花都巴黎,總有縷縷暗香蕩漾在每條街道,甚至蔓延到阡陌小巷、十字拐角。人們也似乎沉浸在這誘惑的香氣中,引燃對美好愛情的盼望。
漫步其中,看白鴿飛翔起落,停在游客手上啄食;看長發美女妖嬈走過,留下名牌香水余味;看情侶熱吻嬉鬧,若無旁人;也看——持槍歹徒劫持弱小人質!
周圍游客大驚失色,原本欣賞沿途風景和建築物的悠閑急轉為驚恐與混亂,天知道不長眼的子彈什麼時候落在自己身上,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最重要!
甄珍憤恨咬下最後一口面包,將快月兌口而出的詛咒髒話悶在嘴里,休假中的好心情全被這該死的歹徒破壞殆盡!
甄珍穿著深藍條紋的白色襯衫,外面隨意套了件深灰色西裝外套,沒扣扣子,橫向條紋的裝飾領帶尤其顯眼。
她的短發凌亂但有型,也顯示了主人的桀驁不遜。臉蛋小巧、輪廓深邃,身材卻很高,再加上有些破爛的牛仔褲和休閑鞋,猛一看還以為她是個帥氣的男孩。
「趴下,全部趴下!叫警察來,我要求談判!」蒙面歹徒說著電影里常見的台詞,對著人群叫喊。也許他認為這樣會很快把話傳過去,盡早遠走高飛。
甄珍猜接下來不外警車呼嘯而來,然後歹徒大喊︰「我要一台飛機(或車)!還有○○○元!」以方便逃離。
「這人就是剛才搶○○銀行的,我朋友正好在那里,好險!」旁人的驚恐呢喃提醒甄珍她猜得不完全正確——歹徒身上已有鉅款,只是需要逃離的交通工具。
這樣難度更高了。她暗想。
「小姐,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甄珍還沒回過神,身子便被卷入一個陌生的懷抱,整個人瞬間被帶到已翻倒的露天咖啡座桌子後,正好當屏障。
多事的家伙,害她差點被面包噎到!
整理好情緒後,她抬眼望向那人,心無來由地跳快了一拍——並不是因為他少見的俊美東方臉龐,而是自己仿佛在哪里見過他,輪廓那樣熟悉,牽引出她不知名的情緒。
「這麼危險的情況還不忘欣賞俊男,小姐好定力。」那人注意到她毫不羞赧的視線,回過頭露齒一笑。太過俊美的容貌加上燦爛笑容,比任何明星都有本錢吃這行飯。
去死!剛生的好感消失殆盡,甄珍趕緊退後,否則搞不好下一句就說她故意吃他豆腐!
她沒有忽略剛才那人調侃時說的是中文,看在難得他鄉遇同胞的分上,甄珍不予計較;更何況看到她第一眼就直接喊「小姐」的人實在太少,證明這家伙也不是那麼「目中無人」嘛!
隨著時間流逝,歹徒顯得有些煩躁,脅持人質的手有些抖,眾人紛紛祈禱歹徒不要因為太累而擦搶走火。
被脅持的少年粉女敕可愛,加上一頭金發,活月兌月兌就是希臘神話里的丘比特。
「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巴黎的觀光業就完了。」男子一邊觀察一邊下結論。
「你有些幸災樂禍?」
「只是陳述事實。」
「我不會讓這個『事實』實現。」甄珍冷笑,掏出藏在寬松襯衫下的配槍,全神貫注、嚴陣以待。
「難怪……」男子看她架勢,立時明白過來。她之所以無動于衷不害怕,是因為要讓歹徒害怕。
「別輕舉妄動,人質現在並不安全,時機也不成熟。」他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下壓,制止她準備起身的動作。
「到底你是警察還我是警察?」
握在手腕上干燥溫暖的大手,竟讓她在初夏的天氣里顫抖。她討厭這種感覺,所以語氣格外嗆辣。
就在這時,警車的呼嘯聲由遠及近,眼看即將上演突出重圍的驚險戲碼。
歹徒大概在盤算怎樣談判,略微分神。
僅僅一剎那,甄珍注意到了,男子注意到了,連被劫持的少年也注意到了!
金發少年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瞬間,反客為主,腳後跟重重踩在歹徒腳背上,接著以手肘撞擊他腰眼。效用立竿見影,束縛頓時消失,少年拔腿就跑,精彩演出了一出自救好戲!
歹徒悶哼,惡心感和嗜血性子馬上被挑起,持槍那只手的食指眼看就要扣下扳機。
歹徒快,甄珍也快,但有一個人更快。她听見耳邊有不尋常的風聲刮過,不過在這危急關頭也顧不了這麼多,憑著訓練多年的身手及直覺開槍。
成敗就在這一發子彈!
槍聲響起,伴著零星尖叫。眾人閉上眼楮捂住耳朵,不忍心看這場面——多麼美麗勇敢的孩子,可惜……
慘叫停止後,歹徒捂著流血的手臂,狼狽地站著,仿佛即將謝幕的蹩腳演員。
大批警察一擁而上,將他牢牢壓住,送入警車,同時派人安撫並且疏散驚恐的人群。
歹徒腳下,有一個不顯眼的小石子靜靜躺在水泥地上——那是趙凌揚在第一時間射出的。
不過他動作太快,快到沒有人注意到,都認為是甄珍那一槍救了少年。
甄珍閉了閉眼,輕輕吁口氣,虛月兌地想靠著某物支撐自己。其實她並沒有十足把握能夠射中歹徒手臂,但是槍在膛上不得不發,為了人質和游客安全,她只有賭上一回。
「姊姊,謝謝你!」金發男孩完全沒有驚魂未定的窘態,做完口供就走到甄珍面前。
「不必,應該的。」穩定情緒後,她把槍別回腰間,準備幫同事做後續工作。
驀地,少年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幾乎是同時,甄珍猛然轉身,抄起少年的胳膊就是一個過肩摔!
重物墜地的聲音沉重而且厚實,只是缺少了慣常的申吟聲伴奏。
「你……」趙凌揚苦笑,一個清瘦的男孩哪受得了她的職業摔法?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眼中滑過驚訝和淡淡的興奮;原先只是好奇與興味的目光中帶了別種情緒,在一旁深深凝視著她,似乎在辨認回憶著。
「姊姊,你為什麼這麼凶,我只是想表示一下謝意……」
少年躺在地上委屈地看著她,湛藍眼眸睜得大大的,好像身體的疼痛還比不上心里受到的委屈。
該死,反射動作,忘記收斂了。甄珍懊惱,意識到周圍人投來的驚異目光,尤其是那個男人的更讓她生氣!
少年乖乖地讓甄珍拉起來,也偷偷享受讓女警撢去衣服灰塵的小虛榮,尤其還是一個英氣美麗的華裔女警。
老外發育就是快,死小孩這麼小就比自己高半個頭,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讓他佔到便宜。她感嘆。
「你叫甄珍。」男子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有什麼事?」準備離開的她停住回首。
這人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名字的?該不會是想投訴她吧?甄珍一臉防備。
「你還記不記得方胖子?」趙凌揚因為她防備的表情而感到不舒服,眼中的不悅肯定會讓認識他的人吃驚。
「Jane,上面有事!」警察開始疏散人群,也開始召集同仁。
「你說什麼?」危險後釋放的喧鬧淹沒了他的聲音,她回頭疑惑問︰「誰?」
「方胖子。」趙凌揚避開熙攘人群走到她面前。「當年的小霸王方闊,在學校肆無忌憚橫行霸道的家伙。」
她曾經在方胖子調戲同班同學時也這樣摔過他。造成的結果就是,小霸王看到她就繞道走,完全不復霸王威風。
甄珍眯起眼打量似乎是在套交情的家伙,竭力挖掘的記憶卻總在某個時刻某個場面中斷。
「你記得嗎?」
「Jane!」又有人在催了,而那個死小孩也不肯離開,用一種鑒賞貨物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甄珍不舒服,很不舒服。
「抱歉,你認錯人了。」她聳肩笑笑。「我移民到法國很多年了。」
一種無法言語的怒氣在趙凌揚心底熊熊燃燒。
她忘記他了,也抹去所有的童年記憶,尤其是有他參與的那部分。而自己,卻像傻子似的守著那份年少單純的回憶,期望重逢時可以拉近距離,甚至……
「還有事嗎?」甄珍看他面無表情卻一直盯著她瞧,心里有些發寒;同時也深刻體認到,成熟男子的古怪眼光比小鬼的垂涎更讓人難受!
「沒事。」趙凌揚亮出他在美女叢中向來無往不利的招牌笑容。「有沒有興趣當我的保鑣?」他轉念之間,冒出一個計畫。
「你真會開玩笑。」她還以為是什麼重大事件,原來是這個,不由心情放松。「我可是警察。」
「辭職。我會給你更高的薪水。」
「該不會要幫你擋子彈吧,你是混黑社會的?」她調侃,看他這副文弱書生樣也知道不是,尋常商人罷了。
「你的工作有時也要擋子彈,只不過換個地方、換個對象。」趙凌揚說話時眼光看向一直黏在他們身旁的金發小子,示意他沒事趕快走,少在這里虎視眈眈。
不過那小子顯然抗壓性極好,邊打量甄珍邊笑嘻嘻看著他,絲毫沒有移動尊腿的意願。
「我是為廣大民眾服務。」
「為外國人服務,不如為自己同胞服務比較好吧?」
油嘴滑舌的家伙……
「Jane,你到底過不過來?!」啤酒肚警官開始吆喝了。
「如果一個月之內還能見面,我就當你保鑣,待遇由我決定。」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讓這家伙知難而退而已。而且她現在正在休假中,馬上要出國旅游去也!
「一言為定?」趙凌揚並不反駁,只是篤定地望著她。她以為自己逃得掉?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告別,為自己暗留的一手偷笑,轉身對金發少年說︰「還希望再被綁架啊,趕快回家!」
「我要和你一起去警局,他們要求的。」少年笑嘻嘻指著忙碌的警察,很順手拉住甄珍的胳膊,像一只大型犬科動物般黏在她身上。「姊姊,我們走吧!叔叔,再見!」
叔叔?甄珍強忍住笑。他不是喊自己姊姊嗎?這個死小孩……
「Jane!再不過來,我發誓你那位猶太上司會把你做成燻肉!」吼聲震天,完全不復法語的柔和優美。
甄珍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在異鄉、在綁票現場結識的男子,先前熟悉的感覺再次涌上,仿佛她曾經這樣回頭看過他,而且好像也是分離的場景?
趙凌揚看見少年眼中的惡作劇之意,不由挑起眉。想不到這丫頭還挺有異性緣的,不過這點小障礙他還不放在眼里。
對她,他誓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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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人的浪漫舉世皆知。
男人可以省下最後一點買面包的錢,只為買一朵鮮花插在心愛女子的發上。而女人們即使已經透支,也要風姿綽約地在大街上款款行走。不過當然也有人例外,比如——
「什麼?要我參加『桂冠小姐』選美?有沒有搞錯啊!」
一聲爆吼從辦公室里傳出,讓正在倒咖啡的同事抖了抖。辣椒女又發生什麼事了……
猶太籍老上司慢條斯理地把資料夾整理好,笑咪咪地看著她。
「到底是誰做的決定?!」甄珍簡直要暈倒了,天知道,自從十五歲以後她就沒穿過裙子了!
「我建議的。」猶太老頭勇敢面對辣椒女,依舊笑咪咪地看著她。
「你……」
這個老狐狸又想怎麼陷害她?上次執行他委派的任務後,被那個美國來的國際刑警糾纏了五個月才終于月兌身,還美其名曰幫自己找如意郎君,拜托,她根本沒這個心思好不好!
「看看!」她一掌拍在桌上,卻因為還顧忌上司幾分而不敢拍得太大力。「我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參加什麼選美,不是給我們丟臉嗎?!」
「我有說讓你去選美嗎?」老頭喝了口咖啡,一副年輕人稍安勿躁的表情。
「那剛才不是說……」
「是當工作人員。打雜、外務、跑腿……利用一切機會搜集情報,而且會有相關人員協助你。」
甄珍的臉蛋轟一下燒得通紅,如果有地洞她一定第一個鑽進去——她、她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這樣有沒有問題?」
「有。這種粗活讓男人去做就好了嘛,為什麼找我?我要休假了耶!」反正在這猶太老頭面前她早已沒有形象可言,很快又恢復潑辣。
「你主要是負責協助臥底的探員,她認為男人不方便辦事,所以特意請我們派女警去。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甄珍仿佛看見黃金海岸旁的壯碩帥哥和美味無比的異國美食漸漸遠去,還伴隨著哀鳴陣陣。
作牛作馬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大假,到手的鴨子卻還是飛走了。
「任務結束以後我要雙倍假,您不會讓我失望吧?」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老爹般慈祥隨和的頂頭上司。
「沒問題。距離選美開始還有十天,你就先看看我們和線人提供的資料,以便采取行動。」
他指著辦公桌上的三大疊文件,又拿出一瓶咖啡粉外加咖啡壺。「看我設想多周到,對你多支持!」
果然是精明狡猾的猶太人,一手鞭子一手糖!甄珍看著堆成小山的資料,嘴角抽搐。
「還有一件事。」這幾個字她說得咬牙切齒。「這幾天如果有人來找我,就說我休假去了,一概不見客!」
只要躲過這十天,她就不在了,到時候那個家伙怎麼也不會想到要到「那里」去找她,哈哈哈!
「男人?」
「不行啊?」那是什麼眼神?
「當然可以,親愛的Jane要走桃花運-!」
「桃花運?烏鴉運還差不多!我先走了,有事打我公寓電話。」
不和他理論,還是老實看資料才是上策,這個案子可不是好玩的事,警隊的聲譽也會受損。
這對她來說不啻是一項挑戰——甄珍最崇拜的人物之一便是馬蒂娜?蒙泰伊,這位從巴黎市警察局長一躍而成法國司法警察總監,負責指揮法國國家警察隊的巾幗女子。
「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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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天她簡直過得像個逃犯!
甄珍一邊擦著玻璃窗一邊抱怨。都是那個該死的家伙,說什麼請自己當保鑣,還定了個君子協議。去他的君子協議!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君子了,不然監獄為什麼會爆滿?
她大發牢騷,沒有檢討是因為自己太在意這件事,而導致心神嚴重不寧。
還有那個該死的小孩,不知道有什麼通天本事,竟在她準備「隱居」專心分析案件的前一天,弄到她的公寓地址,天天送花不說,還親自登門致謝——感謝她從凶惡歹徒手中救了他。
這個也就算了,慈祥的鄰居女乃女乃甚至還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情感的事雖然不能由人控制,但跟未成年的……總是不太好。」
老天,她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背負誘拐未成年少年的罪名了!
干淨到極點的玻璃倒映出甄珍因怒氣而呈粉紅色的臉龐,還有明亮眸子中流露出的些許無奈。
不過是危難之時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他憑什麼干擾自己的情緒?不合常理,實在太詭異了!
好吧,她承認他的五官搭配得天衣無縫,他的身材挺拔修長又沒有肌肉男的壓迫感……
總之,這個家伙的確俊美不凡,紳士風度也不在話下,即使在異國也無損他的神秘氣質。
等等,為什麼她不自覺地在玻璃窗上描繪他的外貌?而且,竟然還有一個樣本供她描繪?
「可愛的甄珍警官,那天的承諾是否還生效?」
她頓時全身寒氣亂竄、頭皮發麻。同樣干淨到極點的玻璃窗上除了倒映出自己粉紅的臉龐、明亮眸子中流露出的些許無奈,還有一個男人的臉,一個她剛才正在評頭論足的男人臉龐!
「趙凌揚,你怎麼會在這里?!」
「找你履行約定啊。」他頓了頓。「你不覺得對著玻璃窗說話很奇怪?雖然我也不介意啦。」
「要死啦你!」甄珍差點跳起來,趕緊捂住他嘴巴,在他耳邊低斥︰「誰讓你在這里大呼小叫暴露我身分的?!」
「臥底?真是新鮮。」趙凌揚的話糊成一團,吹出的氣息讓甄珍覺得麻麻癢癢的,趕緊又撤了手。
「多事的家伙,你該慶幸我沒有用拿抹布的手!」她揮揮手示威。
「有點風度好不好,願賭服輸。」他輕巧握住她的手腕。「真懷疑你這種沖動性子,怎能勝任這麼危險的工作。」
「Jane,活都干完了?」管理人員很快逮到這尾偷懶小魚。
「我馬上來!」她惡狠狠盯著趙凌揚。「不許把我的身分泄漏出去,不然任務失敗我第一個找你!」說完,她拎著水桶趾高氣揚離開。
苦笑不得的某人輕聲低喃︰「真霸道啊……和小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