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夜風習習,天邊雲影橫空,月華如水。夏日的蘇城里,一名身材縴細的藍衫女子提著燈籠走在河岸邊,眼見街道上杳無人煙、燈火盡滅,心中十分奇怪。
「奇怪了,我不過離開兩年,蘇城就變得如此沉寂了嗎?」甫從南洋歸來的寶雀喃喃自語著,那張桂花蜜般明亮的桃子臉上並沒有多大改變,卻能隱約從她那雙渾圓大眼里瞧出某種不同於以往的迷人氣息——是更多的成熟、更多的自信,讓這個女子變得更加亮眼。
在南洋的日子里,雖有何嬤嬤陪著她,但身處異鄉的不適,依然讓她備感孤單,讓她更加思念那張東風般和煦的笑臉——白樂天的笑臉。這兩年來沒有任何書信相通,她只能在白天努力做好使節的工作、努力傳授印染的技術給南洋染工,然後在夜晚拖著筋疲力竭的身軀,很快便墜入夢鄉,那個有白樂天的夢境里……
南洋之行進展順利,她自認已盡己力,便上請太後準她回鄉。於是在睽違家鄉兩年之後,她終於又回到了這個魂縈夢牽的水鄉澤國——滿是情意的蘇城啊。
今日她悄悄回家,稍做歇息後便提著燈籠打算去見白樂天,想給他個驚喜。她忽然回來了,不知道白樂天見到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他對她……是否還是跟兩年前一樣堅持?她其實沒什麼把握的,但她確定的是,他若膽敢忘記承諾,一見面就開口喊她「笨蛋」的話,她一定轉身就跑回南洋去。
「這城……未免太安靜了。」一路走來沒遇見半個人,家家戶戶都沒點燈,冷清得仿佛是空城一般。寶雀不禁心疑起來。「怎麼搞的……」
正疑惑著,寶雀忽然听得身後有孩童的笑聲,她一轉頭,果然看見兩個小孩子手里拿著裝著螢火蟲的紙燈,朝她嘻嘻一笑,就往後頭跑去了。寶雀略一遲疑,便提起裙擺追了上去。追過一條橋、彎過兩條巷子、跑過三條街,寶雀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孩子們卻嘻嘻哈哈的一溜煙就消失在轉角邊了。寶雀正自懊惱,卻忽然听得「砰」的一聲巨響,原本整片黑漆漆的蘇城忽然被天上的火光照亮了!
「啊……」寶雀抬頭看向東邊的天際,一朵絢爛繽紛的花火正在黑夜的垂幕上大放異彩;接著又是好幾聲轟然巨響,一束束火光跟著街上天際,盛大綻放!
「煙花啊……」寶雀正驚喜的贊嘆著,忽听得陣陣歌聲傳來,只見一群小孩子們提著螢火蟲紙燈,站在街道上搖頭晃腦的朝她唱起歌來,岸邊的人家們也紛紛點亮了家門口的燈籠,紅色的小燈籠一路亮去,延伸到不遠處一座高台之上。寶雀抬頭,看見了那站在高台上點放煙花的——正是白樂天!
「回來啦!」白樂天斜倚在台柱邊,揚著一雙笑意滿滿的長眼楮望著她。
「你……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她明明就是偷偷跑回來的啊,還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呢,結果卻是他給了她一個大驚喜——真的是好大一個驚喜!
「身為白雲布莊的樂爺,又是萬彩染坊老板娘的相公,我自然有我厲害的地方了,你說對不對……娘子?」終於讓他等到這天了啊,看他花了多少心思籌備這場煙花大會,就是為了抱得美人歸。
寶雀見白樂天喊得甜蜜蜜,一點也不害臊,反倒是她一听就羞紅了臉。
「大言不慚……你這家伙這兩年來都沒變。」
「你倒是變得更黑、更瘦了。」白樂天嘖聲道︰「就叫你不要去南洋了吧,瞧你那副模樣,我不知道要養你養多久才能把你養回原來的樣子。」
「哼……」寶雀心里是甜甜軟軟的,忍不住又懷念起玫瑰甜糕的味道。
「今天是你生辰,瞧我可沒忘了你的煙花大會。」白樂天說著,指了指高台旁的木梯。「喂,上來,來我身邊。」
寶雀不大好意思的朝身旁那些正笑咪咪望著她的眾人們微笑致意,連忙爬上高台去。「哇,好高啊。」站在高台上俯望底下燈火,寶雀不覺握緊了白樂天的手,白樂天自然很樂意當她的護花使者了。
「你會怕高啊?我以為小鳥都不怕高的。」白樂天揶揄道,伸手將正瞪著自己的她攬進懷里。「這樣就不怕了。」
倚在他懷中,久違了的溫暖讓她有點想哭了,只能把臉藏在他胸前,以免被這家伙發現了,他會得意忘形。「白樂天……」
「嗯?」
「你想我嗎?」她問得直截了當。
「我很想你。」他也答得很大方。
寶雀忍不住笑了,更朝他挨近了些。「我也是很想你的喔,還很想念這里的月亮……你知道嗎?南洋那邊的月亮沒有蘇州的月亮漂亮呢,差好多喔……」
「那是因為蘇城有我在的關系吧。」白樂天很有自信的笑道,伸手握住她那雙因為忙於印染而有些粗糙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以後有我陪你,不論你到哪里,都能看見最漂亮的月亮。」
「自大……」寶雀抬臉瞪他,卻也正好看見他俯望著她的深眸里,那個笑意晏晏的自己——
晚風輕吹,螢火閃閃,這樣醉人的夏夜,最適合戀人們親吻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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