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候,莫娜英在前廳備了酒菜邀他共飲,公孫然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便欣然赴約。
兩甕酒下肚,莫娜英侃侃而談,從她父親如何被殺、族人被迫分離的痛苦談到她的復仇計劃。
「松子嶺原本是我們族人生活了好幾代的地方,我要把失去的土地一分不減的給要回來!」她在干了一碗酒之後說。
「公主你可想過,那恐怕需要不少銀兩,還要有許多戰士呢。」
聞言,她呵呵大笑,得意的說著︰「我賣馬給漢人皇帝的敵國,讓漢人買不到馬匹,他們便打不了仗。我既可籌銀子復國,又可打擊漢人皇帝,豈不一舉兩得。」
公孫然點點頭。嗯,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辦法。
「所以,人們說塞外鬧著嚴重的干旱,不論是野生馬兒或人們養的馬都快絕種了,完全是謠言嘍?」
「說是謠言嘛,也不盡然。今年是個大旱年可也沒錯,可我們族人養馬的技術已可以克服,但他們漢人可就不一定能解決野生種馬短缺的問題,再加上他們養馬的官員早十幾年來就沒在培育馬匹,全靠我們的人供應,我們這頭一抽手,他們就完蛋了,上哪兒找馬去,還不將這難題全推給上天,難道要將自己的脖子往刀口上送?」
公孫然舉杯。「真有遠見,孫某敬公主一杯。」
夜,在觥籌交錯及異族樂音中籠罩大地。
芙蓉在松子嶺里,白天對著門外發獸,夜里對著月色發愣。三天了,等了三天了,門外始終等不到她熟悉的馬蹄聲響起。
她拿著公孫然忘了帶去的絹扇胡思亂想——
他會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會不會被馬賊給擄了去?
越想心里越焦急。
不行!她不能再這麼等下去!
她重重往桌上一拍,曾岳連忙上前。「王妃,何事發怒?」
她美目一瞪,怒聲質問︰「你不是說會派人留意王爺的行蹤,為何多日不見有人回報?」
曾岳輕輕嘆了口氣。看來,他是快瞞不下去了。
「請王妃放寬心,王爺絕對不會有事的。」他說。
「你這話我已經听了不下百遍了,你快告訴我,究竟有沒有王爺的消息?」
曾岳不曾說謊,可又不敢將實情說出來,只好保持沉默。
「看你那表情,鐵定是知道了什麼,還不快說!」
「……」
「好,你不說,我自個兒找他去!」說完,她拿起長虹劍轉身就走。
曾岳伸手攔她。
「放肆!你膽敢攔我!」
「下官不敢。可六王爺有令,不能讓王妃出去冒險。」
「那也得看你攔不攔得住我!」說完,曾岳完全沒機會解釋,芙蓉再次點了他的穴,點得他動也不能動。
芙蓉直接沖到馮玉豹的軍帳里,見到他馬上說道︰「馮將軍,我命你馬上告訴我六王爺的下落,如有半句謊言,小心我砍了你的腦袋!」
「王妃請息怒,末將也是剛剛才听探子說咱六王爺被莫娜英給捉去了。」
芙蓉秀眉一皺。「捉哪兒去了?」
「探子說是在鹿角洞山區一帶。」
「我去找他去!」
「可是……」馮玉豹想到什麼似的將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下去。
芙蓉轉身,一臉不耐。「可是什麼呀,你倒是快說啊。」
「沒、沒什麼!」這事真要說了,搞不好他根本沒辦法應付。
芙蓉原本轉身就要走,但想起曾匡和馮玉豹那有話不說的古怪模樣,心中起疑︰他們倆一定對她隱瞞了什麼事,而且這事一定和公孫然有關。
她目露凶光注視著馮玉豹。「你隱瞞的事若和我無關便罷,若和我有關你卻刻意隱瞞,鬧到最後無法收拾,我決計不會讓你好過!」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去,耳後卻傳來馮玉豹的聲音——
「探子說,莫娜英要招贅六王爺,婚期……就訂在三天後。」
聞言,芙蓉愣在原處,像是沒听到那句話,又像是不懂那些話的真正意思。可最後,她還是弄明白了。
公孫然嘴里說要去探莫娜英的虛實,竟然跑到那兒讓那賊婆招贅!心中一股無名火燃燒到她胸口,她感到心口一股灼烈的痛楚。
她知道那痛的緣由,全因公孫然欺騙了她,!
師父說的沒錯,男人全都一個樣,見一個愛一個!
她要去殺了他!一個該千刀萬剮的負心漢!
為了找到莫娜英的山寨,芙蓉出了松子嶺之後,整整在城外找了兩天,卻一無所獲。
曾岳被點的穴道一解開。便馬上出城去找芙蓉;他同樣找了她兩天,也同樣找不到人。
原來兩人一南一北,各自往不同方向找去。
走了兩天,芙蓉又累又餓。她真不該一氣之不就出城來,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就這麼回松子嶺又讓她拉不下臉來。
實在渴極了,她走到一家小店坐下,不顧後果的點了一桌子菜,心想了不起叫馮玉豹來結帳。
可她的算盤沒撥對,店家硬要她付錢。
此時,她哪有銀兩可給呢。
店家發怒,對她破口大罵,她一氣之下,便動手把店給砸了。
此時,一名客人拉住她的手。「你這小姑娘,脾氣可真不小啊。」
她正愁一肚子氣無處發,有人拉住她,她便開始動武,誰知那男人和她打了十幾回合,竟分不出高下。
正要使出綠黛粉,往袋里一模,心頭一驚,她怎會、怎會忘了帶呢?
就在她分神的短暫一瞬,被人用力一劈,暈了過去。
莫娜英的山寨里來了幾位賀客,其中之一便是莫娜英的師兄哈爾濟敏。
莫娜英見他帶了一名美麗如仙子的女子,忍不住問道︰「師兄,這位是?」
「喔,我在路上遇到的,準備帶回去當押寨夫人呢。」哈爾濟敏說。
芙蓉醒來後知道哈爾濟敏偷襲她,不僅如此,他還是莫娜英的師兄,又對自己一見鐘情,便決定將計就計,來個順水推舟。她倒要看看公孫然若知道她要當別人的押寨夫人,他要怎麼辦!
可隨哈爾濟敏上山來,已在山寨里用了午餐和晚餐,不知為何,卻始終未見到公孫然。
她很不爭氣的又有點替他擔起心來。
入了夜,山寨里有些冷,大伙兒喝了些酒,紛紛睡去,她卻輾轉難眠,瞪著窗子發呆。
一更時分,她瞪著的窗子忽然開了。
她張大眼楮,不敢置信的看見小翠在窗口對她招手。
芙蓉不疑有他,便走了出去,見房外有一匹馬,小翠二話不說,拉了她就上馬,替兩人披上一件黑披風,策馬往外狂奔。
馬兒跑得又快又急,芙蓉抱著小翠,聞著她身上的檀香味,心里卻想著公孫然。
她拉開披風。「小翠姐姐,你要帶我上哪兒?我得回山寨去。」
「你回山寨作啥?想送死啊?」
「明天是公孫然被回回族公主招贅的日子,我一定要親眼看他在我面前如何讓人招贅!」
「不成!我們得快馬加鞭在四更前趕到松子嶺的城門口,我在莫娜英的酒里下的藥差不多在那時候失效。我查過了,這山頭總共埋伏了一百多位神射手,她一醒,我們可會雙雙死在他們的亂箭之下。」說完,轉身幫芙蓉戴上黑色披風。
可小翠完全沒留意到自己因為拼命趕路,汗水早已將臉浸濕;還有之前因為熱,下意識的扯松胸口的衣襟,這一回頭,偏偏又一陣大風吹來,讓芙蓉看見了男人般平坦的胸口。
小翠回頭,持續自顧自地趕路。
芙蓉心中開始起疑——
世上怎會有這麼巧合的事,竟會在這里遇見小翠?
為什麼小翠身上有著跟公孫然一樣的味道?
記憶中小翠是個不會武功、任人欺負的弱女子,為何數月不見,她竟能只手拉自己上馬,突然間變得如此會駕馭馬匹?
還有,她剛不慎的胸膛,看來明明像個……男人。
想到小翠有可能是男人,她的心冷了一大截。她憶及在杭州時,她們同床共枕了好幾夜。
第一次,真是第一次,她先想到自己的名節。
第二次,她突然又想到天明公孫然就要被招贅的事。
兩件不應該發生的事都發生在她身上,讓她心頭亂紛紛,不知該怎麼解這越想越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