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山莊,顧名思義,因夕陽而得名。
每當黃昏時刻,落日余暉,晚霞滿天的瑰麗景色,使夕日山莊沐浴在一片紅光霞影中。
尤其是金紅暈黃的數然霞光倒映于西湖湖面時,那綺麗的景致,直教人目眩神迷,只能忘我地駐足觀賞,久久不能自己。
這-日,裴霖風同前幾日一樣,坐在花園中的賞心亭里,觀看天上湖面交融成一片的黃昏景色。
來這里已有十多日,她的傷口也完全好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傷疤。
這幾天以來,白日里總不見段雲樓,直到傍晚用膳時間他才會出現,俗大的夕日山莊沒有多少人,除了伺候她的一名名喚寶兒的丫環和幾名家僕,再來便是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負責看著她的四大護衛之——周仁武。
她明白段雲樓仍擔心她會私自離開,才會私底下叫人看著她。然而,她身處西湖湖心的孤島,若沒有船,她又如何能逃離這里。
事實上,她已經很少興起離開的念頭。這些日子以來,段雲樓對她呵護、寵愛備至,並謹守禮教.不再對她做出過分逾舉之事,只為了顧及她心里的感受和意願。
他的用心和深情,無法不令她感動。只是,他從不跟她提及有關復仇之事,似乎根本沒打算讓她參與其中,她一點也不清楚他有何計劃,只能在這夕日山莊里一天等過一天!
唉!不知道花儂、絳雪和冰月她們可好?她失蹤了十幾日,又無法和她們聯系上,想必此時她們正為她的安危憂心不已。裴霖風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心里思忖著她該讓段雲樓派人替她捎個訊息給三位妹妹,否則她實在于心不安。
正思忖間,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圈人一堵厚實溫暖的胸膛里。
「你在想些什麼?為什麼嘆氣?」
磁性的嗓音驀然在身後響起,裴霖風愕然回眸,迎上段雲接深情愛戀的注視,他已攬住她的蠻腰,昂藏立于她身側。
「沒什麼!」她避開他的目光,遙望遠處天際漫染的霞光。
這個答案顯然無法令段雲樓滿意,他伸出手輕拾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著他的眼,「別想對我隱瞞,我著得出來你有心事。」溫柔的嗓音中有著濃濃的關切。
「我……」裴霖風輕咬了下盾,’‘我……只是有點掛念絳雪、冰月和花儂,這麼多天沒有我的消息,她們肯定急壞了!」
段雲樓微微一笑,「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這你大可放心,今兒個一早,我已經差人送信給花儂姑娘,她們應該知道你安然無恙,絕不會貿然上虎嘯山在找你!」
裴霖風征愕,「你怎麼知道她們會上虎嘯山莊找我?」這事情有點古怪,那一晚他是如何得知她會在探虎嘯山莊的,事情不會這麼巧合吧!
段雲樓但笑不語,神情顯得有些莫測高深。
「我問你,那一晚你怎麼會知道我要夜探虎嘯山莊?」她不放棄地追問。這件事只有她和絳雪她們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吧!」他輕撫著她烏黑柔順的發,柔聲地道︰「是花儂姑娘告訴我的。她擔心你獨自一人夜探虎嘯山莊會有危險,希望我能保護你;沒想到我還是遲了一步,讓你受了傷!」
「是花儂告訴你的?」裴霖風前哨地道,「她一向不輕易相信男人,沒想到竟會要你來幫我!」
段雲樓輕啄了一下她扮女敕的臉頰,勾起一抹邪惡又自信的微笑,沙啞地道︰
「那是因為她知道我對你一往情深,又是個頂天上地、可以依靠、信賴的奇男子呀!」
裴霖風雙頰立即飛上兩朵紅雲,輕嚀道︰「自吹自擂,你真不害臊!」
注視著她因臉紅而更顯嬌媚動人的絕美臉龐,他的眸光倏地變得火熱,「你好美……」
他全身緊實的肌肉因渴望而緊繃,在他體內騷動,然而,因為在乎她,認定她是他此生中唯一想要的女人,他告訴自己不要急,他要在洞房花燭夜那晚,讓她將她的身子和她的心一並交給他!
凝睇了她好半晌,他終于忍不住地低下頭吻住地水女敕的來唇,若連吻她也要克制,他相信自己絕對會因饑渴而死。
他灼熱的唇猛烈地佔有她輕額的唇瓣,吞沒了她的低呼與驚喘;他的舌撬開她的唇,急切地滑入地口中,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
裴霖風全身輕顫了起來,自從相遇至今,她始終無法抗拒他的吻。
「風兒!我甜蜜可人的小妻子!」他松開她的唇,還不舍地舌忝吻她已被吻得紅潤的值四,靈活的舌滑至她雪白的頸項啃咬舌忝吻……
「別這件…」裴霖風抖著聲音輕道。
「我只是想吻你,不會再進一步的……」他的聲音低啞而濃濁,持續反覆地以唇舌探索她美麗的耳廓和玉頸。
段雲樓抱著裴霖風,兩個人沉溺于令人意亂情迷的熱吻之中,連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也沒能驚醒他們。
左子鋮疾步走進園子里看到的正是這教人臉紅的一幕,他登時煞住身子,急忙別過頭去,可是偏偏又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向少主稟告,他只好呆立于原地。
在心里掙扎了好一會兒,他決定豁出去。深吸一口氣,他輕咳了數聲,卻還是不敢轉過頭去。
纏綿中的兩個人登時清醒,裴霖風滿臉羞紅地想掙開段雲樓的懷抱。
他們這副樣子竟教人給撞見了!她很不得地上有個洞.能讓她馬上鑽進去。
段雲樓知道她生性害羞,卻仍未松手放開她,只是轉個身子,以自己的身子遮住她。
「找我有什麼事?」段雲樓神色自若地問道,任裴霖風將又紅又燙的小臉理進他的胸膛。
左子鋮拱手事報︰「少主,湖面上出現了一艘船,正向我們這里駛來,不知是何方神聖,請少主定奪。」
段雲樓微微蹩起濃眉,他這個地方鮮少有人知道,到底是誰呢?「別慌!你們四人先到外邊候著,我隨後就到。」
左子鋮旋即領命而去。
左子鋮走後,裴霖風才抬起頭來,微嗔薄怒地睇了段雲樓一眼,「下次別再這樣,羞死人了!」
段雲樓不以為意地輕笑道︰「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和我未來的妻子親熱是再正當不過的事情。」
「你少沒正經的!」
她輕啐道,羞惱地白了他一眼。
段雲樓仍是笑嘻嘻的,心情顯然很好,他正色道︰「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來到我的夕日山莊。」
裴霖風點點頭,同他一起踏出園子,往前苑走去。
夕陽已落,天色像被潑了墨般,瞬即染黑。
初升的薄月映照著西湖,山嶺間閃爍點點寒燈,樹枝在夜風中搖曳,款款生姿。
一艘華麗輝煌的樓船,駛在湖面上,正朝夕日山莊而來,就快駛近靠邊。
船艙外,懸掛著好幾盞紗燈,紗燈下,分別仁立著好幾名身著宮裝的丫環穿著和中原女子顯然不同。
段雲樓神色幕然一黯,黑眸也微微眯起,身邊的四大護衛,神情也顯得有些復雜而沉重,仿佛已經知道般上的人是誰。
裴霖風心思細膩且敏感,已然察覺到他們的神情有些不對勁,顯然和這艘船的來歷有關。
樓船泊岸後,船上兩名打扮像侍衛的男子連忙放下木板,然後恭謹的分立兩旁。
眾人抬頭一望,在幾位侍女的陪伴下,船艙里緩緩走出一名衣錦華麗的嬌媚女子,一看即知非富即貴、出身不凡。
那名女子在侍衛的攙扶下,炯娜地走下樓船,一來到段雲樓眾人的面前,只見四大護衛同時行屈膝禮,朗聲道︰「臣等恭迎郡主!」
女子嬌媚地笑著,眼光自始至終只盯著眼前卓爾出眾的男子,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親昵且痴迷的眼神讓裴霖風心里驟生一股酸意。
「樓哥哥,一個多月沒見著你,吟秋好想你呀!」女子嬌嗲地輕喊著,小手握住段雲樓的手臂。
段雲樓只是淡淡地一笑,問道︰「你怎麼會來這里?是誰告訴你這個地方的?」
吟秋郡主嬌悄地眨著一雙明眸,回道︰「是我纏著皇帝叔叔要他告訴我的!他老人家拗不過我的請求,便派了幾名宮女、侍衛隨我前來中原找你。」
兩人說話的當兒,裴霖風已完全怔愣住,只覺心頭似有一塊大石頭壓迫著胸口。
原來,這個衣著華麗、嬌俏甜美的女子就是段雲樓已文訂的未婚妻——吟秋郡主!
她發覺她根本無法釋懷,所有的自卑和愁慮再次涌上心頭,她原以為自己不在意的!然而心底那股尖銳的刺痛感是那麼的鮮明,明知道他理應有更好的婚配,可她卻仍不禁升起一絲絲的嫉妒……
裴霖風驀地一愕,咬緊了後。嫉妒?她竟然嫉妒起眼前這名女子來!
身子微微一涼,她的臉色頓顯蒼白,低下頭,她試著將自己的手從段雲樓緊握的掌中抽回。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段雲接關切地轉過頭望著她,「怎麼了,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蒼白,連手也冰涼了!」
「沒……沒事!」她別過臉去,閃避他關切的眼神,再次試著抽出自己的小手,沒想到卻被他握得更緊。
站立在他們面前的吟秋郡主這才留意到裴霖風的存在,她仔細地瞧了瞧裴霖沉魚落雁的如花美貌,雖然衣著平凡,但仍然掩不住她那麗質天生的姿容和清幽淡雅的氣韻。
吟秋心里頭感到極不是滋味,她自負美貌過人,是大理國境內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卻沒想到竟還有人長得比她更美!
更教人生氣的是,樓哥哥始終深情款款地看著她,還緊緊拉著她的小手,反倒沒把她這個未婚妻放在眼里。
「樓哥哥,這位姑娘是誰呀?」吟秋忍不住嘟著嘴問。
段雲樓伸手攬住裴霖風的縴腰,將她往前一帶,神情嚴肅且認真地道︰「她是我曾跟你提過的裴霖風姑娘,我已經找到她了!」
吟秋整個人登時怔住,身子微微一倡,神情也顯得極為震驚,「她……她就是你找了十幾年的霖風姑娘……」她無法相信地響響自語。真的找到了她?那她怎麼辦?
她愛樓哥哥愛了十幾年,一直盼望有朝一日能成為他的新娘,眼看著美夢即將成真,沒想到中途卻又殺出個裴霖風來!
她並非不知道樓哥哥早已和裴霖風訂親,這件事接哥哥和皇帝叔叔都曾告訴過她;若非祖女乃女乃病危,按哥哥說什麼也不願放棄尋找裴霖風的希望,答應和她先行文訂。
明知道接哥哥並不是真心想娶她,可她仍然抱著希望,畢竟那裴霖風已失蹤了十七年,可能早已被仇家所殺,應該不足為慮,沒想到她竟然還活得好好的,此刻還站在她眼前,被接哥哥親密地擁抱著。
她好恨、好不甘願啊!
但盡管心里再怎麼憤怒、不甘心,她仍綻出一朵燦爛無邪的笑靨,主動地拉起裴霖風的雙手,表情真摯地道︰「原來是風姐姐呀!樓哥哥找了你好久,現下你終于回到他身邊,真是可喜可賀,等一會兒咱們姐妹倆一定要彼此好好認識一下!」
對于她突來的熱絡,裴霖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回以匆促的一笑,並微微點頭以示回應。
段雲樓濃眉微挑,對于吟秋郡主頭一次和裴霖風見面便親呢地以姐妹相稱頗感訝然;身後的四大護衛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唯獨仇剛仍面無表情。
眾人皆知,吟秋郡主乃天之嬌女,深得當今是太後及是上的寵愛,難免有些驕矜、任性,加上自視甚高,從不將其他女子放在眼里,如今意肯縴尊降貴稱裝霖風、為姐姐,還對她頻頻示好,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樓哥哥,這里好美喔!我等不及要看看山莊里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致,我們趕快進去吧!」
一邊說著,她巧妙地分開段雲樓和裴霖風兩人,右手扶著段雲樓,左手挽著裴霖風,往山莊里走去。
一進到大廳里,吟秋便纏著段雲接問東問西,偶爾和裴霖風攀談幾句。
裴霖風始終坐在一旁靜靜地听著他們的對話,听他們談論有關大理的一切,皇宮內的現況,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他們口里所談論的那個世界,對她而言是陌生的,與她格格不久的,她的臉色不由得黯淡了下來,神情也顯得有些落寞。
段雲樓將她的表情全看過眼里,心里實在會不得。看來他得盡早和吟秋把事情說清楚,他不要讓風兒有機會胡思亂想,好不容易說服了她留在他的身邊,又怎能讓她因為這件事而再度離開他。
他驀地伸出手握住裴霖風的柔葵,溫柔地對她說道︰「風兒,你臉色不太好,先回房休息吧!我有些事得和吟秋私下談,等會兒就去找你。」
他親密溫柔的話讓裴霖風消臉微紅,她趕緊點點頭,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後站起身來,朝吟秋郡主微微頷首,接著便轉身離開大廳。
看著她離去的裊裊身影,段雲樓的眼里蘊涵著千絲萬縷的柔情。
吟秋當然也看到他眼里的柔情,她憤怒地想著,他從不曾這樣看著她,她的眼里迅速掠過一抹熾烈的爐意,方才的嬌俏天真完全失去了蹤影。
「樓哥哥,你有什麼事要和我私下談的?」吟秋端上一副嬌俏可人的笑顏問道,將段雲樓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段雲樓回過頭來,靜靜地睇視著她好半晌,徐徐地道︰「吟秋,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我們之間的婚約不可能有實行的一天,我已經找到了我的風兒,她才是我要娶的人!」他的聲音輕柔卻很堅定。
吟秋聞言,臉色倏地劇白,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告訴她他的決定。「為……為什麼?」她無法接受地問。
段雲樓眉峰輕攏,「你應該很清楚,我和你訂親之事實為權宜之舉,要不是祖女乃女乃佯裝病危,我根本不會答應!更何況我和父皇曾和你提過,只要我在大婚和繼位大典之前找到風兒,我們之間的婚事便作罷,這件事你該不會忘了吧?」
「我沒忘!」吟秋斂下眼,緊咬著唇道。那時候她天真的以為一個已經失蹤十七年的人是不可能會再出現的!沒想到她錯了!
可要她就這麼放棄樓哥哥,她辦不到!
驀地,她抬起頭來,眼眸里閃著瑩瑩淚光,楚楚可憐地望著段雲樓,咬咽地道︰「樓哥哥,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我知道你很喜歡風姐姐,可是我也好愛你呀!為了你,我可以答應和風姐姐共侍一夫,並且不和她爭排名,你不要解除我們的婚約,好嗎?」
段雲樓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我不能也不會這麼做!一直以來,我只當你是妹妹般的看待,從無男女之情,這樣做對你並不公平,你值得一個更好的男人來全心全意的對待你。」
「我不在乎!」吟秋猛搖姓首,心急地接著說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才不管什麼公平不公平,風姐姐她會同意的,如果她愛你,就不會介意你娶了我!」
「她不介意我介意!」段雲樓神色沉凝且堅定地道︰「我如果這麼做,對她是一種侮辱,而且我只愛她一人,今生也只認定她是我唯一的妻!」
他鏗鏘有力又決絕的話語,令吟秋渾身一震,心里頭頓時升起一股又恨又怒的情緒。她已經如此委曲求全,他竟然毫不領情!
想她堂堂大理國郡主,縴尊降責地願和一名平民女子共侍一夫,竟還遭人一口拒絕!他眼里心里只有裴霖風,生怕她受一丁點委屈,那她呢?她可是金技工葉呀!這口氣,她說什麼也吞不下去。
「你好好想一想吧!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段雲樓繼續說道︰「我在這里還有些事情得處理,你不妨先回大理去吧!」
吟秋靜默了好半晌,低垂的臉漾起一抹深沉陰冷的笑容,她的心里已有了主意,她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棄,她怕不相信自己一個堂堂大理國郡主竟比不上一個平民女子。
思及此,她換上一臉溫婉賢淑、略帶哀淒的笑容,抬起頭望著段雲樓,輕聲道︰「既然如此,吟秋也不便再強求,讓樓哥哥你徒增煩惱!只不過,我既已千里迢迢來到中原,若不趁此機會好好游歷一番,似乎有些可惜,樓哥哥若不介意,可否再讓我多留幾日?」
段雲樓沉吟片刻,最後微笑地答允︰「也好!你就在這里住幾天吧,我已經讓人替你收拾好一間客房,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語畢,他迫不及待地起身離開。
他走後,吟秋滿腔的憤恨不再遮掩,美麗的五官怨怒地擰緊,神情竟顯得有些冷戾、可怕!
裴霖風,我絕不會將樓哥哥讓給你的!她在心里暗暗地咬牙發誓。
吟秋郡主來到夕日山莊已過三日,教裴霖風納悶不解的是,她除了第一晚剛到時曾和自己說過幾句話、態度親切和煦外,這兩天以來,她見著了她卻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那一晚,段雲樓到底和她說了些什麼?她相信吟秋郡主之所以如此冷淡,對她懷有敵意,應該和段雲樓那一晚所說的話有關,只不過她實在無權過問。
這三天,白日里依然見不到段雲樓的身影,甚至連四大護衛也異常忙碌,一天見不到幾個時辰,她不禁猜測著,他們是否已經著手部署整垮蘇鵬海的復仇計劃?
一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惱火,被滅門的人是她那,而段雲樓卻當她是外人似的,一點口風也不肯透露,更遑論讓她參與復仇之事。
成天窩在屋里吃飽睡、睡他吃,什麼事也不能做,迷迷糊糊地被放在一旁納涼,實在頗令她氣餒。
這一日,她一個人坐在小花廳里,支著額發呆時,丫環寶兒推開房門,來到她身邊請示道︰「小姐,吟秋郡主找你.說是有事要和你談,現在人正在門外候著。」
裴霖風聞言,驀地回過神來,忙道︰「使訪她進來坐!」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對吟秋郡主有著一份歉疚感。
雖說她自出生便和段雲樓訂下婚約,可十多年來,陪伴在他身邊的是吟秋郡主而不是她!她可以看出吟秋郡生時段雲樓實是一往情深,如今得面對她這個突來的闖入者,想必她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一會兒之後,寶兒跟在吟秋郡生身後踏進小花廳,裴霖風隨即又開寶兒。
「郡主,請坐!」
裴霖風禮貌地欠了欠身子招呼道,待吟秋郡主坐定後,她這才坐了下來,並為彼此倒杯熱茶,神態閑適。
「謝謝。」吟秋郡主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卻一間即逝。
「不知道郡生找我有什麼事?」裴霖風問道。
吟秋只是微勾唇角,並不馬上回答她的問題,捧起瓷杯輕啜了一口茶。
抬起眼環視了裴霖風房里的擺設之後,她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來這里三天了,白日里卻常常不見樓哥哥的人影,他好像很忙啊!」
裴霖風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她不語,吟秋神態矜淡漠然地繼續遭︰「據我所知,樓哥哥在中原並無其他要事待辦,怎麼會忙得連四大護衛都來匆匆、去匆匆,時常不見人影?」
裴霖風仍舊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垂下眼睫,靜默地盯著眼前的瓷杯。
吟秋見狀,輕笑了聲,冷冷地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說穿了,按哥哥是為了你的滅門之仇在忙著,對吧?」
裴霖風震驚地抬起頭來,「你……郡主怎麼會知道我曾遭滅門之禍?」
吟秋淡冷地睨了她一眼,回道︰「有關你的一切事情,我全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本是十七年前江南首富裴仲桓的獨生愛女,因慘遭滅門之禍而淪落江湖,在酒樓里賣唱。」說到這里,她的神情充滿鄙夷的意味。「你一心一意只想復仇,據說當今江南首富——虎嘯山莊莊主便是你的仇人,是也不是?」
裴霖風怔愣了一會兒,隨即神色黯然地點點頭,「既然郡主你都知道了,不知你找我所為何事?」她的心里已有了底,吟秋郡主的來意必定不單純。
吟秋站起身來,緩緩地踱步道︰「我想請你對樓哥哥放手,不要再纏著他,更不該將他牽連進你的個人私仇,自私地利用他為你報仇!」
她的指控既尖銳又苛刻,裴霖風縴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容顏也顯得有些蒼白,「我沒有纏著他,更不習要求他替我報仇。」她輕擰秀眉,嚴肅地道,「事實上,我對于他這幾日以來的行動,確實一無所知!」
吟秋根本不相信她的話,揚起眉瞥了她一眼之後,冷哼了聲,「你又何必樣裝無辜?我已經從四大護衛口中得知樓哥哥確實正為你的滅門之仇而忙碌,你有沒有想過,江南畢竟不是他的勢力範圍,他怎麼斗得過蘇鵬海這地頭蛇?倘若樓哥哥因此而受傷,甚至丟了性命,你于心何安?」這番嚴厲的話語堵得裴霖風啞口無言,心也跟著一陣陣地擰緊揪疼。她說得沒錯,自己確實不該將段雲樓扯進這段私仇中。
其實,她並非感覺不到他在做些什麼,可她卻沒書點破或阻止,或許她潛意識里也希望他能替她報仇,思及此,她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曾幾何時,她學會了依賴、仰望別人!
吟秋郡主這番話適時地震醒地,頃刻間,她又回復成以往那個倔傲清冷的裴霖風。
「謝謝你提醒我這件事,你希望我怎麼做?」她相信她必然還有下文待言。
果不其然,吟秋掩嘴輕笑了聲,說出她的主要來意︰
「憑你現今的處境和……落拓的身分,實在配不上樓哥哥;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和樓哥哥已行過大訂,就等著在他的繼位大典上舉行婚禮,這可是大理國境內眾人皆知之事!雖說你和他有婚約在先,不過,那畢竟是十七年前的事了,現在人事全非,你該不會妄想以你一個江湖賣唱女的身分,還能嫁進大理皇宮,成為未來的大理王妃吧?」
她的話句句凌厲而尖銳,全說中了裴霖風心里的痛處,以她的現況而言,嫁給段雲樓確實是高攀了他!
見她默然不語,吟秋得意地繼續說道︰
「就算樓哥哥真的喜歡你,他也無法作主將你娶進宮里。我和樓哥哥的婚事是由祖女乃女乃,也就是當今大理國皇太後所軟定的。樓哥哥一向孝順,又怎會違逆祖女乃女乃命令?」
裴霖風淒冷一笑,幽幽地道︰「說了這麼多,你無非是希望我能離開他,是不?」
吟秋聞言,眉眼一勾,眼神犀利地望著她,「你願意嗎?」她也不否認,直接地問。
裴霖風緩緩垂下眼瞼,刻意忽視心頭那股強烈的揪痛感,徐淡的回答︰「我會離開,而且現在就馬上離開!」
話語一落,她沒再看郡主一眼,筆直的走向房外。
「慢著!」吟秋突然喚住她,「要走之前,先留下一樣東西。」
吟秋帶著一臉陰冷詭譎的笑,徐緩的走近裴霖風,「留下那只作為訂親信物的大理皇族玉-,你已經不需要它了,不是嗎?」
斐霖風征了一怔,隨即神色黯然地低下頭,取下頸間的玉-,將它遞給吟秋郡主。
「我還要你寫一封信,讓樓哥哥徹底對你死心,我想你也不希望他再繼續糾纏著你吧?既然如此,就得斷得決絕,這道理你應該懂吧!信寫完之後,我會讓我的船送你回城里。」
裴霖風微微勾起唇瓣,扯出一抹哀戚的淡笑。看來,她什麼都想好了,她何不順了她的心,讓他無後顧之憂;畢竟,她原本就不該奢望的,最終仍只是徒惹情傷。
緩緩地,她抬起頭來,芙顏上那一雙燦若夜星的黑眸閃著異常晶亮的的人光芒,她一字一字清楚又堅定地回答︰「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