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泛著酸疼,後腦的慣性疼痛雖然消失,右前額卻多了個新的表皮創痛,她伸手觸模,一層紗布與繃帶貼上,顯然有人幫她料理了傷口。
緩緩地撐開眼皮,微弱的光線在四周流動,還有暗影浮晃,待視覺適應了環境,她看到了右前方開啟的落地窗外,有一株綠葉繁茂成蔭的大樹因風擺動枝葉,形成斑駁的光影在地板上灑落。
她的房子在十三樓,怎會有如此高聳的樹木座落于窗外?
她伸出右手往身旁一探,空的?小菲呢?
她直覺的叫喊︰「提娜,提娜,-在哪里?」
有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奔跑,她轉動著眼珠驚異地環視全然陌生的房間,惶惶地大喊︰「牧謙!牧謙!」
有個膚黑的女人跑進來了,她探視了謝銘心一會兒,咧嘴笑道︰「小姐醒來了,我去叫先生。」操著和提娜近似的英語,但她不是提娜。
「等等!這里是哪里?醫院嗎?」房內裝設雖素淨雅致,但大量的白,即使寢飾被褥及窗簾點綴著繡花,仍有一種不近人情的味道。
「當然不是,小姐,這是先生的房子。」說完便很快的離開了。
先生的房子?她胡涂了,這是怎麼回事?
沉穩有力的步伐在走廊上移動,靠近了門口,她禁不住像在一片汪洋中遇到浮木般喚著︰「牧謙,牧謙--」等著他朝陽般的笑靨安撫她的心。
她舉起的雙臂緩緩垂落--不是她期盼的那張臉,是那個處處令她驚懼的男人,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里?
他唇邊有個很淺的笑,一身與他行徑不搭的純白色運動衣褲,像剛慢跑完回到家,額際還有著未干的濕汗。他走近她,坐在她床邊,撩起她頰邊凌亂的發絲,無視于她愕然的神情,低柔緩聲道︰「-醒了,頭還疼嗎?」
她推開他的手,戒備的看著他。咖啡館的那一幕瞬間重回眼前,她憶起了他帶給她的震撼,連接著痛楚和恐懼,當時她一定是昏厥了。
「你不應該帶我回來,我的家人會擔心的。」
「-的家人?什麼家人?」他傾著頭,莞爾一笑。
「我的丈夫和孩子,我告訴過你的。」他的態度令她不安。
「銘心,-沒有結婚,哪來的丈夫和孩子?」他和煦的笑了,和在咖啡館出現的陰沉的樣子截然不同。
「你……無論我是否得罪過你,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別來搞亂我的生活,我要回去了,我在外面待太久他們會擔心的。」她掀開棉被就要下床,然後,瞥見自己一身陌生的雪白睡衣,猛然抬起頭。「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呢?」她揪住他的手臂,焦急慌張的情緒沒有感染到他,他手掌覆住她的手背。
「-暈倒時打翻了一壺茶,弄髒了衣服,我替-換下來了,別緊張。」
「你?替我……」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絲質衣料緊貼著她的肌膚,沒有隔一層的觸感,內衣不見了!
「你這個人……你竟然……」她指著他,氣急敗壞的說不出話來,他竟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
「-放心,沒有反應的女人我一向興趣缺缺,我向-保證-完好如初,可以了吧?」他直率的回應更令她光火。
「你有菲佣,你可以叫她--」天性中的保守讓她再也不想和他共處一室,她兩腳著地欲起身時,一陣暈眩襲來,她虛軟的跌坐在床上,撐著額頭。
「別生氣!-還沒那麼快復原。除了打翻茶,-還撞傷了額角、身體又踫到了桌椅,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所以沒力氣是正常的。」他扶住她的肩。
「別踫我!」她拍掉他的手,怒氣未消。
他抿嘴淡笑,不以為忤。「我是看了-的身體,不過沒什麼不良企圖,只是想證明一件事。」也許因為不在公共場合,而是在他私有的領域里,他神情放松且氣度大方。
「證明什麼?我沒有你要的東西。」就算是欠債,也不致于要驗身吧?
「證明-就是貨真價實的謝銘心。」他語出驚人。
她呆楞楞地直視他,還未從前一波的創傷蘇醒,又立即掉入另一個荒謬怪誕的時空里,她會不會很容易就因精神錯亂而瘋狂?
「你瘋了嗎?難道你以為我會易容術?還是另有雙胞胎分身?」
他搖搖頭,手指撫上她的臉,長目極其珍愛的凝視她。她懷疑自己看錯了,那毫不掩飾的情意令她發怔而忘了拒絕他。
「-雖然瘦了、變更白了,但相貌就是如假包換的謝銘心,聲音也是。可是,包納在-軀殼中的靈魂卻又不一樣了。說-演戲,-率真的性格做不到這一層;說-就是從前的謝銘心,又怎能泰然自若的在我面前不慌不逃?我不明白這其中緣由,但是-的身體不會撒謊,-胸下的胎記告訴我-就是謝銘心。」
「轟」然一聲巨響在她腦里散開,她下顎微微顫抖著,漆黑的瞳眸漾著水色、左右晃動著,最後停駐在他含笑的臉上。他的話被迫在腦中消化之後,她駭異的注視他,左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想踫觸他,但在半空中猶疑地停住了。
他輕笑了兩聲,拉過她的手直接按撫在自已的面頰上。「我最不介意的就是讓-踫我。」
他的臉有男人少有的光滑,微涼而干爽,她的過去真的和掌下的男人有過極深的牽連?到底是什麼時候?青少年或幼時?按常理邏輯告訴她,他的表現分明是對一個成年女子才會有的愛戀,那麼為什麼從不曾听牧謙提起?還是她曾對她的婚姻不忠過,以致牧謙不願再回想?
她奮力的咬著下唇,抑制著他帶來的過度沖擊。她只是一個被丈夫呵護在手心里的平凡女人,為什麼會和這個人交會而導致他不放過她?
他審視著她面龐流轉過的復雜心思,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微惱道︰「別再咬了!流血了。」他俯下臉,溫熱的舌掃過她滲出血絲的下唇,在上頭停留了一會兒。她沒有動作,他像受到默許般餃住她的唇,稍微用力的吸吮,血腥竄入了口中,激發了他的掠奪性,他毫無阻攔的便穿過了她的齒間與她的舌交纏。他有些訝異她像個沒有情愛經驗的女人--生澀而被動。他恣意的狠吻,想挑起她的回應,輾轉在唇畔流連,卻沒有听到預期的女性吟哦聲,一離開她的唇,她那疑惑怔忡的表情映入眼眸,他失笑了,拇指撫弄她微腫的下唇。
她像夢囈般開口︰「我們真的相愛過?」她沒有拒絕他的吻,是想從中尋找失落的感覺,久無滋潤過的唇不是沒有被他的吻技震撼住,但她還是一片空白--
對眼前的男人,之前腦中的片段畫面,恐成絕響。
「-是怎麼了?這不該是問題!」對她的質疑他略顯不悅,他們分開的時間不致長到讓她淡忘了他,他甚至可以確定,終其一生她都不該忘了他。
她微微點頭,像接受了這個結論。
低下頭看了自己一會兒,柔聲道︰「可以把衣服給我嗎?我不習慣穿這件睡衣。」
「嗯,我叫蘇菲拿來。」他起身走到門口,叫喚一聲,蘇菲便聞聲而至,他吩咐了一下,又走回她身邊,她勉強的下了床,緩慢的動作減弱了暈眩的程度。
她四面環顧,依光線射進的角度和窗外吹進來風中飽含的清新氣息,現在應該是早上,那麼,她在外頭破天荒的過了一夜--在未告知的情況下。
蘇菲抱了一迭折好的衣服放在床上便合上門退了出去。
她拿起熟悉的衣裳,看了他一眼,他閑適的站著回視她,沒有要回避的意思。看來他們真的很親密過,連彼此換裝也不避諱了。
她背過身,兩手交叉拉起衣-,往上掀翻,褪去身上僅有的衣物,再一件、一件將原有的內衣褲、小洋裝穿上,沒有半分忸怩。
她迎著陽光果裎時,他看到背光的女體,一圈光暈環繞,縴細而帶著蠱惑,淺綠色的布料滑過身軀安然的貼在她的肌膚上時,他遏止了想伸手撫觸的沖動,隔著三步遠的距離對久違的愛人進行視覺的巡禮。
她回頭走近他,平靜的與他相視,看到他眼里濃濃的期待,她有一絲動容,但那蟄伏已久的心不容她再冒更多險去打碎原有的安和寧靜,她清楚自己的脆弱,身心皆然。
「闕弦喬,無論我們是不是相愛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有我的家庭,我很珍惜,而且我過得很好,所以我想,我們不該再見面了,那是道德和法律都不允許的事。」
期待化成驚愕,和暖的笑容霎時凝住,他銳眼進射出凌厲的光,又回到了初見時的難以親近。
「什麼樣的男人會讓-如此眷戀?-不可能那麼快就愛上別人!」他有一股想掐住她細頸的沖動,她真的不是說謊,她有了別的男人!他的手下報告的內容有誤,她天天接送的孩子是她新成立的家庭成員,並不是哪個遠房親戚的孩子,她竟真的讓別的男人給踫了!
「不是的,和別人無關,是我的錯。」
「說明白點,最好能說服我。」他嚴峻的五官的確激蕩了她的感知,彷佛那才是他過去常有的表情,她慢慢滲出的危機意識,告訴她那是該逃開的、勿流連不決的。
「我全都忘了。闕弦喬,過去的一切,我全都記不得了。我連我親人的模樣都想不起來了,連你,也一並都忘了。」她面無表情、語氣平板,宛如在陳述一件不相干的事。
「-再說一遍。」他面罩寒霜,口氣冷冽無比。她的回答讓他瀕臨少有的恐懼深淵,她不似在扯謊,但那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一個他可能無法掌控的範圍,他向來痛恨這種感覺,她卻一再的給他這種脅迫感。
「我失憶了,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放了我吧。」
持續不斷的器物摔裂聲、踫撞聲,和女性恐懼的驚呼聲、男人的咒罵聲回蕩在偌大的屋內,然後在一聲「鏘!」的玻璃碎裂聲震人心弦時,一陣「咚、咚、咚」的小跑步聲緊跟著在走道響起,蘇菲驚惶的小黑臉出現在謝銘心眼前,她搖搖她的手臂,低聲求援道︰「小姐、小姐,求求-叫先生停止吧!客廳都完蛋了,沒看過他這麼生氣,我很害怕,先生的臉很可怕,他的手……他的手……」蘇菲幾乎泣不成聲。
她嘆了長長的一口氣,拍拍蘇菲的肩道︰「-留在這里,我去看看。」小黑臉感激的猛點頭。
她踏出房門,循著聲音來源前進,走道很長,她所待的位置是最盡頭的房間,走道兩旁還有數個關上的房門,房間不少,這是個超過她想象的大房子。不過屋內光線倒很充足,是從頭頂上方的玻璃天窗灑下的天光,所以,這應該是座透天樓房吧。
她一出現在客廳,所有的破壞聲源全都在闕弦喬見到她的那刻靜止。
他佇立在中央,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幾綹發絲散在額前,隔著偌大的客廳,她仍能感受到那兩道如火炬又如寒冰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射向她,她避開地上的障礙物,向他走近。
她直接執起他的手審視,玻璃劃過了掌心,鮮血在汩汩流出,她蹙起眉峰,深吸了一口氣。她對血有種擴張的恐懼,即使是每個月的月事都會令她不安,但是眼前有更大的恐懼蓋過了這一項--他的絕望,散發出強大的氣息令她無法漠視不管。
她朝里喚了一聲︰「蘇菲,有沒有醫藥箱?快拿過來。」
他的衣服下緣及大腿處都濺到了血跡,在白衣襯托下顯得特別怵目驚心。
蘇菲快速的將白色醫藥箱拿來,並恐遭池魚之殃的快速逃離現場。
她將一張翻倒的單人藤椅扶正。「坐吧!你站著我不好處理。」出乎意料的,他沒有抗拒,依言坐下。
她半跪在他膝前,先用紙巾止血,然後用雙氧水清洗傷口,仔細的檢視過沒有玻璃碎片後,再以消毒水、外傷藥涂上,輕輕的用繃帶環繞手掌包扎妥當。一切結束後,她抬起頭,面對他螫人的視線,軟弱的出聲︰「我感覺不出自己有什麼好可以讓人留戀的,你不必太執著。」
「-好不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比-口中的丈夫還清楚!」決斷的語氣不容她質疑。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瞧,沒再遇見我之前,你不也好好活著?」
「我從未讓它變成過去,我一直在找-,只是沒想到,-跑到台中去了。」他凶狠的盯著她,不再遮掩原有的本性。
她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一手撩起末端發梢,一手拉起他的右手,往她的後腦勺撫去。「我受過很嚴重的腦外傷,試過了很多種方法,對于過往,我再也想不起來了。」
他顫抖的手指插進發叢間,不必細探,指月復即擦過一個小丘突起;她所言不假,他早該猜到,她不尋常的反應必是有不可抗拒的理由,只是他沒有料想到這一層。
流竄過一陣心痛,捧住她後腦勺的掌收攏,將她納入懷中,他下巴廝磨著她的額際,疼惜她受過的苦痛。「我再找個好醫生,一定能將-治好。」
「我丈夫就是個醫生。」
他倏然推開她,臉頰抽動。「我會找個比他更高明的醫生,一定會讓-想起來。」
她站起來,往後倒退。「不要!你不明白那種痛苦,我不要再嘗試了,我不再奢求比現在更好的狀況了。」
「就算是為了我,-也不再嘗試?」他怒吼著,赫然發現她惶惑的在眨眼,兩手緊扯住裙---她怕他?那不再深情綣繾的眼神,比她說恨他更令他心寒。
「我差點忘了,-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怎麼還會為我作任何的努力!」他自嘲的冷笑著。
「我得走了,我不想讓家人擔心。」她走向樓梯的方向,這里似乎是二樓的起居室,順著樓梯下去應該可以走到大門口。
「-現在心里的確只剩-的家人了。」他在她背後幽幽的開口。
她停頓了幾秒,繼續往前走。
「銘心,-能走到哪里去?」他像變了個人似的蒙上一層真皮面具,換上了全然相異的情緒。
她困惑的看著他。「這里不是在我家附近嗎?我可以走回去的。」
他趨近她,嘴角竟掛著一種令她毛發豎起的笑,他收起了他的情意,一點泄露的縫隙也沒有。「這里是台北,-要走回哪個家?」
她呆住。「台北?」
「-不必自己回去,我會讓-所謂的丈夫上台北來接-,我很想會會他呢!」
「你想做什麼?」她依稀看見他臉上掠過近似冷殘的意念,那不似會輕易放手的情緒讓她戒備的抓住身後的欄桿。
「我想從他嘴里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里,他是如何神通廣大的讓-成為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的母親。」
「什麼?」她反射性地往後退,左腳踩空了一步,在向後仰跌的那一-那他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勁一扯將她攬進懷里。
「蘇菲。」他冷聲喊,視線仍與她相接,「送小姐回房,叫老李把這里弄干淨。」
他傾下臉,附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在他來之前,-哪兒都不準去,誰叫他踫了我的東西,我要他付出代價,-越不乖,他代價越大。」
他仰起下巴,她青白的臉色沒有得到他的憐惜,她想開口斥責他,但那愈滾愈大的謎團梗在喉口使她無力發聲。
他繞過她,走下樓去,邊對著手機道︰「小伍,車開過來,我要到公司一趟。」
「小姐,小姐--」蘇菲怯怯地踫踫她,「快回去吧,別惹先生生氣了。」
她閉上眼,靜靜讓後腦的疼痛隱去。
她從未想過,遺忘帶給她的,會是個災難的開始。
她不停的在房內來回踅走,闕弦喬禁止蘇菲提供電話給她對外聯絡,她已六神無主,猜不透他的企圖,擔心著趙牧謙的安危以及孩子的現況。
四個鐘頭後,她听到汽車馳近的聲音,她焦急地喊著︰「蘇菲、蘇菲!是不是闕先生回來了,我要和他說話!」
「小姐,-別急,趙先生已經到了,在樓下呢!」蘇菲從一樓急奔入房。
她愣了一下,便推開房門,三步並兩步的下了樓,客廳很大,她左右尋了一會兒,終于在對角線的大門玄關處見到了趙牧謙的身影。
她欣喜乍現,立即朝他疾步奔去,趙牧謙伸出雙臂,微露焦急。
「牧謙!」她喊,只隔十幾步的距離,她的丈夫近在咫尺,她加快步伐,在欲觸及他的指尖時,她的臂膀被一股蠻力猛然向後拉扯,她的頭撞進一個堅硬的懷抱里,闕弦喬不知何時佇立在後方等待。
「趙牧謙,我怎麼會沒想到是你呢?你居然是銘心失蹤的最大原因!」他一把將她攫在背後,趨近趙牧謙,大手一抄,緊揪住他的衣領,狠勁一推將他抵在牆面,手背架住他下顎。「說!你對她做了什麼?好端端的她為何成了你妻子了?你踫了她?你也不打听看看,她是我闕弦喬的什麼人!」
「住手!闕弦喬,住手--」她向前拉住他緊繃的臂肌,他竟敢當著她的面對趙牧謙動粗。
闕弦喬充耳不聞,絲毫不在意謝銘心的撼樹之舉,他加重手勁,精目燃著兩簇火焰。「你瞧她的身子、她的年紀,她才二十五歲呢!怎麼生得出這麼大的孩子?一年多前她還是我的人呢,怎麼忽然就替你生兒育女起來了?」
此話一出,緊縛住他的小手松月兌了,她往後倒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瞪著她最親愛的丈夫。趙牧謙神色一黯,困難的從闕弦喬的手掌中發聲。「闕弦喬,你別嚇她。」
「嚇她?我說的話你敢否認?是不是要找別的醫生來證實一下,還是你這個醫生要親自說清楚?若是這樣我還可以考慮饒了你。」
「闕弦喬,你放了他吧!你這樣他怎麼說話呢?」她平靜的開口,看著滿臉凝重的丈夫,突然笑了。「牧謙,我相信你,無論你做什麼,都不會傷害到我的。」那充滿諒解的話語,霎時讓趙牧謙懸空的心放了下來。
闕弦喬沉下臉、松了手,轉身面對謝銘心,森冷的斜起眉角。「有了新人忘舊人?-忘得真徹底。好,很好!老實告訴-,我不介意-記不記得從前的事,因為我找到了-,-就別想再離開。如果他敢妄動,別忘了他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有任何閃失誰都負擔不起。」他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臂彎,緊緊箝住。
「闕弦喬--」趙牧謙罕有的疾言厲色︰「-當真以為她是因為受了腦外傷才忘了一切?」
闕弦喬一僵,一張冷硬的臉更形逼人。「你想說什麼?難不成是你搞的鬼?」
趙牧謙將視線移向她蒼白的臉,歉然道︰「對不起,銘心,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但是他找到-了,我們只有去面對命運的安排--」
「少-唆!」闕弦喬不耐的打斷他,「你還想怎麼影響她?」
「我沒有影響她,她的遺忘並非器質性的記憶喪失,而是心因性的解離狀態,她的腦外傷早就痊愈了,那不是她的主要病因。」趙牧謙嚴肅的解釋。
「少在我面前賣弄那些名詞,說清楚一點!」
「是你!闕弦喬,是你!她再也不願想起一切的最大原因就是你!」
「你在說什麼鬼話?!」他再度一把揪住趙牧謙的前襟。
趙牧謙不畏懼的直視他的銳眼,「你心里很清楚,你帶給她的痛苦讓她寧願忘了過往的一切,為了好好活下去,她選擇忘記你,我只是成全她的意願。」
闕弦喬瞪了他好一會兒,面色由紅轉白再轉青,半-著泛紅絲的眼,緊閉著薄唇。
從趙牧謙的眼里,他看出了他並非撒謊。垂下手,面向呆怔已久的謝銘心。
「痛苦嗎?」他摩挲她的發,「我和-一起承擔,無論如何困難,我會想辦法讓-記起我。」他當著趙牧謙的面吻了她。
「小伍,」他朝側立在玄關角落良久的男人招手,「聯絡林醫師,會同相關的醫師,我要他們想辦法醫好她。」
「是。」男人微微欠身,頭一抬,看了謝銘心一眼,她微訝--他是在咖啡館前差點撞上她的年輕人。
「你會後悔的,你根本不顧她的想法!」趙牧謙在一旁喊著。
「是你會後悔!你怕她想起所有的一切,就不會再回頭跟著你了吧!」他冷笑一聲,「你先回去吧!銘心沒有康復前,哪兒也別想去!」
闕弦喬在診療室外候著。他已經坐了兩個鐘頭,他相信與銘心再度相逢,是上天的旨意,她不會就這麼一輩子視他為陌生人。
醫護人員快速的進出銘心待的小房間,隔音設備良好的診療室外,看不出什麼端倪,他的心無端慌躁了起來。
半小時過去了,短暫卻難捱,終于頭發半灰白的精神科劉醫師出來了。
端肅的臉上看不出好壞,他按住闕弦喬的肩道︰「趙醫師說的沒錯,她記不起來是種保護機制,因為她的傷害可能很深。我之前用導引的方式,她抗拒得很厲害,因為心防太強,所以效果有限,而且會引發頭疼;這兩天我只好用催眠的方法,大致上是想起來了,但是她很激動,尤其是對你,你確定現在就要進去和她談?還是過陣子,讓她先和趙醫師回去,等平靜了再來?她需要點時間。」
「不!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會跟任何人走!」他斬釘截鐵道。
「那麼記住,她若不想回答,別強迫她。」
他感激的點點頭,快步地走進去。
診療室內十分寬敞,夕陽余暉灑在盡頭落地窗的躺椅上,將側躺在上面的謝銘心變成一道金色翦影。
他靠近她,在她身畔輕輕倚跪著,柔聲喚著︰「銘心。」
謝銘心微微振動,緩緩轉過臉龐,她的表情不同了,緊鎖住他的眼楮努力的眨動著,像要看清他,她坐直身子,霎時五官隱沒在背光中,只知道她肩線抖動著。
「銘心。」他伸手欲撫模她的臉,她下意識挪開,「-怎麼了?想起我了嗎?」
「闕弦喬--」她冷顫著聲嗓,「你殺了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