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兒,快來!」易文琦開心地喚著女兒。
才七歲的官競兒從門口跑出來,當她瞧見眼前的人時,她皺起眉頭,生氣地大罵︰「你這個刺蝟頭,我們不是說好了,你要天天來跟我學功夫的嗎?你怎麼可以不守信用啊?」
戚杰朗笑,原來她住在這里!上回那個多事的龍眼妹妹……不過,也不能怪他不守信用,因為一年難得回來一次媽媽的故居,所以,他媽忙著帶他去見親戚,實在沒空出來啊!再說,要不是她提,他也不記得這件事了。
「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易文琦連忙拉住她小小的身子。「這可是少主呢!」什麼刺蝟頭不刺蝟頭的,真沒禮貌。
「媽,我是說真的。」官競兒想要辯解。
可是易文琦卻偷偷地捏了她一把。「別再說了,不準對少主無禮。」
「媽……」官競兒馬上紅了眼眶。
易文琦蹲子,對女兒道︰「你還記得嗎?爸爸說的那個少主啊……」
什麼?父親的話入了她的腦海。「他是那個了不起的少主?」官競兒皺眉。
「對啊!」易文琦微笑。「你要好好跟少主相處哦。」
官競兒轉頭,看著那個正在賊笑的家伙。不會吧?他就是少主?這個沒用的家伙是少主?她心中的少主根本就不是這副模樣。她喃喃道︰「不可能……他不是少主,他只是個刺蝟頭……」
「競兒!!」易文琦生氣地叫著。「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怎麼樣都說不听的!」
一旁的戚涑蘭笑了,「沒關系,小孩子嘛!不要勉強她。」她模模官競兒紅色的頭。好可愛的女孩喔!她是不是該再生一個啊?可是生孩子很痛耶,真是麻煩又令人為難……
「夫人……」易文琦打斷她。「那個……」
戚涑蘭這才忽地想起自己在干什麼。「對了,競兒,你就叫他杰哥好了。」畢竟相差了五歲,用哥哥妹妹來稱呼對方也沒什麼不對。
一旁的戚杰臉都變了,他才不要妹妹!誰知道她是不是愛哭又愛跟呢?如果認了這個丫頭,到時候讓他費力傷神受不住,那他不是超損的?想著,他不悅地插嘴︰「不用了,叫我戚杰就可以了。」反正她是他的部下。
「杰……」戚涑蘭對兒子的反應感到驚嚇。「難得你對小女孩也有好感啊?」在她的印象里,兒子除了他那兩個異母兄弟,可是誰也不理。
戚杰沒有說話,他只是淡漠地站在一旁,把頭撇到一旁去。事實上,他不是想理誰,只是想要一個手下而已。沒辦法,誰教這個小鬼前些天多事的將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全嚇走了。他本來是想將他們一一馴服的,可是才要開打,她竟然沖了出來,壞了他的事……
不過,算了!反正他在這里不會太久,有個可以差遣的手下已經勉強可以啦!只是,他也清楚,他那個愛作白日夢的媽媽絕對不懂他的想法的,所以,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說。
就如他所想的,下一刻兩個多嘴的女人開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只剩下他和那小女孩對望。官競兒被戚杰瞧得有些害怕,這個刺蝟頭大哥的眼楮怎麼怪怪的?她想著,開始一步步地退向母親身後。
易文琦發現她的懼懦,一把將女兒抓了出來,「干什麼?平常你不是很愛玩嗎?跟少主去玩啊!」說著,她還在女兒身後推了一把。
承受不了力道的官競兒只得往前奔去,見狀,戚杰也跟了上去,直到他發現官競兒又停下腳步。
「怎麼了?」瞧見她防備的表情,「你很沒膽子耶!」他涼涼地揚起嘴角。「這種手下,我可是不太想要了。」
「你說什麼?」官競兒不服氣地叫,她才不是他的手下呢!「你才沒膽子!」上次可是她出手救他的,要論沒膽也該是他才對。
「喔……生氣了!好吧,那我就大發慈悲,原諒你一次好了。」戚杰說著,一面往屋外去。
官競兒不得不跟上,她急急地叫︰「喂!我不要當你的手下……」
可是戚杰卻理也不理她。開什麼玩笑,她以為她是誰啊?這種事,是她能決定得了的嗎?他說了就算,她已經當定他的手下了。
雖然不停地拒絕,不斷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到了最後,戚杰總是能得逞——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以的……反正,她真的當了他的手下。
別說得老老實實供他使喚,還有其它那些搗蛋作弄人的壞事……每每出事,那家伙總能輕易幸免,而她卻成了戚杰那個壞東西的替死鬼!想想就悲哀,人家長得一副可人模樣,人見人愛的,她就上不了台面,只能當壞人嗎?
官競兒嘆氣,長長地嘆著。雖然她不是別人,她不知道別人的童年是怎麼過的,可是那麼美妙的童年生活,竟然只剩下跟戚杰有關的可怕回憶……這算什麼嘛!
而且,最討厭的是——這里竟然是戚杰的家,他永遠都有資格回來;反倒是一直住在這里的她,竟然一點立場也沒有。想著自自己的無能為力,官競兒的身體軟了,她將自己的身子縮成小小一團,听著母親和戚杰說話的聲音。
渾厚的男聲間著溫婉的女聲,那時高時低的聲音,讓官競兒昏昏欲睡。
倏地,一陣電鈴聲敲醒她的頹廢。官競兒匆忙地跳起,下意識地跑到對講機前,一個穿著綠色衣服騎機車的男人正站在大門外,他的身後有著大大橘色的壓克力箱。
「喂……有事嗎?」官競兒慵懶地說。
「官競兒小姐的掛號包裹。」
她的掛號包裹?官競兒想著,心里充滿忐忑不安,當她遲滯的從抽屜里找出印章,走向大門口,已經過了五分鐘了。
「小姐,可不可以快點啊?」郵差不耐地說。這種大熱天耶!要是人人都像她這樣慢吞吞的,他豈不是要曬成人干啦?
官競兒勉強扯唇微笑,「喔……不好意思。」她慢慢地說,雖然眼角已經瞄到郵差手中的包裹,可是她的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不信。不會吧?老天爺……
然而,等她從郵差手中接過那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她期待的心已經無法挽回地沉了。噢!怎麼又來了……為什麼就是沒人知道她的好呢?她無奈地想,手上的東西忽地變重,那驚人的負荷讓她的腳步也跟著蹣跚起來。
等她拖著身子越過花園,走進家門口,甩落腳下蹬的拖鞋,手里的紙包也跟著落地,全身無力的她就像是麻曙般的軟在玄關的地上。
那咚地一聲讓戚杰不解,他想也不想地跑出來察看。
然而,對于這種場面,易文琦已經是老經驗了,她根本就不想出來看女兒的衰樣。
「怎麼了?」戚杰蹲子,好奇地問。
官競兒仰頭看著戚杰映在她頂上的臉,這一瞬間,沉浸在悲傷里的她早忘了跟他的恩怨;可是面對他的關心,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即使經歷了一百次、一千次,她的難過都不可能減少,反而只會愈來愈重吧?
她那樣子是不是要哭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嗎?難不成剛才來了什麼凶神惡煞,勾走了她的三魂七魄?戚杰想著,眼光飄到一旁的包裹。「這是什麼?」
什麼?官競兒順著他的視線發現讓她心痛莫名的東西,突來的理智讓她忽地驚跳,她怎麼能讓殿下看見這個!想著,她快一步地將它拾起,藏在自己的身後。「什麼也沒有!」
她掩藏的技巧是那麼差勁,任誰也知道那就是讓她垮著一張臉的最大原因。
「哦?」她的行為引起戚杰莫大的興趣。他故意看向別處,待官競兒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箭步沖向前,輕易地就取走她力保的東西。
「喂!戚杰!還我啦!」官競兒大聲地嚷,可是戚杰只是把東西往上舉,任她再怎麼跳,也構不著他手里的東西。
「你退步了。」或者該說是退化了,戚杰不以為然地蹙眉。沒想到小時候那麼強悍的官競兒,竟然會變成這樣沒用的小角色。
「你說什麼?」官競兒氣極了,這家伙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討人厭,她想也不想地朝他揮拳,但是戚杰只是輕易就閃開了。
「果然愈來愈沒用了。」這樣怎麼行呢?
「誰沒用啦?」官競兒嚷著,抬腿一掃,砰地一聲從她身後傳來。慘了,她怎麼忘了不能在屋里出手的事了?
巨大的碎裂聲引來易文琦。「官競兒!」眼前的慘狀讓她大吼出聲。「我不是說過了,不準你在屋里胡鬧的嗎?」
「媽,是戚杰……」官競兒想要辯解,可是易文琦打斷她。
「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要什麼都想賴到少主身上。」她的少主哪會做這樣的事啊?易文琦完全不讓女兒開口。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她的話讓官競兒氣極了,是喔,她怎麼忘了,人家可是高貴的殿下,是金枝玉葉,而她呢?不過是枯柴爛葉罷了!真要比,只是給自己下不了台,只有丟臉的分!
「是啊!阿姨,是我不對,如果不是我拿了競兒的東西,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話完,戚杰將手中的東西交給易文琦。
「本來就是。」見狀,官競兒鼓起的臉終于消了些,她不高興地想,沒想到時間還是給這家伙增了點人性嘛!
可是,易文琦卻更不高興了。「你就為了這種東西跟少主鬧?」為了這種沒有用的東西打破她一個價值不菲的心愛花瓶?
「媽,這不叫‘這種東西’!」官競兒糾正母親。「這是我的作品啊!」
「是啊,被退稿的作品。」易文琦不顧女兒的面子,就在戚杰面前數落起官競兒︰「不是我說你,這兩年來,你已經被退稿多少次了?你可不可以醒一醒啊?好好的去找份工作,好嗎?」
她的話讓戚杰有些尷尬,雖然他不是當事人,不過,像這種時候,他應該消失不見才對吧?
一旁的官競兒臉色則是白了。
過去任她媽念她千萬次,她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反正她真的不好嘛!怎麼能怪老媽愛念呢?但是今天,老媽竟然當著戚杰的面前說她……是戚杰耶!不是別人……
他是她從小最大的敵人,雖然是她永遠也比不上的敵人,而且是她媽念她時才拿來當作比較的對象,可是……可是……天底下哪有什麼比這個還令人丟臉的?她竟然讓戚杰知道這種事!
官競兒愈想愈難堪,鞋也沒穿就跑了出去。
「競兒,你干什麼?我才念你幾句,你就受不了了?」易文琦生氣地大喊,她只是隨口說說,她這樣就生氣?
戚杰搖了搖頭,也跟著出門。
「少主……」
「我去找競兒。」戚杰沉沉的語音在玄關里繞著。
唉,易文琦無奈地坐在門口,為什麼她的競兒就不能像少主一樣呢?從小到大,她總是讓她煩心,要是過幾年她去找她老伴了,什麼都不會的競兒該怎麼辦呢?
綠色的羽狀復葉在風中搖啊搖,球形的淺褐色果實慢慢地漾著……
當戚杰來到兒時常來的龍眼樹下,他發現了棲在樹枝上頭的人影。縮成一團的官競兒將臉和頭埋在膝里,讓人瞧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戚杰沒有爬樹,只是在樹底坐下。「真快,又是龍眼成熟的時候……」他閉上眼,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好久了,不是嗎?
官競兒當然听見了他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她竟然想也不想地跑出園子,來到這棵龍眼樹前,怪了,這里明明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事啊……
戚杰的聲音截斷她的思緒︰「龍眼好大喔,真想吃耶!競兒,幫我摘一把龍眼吧!」
又來了,他又在命令她做事,都已經這麼多年,他還當她是他的手下哦?她又不是傻瓜,可以任他使喚一輩子?官競兒想著,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要理這個大魔王。
可是,沒一會兒,戚杰的聲音又來了︰「競兒,你在樹上耶……你霸著樹,又不給我吃龍眼,你就像小時候一樣的壞心。」
他那刻意拖長的語音,就像是魔音穿腦一樣教官競兒齜牙咧嘴。不行,她不能再上當了!
「如果阿姨知道你這樣對我,她會難過的喔……」戚杰刻意地喃語著,漫不經心的語氣,帶著令官競兒無法平靜的余韻。「我好久才回來一次,沒想到一回來你就這樣對我,競兒,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啊!」官競兒終于忍無可忍地喊了出來,她太明白他了,再讓他說下去,只怕她會瘋掉。「你很煩人耶!」她啐道,伸手摘了一把龍眼往樹下扔去,最好扔進他嘴里,把他那吵死人的聲音填掉。
可是,戚杰卻像頭頂長了眼楮似的,看也不看地往空中一抓,深色的枝葉便輕松地鎖在他的拳頭里-結實累累的果子因為他的力道,在他手里微晃。
他剝開一顆,珍珠般發亮的果肉散著淡淡的香氣,那甜甜的滋味在他口中擴散開來,這味道就跟孩提時一模一樣。「啊!好吃。」
看著他津津有味地啖著,官競兒壞心地想著,吃啊!吃啊!如果可以,噎死他最好。
「你不吃啊?」戚杰問,一面將口里的核吐得老遠,他提高下巴望著。「成績不錯。」
「這算什麼?」官競兒當然看見了,她不以為然地揚眉,那些個文的要記的要背的她當然不行,可是如果是這個,她絕對比他好。
「是嗎?」戚杰不改不屑的語調。「要不要比一比?」
她最討厭他用這種聲音說話了,每次他這麼說的時候,就好像把人瞧得好扁似的。「怎麼不敢?」官競兒想也不想地摘了一把龍眼,像只猴兒似的爬下樹,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還是跟以前一樣蠢……這種人就是禁不起人激的。所以,怎能怪他把她吃得死死的呢?戚杰淺笑。
官競兒壓根兒沒發現他的表情,她只是認真地同他玩起吐龍眼核的游戲。
許久,兩人吃飽了,也吐累了,不得不攤在樹下喘氣。
「好像回到小時候。」官競兒忽地開口。過去,這種累死人又單純的快樂曾經能讓她好快樂好滿足……然而,現在才一會兒的工夫,她不想要的那些念頭又佔據了她的腦海,將她努力求得的快樂消弭殆盡。哎!好可悲!如果人能夠不長大,能夠一直活在什麼都不需要煩惱的年代,那該有多好啊!
戚杰瞄她一眼。「怎麼?忽然就感傷起來了?」她是這麼敏感的人嗎?他看看天空,好像還是晴天嘛!該不會待會兒就要下雨了吧?
官競兒看著自己弄髒的雙腳,她的聲音細得幾乎要听不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未來很茫然……」
也許有點夸張吧?可是從她畢業後到現在,就因為工作不順利,所以,跟以前的朋友同學也少有往來……人與人的牽系就是這麼脆弱,無論是再怎麼好的過往,只要有一方表現出冷淡的態度,昔日的感情就會漸漸消失無蹤;再加上她從事的工作一直在家里,因此,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她的脆弱。會選在戚杰面前說出來,恐怕也是情非得已的事。
她的話勾動他心中的某個部分,她的表情讓他知道她的無助,戚杰半合眸子,淡淡地問︰「沒想過放棄嗎?」說著,他將眸子移往它處,凝著遠處的浮雲,那略為轉紅的顏色讓他知道,這樣的美麗很快就要結束。
官競兒轉頭,像是戚杰褻瀆了她的神明似的辯著︰「怎麼可能!我最喜歡畫畫了。」這世上,她再也找不到像畫畫一樣能讓她樂在其中的事。想著,她又嘆氣,「可是,我媽不能理解……」是的,她曾想過也許有一天她會懂,但是現在她才知道,她永遠也不能理解。
是嗎?最喜歡的事。戚杰的手肘倚著膝蓋,手掌托著自己的半邊臉,他斜斜地瞅著官競兒。「哦,那當少夫人怎麼樣?」他微笑,開玩笑似的指指自己。
少夫人?什麼東西?官競兒的豆腐腦子吃力地轉了幾轉,最後才停在一個偌大的驚嘆號上——老天!要她當殿下的妻子?跟殿下在一起生活,過一輩子?天啊!那是怎麼樣的酷刑啊!官競兒根本不敢想象。像這樣把他勉強當個朋友訴苦,只是偶一為之就太夸張了,何況是整天和他面對面……過去的一切,她還沒記取教訓嗎?她才不要當個大傻瓜呢!
官競兒急忙起身,她快快地回絕︰「不用了,不用了!我會好好努力的。」為了這個,她絕對不敢不出人頭地。對對對,從現在開始,她要每天都開夜車,再也不會以沒有靈感為理由,偷懶說她畫不出東西來。
她那種表情是什麼意思?她想要撇清跟他的關系?戚杰不高興地揚眉。有這麼容易嗎?從小到大,一直是他說了就算數,哪有她回嘴的余地啊?
官競兒發現了他可怕的臉,呵……這家伙又在計較什麼啦?算了算了,自小的經驗告訴她,她還是別問的好。
「我們回去吧。」她用著僵著的嘴角試著微笑。
啐!她還想要假笑喔,真是難看極了。戚杰揚起下巴︰「也好。」
他站起,自顧自地走在前面,頎長的身形讓夕陽拉得更為修長,當官競兒抬頭時,只瞧見他寬闊的肩膀……好高喔,雖然她一直就沒他高大,可是現在才發現,兩人的差距又加大了……
母女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加上戚杰在場,就算易文琦有再多的怨氣,也不好發揮了。因此,這母女兩人沒幾天就恢復平靜。
然後,在易文琦的努力下,主屋的餐桌上總是擺滿了各式的佳肴。
「阿姨,你真好,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我愛吃什麼。」戚杰嘴甜地說。
易文琦當然笑得合不攏嘴,一旁的官競兒則是默默地吃著,雖然這些也是她愛吃的菜,可是淪為配角的她就是難以釋懷。唉!她在心里嘆氣,人家可是殿下,身價當然不同凡響,哪像她,果然只是不值一哂的小角色啊!官競兒一面搖頭,一面夾了塊軟女敕香滑的東坡肉,正要下口,電話鈴忽地響了起來。
餐桌上的人面面相觀,易文琦開口︰「會在人家吃晚飯時打來的準是朱致遠,競兒,你還不去接電話啊?」
聞言,官競兒只得放下手中的碗,有些無奈地走向另一頭。
朱致遠?「誰啊?」戚杰挑眉,那名字似乎是個男人哦!
「競兒的大學同學啦!這個孩子也真是的,怎麼說都說不听,老是愛在吃飯的時候打電話來。」易文琦一點也沒有防著戚杰的意思。
「他是競兒的男朋友?」戚杰試探地問。在他體內潛藏的敏銳感官倏地醒了過來。她有男朋友了?
「應該是吧。」年輕人的事,易文琦也不清楚,問她女兒,她也是一副茫茫然的模樣,惟一可以確定的只有——朱致遠真的在追求她家競兒,其它的就不知道了。「少主也是知道的,競兒這孩子就是少根筋,不過,如果她能找個好歸宿,我也不反對就是。」
「是嗎?」這種撈什子的家伙就是好歸宿?戚杰咧開唇,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竟在易文琦詫異的目光下,一口一口地扒著白飯。他只想著,沒想到竟然有人想跟他搶官競兒?他的官競兒耶!真是好大的膽子。
官競兒掛上電話,從另一頭走來。「媽,我要出去。」
「我們正在吃飯耶!」易文琦不敢相信。
「只要一下子就好了。」官競兒無力地說。老實說,她也好討厭朱致遠這樣子說來就來的,根本就不讓她有機會說不的行為。「我只去門口,馬上就回來了。」她走向大廳的出口,一會兒又猛加回頭︰「對了,別收起來,我還要吃哦!」
「知道了。」易文琦看著女兒的身影,這孩子真是長不大哩!她想著,忽然听見戚杰放下筷子的聲音。「少主?」這是怎麼啦?
戚杰溫文地笑著︰「難得回來,我也該去見見競兒的男朋友嘛!」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走開。
這是干什麼啊?為什麼才一下子,人就全部不見了咧?易文琦不明所以地想著,可,誰有時間跟她解答呢?
「朱致遠,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不要不說一聲就跑來我家好不好?」官競兒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站在鏤空的鐵門外。
朱致遠從身後機車的坐墊下拿出一本厚厚的畫冊。「喏!這是我新買的,先借給你。」說著,他的手已經從鐵欄桿的縫隙中將書遞了過來。
原本不高興的官競兒眼楮都亮了,「啊!這是松竹誠的最新畫冊!」她早知道要出版,可是沒想到已經上市了。
「是啊!先借給你。」朱致遠大方地說。
「謝謝!」官競兒很開心,她用眼角瞄了背後的定價……哇!又是她買不起的價錢。此刻她心中的不甘願已經被羨慕的心情取代了。
老實說,朱致遠這個人就是這樣,雖然有點討人厭,可是他的某些舉動總是能讓官競兒忘記他先前的莽撞。就像三不五時借給官競兒一些她根本沒錢買的畫冊。
她笑嘻嘻的可愛模樣讓朱致遠看呆了,「能不能出來?」他問。
出去?官競兒搖頭︰「不行,我答應我媽要一起吃飯的。」沒有工作又愛亂跑,遲早會被打斷腿,那樣一來,就一輩子都出不了門了。對于這一點,她可是從不懷疑。「對了,什麼時候還你?」
「不急,等你看完了再打電話給我,我會來拿的。」朱致遠失望地說。「那我回去嘍。」
沒多考慮他心情的官競兒點頭,「嗯,再見。」說著,她一面翻著畫冊,一面就往回走。
站在門口的戚杰看著朱致遠離去,由于距離太遠,讓他根本就听不見兩人的談話,可是,他看見她笑得很開心,她很開心哦?可惡!跟個混蛋見面有什麼好開心的?想著,他不悅地眯起了眼楮,等早已沉浸在畫冊中的官競兒走到他身邊,戚杰說出他的結論︰
「太爛了,那個人配不上你。」
無論是氣質或是長相,沒一樣比得上他的。嘖,這種小角色……是啊!只是個小角色而已,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這種心情太可笑了吧?
黑暗中忽然傳來的聲音讓官競兒驚跳,手里那本昂貴的畫冊在她倏地松手下落了地。
「啊!完了!」官競兒急忙拾起地上的畫冊,那又硬又厚的書皮上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天啊!她到哪里生一本一樣的還給人家?別說她根本就沒錢,這本書可是空運版,除了出版本地,根本就還沒在海外上市……她生氣地轉頭對戚杰叫︰「你為什麼要嚇我?這下完了啦!我該怎麼還人家啊?」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一本破書嘛!戚杰將她手里的東西搶過來。「我是說真的,他配不上你。」是的,絕對配不上。
到現在他還在說那些無聊的怪話!「你在說什麼啊!」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誰說一定要配不配得上的?官競兒跟在他身後叫︰「快把書還給我!」也許她可以想法子補一補啊……
還給她?還給她干什麼?戚杰沉著一張臉,理也不理地走進屋里。
「戚杰!」黑夜中,不住地響著官競兒哀叫的聲音。
官競兒氣悶地窩在房里,那個死戚杰,竟然害她捅了這麼大個婁子!為什麼每次和他一起,她都要倒大霉呢?她想著,無奈地嘆了好幾口氣。
算了,還是想想該怎麼解決好了。也許,她該先打電話給朱致遠,問問他那本畫冊是怎麼到手的;然後,再冒著被罵得臭頭的決心,跟她媽借錢……
唉,雖然是前債未清,再借很難,可是她也沒辦法了。
不過,該怎麼把話說出口呢?
她該怎麼跟朱致遠說,他借她的畫冊才不到一刻鐘,就已經慘遭破相的命運?好難喔,也許她應該先打打草稿才對……那第一句話說什麼好?
想著,還沒寫到三行的官競兒已經開始昏昏欲睡。
算了,還是先睡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