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所有權宣示後,沈彥廷開始帶著歐楚琳到處赴宴或出席商場上的各種聚會,像是刻意想把她介紹給大家認識,又像是企圖在暗中宣示她是屬于他沈彥廷的所有,至于真相和他的用意為何?反正她也無所謂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學會了不吵不鬧,認命的接受他所有的支配,不為別的,只不過是看開了。因為看開,也因為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以致于在短短時間里,她走出失去葉惠珊的傷痛,相對的也把自己陷入另一個萬劫不復的沼澤深淵里。在濕黏的沼澤里沉浮沉載,不想抓住一點支撐,只是放任自我隨波逐流。
平時她的身邊總是少不了人,白天有沈彥廷請來照料她生活起居的吳嫂,夜晚則是由沈彥廷分分秒秒守在她身旁。只有在這個白天與夜晚交接的時分,歐楚琳才得以偷個空間喘口氣。每當這個傍晚時分,她總會杵在窗前靜靜地望著窗外昏黃的天空,不言不語,然後任由黑夜慢慢吞噬她清瘦的倩影。
突地,一陣刺耳的電話聲在寧靜的空氣中響起,盯著離自己四、五步遠的話機,歐楚琳一點也沒有接起電話的。同一時刻,待在廚房準備晚飯的吳嫂終于看不下去,飛快地由廚房里跑了出來,把電話接起。
掛上電話,吳嫂吁了口氣後看了歐楚琳一眼,隨後緩慢的踱至歐楚琳身邊道︰「少爺要小姐陪他赴宴。」
聞言,歐楚琳淡淡點了個頭,不發一言回到臥房里,呆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吳嫂為她妝扮。一會過後,當吳嫂為她打扮完畢後,沈彥廷也在同一時間出現在房門口。
「你好美。」開門剎見歐楚琳的那一刻,沈彥廷不由得發出一聲贊嘆,並欺上她粉女敕的紅唇。
眼前的她身著一套細肩帶且露背的白色晚禮服,合身及腳果長裙襯托出她濃縴合度的身材,或許她不會是今晚最耀眼的那一顆閃亮之星,但絕對會是顆讓人再三回味無窮,百看不厭的小星星。
「謝謝!」她朝他蕩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沈彥廷雖不甚滿意,但卻也沒開口糾正。
,來到晚宴地點,歐楚琳還沒來得及打開車門下車,更快的,沈彥廷已經來到她身邊並且緊摟住她縴細柳腰,仿若他稍稍一松開手,她就會振翅而飛。對于他猶若所有權般的宣告,她沒去掙月兌,只是認命地垂下眼簾任他擁著她進入宴會內。
因為自知沒有拒絕的權利,也為了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引起大家的注意力,所以低調行事是目前最佳的方法。但她還是忽略了沈彥廷在商業界的知名度,他們倆才剛踏入宴廳沒多久,一會之間他們身邊斷斷續續涌來人潮,過多的人潮卻也將他們倆給沖散了。
離開沈彥廷身邊的歐楚琳終于偷了個空間喘口氣,她朝沈彥廷佇立方向看了一眼,確定他已然忘了她的存在後,她悄悄地挪身至室外,企圖尋找個寧靜且不受打擾的地方。
「琳兒?你是琳兒嗎?」正當她沉浸在自個兒的小世界中時,驀然由她的背後傳來一道男聲呼喊著她的名字。
再听到這個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剎那間歐楚琳整個人全愣住了。當她緩慢轉過身子後,她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是他——柏安捷!
這個曾經是她最想見到,而今卻最不願再遇見的男人。曾經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的人,現在竟然栩栩如生的站在她眼前,四目交接的那一刻起,她儼然平靜的世界再次隨著他的出現而風起雲涌了。
歐楚琳失神凝視眼前高大的人影,一度在心里祈禱著那只是一個幻象,一個因日有所思而夜有所夢的幻影,然而這樣的想法只維持不到一秒鐘,那人不顧她反對與否,激動的涌上前緊緊環抱住她。
「你真的是琳兒,真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柏安捷難掩內心激蕩不已的情緒,眷戀地窩在她肩頭。
同一時間,歐楚琳整個人僵住了。她怎麼也沒料到在她尋了柏安捷多年,就在她失去信心,企圖將關于他的點滴由生命中徹底清除的同時,他的人再次冷不防地竄入她塵封已久的心,而她都還不及反應,他早巳以最熱絡的方式向她打著招呼。
他的聲音熟悉的令她想抱頭痛哭,她不懂也不明白,既然當初他狠心不留只字半語就斷然離去,今天又何必像老朋友相見時的熱絡。他以為她還是她的情人嗎?他以為她還是那個年少懵懂無知的歐楚琳嗎?不滿柏安捷隨心所欲、恣意妄為的舉止,她猛然用力推開他,握緊雙拳掩飾內心激蕩不已的愛恨情潮。更因為不知自己該以怎樣的一個心境去面對多年不見的他,于是干脆選擇低下頭,視而不見。
「你怎麼了?」發現歐楚琳渾身顫抖不已的異狀,他往前跨一大步,伸出手背就要往她額頭探去。
隨著他的欺近,很快的她也跟著往後退一大步。瞪著他舉高半空中的手,突然間她真的很想大笑出來。關心?他還想關心她?在經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件後,他憑什麼想以一個輕輕松松的關心打發掉?他把事看得太過簡單了吧!
「我怎麼了,你問我怎麼了?為什麼你不問問自己究竟對我做了些什麼?等你弄清了對我做過了什麼,再來問我怎麼了。」歐楚琳刻意曲解他話中之意,目的是要他憶起當年的不告而別。
「別像只刺蝟一樣,其實當年我也是別無選擇,我若不照我父母親的意思去做,他們就會凍結我所有資金,甚至揚言要傷害你。」想起那段往事,柏安捷一顆心也跟著舒坦不起來。「我一直以為我父母會接受你的存在,可是當我告訴他們,等我大學一畢業,就要把你娶進柏家時,他們不僅是堅決反對,甚至立即安排我出國。最後我選擇與你私奔,可是卻怎麼也沒料到他們竟然狠心地凍結我所有資金,限制我在台灣的行動,無可奈何下,我只能像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于是,我就成了那個無辜的受害者?」歐楚琳諷刺笑道,言語里有著太多的不甘心。因為不甘心,以致于口氣也跟著沖了起來。
「別這樣,你也知道……」柏安捷知道造成這一切過錯的是他,然而當他試著開口為自己辯解時,她听都不听就開口打斷他。
「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對我做過的事嗎?」她冷冷一笑,伸手撩高齊背的長發,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撥開長發,不再隱瞞發稍下的秘密,為的是要讓他清楚地看見耳上的秘密。她所有的忍耐和等待,目的就是在這一刻全盤揭露。「你的無可奈何、束手無策,我都可以理解,但我因你而受到的傷害,你又豈是懂得?」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記得……」盯著令他措手不及的助听器,柏安捷倒也怔愣了。曾幾何時健健康康的她成了這副狼狽模樣?
「你記得,你記得?你若真的記得我們過去種種,又怎會拋下我,一走了之?」歐楚琳再也隱忍不住地朝他大吼。
「我求你別激動好嗎?有話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地談,生氣是解決不了事的。」
「談?你要拿什麼籌碼來跟我談?」她諷刺反問他。「為了你,我不顧世俗鄙夷的眼光背負著與你私奔的惡名。隨著你一聲不響的消失,我生病、我自殺,這幾年來我獨自走來,無時無刻忍受著別人異樣眼光,所有的苦總是往肚里吞。為了你,我幾乎放棄所有,我最後得到了什麼?世人鄙視的眼光,還是耳後這個永遠抹煞不去的丑陋印記?而你一句萬般無奈的別無選擇,就想解釋一切嗎?」
「我很抱歉!」柏安捷試著接近她,可是他才朝她挪動身子,一個火辣的巴掌立即揮了過來。他閃避不及,臉頰上頓時出現一個火紅的五指印。
「抱歉?不必了,再怎麼抱歉,也挽回不了你對我造成的傷害。」她冷聲飛道,對他的懺悔完全無法接受。「是我歐楚琳笨,笨的去相信你,相信你會給我幸福,相信你永遠不會拋棄我,結果證明,我實在錯的太離譜了。」
「你別這樣,這樣的你,一點也不像你。」
「不像我?」她冷笑,「當然不像,因為那個為愛不惜拋棄一切的歐楚琳早就隨著你離去而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被你害死的,這世上若還有天理,你這背叛愛情的惡人早該接受上天的懲罰,可惜她的眼瞎了,才會放任你這個害人精繼續在這世上苟活。」
「琳兒——」
她的話他根本無力反駁,她說的對!他才是那個罪大惡極的罪魁禍首。當年若不是他慫恿她與他私奔,像她這樣的好女孩應該有個好歸宿,而不是自怨自艾的怨天尤人。是他的錯,錯在當年貪生怕死的他,竟然害怕父母凍結他的所有,于是選擇一聲不響的逃離她,他一直以為沒有了他,她仍會過著幸福的日子。畢竟他還是太天真了,他一直的以為,非但沒替她帶來幸福,反來帶給她一連串的惡運。他不怪她今天如此怨恨他,誰教這是當年他自個兒種下的果呢?
「不要叫我!你沒資格喚我的名。」
「我願意為我當年的沖動負責任,你願意給我機會嗎?」當年他沒辦法親自保護她,但不代表今天的他也沒有,若她願意,他會盡力去彌補當年闖下的禍端。
「不必了!」正當歐楚琳還想開口刺激柏安捷時,突地一陣渾厚且熟悉的男聲由她身後響起。「小琳,有我在就行了,你的存在,不過是多余,識時務的話就趁早離開,別來惹小琳不高興。」
依尋著來者聲音尋去,他們看見的是怒氣沖天的沈彥廷。柏安捷還來不及理清一切,沈彥廷早已以所有權人般的姿態環抱住歐楚琳,向在場的人宣示她是他的所有。
「琳兒,難道你和沈彥廷……」在商場上幾乎少有人不認識沈彥廷,而他也是一般人所惹不起的,也因此當沈彥廷親昵地把歐楚琳環抱在身上時,柏安捷也跟著緊張起來了。他怎麼也沒料到歐楚琳會是沈彥廷的女人。
「彥廷是我的未婚夫,意外是嗎?」為了達到報復的快感,歐楚琳臉不紅大氣不喘地撒著謊。她不要柏安捷看輕她,更要讓他知道,就算她的生命中少了他,她依然可以找到一個比他好上數十倍的好男人。「我們就要結婚了,不過我不會發喜帖請你來破壞我的婚禮。」
「你撒謊!」柏安捷不相信她真的能忘的了他。
「彥廷對我很好,也十分尊重我意見,這和你相比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她主動朝沈彥廷唇上印上一個吻,當她瞧見柏安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一股勝利的快感油然而生。
「忘了告訴你,我們的婚禮將會在教堂舉行,來參加的親朋好友不須帶任何禮物,只要帶一朵祝福的花,然後當他們把花送到我們手上時,向我們說聲祝福就行了。」
這樣的景象不就是當年他們倆私奔時所許下的諾言?突然間,他了然了,她恨他啊!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是那麼的恨他入骨。
「那麼,我祝福你們幸福美滿。」話落,柏安捷落落寡歡的舉步離去。
柏安捷一離去,歐楚琳再也隱忍不住的伏在沈彥廷身上痛哭。不願再憶起的傷心往事在今天全盤傾出,殘酷的事實更是震得她無力招架,她狼狽的掩住臉,幾乎是無所適從。她哭著喊著,無理取鬧的槌打沉彥廷的手臂,甚至粗暴的以牙齒咬著他,直至他的手滲出了血,她在口中嘗到咸咸的血腥味她才松了口。在淚眼模糊中,她看見沈彥廷手臂上深深的牙痕,仿佛是在宣誓她的無理取鬧,身子一軟,她哭倒在他懷中,在他懷里她可以毫無忌憚的抱頭痛哭。
凝視她脆弱的模樣,他的心也跟著淒淒然。一時間因為不知該如何去安慰淚流成河的她,于是干脆緊抱住她,他的雙手像一對柔軟的翅膀,輕柔的環著她,平穩炙熱的呼吸在她耳際吹拂輕送,他的胸膛寬闊的像是可以抵擋所有寒冷險惡。
「為什麼他還要出現?為什麼他要出來解釋這所有的前因後果?」窩在他懷里雖倍覺舒適溫暖,但相對的對所有男人也感受到一股寒栗。「你們男人全是一個樣,總是殘酷的狠狠踹人一腳,然後在事後再裝好心的出來幫助那個人。他以為他的解釋會得到我的釋懷?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一種人,不如讓這個我急切得知的秘密永遠塵封箱底,讓它永無見天日的一天。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會期盼答案的到來?明知結果有可能是最壞的那一個,可是我還是錯了,錯在身為一個女人,錯在愛上一個負心漢,更錯在費盡心思想得到這個令人傷心的答案……」
她哭,是因為負心的柏安捷,更是因為自己多年來的堅持,明知他刻意避不見的答案已經十分明顯,但她就是傻的堅持要他親口說出事實真相,而今真相大白,她又好過了嗎?不,只不過是徒增更多的傷心罷了。
「你給我仔細听著!」沈彥廷不忍見她自怨自艾的模樣,于是狠狠地把她拉開,強迫她看著他堅定且清澈的眼眸。「看著我,你並沒有錯,今天無論換成是任何一個人,誰都會尋求一個解答。你沒有錯,錯的是那個負心的男人,所以你別再責怪自己了,好嗎?其實你該感到慶幸的,至少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謎題終于解開了,早一點看開,也就能早一點得到心靈上的解月兌,既然如此,你更應該拋棄過去那段不愉快的記憶,重新來過,而不是自怨自艾地成天恨著那個男人。你看著我,堅強點,好嗎?」
「你不是我,當然可以輕輕松松的去面對這個問題。」前途一片光明璀璨的他是無法體會她內心淒楚感受的。那感覺,很酸,更苦,幾乎讓人咽不下口。
「如果我是你,我會試著讓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讓那個男人把自己給看輕了,我要讓他知道,沒了有他,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有些事不是說忘就忘得了,有時它就像個丑陋的胎記,永遠附著在你的身上,就算你試著去遺忘,還是會有人來提醒你。」她朝他大吼。
若真的忘得了,她又何必把痛苦往身上攬,而且一背就是數年。可是每當她試著把不愉快的過去遺忘時,旁人看待她的奇異眼光和投來的鄙夷或同情,總是時時刻刻不斷地提醒著她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不是忘不了,而是看你以什麼樣的心去看待它。」沈彥廷嘆了口氣,明白自己是急躁了點。他試著向她解釋,他不期待她現在就調整好心態,只希望她能靜下心來仔細思量這件事所帶來的前因後果,「我承認站在門外看戲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在屋內看戲的人的感受,但在屋內看戲的人若願意讓出一個空位讓門外看戲的人進入,我相信他也能感同身受。」
「你究竟想說什麼?」她討厭他明明一副什麼都懂,卻老是裝成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然後又不斷地暗示她去試著敞開胸襟接納他的幫助。
「我相信你應該懂得我話中之意。」再一次,沈彥廷不顧她的抗拒,輕柔地把她攬人胸懷中,把她的耳覆在自己的胸口上,聆听他規律的心跳聲。隨著他井然有序的心跳聲,使得原本情緒仍處于激動的歐楚琳在掙不開他的鉗制後慢慢地平靜下來。「听我的話,別再去想那些塵煙往事了。逝去的、該遺忘的就讓它徹底地在記憶中消失吧!在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忘不了,解決不了的。就單看你怎麼去對待和處置它們而已。」他拍打著她的背,像是哄小孩般地哄著她。
「可是為什麼?就是有些事怎麼也忘不了?」
「那是因為你不願往前再踏一步。」他輕聲地在歐楚琳耳畔呢喃,拍打在她背部的拍子,像是安慰,又像是給予她一股強大的力量和希望。「一個習慣把小小的象牙塔當作整個世界的人,他是永遠也得不到心靈上真正的解月兌和快樂的。小小的象牙塔內容納的事物是有限度的,因為有限,以致于那些待在塔內的人每天總是重覆著那些不愉快的事。說他們是逃避,倒不如說是親手把自己推人另一個萬丈深淵。所以听我的話,走出來吧!走出那個你長久以來固若金湯的避風港吧!寬廣的世界又豈是一個小小的象牙塔所能比擬的?」
他的話,她懂;他的好意,她也懂;他對她的用心,她更懂。因為懂得反而使她難過的想哭。鮮少在他人面前顯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的歐楚琳,而今再也控制不了內心澎湃洶涌的情緒而痛哭出聲。依靠在他的胸懷里,她不再覺得寒冷,也不必刻意去偽裝自己,他溫暖的懷抱寬闊的像是可以包容她所有的態意妄為。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戴了多年的面具終于在這一刻卸下,不怕被他看見她赤果果的一顆心,只怕自己終究辜負他的一片好意,最後還是走回到原點。
「不為什麼,只因為你值得。」簡單的一句話卻實實在在擄獲她一顆脆弱,敏感的心,她為他的關懷而哭,更因他的體貼而感動。
「謝謝你!」釋懷所有怨恨與自卑感後,她終于破涕而笑。止不住的淚水和揚起的唇角在同一時間浮現在她俏臉上,若不是知曉她此刻內心真正的感受,或許他會真的以為她瘋了。
因為瘋狂,也因為值得慶祝,靈光一閃,沈彥廷腦海中有個更瘋狂的提議。
「想謝我,就陪我瘋一整夜如何?」
「瘋?」擦著眼淚,她完全模不著頭緒地重覆他的話。
「沒錯,就是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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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歐楚琳察覺到沈彥廷真正用意時,他已經牽著她的手往游樂場走。直至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沈彥廷的瘋狂行為。
凌晨一點多,游樂場也早已關燈休息,而他竟為了慶祝她忘了不愉快的過去,不惜威脅開游樂場的朋友,若此時此刻不為他們開放,他不惜讓這間游樂場在明天提前被迫關門大吉。
夜間的游樂場乍看之不像是座童話故事中的夢幻之城,閃耀著多采多姿耀眼奪目的燈火,寧靜的夜里只有他們倆頻頻傳來的驚呼聲,因為美麗、夢幻,更因為許許多多的驚奇與刺激。
相擁一同坐上摩天輪,隨著摩天輪愈轉愈高,由空中鳥瞰地面燈火通明的游樂場,歐楚琳狂飛的一顆心更是興奮不已,明明是同一個游樂場,然而白天和夜晚竟是如此截然不同。因為興奮,也因為以為自己這一生早已與這種充滿歡笑的情事絕緣,致使她一坐上摩天輪後就不時地攀附著窗口觀看,隨著徐徐微風吹著,她的心情似乎也跟著開朗起來。
突然間,她跟著想回過頭喚沈彥廷一同觀看時,猛一回頭,不偏不倚的和他撞上。
兩人各自伸手模著被撞疼的地方,正想抬頭想詢問對方的情況時,卻發現眼前之人的行為舉止及思想竟不約而同的和自己一樣,他們又是愣了一會,然後在想起兩人投合的默契後,緊接著又是一陣止不住的狂笑。
這麼多年不曾大笑過,歐楚琳甚至以為自己早已忘了笑是怎樣的一種心情,而沈彥廷這個突來的闖入者卻成功地讓她重新拾回這個曾經一度失去的情緒。因為高興,也因為單純的想笑,以致于她才張口大笑後就再也停止不了。
一連串的放聲大笑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卻也使她長年慘白的小臉染上一抹紅暈,淡淡的在兩頰醞開,煞是好看。原本整齊披肩的長發也因方才一連串激劇的狂笑和掙扎而凌亂,但她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覺得肚子因狂笑而疼痛,雖試著止住笑意卻老是徒勞無功,直至背脊傳來一陣陣輕柔的拍打,止不住的笑意才算得以改善。
止住笑意後,正當歐楚琳想向他道聲感謝時,才一抬頭,她有些怔愣,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中,她從他眼中看到一反往常的神情。
他的眼中有著她不曾見過的款款深情,柔情似水的瞳眸蘊涵著一股濃烈的,赤果果的情意更是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她眼前。當她意識到眼前窘困狀況後,思緒猛然清醒,正準備以不著痕跡方式把膠著的視線挪開時,更快的,他整個人已朝她撲了過去。
她想避開卻發現自己早沒了退路,被困在沈彥廷與圍欄之間,隨著他逐漸逼近,她的心跳聲大如槌鼓,令她尷尬得不知所措。當她試著以微顫的手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距離,而他只不過輕松的隨手將她雙手一抓,她刻意造作出來的距離很快的不攻而破。
她看了他一會兒,明了了他的意圖,心跳飛也似的狂奔起來。「不要——」
發現自己無路可逃之下,歐楚琳干脆撇過臉去不讓他輕易得逞。而沈彥廷甚至不讓她有逃月兌的機會,輕柔的撥開散落在她臉龐上的長發後,一個炙熱的吻已朝她右頰落下,由緩慢而漸快,由淡然而濃烈,一路從染上紅霞的頰邊輾轉來到紅瀲瀲的櫻唇,繼而與她唇舌交纏,完全攻佔她嫣紅小嘴。
當兩唇分開,她因缺氧而貪婪的呼著空氣,紅撲撲的臉蛋像顆熟透的隻果不斷地引誘他再度品嘗,而他的確也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確定她已吸足了氧氣後再次趁她不備之際欺上她柔軟的唇瓣。
激情過後,當她不經意抬頭對上他深情瞳眸,一時間她尷尬得不知該將目光瞥向何方,無可奈何下,只好將視線越過他的,停駐在遙遠的某一點。
明白她是因害羞而逃避,沈彥廷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柔地扳正她的臉,定楮看她。
被他這般深情凝視,歐楚琳不僅感到萬分尷尬,更因他的注視而渾身發燙。而體內那一顆心更是不听使喚的劇烈跳動,仿佛一開口它就會奪口而出。
「不要這樣看我。」臉轉不開之下,她干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不知道他意圖為何,只知自己在他不斷凝視下整個人也跟著神經緊張了起來。她不怎麼喜歡這種感覺,更不要在傷感戀情才剛真相大白,又再度陷入另一個泥沼里。
「你好美。」他向她偷了個吻,而那充滿磁性的濃厚嗓音像是一道魔力,在不知不覺中蠱惑她的心,攻佔那扇封閉多年的心門。
「說謊!殘障的我根本和美搭不上任何關系。」沉痛又復雜的心思在眼中流轉,害怕被他看出心里激烈的情愫,于是選擇低下頭去。
愛與不愛,為何總惹得她進退兩難?他待她的好、用心良苦,她不是看不見,今天若不是他在她另一個人生低潮期不斷地給予她力量,或許她早因葉惠珊的死而崩潰了。然而就是因為沈彥廷所表現出來的情感太過濃烈,反而使她躊躇不前。他適合的女人應是那種出得了廳堂,進得了辦公室的優秀女子,並不是像她這種半殘廢的女人。
「我不準你這樣貶低自己。」面對這樣自我鄙視的她,他的口氣也沖了些。
「這不是自我貶低,只不過對自己的條件太過了解罷了。」她苦笑,神色有著太多無奈。
望著這副嬌弱模樣的她,沈彥廷不禁也跟著難受起來,一顆心像被繩索束縛般,綁的好緊,難受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說真的,他一點也不覺得她條件不好,唯一不喜歡的只不過是她的太過自我鄙視罷了。
「你又想惹我生氣?你該知道我不喜歡你看輕自己。」眯起眼,語氣里有著即將襲擊而來的狂風暴雨。
並不是她看不到沈彥廷的深情和關注,其實她也十分舍不得放開他,但礙于自身條件才迫使她逼著自己盡量去忽略他的感情。沈彥廷不知道的,是他的關懷早巳深植她心,再也無法自拔了。
「時間會證明一切,屆時你就會明白殘缺的我,並不是你所想要的。對我,你只不過是一時的新鮮感或者是想征服的。」歐楚琳十分認命地自我嘲諷,「放我自由吧!」
如果可以,他也想放開她,讓她自由。但,一切已經太晚,還來不及考慮是否該讓她自由,他就已放不開她了。
他要她,而且也勢在必得。不顧她反對與否,也不讓她再有任何反駁的機會,驀然用力的將她擁入懷中,以堅定不移的口吻向她訴說︰「沒錯,時間的確會證明一切。因為無論你怎麼逃,最終還是會心甘情願的回到我身邊。不信,咱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