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偷初吻的天使 第七章 作者 ︰ 小米拉

「我回來了。」爸爸粗魯地推開門,大聲宣布。

我看到父親身後跟著的人,又驚又喜。

「司徒,你怎麼來了?是來為我送行的嗎?」

司徒立行晃晃手上的滿滿的購物袋,說︰「路上遇上了伯父提著很多東西,就……」

我皺皺眉,「爸爸,你怎麼可以隨便把人拉來為你做事?」

爸爸用力拍拍司徒立行的肩膀,「年輕人提這麼點東西算什麼,就當是鍛煉身體嘛。」

司徒立行微扯嘴角,問︰「放在哪里?」

爸爸指指茶幾下面,「那里那里。」

司徒立行把購物袋放下,吁了口氣。

媽媽熱情地招呼︰「留下來吃飯吧,今天的晚餐很豐盛哦。」

「這個……」

「不要猶豫了,快過來,馬上就要開飯了。」

爸爸把司徒立行往餐廳拖,「年輕人別磨磨蹭蹭的。」

司徒立行在餐桌邊坐下。

「什麼時候到新學校去?」他問。

「明天。」

媽媽擔憂地說︰「路路明天要開始過住宿生活了,真不放心呢。」

「放心,媽媽,我會加油的。」

爸爸說︰「想爸爸的時候,要立刻說哦,一分鐘內就去接你。」

「爸爸,我不會有事的。」

路遙白了父親一眼,「喂,你要跟蹤姐姐嗎?一分鐘……」

爸爸瞪大眼楮,「你這個蠢女兒。」

「對了,媽媽給你準備了入學禮物哦。」

「什麼禮物?」

媽媽從餐邊櫃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我打開,發現是一款粉紅色的折疊手機。我又驚又喜。「媽媽,這個……」

爸爸眼楮瞪得更大,「喂,我說你,不是說好我們家的孩子在上大學之前不準用手機嗎?」

「可是女兒以後要外宿,有個手機,和我們聯絡起來也比較方便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

「以後路路要是有什麼事,不就可以馬上通知大家了嗎?還有,路路要是想家爸爸了,就可以立刻給家里打電話……」

「這倒也是。」爸爸點點頭,「記得每天打一個回來。」

我開心地笑了,「謝謝。」

路遙祈求地看著媽媽,「也給我買個吧。」

爸爸對小女兒揮揮手,「你啊,再等上十年八年吧。」

「切!」

司徒立行掏出自己的手機,問︰「號碼多少?打一下我的手機。」

爸爸大驚小怪起來,「啊,你小子也有手機……嘿,別對我們家路路下手啊。」不管司徒立行無奈的臉色,他對著我說︰「听好了,千萬別告訴他號碼。」

吃完晚飯,又坐了一會,司徒立行提出告辭。

「不好意思啊,我爸爸就喜歡玩笑。」

我想到爸爸餐桌上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徒立行擺擺手,小聲地回應︰「已經習慣了。」

「明天就到另一個地方了,見不到熟悉的人。」

「怎麼,感到寂寞嗎?」

「有點。」

五十七

司徒立行笑一下,說︰「我會跟班上的同學宣傳,你終于擁有自己的手機了。打一個給我吧,我存一下號碼。」

「你想對我下手嗎?」

司徒立行呆了呆,「哎?」

「爸爸說的。」我捂著嘴笑起來。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真的。如果你覺得寂寞無聊,就盡情地打給我吧。」司徒立行認真地說。

春天來了。

大家都在此刻放飛自己的心,我卻覺得殘疾人學校的水泥牆壁,堵住了我所有的思緒。可季節卻毫不知情似的,在我眼前溜過,一去不回。

我坐在輪椅上在殘疾人學校四處轉動,負責照顧她的高老師耐心地跟我介紹著學校的種種。

「很熱鬧吧,這里的每個學生情況都各不相同,一日三餐也是根據個人身體因素的不同配置的……」

「早上……好。」有人轉著輪椅從身邊經過,開心地打招呼。

我遲鈍地點頭回應︰「早上好。」

高老師繼續介紹︰「這里有二十四小時陪同的護士,有什麼不方便立刻可以跟她們說……嗨,周先生。」高老師跟迎面而來的年輕小伙子打招呼。

「介紹一下,這位是經常來這里做義工的周先生,這位是新來的路路同學,後面這位是路路的媽媽夏女士。」

年輕的小伙子露出親切的笑容,「你好,我是周游,雖然不是很常來,但是你要記得我哦。」

我扯扯嘴角,勉強露出一抹笑。

她微微偏頭,牆上一幅幅彩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高老師解釋道︰「這是我們學校學生的作品,很棒吧。雖然身體上都有各種方面的不理想,但是,每個人都在盡自己的努力,做力所能及的事。」

我沒有回答,怔怔地看著宣傳牆。

等參觀完學校的大部分地方,媽媽也該告辭了。

她朝高老師笑笑,誠懇地說︰「那麼我的女兒就交給你們了。她是第一次離開家,肯這會有不適應的地方,以後就麻煩老師了。」

我露出「請放心」的笑容,「媽媽,我沒事了,拜拜。」

「好,那我就先走了。」她依依不舍地轉身,有淚從她的眼眶里滑落。

高老師手放在我的輪椅上,說︰「我先帶你去你的房間,行李剛才已經有人送過去了。」

她推著我來到教學校後面的宿舍。

她敲了敲門,喊起來︰「湘湘,我們要進來嘍。」

沒人回應,高老師推開門進去。

「咦,人不在嘛。」

我打量這個布置簡單卻窗明幾淨的房間。

房間里只有兩張矮矮的床,衣櫃、書櫃也是低低的,兩張小桌子,其中一張上放著一堆彩色的紙鶴。

「可能在花圃里。我們一起去找她吧。」

高老師推著我走到院子里。

「啊,湘湘,原來你在這兒。」

高老師笑起來,正在專心澆花的長發少女回過頭,我看到一張清秀的臉。

高老師介紹︰「這是你的室友趙湘湘,她比你大一歲,你有什麼不知道的可以問她。」

「你好。」我沖她點點頭。

趙湘湘緩慢地說︰「我一直在等你哦。」

「哎?」

「你叫路路是吧?」

「是的。」

「我跟你的病是一樣的。」

「是嗎?」我一怔。這就是媽媽曾說過的,孟醫生曾經的病人嗎?

趙湘湘熱情地說︰「我比你……大一些,有什麼問題……問我好了。」

她搖動輪椅,把手伸向我。我和她握了握手。

「這里的花,很漂亮吧?」趙湘湘看到我注意到花壇,問。

五十八

「是很漂亮。」

趙湘湘開心地說︰「我最喜歡沐浴在水和陽光中,燦爛盛開的花了,它們多有生命力啊。」

「是啊。」我仿佛也被趙湘湘的喜悅感染了。

一邊的手機發出嗡嗡的振動聲,我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喂?」

「啊,是我。」手機那端傳來一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

「你是?」

「司徒立行。」

我笑起來,「原來是你啊,司徒,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和平時不一樣哦,認不出來,不好意思呢。」

「沒關系。」

「有什麼事啊?」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想到你現在才有了屬于自己的手機,要是沒有一個人給你打電話,那該多淒涼。我是第一個嗎?」

我又笑起來,「你猜中了,你確實是第一個給我打電話的人呢。」

「哎?那你爸爸呢?」

「不知道呢,可能正在洗碗,哈哈。學校怎麼樣?」

「學校?還是老樣子,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啊?是嗎?」

「嗯,是的。」

……

看著趙湘湘每日費勁地進食,講話,吹著口琴做發音的康復訓練,我仿佛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這個未來經常讓我灰心喪氣。

「來,仔細瞄準那個籃,往里面投。」高老師把籃球遞給我。

周先生走了過來,笑著和我們打招呼︰「你們好啊。」

高老師走過去和周先生聊了起來。

「我听別人說,高老師和周先生正在交往哦。」趙湘湘很八卦地湊上來說。

「是嗎?」

「真好,總是和男朋友在一起。」

高老師似乎听到了這邊的竊竊私語,板起臉說︰「喂,那邊的別多嘴。」

趙湘湘笑嘻嘻地走開,自己跑去練投籃。

這是我的室友,擁有可愛的笑容,優秀出色,但是從她的身上,我看到自己的病情在惡化。我深深地恐懼著。

連續三天上課遲到了,高老師找我談話了。

「對不起。」

「想要去哪里用輪椅不好嗎?」

「可是,我想用自己的腳走路。」

高老師嘆了口氣,「路路,要注意一下生活的節奏啊。哪些事可以獨立完成,哪些事需要別人的幫助,自己做好分工非常重要。」

「可是……」

「也要考慮與周圍的人步調協調一致,不能讓別人在原地等你。」

我無法反駁,只好應了個「是。」

雖然明白老師的想法,但是路我卻深深地害怕著,如果一直依賴著輪椅,那麼自己就永遠也無法站起來走路了吧。

桌上的手機嗡嗡嗡地振動起來,我放下手中的衣服,拿起手機。

「嗨,司徒。」

「今天我在圖書館踫到你妹妹了。你怎麼樣?」

「啊,還不錯,你呢?」

「還說得過去,也就這樣了。最近都在準備文化節的演講呢。」

「是了,快到文化節了,演講的內容是什麼?」

「大海的七大奇跡。海龜的眼淚,海豚的交流等等。」

「呵呵,感覺好像很有意思呢。」我笑起來。

「這個星期天有空嗎?」

「哎?什麼事?」

「我想要去海洋館看一下,你來嗎?」

「真的嗎?我當然要去啦。」我開心地應承下來。

「我整理演講稿去了,你多注意身體啊。」司徒立行叮囑。

「嗯,我會的。拜拜。」

我合上手機。

趙湘湘湊上來問︰「有約會嗎?和男朋友?」

五十九

我搖搖頭,「不是的,是高中的同學。」

「真的只是同學……那麼簡單嗎?經常給你打電話的……就是他吧?你也時刻把手機放在……身邊,好像很期待電話的樣子。」

「有嗎?」

「人怎麼樣啊?」趙湘湘八卦地問。

想到與司徒立行相識的種種,我笑眯眯的。

「嗯,一開始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態度也很傲慢,口里也沒有幾句真話。可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陪伴在我的身邊,而且,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忘記自己得病的事。」

趙湘湘笑起來,「這樣往往是一個校園愛情故事的開始哦。」

「路路,歡迎回家!」

門一開,爸爸就興高采烈地叫起來。

我露出開心的笑容,「爸爸,遙遙,好久不見了。」

「來來來,讓爸爸看看,我的乖女兒瘦了沒有。」

「沒有沒有。」我戳戳自己的臉頰。

爸爸端詳半天說︰「嗯,還是瘦了。」

路遙開口︰「爸爸,可以吃飯了吧,我好餓哦。」

「好吧好吧,就你著急。路路,快點去洗手,今天爸爸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哦。」

等一家人坐下來開始吃晚飯的時候,爸爸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夾菜。

「多吃點,多吃點,學校的伙食不太好吧?」

「沒有啦,爸爸,學校的飯挺好吃的。」

「嗯?比爸爸做的還好吃?」爸爸佯裝不滿。

我笑起來︰「當然比不上爸爸了。」

媽媽開口了︰「嗯,吃完早點休息,我們明天一家人出去逛逛怎麼樣?」

「好啊好啊。」路遙趁機提出要求,「去逛商場吧,媽媽,我想要一條褲子。」

爸爸瞪路遙一眼,說︰「你不是不久前才買了嗎?」

「什麼不久前啊,都半年多了。還有啊,我正在長身體呢,臭爸爸,半年多前買的早就不合身了,要不,你把你十幾歲的衣服拿出來穿穿看?」路遙反駁。

「你這個蠢女兒,乖乖地穿穿姐姐的舊衣服吧。小孩子,要懂得艱苦樸素。」

我開口︰「爸爸,遙遙現在都比我要高了,我的估計她也穿不下。」

爸爸嘀咕︰「哎喲,長那麼高做什麼?真是浪費布料。」

路遙吐吐舌頭,「嫉妒吧嫉妒吧,我一定會比你長得高的。」

「好了,你們!不要鬧了,真是吵死人了。」媽媽開口道,「是該給女兒添置幾件新衣服了。怎麼樣?路路,你想要什麼?」

「媽媽,我什麼也不缺,不需要再添什麼了。」

「你的那些衣服都舊了,就該買幾件新的了。夏天快來了呢。」

我笑一笑,說︰「那麼,我就要一頂帽子好了。我和人約好星期天去海洋公園,帽子剛好用得上。」

爸爸吹胡子瞪眼楮,「什麼?哪個小子竟然敢無視我的警告,對我的女兒下手?」

媽媽臉上掠過一抹復雜的情緒,「怎麼?你和司徒有約會?」

我眉開眼笑地回答︰「是啊,上次約好的,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海洋館。我可是盼望好久了呢。」

「是嗎?」

我看著神色復雜的媽媽,問︰「不可以嗎?」

爸爸又叫起來︰「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媽媽一把推開爸爸,笑起來,「當然可以。嗯,我們明天去商場挑一頂最最漂亮的帽子。」

星期天早上,司徒立行來到我家。

「路路,準備好了嗎?」

我笑起來,「早就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爸爸紅著眼瞪著司徒立行,說︰「喂,女兒,我和你一起去吧,這個小子,我實在信不過。」

「爸爸。」我的額頭上出線三條黑線。

媽媽拍拍爸爸的肩膀,「好了好了,別像個小孩子一樣。司徒——」她轉向司徒立行,「路路今天就交給你了。」

司徒立行點點頭,「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路路的。」

……

「好漂亮啊。」

我開心地贊嘆。

海洋館里的碩大的玻璃聳立在路路面前,穿梭在其中,感覺自己活在魚的世界里。

六十

那些五顏六色的魚像充了氣的氣球一樣,搖著尾巴從身邊、頭頂飄來飄去,伸出手去貼近它們,它們也感覺不到。

「這個,這個魚好可愛啊。」

司徒立行順著我的手指望過去,發現了一條有著寬大的肚皮的魚,它會像人抽煙一樣優雅地朝著水面吐泡泡,就像不過是在耍著玩似的。

「不知道是什麼魚,嗯,等出去後再拿份介紹目錄看看吧。」

我開心地搖著輪椅往前走。

「啊,這個是什麼?長得好奇怪。」

「我知道,這個是海牛。說到海牛,我倒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事?」司徒立行溫柔地問。

「我第一次來海洋館的時候,就看到了海牛,那時候,我還很小,爸爸騙我說海牛在太陽出來的時候會變成美人魚,我很好奇啊,就跑去和工作人員商量能不能讓我在這里呆一晚上,看看海牛是怎麼變成童話中的美人魚的,結果被里面的工作人員笑了整整一個鐘頭。」

「伯父他……」

「哈哈哈,我爸爸就是這樣的人,脾氣像個小孩子一樣。司徒,我們去那麼看吧。」

「遵命。」司徒立行推著我往指定的方向走去。

「哇,海豚耶!」看到胖胖的海豚,我開心地叫起來。

巨大的玻璃牆內,好多只海豚迅速地游來游去,有好幾次差點踫上,卻又飛速地繞開。

「哇,它們反應蠻快的嘛。」

「當然,在所有鯨目齒鯨類中,海豚的聲納系統最專業,它們能利用聲波分毫不差地測出附近物體的形狀、材料和位置,全部的過程只需要兩秒鐘。」

「司徒,好專業啊。」

「剛剛听別人解說的,現學現賣。」司徒立行笑了,「它們就是靠各種聲波與同伴溝通的,聲波可以傳出幾公里遠呢。」

「真好,即使離得很遠,也能與同伴交流。如果人也能這樣該有多好啊。」

「人不是更厲害嗎?發明了手機,即使天涯海角,只要按幾個鍵,就可以听到對方的聲音。路路,你等等。」

司徒立行丟下這句話,朝外面走去。

這家伙,干嗎去了啊?神神秘秘的。

幾分鐘後,他回來了,對我說︰「手機拿來。」

「哎?」我覺得奇怪,卻乖乖掏出手機。

司徒立行拿出一條手機鏈,仔細地掛在我的手機上。「看,一個藍色,一個白色。」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給我看。

「藍海豚和白海豚。很漂亮啊。」

「無論在天涯海角,只要你按下幾個數字,就可以和我對話了。」

「司徒……」握著手機,我覺得眼眶熱熱的。

看完海龜又看完海豚表演,已經到了下午。

出了展館,司徒立行說︰「我去買兩杯飲料,你在這里稍等一下。」

我笑眯眯地揮揮手,說︰「去吧去吧。」

司徒立行往自動販售機跑去,我坐在輪椅上看著周圍。

天陰陰的。有風輕輕地吹過路路的發梢,帶來一絲絲涼意。這是一年中最美完的五月。

這一刻,我只覺得心里空空的,什麼煩惱憂郁都沒有。

「小姑娘,請問看海豚表演往那里走?」一個老婆婆拉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走到我面前,問。

「嗯,左拐,從這條路直走,等看到一個……」我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我張張嘴,想表達自己的意思,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巨大的悲傷在心里蔓延開來。

「小姑娘?」老婆婆奇怪地看著我。怎麼話只講一半?

我用力搖了搖頭,快要哭出來。

「女乃女乃,這位姐姐怎麼了?」小女孩好奇地問。

「呃,我去問問別人吧。小囡,我們走吧。」老婆婆拉著小女孩走開了。

我呆呆地盯著遠方的某個建築物的尖頂。

「路路?路路?」

直到司徒立行輕搖我的手臂,我才清醒過來。

我像做夢似的說︰「司徒,你回來啦。」

「你怎麼了?」司徒立行關心地問。

「啊,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司徒,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嗯,你累了?」

我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點點頭,「有點。」

「那我們走吧。」司徒立行推著我朝公車站走去。

「啊,公車來了,我們快點吧。」

司徒立行搖搖頭,「估計等我們過去了,它早開走了。反正不趕時間,我們慢慢走過去好了。」

有幾滴水落在我的臉上,冰涼冰涼的。

「下雨了嗎?我好像覺得被雨滴到呢。」

「是嗎?」

雨果然下起來了。

司徒立行看看陰沉沉的天,說︰「我們還是走快點,去那邊攔輛計程車。」

司徒立行月兌下襯衫,披到我的頭上,努力推著我往公交車站走去。

雨勢很快變大,司徒立行沖到雨篷外面去攔車。

不過S市下雨天,出租車是出了名的難截。司徒立行站了好一會才看到有輛計程車過來,里面卻早已坐著人的。

司徒立行只好繼續等著。

「路路,你怎麼樣?」他回頭關切地問。

「很好……沒事。」我攏緊了司徒立行的襯衫。好冷哦。

一輛車經過,又有一輛車經過,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鐘,司徒立行終于攔到了一輛空車。他跑到我跟前,一把抱起我往車里塞,又轉身去拿輪椅。

兩個人的身體都濕透了。

和司機說好地址之後,司徒立行連忙問。

六十一

「路路,怎麼樣?怎麼樣?」模模我濕答答的頭發,司徒立行有點心慌。

「嗯,沒事,就是有點冷。」我試圖用笑容安撫司徒立行的情緒,「我包里有紙巾。」

司徒立行打開我的包,掏出一包小紙巾,扯開,用紙巾擦我的臉。

「我自己來就行,你也擦擦吧。」我搶過覆在臉上的紙巾。

「我沒事。」司徒立行又扯出一張紙巾,去擦我的手臂。

「師傅,麻煩你快一點。」

「回來了回來了。」

計程車停下的瞬間,爸爸就打開門,一把把我搶過去。

「司徒,我讓你照顧路路,你是怎麼照顧的!」撐著雨傘媽媽生氣地對司徒立行吼起來。

「對不起。」

「你太叫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媽媽……」

看到我在發抖,媽媽連忙對著爸爸說︰「快抱上去,熱水已經放好了。遙遙,你去拿姐姐的衣服。」

「知道了。」

爸爸抱著我沖上樓。

「媽媽,不是司徒的錯。」我一邊抖一邊說。

「我明白,我會跟他道歉的。現在什麼也別說,好好泡個澡,去去寒氣。」

「嗯,爸爸去看看灶上的姜湯。」

……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路家終于安靜下來。

我躺在床上,仔細听著客廳里的一舉一動。

媽媽說︰「司徒,很抱歉剛才對你吼了,我只是太心急了。」

「我才是該道歉的人,把她帶出去,卻沒有好好照顧她。對不起。」

媽媽說︰「司徒,不要再聯系了吧。」

「伯母……」

媽媽嘆口氣,說︰「你應該知道,你們並不合適。」

司徒立行沒有說話。

「真的非常感謝你,一直這麼關心路路。邀請她出去玩,我知道她很開心的。但是啊,現在路路有許多事情需要注意。也許看上去還好,但是身體的狀況並沒有這麼樂觀,就算得了輕微的感冒,也可能會引起肺炎並發癥。對于平常人只是一件小事,但對路路來說卻是致命的。無法像一樣以前,憑著自己的高興做去做什麼事。」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媽媽搖搖頭,「我們沒有和你交待清楚,是我們的錯,不能怪你。總之今天她已經沒事了,我也就安心了。」

司徒立行撐著媽媽給他的雨傘,獨自走在風雨里。

我注視著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

「今天真對不起,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剛才媽媽說的話,我都听見了,那個……」

「對不起,雨太大,听不清……」

「我知道有一天,你會再也听不清我說的話的,果然……」

「不不,現在可以了,你繼續說吧。」

「我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我們已經無法一起走路了,即使你幫我推著輪椅。只是被雨淋了,也會引起一場大病。我的病情一直在惡化,不久以後,也許連話也說不清了,通電話也成為不可能的事。」

我的啜泣聲透過風雨傳到司徒立行耳中。

「和在致知的時候,已經完成不同了。我和司徒你,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路路……」

司徒立行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溫溫暖暖的,是很適合催眠的聲音,會讓人听了有睡在雲端的感覺。

明明渾身冷得想抖顫,眼楮卻流出熱辣辣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膝蓋上。

我們只隔著一條街,但是誰也無法到達彼此的地方。

我們說再見吧。

司徒篇——司徒教授深夜回到家中,發現兒子的房里還亮著燈。

「還沒有睡?」

六十二

「嗯,還有點功課沒有做完。」

司徒教授看到書桌上的志願意向調查表,問︰「決定好將來的志願了嗎?」

司徒立行搖搖頭,「還沒有。」

「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不用考慮父母和親屬的看法。不過——」司徒教授停頓一下,「路家的女孩子的事情就另當別論了。」

司徒立行看著父親。

「那孩子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你也知道吧。」

「你是想說別去招惹沒有結果的事,是嗎?」

「不是的。」司徒教授搖搖頭,「我是想問,你做好了怎樣的心理準備和她交往。你承諾了以後幾年甚至十幾年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嗎?」

「承諾什麼?我們兩個……」

「只是朋友?」

「不——」

「病情不斷惡化的她,如果一直需要你的話,你怎麼辦?即便是她的親人,最終也會無法承受照顧她的壓力。這並不是簡單的事,‘現在高興就好’這種任性的想法是不行的。你好好想一想吧。」

司徒教授說完這段話,起身離開兒子的房間。

司徒立行看著幽暗的台燈,陷入了沉思。

司徒立行再一次在學校的圖書館中遇見路遙,是在一個中午。

「你好用功啊,我當初可沒有這麼努力學習。」

路遙笑笑,「沒有辦法,底子比別人差,只好更勤奮一點了。」

靠在椅背上,路遙繼續說︰「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會是姐姐。為什麼生病的不是我,而是對誰都溫柔的姐姐。一定是命運在捉弄我們,所以姐姐這樣優秀的人才會得這種病,她有許多的夢想無活實現,而我健康地活著,就要代替她完成某些夢想。我,要代替姐姐,從這所她最喜愛的學校畢業。」

「你不愧,不愧是她的妹妹。」發呆良久的司徒立行冒出這樣一句話。

「哎?」

「對不起,我忽然想起要去一個地方,先走了。」

搖搖手,司徒立行向外面跑去。

他坐了很長時間的車,來到了市立殘疾人學校,也花了不少的時間,找到了在花壇澆花的路路。

「好久不見。」

路路顯得很驚訝。「司徒?」

「電話打不通,所以我直接過來了。」

路路笑一下,說︰「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

「我一直在做一個夢。在夢中,我可以走路,跑步,自由地行動,就像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那樣。但是,今晚的夢卻不同,在夢中,我仍是個行動不變的人。原來以前,我的潛意識一直沒有承認,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我能說說我現在的心情嗎?」

「嗯?」

「將來的事我不清楚,但是現在我百分之一百確定我的心情。不管你走得多慢,我都會停下來等你,不管你說得多慢,我都會用心地听,如果不能打電話,我就直接來找你。」

「司徒……」

「現在的我,可能不太可靠,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你可以依靠的人。即使不能像以前那樣,我也要將我的心情傳達給你知曉。」

司徒立行蹲在她面前,「我從來不認為,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我不想說再見。我,喜歡你,也許,會一直喜歡下去,也許。」

「謝謝。」路路的眼淚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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