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餐桌上,不知在何時彌漫著一種今人窒息、無法喘息的緊張氣氛。
太安靜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
采菲自從上星期和季翔鬧得不愉快,她是盡可能避開他。其實她不必刻意,季翔似乎也
和她一樣不願意踫到面。昨天晚上在前院,她剛停好車,他也正好回來。兩人相見,比陌生
人還更陌生,他不發一語,沒有看她一眼,她想道聲晚安的話急忙收回,睹氣的轉過身,任
苦澀吞噬她的心痛。
采菲默默收拾她的餐盤和杯子,隨即站起來,「我吃飽了。」正轉過身去。
「采菲!」方母喚出聲,她已經隱忍很久了,她以為會見到采菲和季翔圓滿的結果,豈
料竟是這種冷冰冰的氣氛。她想問季翔,卻找不到他的人影,每天早出晚歸的。
采菲面對方母。「什麼事?」她真希望這張勉強擠出的笑容能瞞過去。
「你在忙什麼,每天都這麼晚回家?方媽媽可不希望你出什麼意外?」方母很少這樣探
問她,那是因為她身邊有季翔在看著她,讓人放心不少。
「我知道。」采菲迎上她關懷的暖暖眼色,有股沖動想哭訴內心的委屈。
季翔起身的聲音,驚擾他鄰座的方爸,方爸抬眼看他。
「老二,你這幾天都喝醉回來嗎?我好幾盆盆景被你的車撞翻了。」話中是不悅帶責備
的口吻。
「對不起!我和幾位友人正籌畫一個合夥事業,正有興致嘛!難免多喝了幾杯。」季翔
這些天都在阿堂的PUB,因為阿堂的經驗豐富,便請教了他開設潛水度假材的一些有關資
料,及設備的如何充足和改善。
「方爸,方媽,我要上班了。」采菲倉卒說著。沒有等他們應聲,跳出餐廳不願听見季
翔說著他對潛水的夢,和想一展抱負的事業。
「采菲這孩子是怎麼了?季翔,是不是你欺負她了?」方爸目光如炬的直視進他的眼
「爸!別用那眼光審判我。我早出晚歸的,哪有閑情、時間惹她?」季翔不願讓家人知
道他和采菲之間發生的不愉快。
「季翔,照這麼說,采菲說的是真的嘍?」克亞在听他說出開設度假村一事,才想起采
菲曾提到過。
「采菲她說什麼?」季翔蹙著眉頭。采菲知道什麼?
「她說你和阿堂準備在日本,合夥開潛水商店。」克亞說著。
「老二,你怎麼到現在才提出來?到日本?一定要到日本去開設什麼商店嗎?人生地不
熟、語言又不通……」方母語中是帶著不贊同的意見。
「我從沒說要到日本,阿堂邀我合夥是沒錯,但我沒答應他。」老天!阿堂什麼時候告
訴采菲的?他的嘴巴可真快。
「那……度假村一事……?」克亞被弄迷糊了。
「那是阿堂給我的靈感、點子。我想和友人合夥在北部和南部,擬開設專供潛水活動的
度假村,想著要在北國求發展,還不如留在國內。」季翔說著。
「你的日本女朋友也決定留下來?」克亞試探的口吻說著。
季翔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指的是蘇媚。「蘇媚回日本去了。」奇了,跟他有什麼關系
嗎?克亞從不探問的。
「為什麼?」克亞沒頭沒腦又問,一臉詫異的表情。
「什麼為什麼?」季翔反被他弄胡涂了。
天羽從浴室出來,听到他們兩人在「什麼」和「為什麼」之間打冉著。「喂!打啞謎
嗎?」
「她既是你的女朋友,怎沒留下幫你打點?」克亞明白說了。為了采菲,他想知道他們
的關系,是不是會結婚?
方母盯著季翔,看他會不會說出——他其實愛的人是采菲?
「她從來就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比較談得來的好朋友。」季翔略過和她攤牌的事不
談。
克亞突然大笑了起來,還邊拍桌子,口中念著,「我的天,我的天」久久不能自己。
「唐克亞!」天羽瞪著他。
「沒事,沒事。我只是想到有個丫頭,對我哭訴她愛的人被搶走了,哭得好傷心、好難
過……哈!原來是個誤會,白流那一大缸的眼淚。」克亞話中有意的,笑著輕嘆了起來。
「誰啊?」天羽心中有點吃味,亂不是味道的。她最近疑心病太重了,她自己知道,可
是就是沒來由的。最近公司新進三位女職員,是既年輕又貌美如花,她沒來由的嫉妒她們的
年輕。由于她們是拉廣告業務的,常進出業務部經理室,她就多疑的看著表,數著她們在里
面逗留的時間。她真的以為自己有毛病快瘋掉了。
克亞沒有回答天羽。莫測高深神秘似地一笑。「爸,媽,采菲最近忙什麼?你們知道
嗎?」眼楮掃向季翔。
「忙什麼?」方母說著。
「學潛水。」克亞回答時是看著季翔說著。
季翔太驚訝了,愕然的睜著眼楮,有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為什麼?」自語著。
「采菲學潛水干什麼?她不是對海有恐懼癥?」天羽不解的嚷了起來。難怪還沒到下班
時間,就不見她的人。
「采菲怕海?」季翔更是訝然,驚駭的表情瞪著他們,似乎他們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
不知道。「你們沒告訴我?」原來采菲不肯跟他下水游泳、浮潛是有原因的。在那一場意外
事件中,剝奪的不僅是她的夢想,海洋竟成了她的夢魘。
「季翔,采菲是為了你才去學潛水的。」克亞直勾勾地探進他的眼里,將采菲哭訴的情
形說了出來。
「那個笨蛋,居然跑到別的潛水社……」季翔此時此刻的心是既喜又氣惱,一顆心是雀
躍萬分。
「不知誰才是笨蛋喔!」方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搖頭嘆氣。
天羽突然叫了起來,似乎被克亞感染的,瞪著季翔,口中直嚷著︰「我的天,我的
天……,小哥,你愛采菲,對不對?」
季翔一臉困窘,萬分尷尬,要在家人面前承認他愛采菲,實在太難為情了。可是他還是
忍不住要說。「對。拜托別泄我的底,我自己親口告訴她,誰都不可以插手!」語氣是哀求
也是威脅的。
他們欣然同意,一致贊成。
***
宣岑已出院半個月了。
關母堅持她等聖誕節過後再上班。已經是十二月下旬了,早就立冬過了。
宣岑站在前院的小花園,看著絲絲細雨飄落在花菜上,天空是暗沉的,灰蒙蒙一片,和
她陰郁的心情是一樣的。有一片刻,她陷入蒙蒙朧朧的沉思中,一顆顆淚珠偷偷溜出眼眶,
滑下面頰,她無語仰望天,無言可訴一片心。空虛、惆悵、失落、迷偶、愁緒在啃噬著、包
圍著。她已無法再承受這種苦澀等待的日子,她一天天的虛弱、消瘦和樵粹,只為等待朝也
盼、暮也想的人。
細雨轉變成更大的雨滴飄飛、墜落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攏緊了外衣。
走進客廳,傳來收音機正播放著葉璦菱「點歌集」里的歌曲——「我這樣愛你錯了
嗎?」
為什麼卻把心錯給了你
我這樣愛你錯了嗎?用盡我僅有的等待
換來的答案卻是無端的結束
我想你錯了嗎?
愛上你錯了嗎?
宣岑心中一慟,一陣酸楚撕扯、抽痛她的心,會嗎?會把心錯給了至剛嗎?難道真的如
詞中那一段「用盡我僅有的等待,換來的答案卻是無端的結束」?
不——至剛不會這樣對她的。
她在心底呼喚著至剛的名字,淚在流,心在下雨……
中午,媽媽回來,帶吃的東西給她,她索然無味的只吃幾口,就回房休息。
關母看著她含淚凝咽的面容,泛著一股沉重的愁苦,想問又無從所問,這些天她日漸憔
悴的臉龐,眼里的落寞傷痛,誰都看得出。
宣岑腦中一直被那一段詞曲所困挺,既然至剛沒有一通電話,沒有慰問,她何不自己去
找他?如果要結束,也要給她一個完整的理由,除非他說已不再愛她了。
***
宣岑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上台中。
國光號的車抵達台中干城車站時,已是六點過十分。
外面竟然下著大雨。
下車時,她攏緊了外套,將兜帽往頭上一套,忍著在奔跑時肌肉被扯動的痛楚,沖進候
車站。
她招了一輛計程車,坐上車到至剛的修配廠。
當大成看見從計程車上下車的宣岑,他立刻迎上前去,替她擋雨,攙扶她走進辦公室。
「老天,你渾身濕透了?」大成替她月兌下那身濕外套,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讓她披
上。
宣岑渾身起了一陣寒顫。
大成扶她坐在沙發上,再替她端一杯熱茶。
「大成,我要見至剛。」宣岑抬眼直視他。
大成被她眼中的愁苦震懾住。「宣岑,抱歉,回來後都沒有探望你的傷勢,傷口已經痊
愈了嗎?」
「好多了,謝謝……大成,拜托!我想見至剛。」宣岑忍住欲決堤的淚水,在眼眶里凝
聚著。
大成欲言又止,他真的很為難。至剛曾吩咐過,誰都不許告訴任何找他的人,包括他的
家人和宣岑——他受傷的事。
至剛在這次的賽程中表現得很反常,副駕駛的小飛說他完全變個人似的,似乎受到了某
種打擊,心思和意志完全失去控制。在經過特殊路段陡坡時,撞上一棵大樹,車子也因引擎
損毀而退出比賽。至剛因沖撞的沖擊力大,左手嚴重骨折、肋骨也斷了兩根,小飛只受了點
輕傷,較無大礙,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成正要開口,小飛進來了。也很詫異看到她。「宣岑?你怎麼來了?」
「她來找至剛。」大成說著。
小飛面有難色,囁嚅說著︰「他不在這里,他……」看著大成,兩人互望一眼。
宣岑看他們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頭竄過一陣恐懼,駭人的表情瞪著他們。「告訴我,是
不是……至剛發生意外了?是不是?」她怎麼會沒想到這一層呢?她太自私了,忙著顧影自
憐,卻沒為他想過。至剛一定是不想讓她知道,是的,一定是的。
心頭千愁萬緒全在此刻得到答案,陰霾掃去。
「至剛他……好吧!你自己看看好了。」大成說著。他總覺得事有蹊蹺,好好的一個人
怎會突然變了人似的?當然是問不出原因的。至剛一旦有心事,他是再怎麼憋死自己,也不
會吭一句的。
***
至剛才從醫院剛回到公寓。
左手臂仍吊著三角巾支撐著,他坐下時還不敢太用力,以免胸前肋骨受到震動,那會讓
他抽痛的。
他瞪著小茶幾上的電話,看了不下百次,他都隱忍著不去打,任相思成河、成為巨流,
在他胸間波濤洶涌。明亮的眼眸黯然失神地呆滯、無神。
他失去賽車手應有的沉著、理智,他讓感情駕馭他的心,在比賽的過程中,還拋不開那
一幕情景的沖擊,佔去他的心思,他完全陷入個人的迷思情霧中,耳中听不進小飛指示路標
的聲音和警告,終于鑄成了遺憾……
他听見鑰匙打開門的聲音。
是大成回來了吧?下班了嗎?今天沒加班嗎?
「大成……」他正起身,看見大成進門來了。當他看見身後進來的宣岑時,他的表情凍
住了。不假思索的沖口而出,「你帶她來干什麼?」尖銳不悅的厲聲怒斥。
宣岑見到他的喜悅之色,僵硬地凍結了。她看著他的目光,彷佛極憎惡看見她。心頭千
愁萬緒排山倒海而來。
大成對他突來的憤怒咆哮,十分震驚和不解,令人模不清頭緒。
大成朝宣岑慘淡一笑,「他最近就是這樣,脾氣暴躁讓人難以親近。」他看向至剛眉頭
糾結說道。
「大成!」至剛瞪著他,肋骨因激動被扯痛著,他悶哼一聲,吸著氣,胸膛急遽地起伏
著。
宣岑驚呼一聲,這才看見他左手臂用三角巾吊著。方才進來時沒有看見,被他披著的外
套蓋住了。她急步走向他,「你受傷了?」
但至剛避著她,低咒一聲,掉頭走開,走進房間。
宣岑蹙起眉結,他這個態度傷害到她了。「大成,他怎麼受傷的?你們為什麼不告訴
我?」
「至剛他在第一天的賽程,撞斷了兩根肋骨和左手臂骨折,他不準我們告訴任何人。他——
似乎連帶的自尊心受損,不敢去面對。以他的賽車經驗和沉著力,是不該發生這種錯誤
的。」大成還是想不出什麼因素,會讓至剛失去應有的水準。
宣岑臉色一暗,凝重的沉思著,會不會是至中的那通電話,讓他失去鎮靜的定力?她慌
亂了起來,他的憎惡眼神……他是在怪罪她嗎?
「對不起!大成!我要和至剛談談。」宣岑歉意的說著。
大成點點頭。說著︰「別被他那壞脾氣嚇走。」
宣岑點點頭。
大成走後,宣岑走進房間,走向至剛,凝眸直視他。
至剛抽煙的動作停了下來。皺著眉,起身。
宣岑揚起頭,被他的冷漠惹得怒氣上升。「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至剛轉過身淡然地說。
「為什麼不來看我?」宣岑心里一陣酸痛。
「你不是看到了?我這個樣子怎麼去見你?」至剛腦子里,只迥蕩著在醫院走廊听到那
些話,還有那幕今他心痛糾結的情景。
「我不在乎你會變成什麼樣子,但至少讓我知道你受傷了,害我牽腸掛肚、心緒不寧
的……」宣岑想傾吐的話欲一吐為快。
「我在乎——」至剛尖銳的語調打斷她,「如果我不是斷肋骨、手臂骨折,而是跌到山
溝死了……」深沉的痛苦在他臉上扭曲著。
「不要!」宣岑撲向他,緊緊抱住他,被他的話驚嚇的淚水泉涌而出,「你怎麼可以嚇
我……我不準你這樣嚇我……」
至剛緊閉著雙眼,克制自己不要擁抱她、吻她,但他這半個月來的思念、淒苦,全化為
深濃柔情。他饑渴地梭巡她的唇瓣,急切地吻上她的唇,纏綿、熱切的探入她濕潤的口中,
吮吻著,牽系著幾分相思,一遍遍地在吮吻間呢喃,低喚著她的名字,「宣岑……好想你,
好想你……」內心翻騰著急切的渴望,顫悸不已。
宣岑一個月的飽□相思之苦,全在此時得到溫暖的懷抱和柔情話語。灼熱的唇、熟悉的
吻,在她耳畔、下巴和頸窩處揉搓、摩挲著。
至剛情不自禁地,想她柔軟細致的肌膚,探進她毛衣底下……探進的手停止了動
作,他腦子倏地清醒的,慌忙推開她。
「至剛……」宣岑不解的望著他,身軀因他驟然的退開,而迅速冷卻。
至剛轉身掉頭,欲離開房間。
「你不能這樣丟下我,是你挑起的吻,要結束也該有個理由。」他的舉動深深刺痛了
她,宣岑攔住他的去路,傷痛的眼眸迎視他。
至剛沉穆的目光對上她的,傷痛、柔情撼動他的心,快淹沒他……放開她,放開她——
有個聲音在催促他,那一段談話、那一幕情景浮上腦海,逼著他……
他做了決定。筆直的直視他,聲音不具感情,淡漠地說著︰「宣岑,我們分手吧!」
宛如天際響起一聲雷響,轟隆地襲向她,眼前黑暗地看不見其他事物,她只看見他無情
冰冷的面孔。
「為什麼?」宣岑的心里痛無比,臉上卻是平靜的面容。
至剛冷靜的說著︰「我們不屬于同世界的兩個人。看看我存在的世界,黃土飛沙、懸崖
陡坡……和危險、刺激為伍,不能給你安全的承諾。你……身邊,不是一直有個深情愛著你
的總編?他是個好男人,在你需要的時候,他隨時能陪在你身旁。」他竟然能平靜的說著,
臉上看不見悲淒的心在聲聲喊痛中扭曲的表情。
「那是個意外事件。」宣岑瞪著空洞的雙眼。
「卻是事實,在你危急性命奄奄一息時,我在哪里?」至剛握緊雙拳,想著當時接到至
中來報她在危急時,他的焦慮、他的無助,他的愧疚……他轉過身,竭力掩住痛楚。
「你身不由己,我可以了解,我並不怪你。」
「不,久而久之,你會開始抱怨。宣岑,我不能給你承諾,不能給你女人想要的一個
家,安定沒有危險的憂慮、安全又舒適的避風港。」
「你不要我們這段感情?你要放棄……?你太……冷酷無情,說不要就不要,你沒想過
會傷害我嗎?」激動的淚水順頰而下。
至剛不敢回頭,怕看見她的眼淚。他緊繃著臉,努力控制著。「傷口會痊愈。另一個男
人會安撫你曾受傷的心,用他多年的深情撫慰你的創痛。看他寸步不離的守在你病床前,任
何人都會為之感動,他才是你需要的愛情歸宿。」
宣岑呆怔在原地,一個意念閃過,她揚起頭,瞪視他的背影。
「在我昏迷尚未清醒的時候,你回來看過我,對不對?該死——回答我。」宣岑走向
他,兩手搖晃著他,逼他正視她。
「是,是,是!我看見了什麼?听到了什麼?該死!你還要我說出口嗎?你想听是不
是?好,我告訴你——「我還以為會看見那個賽車手,卻看不到一個人影,看看那個湯總編
寸步不離的守著她,深情的眼光不曾移開……」,如何?還想听嗎?再听听這感人的一段︰
「宣岑,別怕,我在這里……埋藏多年的深情……我是多麼地愛你……」,他的愛情告白是
不是很感動?」他情緒激動,欲將腦海中盤桓不去的一片陰影抹去,以解心頭的舒坦。
房間彌漫著沉寂和令人窒息的氣氛。
宣岑被他的話震懾住了,她不知他會撞見湯懷仁……他一定是听到了媽媽或是姊姊的談
話。
他是以怎樣的心情折返澳洲?老天——莫非他受到困擾,情緒不穩……她閉上眼楮,他
有可能會……不,不……他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心疼的看著他。
「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困擾不已,左右了你的思緒,失去以往的水準。你本應該有很好
的成績,我不知道該如何平息你的憤慨和怒氣,我……我真的很抱歉……」愧疚和歉意扭絞
著她。
「不要……宣岑,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罪惡感捶打在她心上。
他們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都是沉痛的。
「我破壞了你的夢。」宣岑苦澀地說著。
「你該回到屬于你的世界,接受他的愛,我希望看到一個生活美滿、幸福洋溢的你,那
是我不能給你的。我依然和我的賽車夢,飄泊在有賽車場的地方,那兒才是屬于我的世界,
屬于我的地方。」至剛忍住別離的愁緒,分手的紊亂情緒,他是為她的未來幸福著想,他逼
迫自己這麼想著。
宣岑的最後一絲希望沒有了,她絕望地想放聲大哭,她忍住了。僵硬地,忍著喉嚨欲沖
出聲的悲嗚,顫聲地說著︰「如果這是你另一種愛我的方式,我會成全你。我會離開你,是
不願讓自己成為你的負擔,但愛你的心是不會變的。」她的眼楮在他臉上巡禮,深深刻劃在
她心版上。如果這會成為遙遠的回憶,她也要把握此時此刻、每分每秒還能擁有他的美好時
光。
「至剛,如果這是最後的相聚,你……能再愛我一次嗎?」柔情中帶著幽怨。
至剛望進他淚光晶瑩的眼眸中,柔情和深濃的感情刺痛了他。他回憶起兩個月前那個夜
晚——柔軟、溫熱的嬌軀、肌膚與肌膚的接觸,激情繾綣,深情呼喚……
「宣岑……再讓我愛你。」如果成為日後的回憶,終其他一生,他都會記得她曾是他生
命中的一部分。
他握著她的手,走向床邊。將三角巾從頸子上取下。
他們的視線交纏著,眼中的深濃感情在淹沒他們……
他們絕望地吮吻著,相互著,愈升愈高的,激情在喘息中流竄……
當衣衫褪盡,在彼此眼中做最後的巡禮。至剛一記狂猛的吻深深探入她口中,覆上她的
嬌軀,在她每一寸柔軟光滑的肌膚,留下愛的吻痕烙印。宣岑迷醉地嘆息著,因激情和翻騰
的,眼眸中散發著蒙朧的柔情。
當欲火焚燒,燒掉了每一個細胞,融合成一體,兩人被帶進愛和的燦爛激情世界。
事後,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宣岑緊閉著雙眼,讓方才的激情悸動消褪,平穩狂跳的心。
至剛愛戀的擬視她嫣紅的粉頰,眼中閃爍著痛苦。
時間在愛戀不舍中逝去。兩人都想把握在一起的時刻,但這是在折磨彼此。
「至剛,我餓了,你去幫我買點東東西,好嗎?」宣岑打破沉寂,她沒有睜開眼楮,和
內心做掙扎。
至剛知道這是她要離開他的訊息。胸間漲痛著,他咬著牙隱忍著痛,起身下床,吃力地
穿上衣服、長褲,拿起三角巾往脖子上一套,將手臂穿過托著,他閉著眼申吟出聲,已分不
清是心痛還是傷痛。
他深深再看宣岑一眼,橫著心一甩頭,走出房間。
宣岑在他離開後,睜開眼楮時,泉水般的淚水涌出,最後一絲的克制崩潰了,她要將淚
水留在這個傷心的地方,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美麗的回憶即將成為遙遠。宣岑在桌上寫完最後一句︰「愛已遠走,讓回憶存放在流逝
時光里……成為遙遠夢。」
宣岑站在門口,再一次憑吊愛逝去的地方。
至剛站在統一面包店前,注視著對面公寓大門走出來的宣岑。看著她攔下計程車,坐上
車。車子在他的注視下消失遠去了。
回到公寓,走進房間,方才的激情狂野、喘息、深情繾綣,在他眼眸中折磨著他。
他看見桌上她留下的信箋,娟秀的字跡一如她秀麗的容顏。他看著信箋的內容——
我走了。
謝謝你的愛。最後一次的愛……
不願成為你的負擔,加重自己的罪惡和歉疚。
不要任意支配我的感情歸屬,湯總編雖然是個好男人,我的心卻沒有敞開。
愛已遠走,但你我曾經深深愛過。
初見時的悸動,讓我動了情。
用最真的心,最真的情,換你溫柔的眼眸
如果一生只愛一次
愛你一生無怨無悔
愛已遠走,讓回憶存放在流逝時光里…….
至剛閉上了雙眼,讓深沉的苦澀和眼里的淚水融合。
宣岑……他低喚著她的名字。
在他心中,她永遠會是無法減輕的痛。
天——他真的是愛她才放開她,他不能剝奪和羈絆她可以擁有更好的一切,守著他沒有
安全保障的承諾,在生死邊緣的垂危掙扎,她的愛會逐漸凋謝、萎縮……死去,他不要看到
這份愛死去的悲慘情景。
原諒我,宣岑,我害怕有一天你將不再愛我,這才是我心底最脆弱的,放開你真的是我
不願的,但我情願看到你被愛包圍的美麗笑靨,被寵愛的迷蒙、醉人的眼眸……
至剛從喉中發出深沉的嘶啞。
他怎麼也沒想到,往後的日子是心如刀割、痛入骨髓的糾纏著他,在每一個無數寂寞、
孤獨的夜里……啃噬著他。
***
十點五十分,宣岑在全家總動員尋遍不著,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回到家了。
「媽!二姊回來了。」宣洵在開門驚見她時,高聲叫喊著。「二姊,你去哪里了嘛?也
不留張紙條。」宣洵忍不住抱怨發牢騷。
「哇!這麼凶啊?如何——等門的滋味不好受吧?」宣岑在玄關月兌鞋子。她在坐上國光
號的那兩個多小時,已將淚水流盡,剩下的只是酸楚悲淒的心。無論如何,她的生活不會再
回到從前了,感情也會從絢爛繽紛歸于平淡,而成為一片空白。
關母擔憂著,似要從她臉上找尋答案。
宣岑意外地唇邊綻出笑容。「媽,不會再讓你擔心了。真的對不起,長到那麼大的年
紀,讓你操心個二十八年了。」眼眸里有一絲淚光。
「你這個孩子……真是令人難懂。」關母驚訝的瞠目結舌,瞪著她搖頭。
「媽,我明天就恢復上班。」她得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是失戀的人沖淡痛苦的最好方
法,時間的流逝,也會沖淡曾經一切所有的。
關母知道她一旦決定的事,就算阻止她,還是會偷偷的想盡辦法達到目的。關母憐愛慈
祥的說︰「好吧!不過我會關照你的總編,讓你先不要跑新聞。」
宣岑想到要面對湯總編,她還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才不會弄得尷尬。
她點點頭,然後向他們道晚安,帶著疲憊和落寞的身心走進房間。
她正要關上電燈時,房門外輕敲著,傳來惟婕的聲音,「宣岑,你睡了嗎?」
宣岑猶豫著,她本來想快點入睡,讓糾纏她的亂紛紛思緒也一起入眠。
她嘆息著,走去開門。她瞪著惟婕手上抱的枕頭。
惟婕一進來,就抱著枕頭,不等她說什麼就爬上了床。
「惟婕,你干什麼?我可是很正常的,不搞同性戀關系。」宣岑故做橫眉豎眼的表情,
瞪著她。自己也爬上床。
「去你的!」惟婕拿枕頭打她,笑啐道。
宣岑將枕頭拍一拍,「別拿我的枕頭當武器,它可是我睡覺放頭的地方。」
惟婕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好半晌。
「干什麼?沒看過這麼美的令人嫉妒的女人嗎?」宣岑打趣的說著。
「哼!不是我欣賞的那一型。」惟婕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挑剔的說著。
「討厭!好了啦!有屁快放,打屁打到人家要睡覺的時間才來。快說啦!不說把你憋
死。」
惟婕一點也不浪費時問的說了︰「你不會是四、五個小時都泡在電影院里頭吧?逛街你
還嫌浪費時間,抱怨五彩繽紛的霓虹燈眼花撩亂……」
宣岑硬生生截斷她闢哩啪啦的話。「我到台中去了。」
「台中——?」惟婕愕然的瞪著她。
「我和至剛說拜拜了,分手了。」宣岑平靜的說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
「分手了?認真的?告訴我,為什麼?」惟婕不相信,因為太突然了。
「牽系、負擔、罪惡、歉疚……」宣岑抬起頭,無奈的笑笑。
「我不懂,宣岑,別跟我咬文嚼字。」惟婕秀眉微蹙。
「好,我告訴你,但我不希望你告訴至中。還有,別因為我和至剛的分手,影響了你兩
人的感情。我和至剛的分手原因,不是愛和不愛的問題,這真的很難讓你了解,真像一出老
掉牙的愛情肥皂劇,沒想到在我身上發生了。」宣岑苦笑的撇撇唇,繼續說著︰「你還記得
高中時,我們最愛看的那套漫畫「閃亮女孩」嗎?一名女攝影師愛上一級方程式賽車手,但
男主角不知道她愛他;他的好友,一名服裝設計師愛上女主角,對她的愛是表露無遺,男主
角在發現自己也愛上她時,他的好友向她求婚,男主角默默的離開,回到他的賽車場,他並
不知女主角沒有接受……」
「停-宣岑,我並不想听故事,這和漫畫有什麼關連?」惟婕沒有耐性听她說完,打岔
說道。
「你不覺得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女主角換成我了,報社記者關宣岑。」宣岑指指自己,
然後她娓娓細訴和至剛初見時的不愉快記憶,說著︰「還記得我到台中,在飯店打電話找宣
洵的事嗎?真被宣洵說中了,他是天蠍座的男人。」
「再打個岔,那些我都听過了,我要知道分手的原因,你卻給我拐個彎回到原地來。」
「因為他太愛我。」宣岑給她一個迷人的微笑。
「這是什麼原因嘛?」惟婕不解她還能笑出來。
「太多牽系絆住他的夢……我是他的絆腳石。」宣岑的笑容從臉上斂去,換上一抹幽然
的苦笑。
惟婕看見了她倔強的外表下,有著深沉的痛楚和幾分脆弱。「就這樣?他未免太自私
了。」
宣岑搖搖頭,「你不了解。知道嗎?他來過醫院,在至中打完那通電話後,他就趕來
了。」她停頓下來,朝惟婕點頭,繼續說︰「至剛他應是遇見了媽媽或姊姊吧?听見她們的
談話……我昏迷不醒的當時,湯總編他一直隨侍在我病床前,他看見也听見湯總編的坦承表
白……于是,他離開醫院回澳洲去了。」
惟婕微怔了一下,她可想而知,至剛當時的心情是應當到了谷底。
「惟婕,至剛他受了重傷,你知道嗎?」宣岑突兀地從心底痛喊了出來,激動哀痛無
比。
惟婕驚呼一聲抽著氣。
「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害他比賽時牽腸掛肚……再听見那些談話……他的情緒受到影
響。我看到了,看到他受傷的嚴重……和他的心,他一個人在承受著,我怎能再加重他的負
擔呢?我心疼啊!」不敢在至剛面前表現的脆弱,她需要傾訴她心中的悲楚。
「我不懂……你們相愛這麼深,怎舍得拋下這份感情?」惟婕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中打
轉,無助又無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成全他愛我的心。我離開他,不願我的愛成為一道沉重的枷鎖扣著他、套住他。」宣
岑眨了眨眼,將眼淚眨掉,抬首仰望天花板,幽幽嘆息著︰「唉!愛到盡頭無緣相守,痴愛
無悔情深未了……」
惟婕感動的珠淚盈盈,「你好傻、好傻……」
「縱然是別離,縱然是相思,眷戀的心永不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
暮……」宣岑想起詩人秦觀的詞中,那千古為後人吟誦的兩句,她無奈的黯然神傷。
惟婕不忍看見彼此相愛的人,卻要以分手收場,她感受得出來自我折磨的痛楚,「你為
什麼不哭出來?」她心疼的看著宣岑楚楚可人的愁容、眼底的哀怨。
「我已經哭完了,只剩下點點余淚哀悼死去的愛。愛已死心未死,終其一生帶著逝去的
愛,回憶曾有過的美麗、甜蜜。」
「你這是何苦?何不接受深愛痴情等候你的湯總編,也許他可以撫慰你的心,再一次擁
有被愛的心靈。」
宣岑嘆息著。「怎麼你也支配我的感情歸屬?你懂得的,別污辱我的愛情。明天是個重
新的開始,關宣岑的愛情歸零。」她試著擠出一絲笑容。
惟婕淚光閃閃的替她惋惜,也為湯懷仁的一片痴情感到悲哀和同情。
***
宣岑才剛踏進辦公室,報社同仁就上前圍了過來,恭賀她身體康復。原來她人未到,她
媽媽已打電話到報社告知關照過了。
「你總算回報社上班了,見不到你清麗、靈秀、絕塵的容顏,我這才華洋溢、文思泉涌
的新銳記者,是每天都平淡乏味、枯燥無趣的咬著筆□,大腦無法運作就生□了。」和她跑
藝文活動的張光晨拉著她,殷情地扶著她坐下,順手拿起放在她桌上的一大束花,遞給她。
「拜托!少惡心了好不好?」宇娟將他拉扯到一旁去,然後自己擠了進去,一臉關切地
說著︰「這三個星期的休養,怎沒看你長點肉,反倒清瘦了好多?」
「謝謝你,宇娟。還有大家。」宣岑感動的想哭,回到報社才發現她多想念這些好同
事。雖然每天這麼的忙碌,但在閑暇時間仍互相聊起采訪時的趣事,辦公室頓時洋溢著歡樂
的笑聲。
「宣岑,警方找到那兩個歹徒了嗎?」跑社會新聞的曹立明,較現實的表現他稱職的一
面。
「是我弟弟去指認的。我透露消息給你,你去采訪程氏法律事務所的趙惟婕律師,她也
許會透露有關上一次潘老先生的命案,給你知道。」宣岑體會得出跑社會新聞的辛苦,疲于
奔波的和警察有關人事單位玩躲貓貓、捉迷藏的游戲,甚至到命案現場了解案發情形,捉到
凶嫌時描述案情經過、原因,都得在一旁聆听,當下得振筆如飛的擬個稿,回到報社再寫一
篇完整的稿子。是跑新聞中最損體力的工作。
曹立明敏銳的喚出了相關點,「和你這次被襲擊的事件有關?」
「是的。你去挖挖看。」希望他搶到第一新聞。
「關宣岑,到我辦公室來。」是總編輯湯懷仁的聲音。
「叫得這麼急,每天到你家探視,還嫌不夠啊?」陳起軒搖搖頭,同情地說著。
「宣岑,你就可憐可憐他那顆痴情的心,告訴他——你已是名花有主了。」宇娟說著。
「對嘛!像我早死了這條心,隨著方至剛的出現,我的痴愛在夢中相思倍受煎熬。我快
刀斬情絲燃燒它,化做一縷輕煙……」張光晨賣弄他的文采,逗得他們不得不閉上他的嘴。
宇娟是笑翻了腰,替他改詞︰「情緒燃燒化做一堆灰燼。」
「好了啦!別鬧了。張光晨,我只能對你說「謝謝你的愛」。」宣岑擲給他難得露出的
一抹嫣然笑容。
「還在干什麼?圍在一堆嚼舌根,有那麼多時間的話,把你們調到晨間新聞,跑跑馬
路。」采訪部徐主任站在門口,雙眼掃過他們每一個,扯著他的嗓門大吼大叫著,也難怪他
會一早心情暴躁了,這個月的報紙銷售量比上個月的低,上面已給了他指示,他的壓力是可
想而知。
他們一听,做鳥獸散的紛紛離開,可不願被抓去跑晨間的新聞采訪。
「關宣岑,你來上班啦!」徐主任關切地詢問她。
「是的。我不在的時候,讓主任遞補我的缺,實在過意不去。」她是听湯總編說的。
「你恢復上班就好了。對了,人事有調動了,你去找湯總編報到。」他說著,然後進去
辦公室。
人事又有易動了?不會是連她也在調動名單吧?她可不要枯坐辦公室做接電話、校稿的
編輯工作。
滿月復疑雲的站在總編室外,敲了門,進去。
「找我有事嗎?湯總編。」宣岑關上門,走向他。她不改已成習慣的稱呼。
湯懷仁雙眉緊蹙,看著她。她還是對他保持距離。「你母親打過電話來,叮嚀我先不要
讓你出去采訪,徐主任體恤你才剛痊愈,這幾天你就委屈點,先幫忙審稿和編排的工作。」
「是。」宣岑怕看見他深情的目光,眼楮閃躲著。「徐主任說人事有調動,我也在名單
里嗎?」
湯懷仁點點頭。說著︰「是上面的指示。近幾年來,原住民族群意識抬頭,尋根意念強
烈。明年的選舉戰情,部分參選的候選人,已針對原住民的教育、文化、土地開發資源等做
為施政中心。九族文化的漸漸消失,對生存于漢人社會、文化和接受漢人教育的原住民,是
深感現實的無奈和潮流變化而感慨,更要面對種族歧視、尊嚴問題,生存在叢林大都會中,
這是值得探索研究省思的問題。」
「要做一系列的專題采訪報導嗎?我?」宣岑指著自己問著。
「對。徐主任推派你,他對你有信心——能做好這一系列九族文化的報導。已預留一個
版面給你。」
老天!怎麼丟給她這麼棘手的工作給她?她如何著手去做?她連九族的語言都還沒听
過,更別說是說和听了。
「我要是深入山地部落,采訪老者,怎麼辦?我不會說也不會听。」真是個燙手山芋般
的工作。
「你可以找教會的牧師、神父或神職人員、傳教士,幫你做翻譯的工作。」
「對,對。噢!看來我要巡迥寶島、走遍山地部落尋訪了。」看來有一陣子她要隱入深
山和叢林為伍,能暫時揮別台北的塵埃、五光十色的喧囂,或許能讓幽境山林洗去哀痛的心
靈。
「宣岑,我們可以談談嗎?」
「現在?」
「中午或下班。」
「好。」反正她不出去采訪,可以想想拒絕他的話。
宇娟一看見宣岑走出來,向她揮。
宣岑坐在位置上,傾身低聲說著︰「干什麼?」
宇娟朝總編室看了一眼,笑著說︰「找你訴情嗎?」
「要死啦!」宣岑白她一眼,抓起原子筆就往她頭上打。
「我關心這個三角戀情的發展嘛!」宇娟模模被她打痛的頭頂。
「什麼三角戀情?本來就沒有他插腳的空位,哪來的三角?」她的心意很堅決,準備拒
絕他的愛。
「我們的湯總編好可憐喔!人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是連邊都沒得站,怎撈得到月?
此心此情,何去何從,唉!情何以堪?」
「宇娟,如果一對相愛至深的男女,為了某種理由分手,不是不愛了,而是愛成為牽
絆,忍痛分手,你覺得如何?有什麼感言發表一下?」宣岑的語氣透著苦澀。
「那要看是何種牽絆?愛情嘛!本來就是個矛盾的東西,讓人歡喜讓人憂,我不是愛情
大師,對愛情沒啥研究。你怎麼突然問起這種無解的問題?」宇娟看著她,研究她的面容表
情,持疑的目光。
宣岑搖搖頭,訥訥道︰「沒什麼。只是想著人世如浮雲,難預料的事太多,紅塵俗世的
我們,情愛牽絆著,總是惹煩憂。」嘆息一聲,眼神飄忽地思起一段回憶。
「喂!別說得如此感傷,我會懷疑你是失戀了,才會說得這般幽怨。」會嗎?她指的可
是她自己?宇娟半研究半凝思的。
宣岑掩住眼底的傷痛,抬首擲給她一個柔美、嫣然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