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OOO年倫敦克里斯蒂拍賣行
克里斯蒂拍賣行的少東埃米爾-福森特恭敬的陪著哥斯朗和湖狼,踱進豪華的單人套房。
「我不喜歡看些毫無價值的東西,埃米爾。」哥斯朗的口氣有些不耐煩。
若不是怕留在暗夜堂,他會忍不住掐死夜晨星,他才不會答應埃米爾之邀走這一趟。不過現在他已經有點後悔了。
「我明白,布特先生。但是在正式拍賣前,你何不欣賞一下台下的展示品?這次的貨物中有幾樣很美麗的精品。」
哥斯朗沒有再說什麼,他純粹是為了耗時間。
第一件拍賣品是十五塊漢代墓磚,用紅綢子包著,底價是六萬五千美元。
哥斯朗冷笑,「在中國農村,人們用它砌豬圈。」
埃米爾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所以說中國人愚蠢無知。」
哥斯朗瞥了他一眼,「是嗎?可是我听說美國太空總署的菁英群中,有百分之三十是中國人。」
看著哥斯朗的眼神,埃米爾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蠢話。他忘記哥斯朗就對於勇於認錯的埃米爾,哥斯朗不予追究。
「曾經有人說,猶太人是天生的商人,德國人是天生的政治家,而中國人是天生的學者,你認為呢?埃米爾。」他以徵詢的口吻問道。
「確實是這樣,布特先生。中國有五千多年的歷史文化可以證明。」埃米爾回答。
哥斯朗滿意地點點頭,拿出一支標有英國皇家徽章的古董望遠鏡向場內望去。
「那是什麼?」哥斯朗把望遠鏡的焦距調好,以便能更仔細地觀察那件貨物。
埃米爾探了探頭,「那是戴安娜王妃生前擁有的一枚黑色彩鑽海水珍珠胸飾,叫作『夜星』。中間那三顆淡紫色的海水珍珠由於光澤圓潤、顆粒飽滿,所以被稱為稀世珍品,而四周呈半月形分布的黑鑽,是從一顆重達五十六克拉的黑鑽分割出來的,之所以割成五十二顆是代表『吾愛』,這是約克公爵送給王妃的禮物。」
「把一顆五十六克拉的彩鑽,切割成五十二顆小鑽石,實在是太可惜了。」哥斯朗露出惋惜的神情。
「也許。可是把黑色彩鑽與淡紫色的海水珍珠配在一起就不同了,而且這枚鑽石的車工極為精細,又是黛安娜王妃生前的心愛之物,我敢打賭,用不了多久,它的價值就會上升到一百三十萬左右。」埃米爾說道。
哥斯朗再次用望遠鏡觀察那圈黑色彩鑽,「為什麼那些黑鑽有一種詭異的炫彩?」
「那是用最新X光技術照射的關系,為了讓鑽石變得更加神秘。」埃米爾說話之際,那枚胸針的價格果然上升到一百三十萬。
「據你估計,它最後的成交價會是多少?」他放下望遠鏡。
收到命令,湖狼馬上轉身走出去。
「如果布特先生喜歡的話,我可以……」
「不必了。」哥斯朗打斷埃米爾,「給未來妻子的訂婚禮物,我不希望由別人來送。」
「啊——」埃米爾嚇了一跳。夜帝哥斯朗-布特即將結婚,而這位幸運的新娘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夜晨星小姐?
「恭喜了布特先生,我希望能有幸參加你和晨星小姐的婚禮。」他試探地說。
哥斯朗一笑,「你很快就會收到我的邀請函。」他不否認他的新娘就是夜晨星。
說話之間,湖狼已經買到了那枚「夜星」,價格與埃米爾估計的相同。
哥斯朗打開精致的水晶盒子,右手戴上白手套輕輕撥弄著盒中的鑽石。
近看之下,果然耀眼非凡。他滿意的闔上盒子,放在自己身上。
「你果然是行家,布特先生。」埃米爾由衷地贊嘆。珠寶這種珍貴的東西,是不能隨便用手觸模的,而往往只有真正的珠寶監定家才知道這一點。
「好了,埃米爾,這里的拍賣已經結束了,我們可以轉入今天的主題了吧?」對於埃米爾的稱贊,哥斯朗並沒有特別的反應,他只是想著夜晨星看到「夜星」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當然。布特先生,請吧!」埃米爾引著哥斯朗和湖狼,走向二樓的另一個房間。
這里又是一個小型的拍賣會場,只不過大多數的買王都是走私買賣的大亨以及黑道人物。
哥斯朗選了一個不容易讓人發現的角落坐下,而湖狼則代替他進入拍賣場,埃米爾則依舊陪在他身邊。
「好東西總要在最關鍵的時候登場。至今為止,他的身價已經高達三億美金。」埃米爾說。
「他值得,只要他手指在鍵盤上一敲,就可以顛覆一個主權國家。」
「你要用他來對付政府嗎?」埃米爾問。
「不,我只是不想讓政府來對付我。」哥斯朗輕笑,「以他的能力,要越過美國中央情報局,和法國聖克萊國際刑警總部的電腦防火牆,消除有關我的一切資料和指紋紀錄,應該不是問題吧?」
「他絕對有這個能力。」埃米爾回答道。
二000年暗夜堂
夜晨星坐在餐桌的一邊,無心地攪動著一杯維也納咖啡。
坐在她對面的伊威恩已經觀察她很久了,發現她幾次想說什麼,卻都沒有說出口。
「小姐有什麼吩咐嗎?」他溫柔的輕問。
「我……」夜晨星抬起頭,猶豫了一下,又低頭輕啜著咖啡。
「香子她很好,現在和我在一起。」他說道,果然引來夜晨星緊張地注視。
「小姐,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香子的。」伊威恩安慰著她。
「我可以見她一面嗎?」夜晨星急切地要求。
伊威恩露出為難的神色,「小姐,少爺臨走前吩咐我不能讓你們見面。」
夜晨星失望的垂下頭,「我明白。沒關系的,只要知道她好就可以了。」她的口氣充滿無奈。
夜晨星挑眉,「他並沒有告訴我。」她雙手握緊了杯子。
伊威恩嘆了口氣,「這就是少爺呀,小姐,你不能要求他像平凡人一樣,因為從他出生到現在,從未享受過一天正常的生活。」
不知為何,听到這話,夜晨星的心突地一揪。
「少爺從來不為自己解釋,就好像他對你的態度。他習慣了發號施令,所以以往在他身邊的女人,從不敢向他要求什麼。
可是小姐不同,你是唯一讓少爺愛上的女人。也許他用錯了方法,但一切都出自一種霸道的關心,因為他不懂得該考慮到小姐的立場。」
伊威恩說得沒錯,她知道哥斯朗是愛她的,但是他的愛讓她難以接受。因為連在他身邊都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這樣的愛如何能打動她?
「他不該愛的。」夜晨星輕-下唇,「他只做他覺得對的事,同樣的,我也是。我要的是尊嚴,而不是做他籠中的金絲雀。有時候我甚至希望自己是他的情婦,只要沒有感情,我們都不必這麼痛苦。」
「不可能的。」伊威恩搖搖頭,「我從小和少爺一起長大,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對於覺得重要的東西,他有強烈的保護欲,即使在他尚沒有能力時就是這樣了。」
伊威恩帶笑說著,但夜晨星卻從他眼中看到了落寞。
「其實,我當年也是被賣到暗夜堂來的。我也曾經以為,對少爺來說,我只是一個奴隸。」
聞言,夜晨星大驚。她從不知道如此風度翩翩、渾身充滿貴族氣質的人,竟然……
「很意外吧!」伊威恩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對不起。」夜晨星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抱歉。
「我不介意。事實上,我們的想法都是錯的。當年剛到暗夜堂時我也曾的行為令少爺的父親十分震怒。
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處罰後,我總會在自己房間發現少爺留下的藥,因為那時候的他,沒有能力保護我。」伊威恩輕笑,沉浸在年少的回憶中。
「我也曾經有機會逃跑,但當我就要踏出暗夜堂的時候,卻清楚地感受到背後有一道目光強烈地盯住我,像是被深深地傷害了一般。
那時候,我第一次覺得,少爺才是最可憐的人,因為他天生是個掌權者,所以一生將不停地面對背叛,於是我沒有走。直到現在,他依舊什麼都沒有和我說過,但是我們都知道對方的心意,這就足夠了。
小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當你明白的時候,就算他在你面前打開門,要放你自由,你也不會離開他的。」
「不要說了,伊威恩。」夜晨星皺起眉,心忽然好痛。
七年了,在他身邊,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雖然恨過他、怨過他,可是她不能否認,他從未騙過她,他的感情一向直烈、霸道的可怕。
但她有她的自尊,也知道像哥斯朗這樣出色的人,不是她所能奢望擁有的,所以她還是期盼著自由。
夜晨星淒然一笑,「既然是銀貨兩訖,又何必非要得到我的心?」
「小姐……」伊威恩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
「不用再說了。伊威恩,你替我好奸照顧香子吧!我……」她忽然很想知道哥斯朗什麼時候回來,那天晚上他在那麼氣憤的情況下離去,如今,一周已過,卻依然沒有他的音訊。但是,猶豫了半響,她還是問不出口。
「算了。」她嘆了口氣,「我回房間去。」
「小姐,請等一下。少爺剛剛有打電話回來,說倫敦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三天後回來。他還說小姐的身體需要調養,我已經要廚房炖了補品送到小姐房間,無論如何,希望小姐……」
「我知道了。謝謝你,伊威恩。」她沒有回身,逕自向自己房間走去。
並不是沒有感動過的,當不需要面對他時,她總能想到他的好。
「小姐。〕伊威恩又叫住她,「一年不見,小姐變了。〕
「什麼?」夜晨星蹙眉。
「以前的你,優雅、美麗,臉上總帶著和善的淺笑,一舉一動都像是畫里的人,讓人覺得好遙遠。」
「優雅順從的我不好嗎?他要的不就是個听話、柔順的寵物?」夜晨星苦笑。
「不是的。無論小姐變成什麼樣子,少爺都不會放棄你的,所以,別再倔了,晨星小姐,你改變不了少爺,只會苦了自己。
而且少爺也需要別人的安慰和支援,尤其是他愛的人。井上一直認為小姐的存在會影響到少爺的事業,可我知道,只有你才可以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安慰他。」
「不可能的,伊威恩,他擁有一切︰水遠不可能會需要我……」
身後的人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她已不再給他機會,伸手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望著那落寞的背影,伊威恩開始擔心。他們……真的合適嗎?兩個都是如此倔強的人,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們拋開顧慮,真心相對?
坐在臥室里,面對著鏡子,夜晨星開始回憶那一年自由自在的生活。
曾經有多少男子捧著純白的玫瑰在她面前,想求得她的愛情,可是她沒有給任何人機會,甚至包括韓凌。
那時候她總會幻想,如果是哥斯朗捧著白玫瑰站在她面前,她會不會同樣拒絕他?
但是,這怎麼可能?她輕輕扯出一絲自嘲的微笑。在他眼中,她理所當然。
鏡子里的人顯得憔悴而縴弱,她忍不住伸手劃過自己細致的眉眼,輕觸毫無血色的雙唇。
那天晚上,在那樣激烈的對話、放肆的大笑後,她絕望地等待著死亡降臨,但那不是她要的。
然而如今,面對鏡子里的自己,心里竟有一種強烈的絕望和痛苦,尤其是想到他時,這種痛苦便會更加深刻。
她想用死來解決一切,但他卻又用香子來威脅她。她恨自己變得軟弱了,更恨自己的心里正逐漸的融入一個他……而第一個讓她意識到這一點的人,就是井上澤太。
一九九九年九月暗夜堂
井上澤太托起她的頭,唇邊噙著一抹邪佞的笑。
「我不要你的身子,只想要你挨一頓鞭子。七年了,他不曾動過你一下,更不準別人對你有半分不敬,不管你有多麼的可惡。如今,他不在了,我只想看你狠狠地受到處罰,這是你早該得到的。」
夜晨星並沒有被井上惡狠狠的要求嚇倒,對她來說,只要能換得自由,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如你所願。」她平靜地回答。
井上澤太愣了愣。他沒想到,她會依然這麼無動於衷。
多年來留心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他早已知道對於突發事件,她總會有出人意料的表現,但即使如此,她的冷靜,還是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威脅。
「來人!」他對著門外低吼,躲開她注視著自己的目光。
兩個男人推門而入。
「帶她走!』井上澤太氣急敗壞地吩咐。
從地上被拖起,夜晨星沒有半分抗拒,甚至依舊優雅的微笑著,但看著井上的眼神卻帶著不屑。
她看出了他的恐懼,盡管明知哥斯朗已死,他還是沒有足夠的膽量來凌虐她。
被綁上木樁時,粗糙的繩索弄傷了她的手腕,流出鮮血。接著,有刀子從背後割開了她的衣服,雪白的肌膚袒露在空氣中。
突地,有一雙手撫模著她的後背,那是井上澤太派來鞭打她的人。那個懦夫即使在這種時刻,也不敢親自面對她。
她咬牙忍住幾欲沖口而出的尖叫,從心底涌起的厭惡戚,令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
以前她也曾被哥斯朗觸模過,但那時她並沒有這般的反感。而如今,無論是身體還是意志,都有著強烈的厭惡感。
她強迫自己忘記即將接受的處罰,而去想著哥斯朗。
他真的走了,永遠地走出她的生命,不會再來攪亂她的心湖,可是她的心卻也隨著他的消失而失落,再也找不回……
倏地,鞭子落下,夜晨星感到全身一陣抽痛,但是她咬牙忍受,因為她就快要可以掙月兌這一切,去過自由的生活。
汗水從傷口滑過,那感覺像是一根針,狠狠地刺進她體內。
堅強些,只要挺過這一刻,一切都會不一樣的。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直到後背的肌膚火辣辣的,對疼痛已沒有任何知覺,她終於被人放下來,丟回她的房間。而自始至終,她的意識都是清醒的。
看著夜晨星後背的鞭傷,井上澤太的心中充滿報復後的快感,「現在的你不但毫不優雅,更談不上美麗。我應該讓他看看現在的你,也許他就會開始厭惡你了。』他嘲笑著她的虛弱。
「優雅?不需要了。我希望你信守承諾,給我自由。」她趴在床上喘息著,每一寸肌膚都火燒般的痛著。
「當然,你隨時可以離開,但永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這屋子里的東西,你都可以帶走。」
「我什麼都不會要的。」夜晨星說道。
「隨便你。不過我看,你要多趴一會兒才行了,就這樣走出去的話,也許明天暗夜堂的路邊就會出現一具尸體。但就算要死,我也絕不容許你死在他身邊。」他欺近她耳邊,一字一字慢慢地訴說著。
夜晨星閉目不語,直到井上澤太離開房間。
她掙扎著起身,但雙手已經舉不起來了,她只能勉強拿了件外衣掩蓋起被割破的襯衫,和一身浴血的傷痕,然後踉踉艙艙地走了出去。
在暗夜堂大門前,夜晨星停下腳步。
她在躊躇什麼?走吧,這本來就不是她該停留的地方,還有那愛不起的人……
再次踏出步伐的剎那,她的心失落了,但她沒有回頭,直到趺入韓湊懷中,她知道自己找到了可以任她舌忝傷的地方,淚,終究還是滑落臉頰……
她還是為他落淚了……這才是她最不能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