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某知名飯店的二樓,牆上高掛著丁高府聯姻的金字紅布條,一旁的入口處用了幾百個五顏六色的氣球搭起拱門,加上賀客送來的各式花束沿著牆邊放置,形行繽紛的花海,更顯得整個喜宴會場氣派非凡、喜氣洋洋。
一進拱門,旁邊放置了一張大型的結婚照。新郎戴著一副金框的細邊眼鏡,溫文爾雅的相貌有種學者的風範,新娘嬌羞的依偎在新郎的肩上,柳眉、內雙的大眼、瓜子臉外加薄巧的小嘴,猶如仕女圖里走出來的古典美人,看過的人無不稱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
為求隆重方便,迎娶的地點設在飯店里,于是新人們天還未亮就進駐飯店,讓造形師為他們盛妝打扮,然後等著早上十一點的良辰吉時舉行婚禮儀式,儀式完畢即大開酒席宴請賓客。
新郎、新娘的休息室位于飯店的十二樓,此時距離舉行儀式還有兩個小時,而造形師早就將新娘美美的化完妝,就等著換上白紗。
伴娘蔣瑜華拿著白色的婚紗。「舒曼!你不趕快穿上白紗,到時會來不及的。」她催促著今天的女主角趕快換裝。
坐在床沿的高舒曼,發型、化妝無一不將她古典的氣質襯托得更加優雅,只差還沒換上白紗,與身上的襯衫、牛仔褲不太協調,否則一定像極了仙女下凡。
「急什麼,還有兩個小時呢?」舒曼看著造型師。「老師,你先去隔壁房間休息,待會我和瑜華要換衣服時再請你過來。」
造型師點頭,離開新娘的休息室。
瑜華放下婚紗,也坐到了床上。「隨便你,反正今天你是主角。」她略微發胖的身材,圓圓的臉將長發往後梳成一個波浪型的公主頭,簡單的樣式,襯托出伴娘熱情大方的感覺。
舒曼但笑不語,看著她大學唯一的死黨。
「真沒想到,你畢業後不到一年竟會閃電結婚,連定婚也省了,也不多玩幾年,好好享受單身的樂趣。」瑜華看著她,心下總是舍不得。
「我也沒想過啊!可是爸媽覺得他好,我也相信他們的眼光,所以就這樣嫁了。」她的眼光柔和,想起她未來的另一半,想起即將舉行的婚禮,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從小她在優厚的環境下成長,父母安排她讀私立小學、私立女中,一直到上大學,她無不在父母的保護下長大;可是,她就是習慣這樣,對生活無欲無求,父母說什麼她就听什麼,相信父母的經歷多,為她安排的一切都是為她好,而她也樂于接受這樣的生活模式。
「不是我愛說你,你真的很像古時候的人,連這種終生大事也听父母的安排,也不想轟轟烈烈談一場戀愛,真搞不懂你。」瑜華自從听到舒曼要結婚後,已經不知-過她多少次,而她卻還是執意听從父母的安排,真令她為之氣結。
「從小到大,我從來都不知道和我接近的人,是看上我的錢還是看上我的人?社會版上每天都有那麼多人為感情的事被潑硫酸或被殺,我听了都害怕,怎敢隨便接受陌生人的邀約,更何況是和不熟的人談情說愛。」她很清楚自己被保護得太好,早已失去判斷是非的能力;既然如此,何不讓見多識廣的父母為她張羅一切。
「你就是這樣,這個也怕那個也怕,難怪永遠長不大。」瑜華清楚反正現在再說什麼也為時已晚,干脆不說了。
舒曼像想起什麼似的,連忙打開隨身帶的手提包。「糟了!我的戒指還在我這里。」她從皮包里拿出一個圓形的紅絨盒。
「你的戒指怎會在你這里?不是應該在新郎那里嗎?」瑜華納悶著。
「他沒空和我一起挑結婚戒指,我就自己去選了一對,而他也一直沒有時間來我家拿戒指,這戒指就一直擺在我這里。」對于她這個唯一的知心好友,她向來無所隱瞞。
「結婚是人生大事,就算他沒空去看戒指,總要有時間拿戒子吧!你老實說,你有多久沒見到他了?」瑜華很為舒曼抱不平,更不敢告訴她,她的新郎可是花名遠播,就怕單純的她會受不了。
舒曼認真的算算日子。「自從拍完結婚照後,我就沒有見過他,大概有一個月吧!」
瑜華忍不住跳了起來。「一個月!?你是說你有一個月沒見到那個姓丁的家伙!」
她點點頭。「這個很重要嗎?看你氣的。」
「當然很重要,你是太單純還是低能兒啊!哪有論及婚嫁的情人,一個月都沒有見過一次面,況且你們都住在台北市。」瑜華見舒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台北市!你懂嗎?你們又不是相隔十萬八千里!」她特別加強了幾分音調,以舒解她心中的不平
「他忙嘛!他說度蜜月要請很多天的假,現在只好努力的工作,將一些案子告一段落,他才能安心的請假結婚。」舒曼說起話來依舊不慍不火,輕聲細語。
「騙誰啊!只能騙你這個從來沒有上過班的千金小姐,哪有人上班上到連約會的時間也沒有,我看他根本不想結這個婚嘛!」想到她這個溫柔婉約的好同學被如此冷淡的對待,瑜華的氣就打從胃里直翻上來。
「小豬,你別生氣嘛!」她總是這樣昵稱看起來圓圓的瑜華。「我之前听他說過,他們公司有可能會升一個副總裁上來,所以他必須努力爭取,不然副總裁的位置可能就是別人的。」舒曼努力的為他解釋著。
瑜華再度坐下,握住了舒曼白皙的手。「你就是這麼好說話。我問你,他說過他愛你嗎?」
舒曼搖了頭。
「那他吻過你這里嗎?」瑜華比著自己的唇。
她又搖頭了。「你也知道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間要做到何種程度才算是真正的情侶。」心底總有一點渴望,渴望他會對她有進一步親密的舉動,可是他總是牽牽她的小手,吻吻她的臉頰,從來也沒有逾矩的行為。
「你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電影電視上演了很多啊!」瑜華心里嘀咕著,連他這麼風流的人,踫都不踫舒曼,可見他是不喜歡她這種以氣質取勝的古典美人。
「像他這樣事業有成,一表人才的人,我媽說很多女人都搶著要嫁給他,可是他卻選擇娶我,我想他是喜歡我的。」這些日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著當他的新娘,都已經要舉行婚禮了,她寧可選擇相信他,也不想再心存懷疑。
看她那個樣子,瑜華不忍再潑她冷水。「哎喲!你都要結婚的人了,我還跟你說這個干什麼,我真是豬頭!算我多嘴,你別想太多。」瑜華看了絨盒一眼。「那你還不趕快將戒子送去給他,要等著看他出糗啊!」
「小豬,你幫我送去啦!」舒曼含羞的臉浮上一朵紅暈。
「是你要嫁給他,還是我?你這麼久沒見到他,難道不會想他嗎?」瑜華取笑著她。
「才不會呢!」她心里其實是滿想他的。
「就算你不想他,為了怕你等一下認錯人牽錯新郎,你就好心點走這一趟。」瑜華拉起舒曼,將她往門口推去。
「不好吧!」舒曼在門邊停下腳步。
跟他認識四個月以來,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是看電影、听音樂會,就是吃飯,幸好兩人還聊得來,對他的感覺也不錯;可是現在要她這樣去找他,她還是會很緊張,會很不自在。
「有什麼不好的,你今天就要嫁給他了,還在怕羞啊!」瑜華又使勁的將她往門外推。
被推出門外的舒曼,拿著戒子盒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往隔壁的房間走去。走到新郎休息室的門口,房門並沒有關。她調勻了呼吸後,輕手輕腳的走進。一進去並沒有看見他,反而听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里面的臥房傳了出來。
「真是跌破大家的眼鏡,我們丁大情人,竟會心甘情願走進婚姻的牢籠里!」楊齊聖嘻笑道。
「我自己也覺得很意外,今天這個新郎倌竟然會是我。」丁少輝面對大學好友的調侃,一點也不以為意。
「我看起碼有一打以上的女人會為了你的結婚而尋死尋活。」楊齊聖此時那張嘴臉就跟猴子沒什麼兩樣。
「猴子,你也太夸張了吧!」丁少輝悶笑在肚子里。從以前他就常常被楊齊聖耍寶的性格弄得啼笑皆非。
「你這麼急的結婚,該不會是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吧?」楊齊聖眼眉挑了挑,一掌拍上了他的背。
「你別胡說,我連她的嘴都沒親過。」丁少輝拉掉楊齊聖的手,向他搖了搖頭。
「怪怪!這不太像你的作風。那我實在不明白你干嘛那麼急的要結婚!」
站在外頭的舒曼一听到他們談論到她,連忙向後縮到了房門口。
「別把我說的那麼下流,那很多都是逢場作戲,對于好女孩我是不會亂來的;況且這一次都是我父母在張羅,我只是照他們的計畫行事,所以連你也是前兩天才被通知的。」丁少輝連他自己也沒想過會在短時間內完成終生大事。
「你會這麼听話,那才是活見鬼呢!這個高大小姐究竟有何魅力,能讓你乖乖俯首稱臣,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真想快點一睹她的廬山真面目。」想起他這個好友的風流史,楊齊聖不禁要佩服敢嫁給他的女人。
「她是個好女人,也上得了台面,重要的是她很听話,會是個好妻子,更適合我這種不安定的人。」丁少輝毫無顧忌老實的說。
「你的意思是說,你根本不愛她,要是你在外面另外有女人,她也不會爭風吃醋,隨便你怎樣都行。」
「也可以這麼說,還有她的財經學歷背景有助于提升我的形象,再加上門戶相當,我沒有拒絕這件婚事的必要。」丁少輝完全是在商言商的態度,冰冷的語調就像在談論一件商品。
「少輝,這不是在做買賣,這是終生大事,這樣對那女孩不太好吧!你又不愛人家,何必將她娶回來呢?」楊齊聖收起戲謔的態度,開始為從未謀過面的高舒曼擔心。
「有什麼不好?我會給她豐厚的物質、無憂的環境;我還會保護她、照顧她,讓她不受任何的傷害。她和她父母要的就是這個,我們完全互相利用、各取所需,這跟有沒有感情似乎沒什麼相關。」他的眼前浮出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盈盈淺笑,那種需要被人呵護在手中的樣子,讓他毫不考慮就同意了雙方父母的建議,這樣他也可以斷了一些女人不切實際的夢想,好好地經營他的事業。
「那她喜歡你嗎?」
「不知道,應該喜歡吧!」他模了自己的臉一把。「這麼帥的臉,每個女人看了都會喜歡的。」丁少輝一改嚴肅的口氣。
站在門口的高舒曼,听了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淚水不禁悄悄滴落。
原來她在他的心目中只是一個可以幫助他拓展事業的女人,連一點感情的成分都不存在,所有對婚姻的夢想,渴望有一個可以愛她讓她依賴一輩子的男人,沒想到竟會淪落為一種交換的買賣!
雙方父母原是舊識,在他們極力想為第二代牽線下,丁少輝及高舒曼就在一次的餐會上認識。長輩們的態度十分的熱中積極,于是在短期間內婚事即敲定,訂婚與結婚一塊辦。
她沒有反對這件婚事,因為她早就被他俊逸的外表、學者型的談吐所深深吸引。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的外表是一種迷障,曾讓許多女人深陷,而她也是他那麼多女人的其中一個。
她緊握戒子盒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忍住哽咽的哭聲,將戒子盒輕放在門口旁的茶幾上,看了最後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
舒曼拭干淚水,走回新娘休息室,一進房間立刻沖進洗手間,怕被蔣瑜華看見她那一臉哭過的痕跡。
「你怎麼了?戒子給他了嗎?」瑜華看見形色匆匆的她,不免擔心的問。
「戒子給他了。我沒事,只是有點緊張,一緊張肚子就不舒服。」她在洗手間里解釋著。
「沒事就好。」
「小豬,我肚子餓了,我想要吃炸雞、薯條。你可不可去幫我買?」她邊說邊用卸妝水涂抹在臉上。
「你這時候要吃炸雞、薯條,你沒問題吧?」瑜華記得舒曼一向對速食不太有興趣的。
「人家好久沒吃了嘛!再說你看過哪個新娘在喜宴上大吃特吃的。」舒曼情非得已的對好友說謊。
「好吧!今天你最大,我就去幫你買,我會快去快回,免得耽誤你換衣服的時間。」說著,瑜華趕忙走出房間。
听到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舒曼加緊卸妝的速度。她必須把握短短的時間,瑜華頂多十分鐘就會回來,她得利用這十分鐘將自己打理好,才能快速的離開這里。
清洗完自己粉亮的一張臉,她又將頭發上的小夾子、頭飾用的鮮花一個一個拔下,原本盤成一個髻的頭發,頓時披散下來。她趕緊將它束成一個馬尾。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的淚水又浮了出來,這是她人生的一大喜事啊!要是她沒有听到那些話,渾渾噩噩懵懵懂懂的過日子也就算了;可是,既然在得知了他娶她的真相,知道他曾有那麼多的女人後,她再也無法平心靜氣的嫁給他了。
所以,在所有人還沒發現之前,她必須逃離這里。拿起皮包,里面有瑜華給她的賀禮,還有預先準備要給造型師、服務生、司機等的十幾個紅包。她看了一下數目,有好幾萬,夠她用的,于是她快步離開新娘房。
在經過新郎休息室時,她不自主的停了下來。那里曾有她最深的期盼,如今卻煙消雲散,忍不住的淚水再度無聲躺下。她沒有回頭的加緊腳步離去,為避免熟人撞見,她匆忙的走樓梯下去,然後再由飯店的側門離開。
她不敢回家,怕會遇見尚在家里的父母,只好攔計程車往台北車站揚長而去。
在偌大的台北車站,初冬的風徐徐吹來,單薄的襯衫止不住寒意,教她全身不禁顫抖起來。
她從來沒有一個人來過這里,連東西南北站她都分不清楚。看著人來人往,她開始有點後悔逃婚的舉動;剛剛憑藉著一時之勇跑了出來,現在想想才覺得可怕。雙方都是名人世家,明天的財經版頭條鐵定會用聳動的標題刊登這則新聞,到時雙方的顏面又將至于何地?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走吧!她既然不能嫁給他,不走又能如何。她往車站里頭走去,總算看到售票的櫃台。
她走進售票口。
售票員問︰「到哪里?」
「請問最近的一班火車到哪里?」她實在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
售票員瞄了她一眼。「高雄,十點十分開,莒光號。」
高雄太遠了,還是離家近些。「買到新竹吧!」她遞出全新的千元大鈔。
由于是非假日,這班列車還剩很多空位,她拿著車票,不知這樣的決定到底對不對。看看手表,十點正,她沒有時間多想,快步按著指標往地下二樓的月台走去。
☆☆☆
蔣瑜華拎了一袋炸雞及薯條回到新娘休息室,卻找不到高舒曼的蹤影。原本以為她可能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還是等不到她的人影,瑜華這才驚覺事情不妙,起身找了找,才在洗手間里發現散落一地的小夾子及當頭飾的鮮花。
瑜華連忙沖出新娘休息室。「不好了!」她高喊著跨進新郎休息室。
看著一臉驚慌的瑜華,兩個男人不禁楞住。
「小姐,請問你找誰啊?」楊齊聖開口問。
「誰是丁少輝?!」她一臉的怒氣,教兩個男人互望一眼,最後丁少輝開口︰
「我是,小姐有什……」
「舒曼不見了!」她大聲的吼了出來。
「什麼?」他的語調上揚,一副听不明白的樣子。
「你听不懂國語啊!我是說高舒曼不見了,今天的新娘不見了!」她的耐性都快要被磨光,怎麼他還像個二楞子?
「怎麼回事?她怎麼會不見呢?你又是誰?」楊齊聖看見來勢洶洶的瑜華,不免口氣也沖了起來。
「我是今天的伴娘,蔣瑜華。你又是誰?在這里大呼小叫的,本小姐又沒跟你說話,你少開口!」舒曼不見她已經心急如焚了,現在還多一個人來插話。
「我是今天的伴郎,楊齊聖。你有話好好說嘛!一定要向打雷樣這麼大聲嗎?」他也不甘示弱的回頂道。
「你──」她氣的轉身就想往外走。
「瑜華,你等等!我听舒曼說過你是她最要好的同學。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以說詳細一點嗎?」丁少輝態度依舊從容。
瑜華想了想。「她剛剛有拿戒子來給你嗎?」
「什麼戒子?我剛剛和楊齊聖都在這里,沒見到她啊!」
「怎麼可能?她特地拿她的結婚戒子過來給你的啊!」一個大人怎麼平空消失了?瑜華由外到里四處走動尋找著。
「喂!喂!喂!你在找什麼?你以為我們會無聊到把今天的新娘藏起來是吧!」楊齊聖看見她那略微肥胖的身體在眼前晃啊晃,不自覺口氣就不好。
瑜華不管他的挑釁,繼續上下左右的瞄,最後她在進門處的茶幾上發現了那個紅色圓形的絨盒。
她對著丁少輝揚了揚手中的絨盒。「你還說舒曼沒來過,這是什麼?」
他接過絨盒,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瓖著碎鑽,樣式極為簡單的戒子。「她真的來過,可是怎麼不叫我們呢?」他一張臉皺得跟老頭子似的。
「會不會我們剛剛說的話被她听見了。」楊齊聖想起了之前兩人的對話,不禁心跳加速。
「你們說了什麼?」她站到了丁少輝面前。「你年紀起碼比舒曼大上七、八歲,都已經是老頭子一個,舒曼還有什麼可以讓你嫌的!你一定說了什麼難听的話,她才會臨時做了落跑的新娘。難怪她會叫我去買炸雞,原來是故意要支開我。」瑜華忍不住直跺著腳。
「猴子!快點!我們分頭去找找,她應該走不遠,或許還在飯店里。」他一個箭步已沖到門口。「不管有沒有找到,二十分鐘後我們再回來這里。」
「等等我啊!」瑜華在後頭追叫。
丁少輝從地下二層的精品店開始往上找,各式的餐廳他一間也不放過,直到一樓的大廳,始終不見她的蹤影。
她到底去哪里呢?她又听進去了多少他和楊齊聖的談話?事情怎麼會這樣?她跑了,這場婚禮該如何收場呢?一連串的問號問的自己愈想心愈亂。
走上二樓看著矗立在門口的結婚照。拍照那天是怎樣的心情,他一點也不記得,只記得她柔柔的笑臉;不管攝影師要她擺弄何種姿勢,甚至幫她做多種發型、換了許多套衣服,她始終笑臉迎人,一點苦也不喊。最後還是他忍受不了,擺上一張臭臉,才停止了一整天無聊的拍照。
幾個女服務生認出他是照片上的新郎,莫不投以欽羨的眼光。發現自己成為別人品頭論足的對象後,他快速的回到十二樓。
回到新郎休息室的三人,每個都跑的氣喘吁吁、神情緊張。
「有沒有找到?」蔣瑜華率先發問,其實在看到他們的表情時,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有沒有其他的朋友或者同學的地方可以去的?」丁少輝保持冷靜,思考著等一下雙方父母來到,他該如何向他們交代。
「沒有!她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同學及朋友,只有我而已。而我卻這麼粗線條,明知她不喜歡吃速食,卻還傻傻地跑出去買。」瑜華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瑜華你千萬別自責,都是我不好。」丁少輝跑的滿身是汗,早就將西裝外套拎到手上。
此時,高家及丁家父母聯袂走來。
「原來你們都在這里,難怪新娘休息室里沒半個人影。」高母身著淺黃色香奈兒套裝,美好的身材,加上與舒曼相似的氣質,顯出屬于她中年女性的魅力。
「舒曼呢?我好久沒見到她,快叫她出來讓我瞧瞧!」丁母福泰的身軀,一身改良式的旗袍,一看即知是有錢人家的貴太太。
三個年輕人面面相覷,沉默了幾秒。雙方家長也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丁少輝清了下喉嚨,開口說道︰
「舒曼不見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個女人的尖叫聲給打斷了。
「什麼不見了?你們說清楚啊!是不是被綁架了?」高母心疼愛女,立即緊抓著丁少輝的手不放,一旁的高父也抿緊了嘴。
「伯母,你別急!舒曼不是被綁架,她只是對我有些誤會,所以生氣跑了。」丁少輝不知要怎麼解釋,才能讓大家听的明白。
就在此時,瑜華的手機響了。她不好意思的看看大家,然後縮到一邊角落接听。
「喂,蔣瑜華。」
「小豬,是我。」舒曼清麗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舒曼!」瑜華的叫聲,震得所有人都趕緊跑了過來。「你在哪里?你這樣一聲不講就離開,大家都好擔心。」
「我不能嫁給他,我想要一個人冷靜一下,你放心,我會好好的。」舒曼的聲音帶有濃厚的鼻音。
「你先回來再說嘛!你從來沒有在外面待過,萬一被騙怎麼辦?」
高母一把搶過了話機。
「舒曼,你別孩子氣了,快點回來,婚禮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了。再說外面的社會很亂,你是應付不了的……」她開始抽抽噎噎的哭泣起來。想到從小把她捧在手心中養著,說什麼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頭受欺侮。
「媽,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他。」她還是重復著這句話。怎麼每個人都這麼看不起她?她一直以為被人保護是件好事,現在想想才覺得自己很可悲,仿佛她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伯母,讓我跟舒曼說。」丁少輝快一步的拿走機子。
「舒曼,你在哪里?我過去接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見了面再談好嗎?」丁少輝也怕,擔心她這樣單純的女孩,會因為他的一段話而想不開。
「我在火車上。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
「嘟嘟嘟……」話筒里傳來切斷的聲音。
「舒曼!舒曼!」丁少輝緊握住大哥大不斷的喊著。
「怎麼了?」丁母看著臉色發白的兒子。
「她說她不能嫁給我,她現在在火車上。」他怕的不是她不嫁給他,而是怕她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如何對得起在場的所有人。
「怎麼會這樣?現在客人已經陸續到了,我可丟不起這張老臉。」丁父悶說,眼看怒氣就要爆發。
「無論如何,婚禮一定要繼續下去,我們兩家絕不能鬧出這種笑話!」高父也無法承受顏面盡失的後果。
丁家是紡織業的大亨,加上丁少輝所任職的強進企業為上市公司中的資訊業,而高家又是金融業的龍頭,這兩家第二代的結合,在商場早已是人盡皆知的美事,創造出的利多消息,更是讓這三種不同行業的股價有亮麗的表現。
「婚禮照常舉行,舒曼逃跑的消息千萬別泄露。」丁少輝說完,將西裝外套穿了起來。
眾人看著他一臉的平靜,實在無法想像該如何舉行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