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錢」如命 第七章 作者 ︰ 向紫悠

傷勢痊愈得差不多的錢克平,已開始恢復以往的演藝工作,雖說喪失記憶的他起初還表現得有些生疏,可畢竟是從前做了許多年的工作,不久即慢慢上了軌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重返演藝圈的他不僅人氣更勝之前,就連片酬也跟著水漲船高直逼天價。尤其這部電影也許是他婚前最後的告別作品,所有參與演出及合作的人員皆是當時的首選,就連導演都是好萊塢中知名的。

由于葛秋苓的醋勁非常大,容不下任何女人親近他,哪怕是個小女孩或是歐巴桑。在她不斷的嬌嗔抗議下,他順從地點頭答應婚後淡出演藝圈。其實他壓根兒不眷戀這種五光十色的絢爛生活,同意卸下明星光環,反倒心里落得輕松。

只是教他為難,甚至……掙扎的卻是另一件人生大事--

結婚!

關于葛秋苓言之鑿鑿地描述他們倆過往的濃情蜜意,他一丁點都回憶不起來。每當他擁抱著她時,心中並無一絲踏實感,反而產生一種莫名的空虛……

就像被錯置的兩枚齒輪般,顯得格格不入。

他曾經深愛過她嗎?愛到允諾與她白首偕老的程度?

他忽然萌生了當落跑新郎的可笑念頭。低頭凝望自己手中的戒指,覺得它彷佛是個枷鎖,牢牢地束縛住他。

婚期是葛秋苓決定的,婚訊也是她宣布的,從頭到尾他都是個被動且稱職的棋子,任由她恣意擺布。

她燦爛如花的笑靨與他愈發深蹙的眉宇,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隨著日子漸漸逼近,她越加開心,他則反之。

「克平?」導演喚道。

正與外國導演討論劇本的錢克平一時晃神了。

「克平?」音量稍微提高。

他卻仍魂不守舍。

「克平!」語氣有些不悅。

他依然目不轉楮地愣視著片場外的一道倩影。

「你大概是累了,那先休息一會兒吧!」導演無奈地搖搖頭,拍拍他的肩膀後離去。

直到導演拍上他的肩膀時,錢克平才回過神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為自己方才的失常一驚,目送著導演搖頭離去的背影。

但是隔不到三秒,他又將視線移回剛剛膠著的目標。

這種異常反應,該算是情不自禁吧!

「又是她?」他喃喃自語。

伍荔兒,一個月前的一天晚上,突然出現在他家的那名年輕女子。曾听葛秋苓大約描述過︰是個不要臉、心機重、死纏著他不放的花痴女人。可是,看起來不像啊!

至少,在他這些日子來的觀察,發現她的人緣還不賴,與其它工作人員都相處融洽,甚至有些年輕的男性員工,皆紛紛對她大獻殷勤,頗有追求意味。

而且,伍荔兒的長相清秀可人,個性也親切好相處;不似葛秋苓總一副高高在上的霸道樣,當然,在面對他時,她都驟變為溫柔的小鳥依人,翻臉有如翻書似的。

突然間,伍荔兒彷佛察覺到他的視線,也抬起眸遙望著他,四目相交,彼此內心卻各有一番滋味。是震撼、是依戀;是似曾相識、是刻骨銘心;是迷惑、是辛酸誰知……

「看來,他已開始注意到我了。」伍荔兒深感安慰。

所謂好的開始,即是成功的一半。

原本她是來片場應征臨時工作人員的,後來想想葛秋苓是絕對不可能睜只眼、閉只眼同意她親近他,替自己養虎為患。沒關系,山不轉路轉,于是她另謀出路,干回她的老本行--擺攤販,跟著他四處遷移。

差別是從前為了搶錢,如今是為搶回愛人。

幸運的是今天葛秋苓並沒有跟到拍片現場,听說她喜孜孜地飛往巴黎去訂制婚紗,想必一周內是回不來了。

「最好墜機算了。」她暗咒,但她隨即反悔。「那樣好像太慘了,再說其它人是無辜的,犯不著倒霉地跟著陪葬吧!-,當我剛剛什麼也沒說。」

彼端的錢克平微皺了下眉頭,一時間竟難以解釋自己今天所有的反常行為。或許是少了葛秋苓緊迫盯人的陪伴,感覺輕松、自在多了,甚至還能分心去注意其它女人--被葛秋苓形容為壞女人的伍荔兒。

奇怪,照道理說,他不應該對她好奇的,畢竟她是他未婚妻最排斥、厭惡的人。同理可證,他也該敵視她才對,怎麼反倒是興起欲了解她的念頭?

他甚至想親身去應證--她是否真如葛秋苓所言那樣的不堪?

「你渴了吧?這是你最愛的無糖綠茶,請你喝。」伍荔兒終于提起勇氣走近他。手心猶冒著汗呢!

本來以錢克平的身分,是不容其它閑雜人等靠近的,只因為她曾經做了他一陣子的貼身助理,起碼有些人際關系,于是負責看場的保全們並未為難她。

而且,這些日子以來,她可也「孝敬」了他們不少,吃人的嘴軟,豈能不予她一些「方便」?

錢克平正猶豫時,她二話不說就將飲料塞給他。

「喝吧!別跟我客氣。」

「……謝謝。」

「不客氣。」她對他甜甜一笑。

「-叫伍荔兒?」他隨意尋了個話題。

「沒想到你還記得。」她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眼角微閃淚光。

「-以前當過我的助理?」他只是想多听听她的聲音。

令人不解的是,他忽覺她悅耳的嗓音竟能輕易撫平他不安的情緒,而且是如此不可思議的……熟悉?

好奇怪啊!為何葛秋苓從不曾給過他這種安定的感覺?

自從他受傷醒來,驀然驚覺自己記憶竟是一片空白時,那種感受比死了更教他痛苦。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雖然至今什麼也回憶不起來,可他心里的確有份深刻的遺憾,似乎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是不該被他淡忘的……抑或者,是一個人,一個在他生命中意義非凡的人。

喪失記憶後的這段日子,他十分寂寞,縱使有葛秋苓成天膩著他,心里卻仍舊莫名空虛。

表面上,他還是溫柔地對待身旁的「未婚妻」,但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卻深感彷徨和茫然無依。

于是罪惡感便產生了。

他知道目前的自己對葛秋苓毫無一絲愛意,卻又偏偏心軟地答應娶她,只因不忍見她傷心落淚,所以他勉強自己,甚至不得不告訴自己不該繼續胡思亂想。

既然曾經深愛過「她」,自然日後也會再度愛上吧!

只是這個「她」,真是葛秋苓嗎?

那為何他的視線竟不知不覺會被伍荔兒所吸引?!

「是啊!左大哥還曾笑我是只跟屁蟲。」她笑答。

「左大哥?」

「喔,就是你以前最要好的朋友兼經紀人的左祈安。不過,看樣子你也忘了他吧!」就像忘了她一般。

「可是,-並沒有一起陪我到希臘去出外景。」

「那是因為我正忙著畢業考。」早知如此,就算畢不了業,她也會牢牢地跟緊他,現在便不會是這種局面了。

人算不如天算呀!

「-真的不像。」他沒頭沒尾地講這麼一句。

「什麼?」她著實不解。

「-不像小苓所形容的那樣。」這是他客觀的感覺。

「她一定把我說得很難听吧?」她苦笑著,心里雖不甘心,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對不起。」

「嗯?」

「若是她曾有得罪-的地方,請見諒。」

「你沒有必要代她道歉。」

這時副導演定近,吩咐該準備下一場演出了。

「那……我先去忙了。」他有些不舍地結束談話。

「去吧!」已近午夜,她也該收攤休息了。

「-……每天都會來做生意嗎?」他指了指她的攤子。

「當然。」她頷首,微笑地說︰「風雨無阻。」

聞言,他心情又是莫名其妙地為之一振。

「那就明天見了。」

「明天見。」她眉飛色舞地說。

她真的很了解他。

一連三天與她閑聊都相談甚歡,有時不必開口,光是一個眼神交會,便清楚明白對方在想什麼。甚至一個小動作、小表情,即可猜出她的下個反應會怎樣。

這該稱之為默契吧!

而且,他發現他們對某些事物的看法一致,生活上的小習慣很相近,嗜吃食物的口味雷同,喜怒哀樂的表達方式更是神似……

這些難道都只是巧合?

或者是他們曾經很親密的相處過?就算她以前曾當過他的私人助理,也不可能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吧!

就像昨天,他不過是隨口說起--

「這造型師幫我配得這條圍巾顏色太沉了。」

「我也這麼覺得。」伍荔兒漫不經心地說,手上一邊翻動著烘焙架上的松餅,一邊攪拌著碗里的面粉。

「水藍色比較適合。」頓了一下,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語畢,又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只可惜造型師說今年不流行那種顏色,因此手邊一時找不到一條我看得中意的圍巾。」

「咦?水藍色圍巾你自己就有一條了,那還是你最喜歡的服裝配件之一呢!」她頭也沒抬地繼續忙著。

「有嗎?在哪?」

「不就在你更衣室左邊數來第二個衣櫃,第三層抽屜里嗎?難不成自己生腳跑啦?」

「確定?」

「當然啊!因為換季時是我收的嘛!」

結果昨晚,他果真在她說的地方找到了那條圍巾。

就算喪失了記憶,他依舊是個極重隱私的人,所以他絕對相信--他的私人衣物,絕不可能交由一個「助理」來收拾,那如果是由「女友」來整理呢?

「女友」?!

于是,他特地打電話給遠在巴黎的葛秋苓--

「小苓,我有條水藍色的圍巾一直找不到,-記不記得是放在哪兒了?」他試探道。

「我哪記得你自己擺哪啦!」她正忙著挑婚紗款式。

「可是,我明天拍戲要用。」

「再去買另外一條嘛!」她自顧自的興奮道︰「別管圍巾的事了。克平,我問你喔!你看我的婚紗是要低胸的,還是保守些的啊?那背部鏤空至臀上的好嗎?我覺得有一件魚尾裙-復古式的很不錯喔,上面還綴滿了珍珠……」

「……」干脆全果算了,他一點听的興致也沒有。

只要想到「結婚」二字,他便頭皮發麻。

「喂,克平,你有在听嗎?給點意見嘛!」她嬌嗔。

「-自己決定吧!」

「克平,這是我們倆的婚禮耶!我若打扮得美美的,你才更有面子啊!怎麼你一點都不關心?」她有些不

依。

「只要-喜歡就好,我沒意見。」

「克平……」他冷淡的語氣令她不悅。

「我累了,明天一太早還有外景,不跟-聊了。」

「克平?」

不等葛秋苓說完,他徑自掛了電話。

他也知道他的態度不對,不應對「未婚妻」漠不關心,但他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心,總情不自禁地想離葛秋苓遠一些,而靠伍荔兒近一點。

為什麼?

他真的弄不明白為什麼。他只曉得與伍荔兒相處,比和葛秋苓在一起時來得快樂、自在。

寒流來襲,陰雨綿綿的一天早上。

伍荔兒照舊拎著大包小包的,準備前往錢克平今天拍戲的外景地去擺攤。她說過她是風雨無阻的!

「媽、爸,我出門-!」

正在客廳看報紙的楊赫再也看不過去了,出聲攔阻︰

「荔兒,-昨天不是感冒了嗎?瞧-鼻子都擤得紅通通的,怎麼不待在家里多休息呢?更何況,今天又有寒流,-的身子怎撐得住啊!」為父的苦口婆心勸道。

「區區一場感冒,不礙事啦!」

「還逞強!」伍秀玉遞了碗姜湯給女兒,要她先喝了祛祛寒。「昨天半夜還發燒到三十九度咧!」

「真的?!」楊赫聞言可著急了。「那更不可以出門。快!回房間去躺著,記得多蓋條被子。」他忙搶下女兒身上的背包,催促她上樓休息去。

唉!多了個老爸,就多了個人管!伍荔兒嘆了口氣。

「我非去做生意不可啦!」

因為那顧人怨的葛秋苓明晚就要回台灣了,她可得好好把握時間,與錢克平「培養」感情才行。

「為何非要去做生意不可?-若缺錢用,告訴爸爸一聲就好,犯不著做得那麼辛苦。」真令他心疼不舍。

「她哪會缺錢用。」伍秀玉笑睨了女兒一眼。「她可是存款達七位數的小富婆哪!」

「是嗎?既然不缺錢用,又何必如此拚命?就連生病了也不肯安份些,真教人擔心!」

「爸,我真的有非如此做不可的苦衷。」

「有什麼苦衷會比身體健康更重要的?」他不解。

「因為……」哈啾!哈啾!哈啾!猛打了三個噴嚏。

「荔兒!」女兒的不適教他不知所措。

分散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蒙天眷顧,一家人得以團圓,楊赫真恨不得將虧欠二十余年的父愛,加倍補償給唯一的寶貝女兒。也許是還不夠熟悉的微妙疏離感,有時候,他真不知該如何與女兒溝通。

天可為證,他多急著扮演好一位稱職的父親角色。

「如果我沒猜錯,-一定是為了克平吧?」知女莫若母,伍秀玉怎會不了解女兒的心思。

「克平?-是說荔兒之前的男朋友,那位大明星錢克平嗎?」楊赫總算恍然大悟,心中卻不免有些吃味。

就是那個渾小子,害得他心肝寶貝女兒吃足苦頭!

女兒的坎坷情事他大致听說了。但天涯何處無芳草,他就是舍不得看見女兒為了一個「頭殼」壞去的小子,吃苦受罪,恨不得立刻痛扁那「負心漢」一頓才能消氣。

「媽……」

「別怪媽多管閑事。我實在搞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為何偏偏要將事情搞得如此復雜?既然克平因為傷重而喪失記憶,-就直接告訴他,-才是他的正牌女友,好將葛秋苓那寡廉鮮恥的冒牌貨一腳踢開便能了事啊!何苦讓自己弄得那麼累,豈不白白便宜了葛秋苓?」

「-媽說的很有道理,-怎麼不這樣做?」他插嘴。

聞言,伍荔兒只是苦笑。

「事情……沒那麼簡單啦!」她又嘆了口氣。「你們不懂啦!反正,這事我自己會想法子解決,甭替我憂心了。」

楊赫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建議︰

「干脆把他忘了吧!改天爸再介紹幾位年輕有為、器宇不凡的企業小開給-認識,保證個個條件都勝過他。」

「你要幫女兒安排相親?」伍秀玉皺了皺眉頭。

伍荔兒聞言搖了搖頭,好笑地望著眼前的父母。

「別忘了,咱們家的血液里都有死心眼的固執遺傳因子。所以,別再花心思勸我,那只會徒勞無功罷了。」

這話說得身為壞榜樣的兩位面面相覦,不再多言。

趁父母失神之際,她趕緊一溜煙地跑出門去。

其實媽媽說的也沒錯,她大可趁著葛秋苓身在巴黎,鞭長莫及的時候,理直氣壯地向錢克平澄清一切,或許事情更容易迎刃而解。

只是,她卻不願意如此做。

現在的她,內心十分的矛盾。

一方面她因為他的淡忘而心痛,多渴望一切能回到從前,她可以毫無顧忌地依偎在他懷里,享受著他深情的擁抱和溫柔的呵疼。

然而,另一方面,她卻一直記著葛秋苓曾說過的--

愛,不是光靠嘴巴說說,而是真心的犧牲奉獻。

當初他在異國身受重傷,又面臨喪失記憶的無助打擊,的確是多虧了葛秋苓的照顧、陪伴。

她捫心自問,自己曾經為他付出過什麼?

她何德何能擁有他的深情?

如果他只因她的話而重回她的身邊,對葛秋苓豈不太不公平?畢竟他在希臘養傷的那段日子,葛秋苓的苦勞不可抹滅。

所以,她情願讓他能再次喜歡上她,她要光明正大地替自己重新贏回他的感情。

該輪到她來付出了。就當她的讓步,是還給葛秋苓那曾用心照顧錢克平的恩情吧!

或許她是愚笨吧,但她甘之如飴。

她絕不會主動告訴他真相,也絕不拿正牌女友的身分作籌碼,總而言之,一切由零開始吧!

萬一事實證明,他果真「移情別戀」了,她也只好珠淚暗吞,笑著祝他幸福美滿。

過去種種,也算是段美麗的回憶啊!

「克平……」葛秋苓打從機場回來,便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幾度欲言又止,彷佛做賊心虛似的。

前兩天,他徑自掛斷電話後,她始終惴惴難安,總覺得他突然對她冷淡許多,老以工作忙碌為由拒絕聯絡。

難道他已想起些什麼了嗎?

「克平。」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準備問個明白。

「嗯?」他猶埋首劇本中,只隨意應個聲。

「是不是她……曾跟你解釋過些什麼?」她心如擂鼓,提心吊膽。

「她?誰呀?」他困惑地眨了眨眼。

「伍荔兒啊!」她急道,不覺提高了音量。

「喔!她該跟我說什麼?」他有些狐疑地抬眸望她。

「耶?她真的什麼也沒說?」她原以為伍荔兒一定會趁她不在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向他訴苦,企圖表明一切,好搶回他。

「真的嗎?」葛秋苓不相信地再次確認。

「-在打什麼啞謎?怎麼我一句也听不懂?」

「沒……沒事。」難道伍荔兒早已死心了?

幸好,她的謊言未被戳破。

看來她不能再心存僥幸,從今以後更要提高警覺,小心防範,至少在她名正言順當上錢太太之前,絕不能讓任何人來阻撓,特別是--伍荔兒。

「克平,時間很晚了,今天我就在這兒過夜好了。」

「不方便吧?我這兒只有一張床。」他立刻推拒。

「我們又不是沒同床共枕過。」

「可……之前是因為我剛回台灣,對環境不熟悉,才讓-在這兒陪我兩天的。而且……我真的比較習慣自己睡。」

「我們都快結婚了嘛!」

「可畢竟還沒正式結婚呀!」

「有何關系?」她撒謊道︰「反正我們早就有過肌膚之親,只不過是你自己忘記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的我,覺得婚前同居不太恰當。所以,請尊重-自己,也尊重我。」他正色道。

天曉得,上回與她同眠的那兩晚,他幾乎是輾轉難眠,可說是睜眼至天明了,感覺非常不舒服,尤其當她整個人偎近他懷里時,他渾身上下都不對勁了。

他確信自己是個身心正常的男人,誰知竟對她絲毫揚不起一丁點,反倒有些倒胃口。

真是奇怪!葛秋苓的確長得非常漂亮,身材更是姣好,而且又三番兩次主動投懷送抱引誘他。豈料,他卻猶如那柳下惠,始終坐懷不亂。

唉……萬一,婚後情況無法改善,那可就糟糕-!

思緒不由得飄至另一個女孩身上……

想起了今早伍荔兒那副病弱的模樣,楚楚可憐地令人揪心。她都虛弱得臉色蒼白了,還總是強顏歡笑。

真是諷刺,最近的他老注意著伍荔兒,卻提不起興致去關心自己的未婚妻。都已經快結婚了,如此貌合神離實在不是個好現象。

這幾天他左思右想,覺得自己不該繼續如此敷衍葛秋苓,否則他會良心不安的。

「小苓。」他難得用如此嚴肅的口吻說話。

「什麼事?」忽然凝重的氣氛教她背脊一涼。

「我受傷至今已半年多,身體上大致都復原了,只可惜對于過去的記憶仍是一片空白。多虧-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著我,甚至還因我而休學。」

「為了你,我付出一切在所不惜。」她認真道。

「小苓,我真的十分感激-為我做的一切。」雖然,她總是自以為是的一意孤行。

「克平?」她突然產生某種不祥的預感。

「-冷靜點,先听我說完。」他先安撫她浮躁的情緒。「有件事我猶豫很久了,一直想同-商量。」

「你該不是指……結婚的事?」心跳漏了好幾拍。

「沒錯。」他點點頭承認。

「你想取消我們的婚禮?!」她歇斯底里地反問。

「不是取消。」他趕緊澄清。「只是延期。」

「延期……延至何時?」她頓時面無血色,音量細如蚊蚋。

「不知道。」

「不知道?!」她又歇斯底里了起來,杏眼圓睜。

「我只是覺得……時機還不恰當。」

「因為你受傷,我們才又多等這半年多的時間啊!好不容易你恢復了健康,現在……居然……」她不禁哽咽了。

「小苓,-還如此年輕,結婚的事實在毋須著急。」

「克平,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別胡思亂想。」他急忙否認,腦海中卻快速掠過一張甜美的笑臉。唉……他最近為何老想到伍荔兒呢?

「你並不願意和我結婚,是不?」

「沒這回事。」他有些言不由衷。

「克平,我真的很愛、很愛你!」她抱緊他。

「我知道。」他嘆道,有些無奈。

她的「愛」,始終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愛,該是令人愉悅的,不是嗎?

但是,為何她所給予他的愛,只教他感到被束縛?

「我必須再等很久嗎?」

「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努力調適好自己的心情。」

「好,我會乖乖等你。」

見她悶悶不樂的,他模了模她的頭,這是個習慣動作。不過,他老覺得怪怪的,好像……觸感不對。

「小苓,-以前留過長發嗎?」他隨口問道。

「不,我向來留短發慣了。」語畢,她渾身一僵。

留長發的是伍荔兒!

他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悶的話,有空就去找朋友出來玩。」他建議。

「我不需要朋友!」她突然激動道。

「小苓……」

「我只要你一個人就足夠了。」她更用力地摟緊他的腰,像是怕心愛的玩具被搶走的孩子一般。

就是這樣!她的世界只容得下他一人,同樣的,她也苛求他的世界除了她之外,不能再有任何閑雜人等介入。

她的愛,好狹隘!好教人毛骨悚然!

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她逼瘋了。

「每天陪我拍戲,很無聊的。」

「沒關系。」她笑了笑。「只要能時時刻刻守著你,我就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算了,隨-高興吧!」他已拿她沒轍了。

「克平,我最愛你了。」

就像催眠似的,她不斷重復著。

一遍又一遍……

「我知道。」除了嘆氣,還是嘆氣。

失去記憶的他不禁要懷疑起自己從前的眼光,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近乎「偏執狂」的人呢?

就算她真是他恩師的愛女,如此幾近病態的強烈佔有欲,也逼得他快大喊吃不消了。唉……

「表姊!」凌——興奮不已地跑進伍荔兒的房間。

「干嘛?-嗑藥啦?興奮成這樣。」

「-才吃錯藥咧!」凌——沒好氣地頂了回去。

「有何貴事啊?我正準備要出門耶。」

「怪哉!-怎麼還如此鎮靜?難道-還不曉得?」

「沒頭沒尾的,誰听得懂-在講啥?」

「就錢克平的事嘛!今早晨問新聞的頭條八卦喔!」

「-指的是他們婚期延後的事?」伍荔兒邊說邊換下睡衣。「我早上看過電視,已經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難道不覺得欣喜若狂?」

「我該欣喜若狂些什麼?」伍荔兒面無表情地梳理著一頭亂發。

「-傻啦?這表示-奪回他的機會大增呀!」

「延後而已!又不是取消。」

「喂,前些天還見-眉開眼笑的,直說與錢克平相談甚歡。怎麼幾天不見,-又變回一副要死不活的『寡婦』相。難不成這回,他真『掛』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少詛咒克平,否則看我不扒下-的皮才怪。」伍荔兒臉色大變,發火罵道。

「要不然,-自己說,為什麼又不開心了?」凌——往後一倒,仰躺在表姊柔軟的床上。

「還不是為了葛秋苓。」

「那妖女又做了什麼?」

「她把克平管得更嚴了。一連兩個星期,我都沒機會靠近克平一步,更甭提有啥進展了。」伍荔兒沮喪道。

「誰教-只肯守株待兔,講什麼君子之爭的。人家她不像-那麼笨,出招前還得先問問良心,莫怪乎讓人家見招拆招了。」換成她,一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對方下流,她便卑鄙;若對方無恥,她絕不當君子。

「我有我的原則。」伍荔兒義正辭嚴。

「去他的原則!」凌——強忍下罵髒話的沖動。「真不明白,-究竟是憨直,還是腦袋瓜『康固力』?」

「沒關系,我沒那麼容易泄氣的。」伍荔兒強打起精神。「終有一天,可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

「別忘了,-心目中那顆重要的『金石』,還被葛秋苓那塊『大岩石』給包圍著呢!」

並非存心潑冷水,她單純的只是想要提醒表姊罷了。

唉!「當然沒忘。」一片烏雲飄上伍荔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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