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想過第二次醒來的時候,陶晚晶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這一切就像是場醒不過來的惡夢,就算她再怎麼緊掐著自己的掌心,試圓以痛覺拯救自己清醒過來,但這場夢境就象是永無休止似的,她幾乎無法再相信自己。
她從來沒有遭受到這種對待罪犯的待遇,她沒做過虧心事,連拿了張公司的明信片也會自責許久,但她卻沒有想過自己為何會變成這群人眼中的犯罪者。
五百億美金?她想都沒有想過這樣的數目有多麼龐大,這些不知去向的錢害得她最親近的上司自殺,最疼愛她的凌伯伯因此而斤責她,而最令她感到震驚的是,那個她已愛上的男人居然是艾蓓的弟弟,一個為了調查她而接近她的男人。
她毫無懷疑地信任他、愛上他,結果在這背後卻隱瞞了最深的欺騙。他騙了她,那個在她生命里留下愛情,讓她鼓起勇氣去突破雪女身分,卻在她醒來的時刻不見人影,留下她驚惶地被這群人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強行帶走,遭受攻訐的冤屈,然他卻是這群人的其中之一。
她好冷,陶晚晶不禁顫抖著,原來寒冷是這般的可怕,身為雪女的時候寒冷令她舒適,從未覺得寒冷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當她如願地褪下雪女的外衣成為正常人後,她才明白寒冷遠比熾熱來得凶猛。然而最令人恐懼的不是冰冷帶給身體的刺痛,而是那種自心底感受到的冷意,一點一滴如萬蟻啃噬地自心靈深處攻擊,直到冰冷而殘酷的恐懼打倒她。
他說的那些會保護她的話,全部都是謊言……
早晨的陽光透射地照耀著這間醫院臨時商借給凌鷹的咨詢室,除她之外,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負責在這間獨立而空白的房間看管她,陶晚晶不由自主地敏感察覺她腕上的冰冷鐵銬似乎想奪走她如常人般的體溫,就像奪走她的自由和希望一般,她挪了挪手,清脆的聲音在這寧靜得窒人的囚室里輕響著。
此刻異常的沉默更加速她想尖叫出聲,這些人的緘默遠比先前的那個人大聲恐嚇強迫她認罪更讓她恐懼。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他們硬要她承認自己辛苦存來的錢都是公司的公款,強迫她承認她是犯罪組織的一分子,然她連听都沒有听過什麼暗雲組織,她又怎能承認?
為什麼會找上她?不管是凌鷹集團安全部或是那個叫做暗雲的犯罪組織,為什麼要將目標針對她?難道她為育幼院而省下所有的錢也錯了嗎?連那個在初冬的夜里出現在她家門口的男人,也是為了調查她銀行里龐大的金額而來。
她不怪自己居然好心地收留了一個陌路人,但她怪自己想得太過天真,輕易地就相信了他滿嘴的謊言,相信他只是個單純而樂天的清潔工,不曾追問過他真實的身分,任他將自己的生活攪得一塌胡涂,甚至被人當成罪犯。他沒有將他的事情告訴過她,而她卻一昧地付出自己的心,認定自己可以……
負責看守她的保鏢們打開門魚貫而出,而陶晚晶仍不自覺地瞅著腕中的手銬,眼里的淚早已干涸,在她被抓的那一刻起,她就不知流出了多少委屈與驚惶的淚水,面對這一切有如夢魘的事實,她發覺自己沒有多余的淚好流。
「晚晶。」凌睿唐輕柔地從背後摟住她縴弱的身軀,滿足地嘆了口氣。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根本忙到沒有辦法睡,先是冒著寒風在十九層大廈上企圖把老大救下來,後是找出老大自殺的原因,接下來又發覺暗雲的行動,這段時間,他一直掛念著昨晚在懷里沉睡的她,而她溫熱的體溫帶給了他喜悅的篤定,她不再是冰冷的雪女,而是一個他可以隨時擁入懷中的女人。
陶晚晶僵住了身子,面容在剎那間刷白,他怎能……怎能在真相大白之後,依然用這麼親密的語氣叫她?背後熟悉的體熱,卻更增添了她打從心底的寒冷,所有想對他吼叫的思緒意外地全梗在她的喉間,令她說不出話來,而身軀過度僵硬的結果,竟令她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著。
凌睿唐立刻察覺她的不對勁,關懷地輕聲在她耳畔問道︰「你很冷嗎?」他又將自己的雙臂收緊了些,以自己的體溫幫她加溫。晚晶習慣在身上僅穿著一件薄薄的棕衫,就算是嚴冬也相同,而如今她再也不是雪女的身分了,以這身衣著顯然太過單薄。
「放……開……」陶晚晶的唇微微地挪了幾下,半天才發出輕微的聲響。
「嗯?」輕柔地磨蹭著她柔女敕似水的頸項,凌睿唐幾乎忘了他的疲累,他腦子里所有能想到的只有摟著她,親吻她誘人的紅唇,讓她在地面前重新展現她因而迷亂的眼瞳……,熱流隨即因他心中的想法而燒出凶猛的,飛速地在他的血液里奔竄著,令他的體熱驟升。老天,他現在就想要她!
「放開我!」他逐漸收緊的懷抱加深了她的驚惶,前所未有的勇氣突然帶給她強大的力量,陶晚晶前一刻仍冷靜地待在他懷里,下一刻卻有如驚惶失措的野兔般用力地在他懷里掙扎;皓腕上的鐵銬限制了她掙扎的自由,使她只能拚命地在椅子上扭動軀體,企圖避開他讓人迷戀的寬闊胸膛。
「晚晶?」凌睿唐輕易地壓下她的掙扎,但她因劇烈的動作而使得椅子搖搖欲墜,他連忙將懷中的軀體拉起鎖在懷里,怕她因一時的情緒激動而傷了她自己。
「別踫我!」陶晚晶拚命地掙扎著,用她生平最大的聲量朝他吼道,被銬住的雙手抵住他的胸膛,試圖將他推開。
「別鬧了。」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氣,他卻又要面對另一場戰斗,凌睿唐雙臂交叉環過她的肩頭的鎖住她的肩,直到確信兩人的身軀緊貼著,而他更能分外地察覺到她的體溫,和她蘊含在身軀里強大的怒氣。
懷中的軀體如剛才突然的激動般停下了掙扎,接著他卻感覺到腳尖的一陣狂烈刺痛,他悶哼了聲,在分心之余陶晚晶掙開了他的手臂,飛快地逃到房間的角落回身瞪著他。
他不曉得溫柔如水的陶晚晶竟然可以有這樣的神情,她平靜似湖的水瞳里盈滿了怒氣,眨也不眨地直愣愣地瞪著他,眸里翻覆著火熱的仇恨與憤怒,卻又如冰般的酷寒,縴縴柔荑在胸前緊握著,好似她面對的不是她昨夜的愛人,而是她此生必定消滅的對象;倘若她現在還是個雪女,凌睿唐可以保證,他現在鐵定凍成了冰塊。
凌睿唐的目光落在那雙銬住她的手銬上,心疼地蹙起眉頭,「那些家伙居然沒有解開你的手銬。」他不是在這之前已經表明了晚晶的清白,他們怎麼還能拿手銬銬著她?這群家伙!等他和晚晶的事情解決完,他會回頭找那群無用的草包好好算這筆帳,竟然敢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這麼相信暗雲所布下的陷阱,連帶害晚晶受到驚嚇。
他上前走了兩步,引起陶晚晶緊張地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朝他丟去,「不要過來!」她慌亂地揮著手,沉重的手銬再度發出不規則的金屬踫撞聲。
凌睿唐敏捷地閃了過去,瞅著她敵視的眼光解釋他的動機,「我只是要幫你解開那副手銬。」她的眼光就如受傷的小動物,脆弱、驚惶得令他的心又一痛。
「不準過來!」陶晚晶又往角落縮去,直到冰冷的壁面貼上她的背部,她才發覺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但她更為氣憤的是眼前的男人,她曾以為自己可以信任他。但在給了她的所有後,卻發覺這一切的欺瞞,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又有什麼可以相信?
過多的意外已不容她再多想,她只想遠遠地逃離這個欺騙她的男人,「把我當成傻子是件很好玩的事嗎?你明知道我為了什麼才那麼用心地存錢,可是你卻……」
「我知道。」他早該明白他的身分揭穿對她來說是種傷害,但愈是害怕揭穿,結果愈是他所不能預料。在這種情況下讓她得知自己的身分,是最糟糕的情況,他無意欺騙她,卻又沒有機會開口告訴她實情。凌睿唐短短地嘆了口氣,「我不是有意隱瞞接近你的實情,闖入你的生活也是為了想證明你的清白。」
陶晚晶搖了搖頭,依舊戒備地瞪著他,「我再也不會傻到去相信你了,被騙一次已經足夠,我不想再被你包著糖衣的謊言騙得團團轉。」為了證明她的清白,呵,在那之前她又有什麼清白可資證明?因為她銀行里的存款,還是因為她有可能是那些人所說的暗雲組織其中的一分子?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偷了公司的錢才接近我,跟著我到北海道也是為了怕我逃月兌。雖然你曉得了育幼院里的事並非我憑空捏造,但你還是怕我逃走,于是你趁我昏迷的時候把我帶回台灣,就是不想讓我這個嫌疑犯有逃走的機會。你利用我的善心,將我的一舉一動全掌握在你的監視中,而你卻高明地故意討我的歡心,幫我保密、幫我湊足土地的錢,讓我心懷感激地對你沒有任何懷疑……」
「晚晶,不是那樣的。」他明了他們的關懷在最初建築在欺騙的基礎上,但他也不願意事情真的成為那樣子,在這之間牽扯著許多關于官方特務機關調查前暗雲組織的許多機密,而他無法一件件全部解釋給她听,就算她听了也不見得會諒解他的舉動。
凌睿唐焦躁地爬過頭發,「或許我當初騙了你,但是當我發覺你並非我們預料的犯罪組織的一分子後,我就做了許多身為一個特工人員不該做的事。」
陶晚晶從鼻子沖出一聲冷笑,聲音帶著心痛後的澹然,「對,其實你什麼也不必跟我說,我在你眼中只不過是一個調查的對象罷了,我又有什麼權利可以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你有很多機會可以跟我解釋你的動機,但你都沒有做,連故意花我的錢都在你的計劃之中,你想逼逼看我是否會為了填補那些錢而露出狐狸尾巴,因而證明我是那個組織的犯罪分子。」
她側過頭短哼了聲,譴責著自己的愚笨,「呵,虧我還以為我可以愛一個人,你的狡猾真的讓我認為你是個一貧如洗的清潔工,天曉得這一千多萬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你看到像我這樣吝嗇的鐵公雞一定很好笑是吧?」他是凌伯伯的長子,家里的資產多得可以拿到街上到處撒,他又怎麼會在乎那些微不足道卻被她視為與她的生命等值的金錢?
凌睿唐敏捷地趁陶晚晶側過頭之際沖過去用力抱住她,但她立即驚惶地推著他,這次卻怎麼也甩不開,他用的力道完全將她貼在他的胸前,似乎想將她揉進他的身體里。
陶晚晶咬牙地抗拒他不斷襲來的氣息,「放開……」她怎能在昨晚錯認為這樣的氣息就是她一生追求的夢想?她太過天真。
「我沒有意思要騙你,晚晶,我就是怕你得知了我接近你的目的後將我的努力全盤否認。」凌睿唐低聲在她的耳畔輕語,雖然她的力氣完全不能與他相比,但為了擁住她還得讓疲勞的自己費力箝住,他不禁十分懊惱。
「我只想為你分擔身上背負的壓力,當我發覺你根本不可能是暗雲的一分子後,我便想盡辦法暗中幫助你月兌離嫌疑,我不告訴你是怕你為這件事煩惱,在你尚未發覺你變成了眾人的目標之前先將事情解決掉,我希望你過著原來的生活,而不是遭受時時被人懷疑的恐懼。」
「你不告訴我,事情會有所轉變嗎?」陶晚晶憤怒地瞪著他,平靜如湖的秋瞳泛起了如驚濤駭浪般的波濤,「我一樣被人當成罪犯,莫名其妙地被押到這個地方承認我根本沒有做過的事,在我最需要你保護的時候,你卻不見蹤影,我不斷地懷疑是不是你拋棄了我,在我對這一切都快絕望的時候你卻給了我致命的一擊。原來你並非真的想保護我,你只是在執行任務,你連最基本的事情都瞞著我。」
凌睿唐沉默地接受她的指控,他何嘗不明白她受到的驚嚇有多麼大?昨夜他是為了救老大而離開,來不及留下只字片語,然而這之間的狀況來得如此急促,他連自己都弄得一個頭兩個大。像她這麼與世無爭的女子突然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他毫不意外她會如此地厭惡他。「也許我沒有選擇最好的解決方式是我的錯,但是我試著用我的方式來愛你,讓你過你想過的生活,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此刻說愛,會不會太矯飾了點?」她無法再相信他,他已經將她對他所有的信任都摧毀了,那是他自己造成的。「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對我做了什麼事?你把我帶進一個我連想都沒有想過的重重陰謀中,卻又不讓我知道實情,等我自己察覺後卻發現你已經把我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我幾乎沒有立足之處。」
他連帶也騙了她的心,她氣憤自己為何那麼早將愛說出口,或許不說她還會有路可退,如今面對他的欺騙時教她情何以堪?說她不會再愛他了嗎?如果感情可以說停就停,她也不會對他產生那麼多的憤怒。陶晚晶咬了咬唇,無奈地搖頭,「離開我的生活,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說過不會放開你。」她的話語令凌睿唐的胃部痙攣地攪成一團,有如挨了她沉重的一拳,他幾乎不願留給兩人呼吸空間地強摟著她,將臉深埋在她滑順的發中,深情地在她發間低語,「好不容易才消除了一直存在于我們之間的隔閡,好不容易才能這樣擁著你而不讓你痛苦,我絕對沒有辦法放開你,你是我這一生認定的惟一妻子,為什麼不試著再相信我?」
陶晚晶狠狠地咬了咬唇,感覺淚水似乎在此時又重展它的威力,她強迫自己眨掉淚水,不允許自己為他的謊言再度屈服。他騙了她一次,那麼往後呢?一次接一次的欺騙,她又需要多少勇氣才能面對他是個騙子的事實?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撒下漫天大謊,然而她卻是個禁不起謊言傷害的人。「我不要。」
「晚晶!」絕望的驚恐淹沒了他,凌睿唐害怕就此失掉她的心,「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我的錯好嗎?嫁給我,當我的妻子,我不會讓你再過以前那樣貧苦而寂寞的日子,甚至你想回日本定居都沒關系,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
陶晚晶費盡好大的力氣才搖了搖頭,他口里所吐出的愛語都是她在昨晚夢境里的甜蜜,卻不料在現實中听了這些話後,只會令她心中的酸楚更為深刻,「不要用錢收買我,我並非真正的守財奴。」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凌睿唐真的束手無策。
「我不要你為我做什麼。」盈眶的淚水終于滑下頰邊,陶晚晶深吸口氣地鼓起自己僅剩的自尊,「幫我和艾蓓道歉,我會一個人離開台灣。」她不想再待在這個傷心地了,比起現實的殘酷,她分外思念齋藤院長和那間溫暖的育幼院。
「你不能離開。」凌睿唐堅定地說,他絕對不會讓她離開他身邊。
「憑什麼?」陶晚晶狠狠地抬起頭怒瞪他,「憑你是我的‘恩人’嗎。」
凌睿唐深深地瞅著她,卻發覺她的眼里已無往常對他的溫柔,他的心又狠狠地被她劃下一刀,他咬牙地忍下心中的刺痛,強迫自己開口,「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我還沒幫你完全洗清你的罪名,如果你現在就回日本,只會更加深你的嫌疑。」他不能告訴她上頭已經限制她出境的事,況且陶永豐的墓里取得DNA中化驗後真的是陶永豐本人,他在北海道找出的消息又斷了線。
陶晚晶的身軀微微地一震,「你仍不相信我的清白?」作夢也沒有想到他仍懷疑她,那麼他先前說的那一堆要幫她洗月兌嫌疑的話豈不又是一堆謊言?
「我相信。」凌睿唐默默地嘆口氣,「我絕不會懷疑你的無辜,但這世界不是只有我相信就夠了,我需要你在我身邊向其他人證明你的清白。」
沒想到她居然連走都走不了,陶晚晶咬牙切齒地瞅著他,「你到底把我帶進了什麼樣的困境里?」她還得留在這個令她狂亂的地方,這算什麼?
凌睿唐無可奈何地抿了抿嘴,「你需要繼續待在公司,過你往常的日子,其他的事情交給我煩心就行了。」
「你作夢!」陶晚晶大吼,她怎麼可能還待得下去?「我不能回日本,難道連我選擇工作的權利都要剝奪?」
「晚晶……」凌睿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給她听?「發生這種事,你逃了只會讓別人以為你心虛,真的盜用了凌鷹的公款,如果你仍留在公司,就沒有人會興起其他的揣測,只有這樣,你才不致被人誤會。」
陶晚晶狂亂地搖頭,「我才不管那些!」別人要怎麼說隨他們去說,她又怎能在意別人的嘴里會講出什麼東西?
「我不會讓你走的!」凌睿唐擰了擰眉,狠下心來將話說絕,讓她無路可退,「如果你決意不澄清你的嫌疑而離開,我沒有辦法阻止謠言在同業間擴散,雖然你曾是凌鷹的高級秘書,但你的學歷無法我到與凌鷹相提並論的公司,況且發生了這種疑似侵吞公款的丑聞,你在每一間公司都待不下去,而我會用我的力量,讓你永遠也無法在其他公司工作。」
陶晚晶震懾了下,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涼意泛滿她的背脊,她的眸里承滿難以置信與憤恨,腦里所有的思緒都是想著如何將凌睿唐千刀萬剮,這種恨意來得如此強烈,強烈到讓她的身軀因這狂猛的情緒而顫抖。她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方能從苦澀的喉頭擠出陌生而破碎的聲音,「凌睿唐……我恨你!」
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恐嚇,陶晚晶硬打起她僅剩的尊嚴回到公司,她無時無刻都想著要離開這個地方,遠離他對她所造成的強大威脅,偏偏老天卻不讓她如願,艾蓓自殺未遂後的這兩個禮拜里,他代替艾蓓成為凌鷹的臨時總裁,就算她有多麼不願見到他、不願再去回想那些悲傷的事,她都只能強撐著她最後的勇氣,咬牙面對他和公司同事間的冷言冷語與惡意中傷的面容。
對凌睿唐的情感隨著日子的增加而愈發矛盾,她怎能在痛恨他的同時,又驀然發覺自己的視線總是追隨著他的背影?他背叛她,她卻無法徹底地恨他,她多希望自己的個性能夠像他人般敢愛敢恨,可她卻學不來那種灑月兌。
她習慣與人無爭,默默地接受別人的傷害,再幫那個人找理由。齋藤院長也說過她的柔順與善良是她最大的致命傷,而齋藤院長說得一點也沒錯,她太軟弱了,無法在受傷害後想著如何報復別人。
為什麼在她如願以償地從雪女變成正常人後,她卻更加地感覺自己恍若不時地深處在冰天雪地里?過去的她處處看得到他人的溫暖,進而羨慕能夠擁有溫暖的人類,但如今她卻看到的是人性的冷酷,遠比傳說中冰冷的雪女可怕上千萬倍。陶晚晶深吸口氣挺直她的背脊,一手端著咖啡輕敲著隔開她與凌睿唐辦公的門扉。
「進來。」凌睿唐嘴角彎起一抹寵溺的笑容,見她僵硬地以最標準的禮儀進門,她的神情依然充滿戒備,緊張得活像走在薄冰上的企鵝。
待在凌鷹惟一算得上的好事,大概就是她每天听候他指示所送來的咖啡了,雖然她表現得那麼冷淡,一板一眼地完成他的要求,但只要看到她,他就頓覺整天的煩悶消失了蹤影。
「你的咖啡。」急著想離開凌睿唐灼熱而專注的視線範圍,陶晚晶飛速地將咖啡端到他的桌上,卻不料一時用力過猛,杯內香醇而熱燙的液體濺燙了她的手,她忍痛地低呼一聲,整杯咖啡完全傾倒在她身前的文件上,蔓延過雪白的紙張。
「對、對不起……」她臉色蒼白、手忙腳亂地找尋著可以拯救文件的東西。
凌睿唐臉色微變地迅速站起身,抓住她的肩將她押到茶幾旁,飛快地將擺示用的鮮花丟了滿地,然後將她被燙傷而泛紅的柔荑浸入花瓶中。
「那些文件……」陶晚晶不斷地回頭望著桌上的慘狀,能擺上總裁室的文件都很重要,她卻一時粗心大意地毀了那份文件。
「見鬼的,你的手燙得都紅了,管那些該丟進垃圾桶的鬼文件干什麼?」凌睿唐不雅地又詛咒了幾聲。早知道泡咖啡會有燙傷她的危險,他就該找其他不會傷害到她的方式讓自己見她幾次面,他又不是真的喜歡喝咖啡,最近為了看她,他強迫自己喝咖啡喝到頭都隱隱作痛。
「可是……」陶晚晶滿腦子還是想救那些文件免于遭殃。
凌睿唐不耐煩地用嘴堵住她的唇,將自己煩郁兩個星期的深情傾盡在這一吻中。
陶晚晶頓時又在他懷里僵直了身子,兩個星期里,她一直刻意和他保持的距離卻在此時被他打破,他的唇狂猛地啄食著她柔女敕的唇瓣,霸道而需索著她的回應,她驚惶地在他懷里掙扎,明知自己無法與他的力量抗衡,但她卻敏感地感受到他熾人的體溫和他拂上頰邊的陽剛氣息,更加迷亂了她復雜的心緒。
凌睿唐執意地喚起她的記憶,凶猛而渴求的吻中緩緩地滲入了一絲柔情,火熱的總在他每次觸撫著她時升起,這種強烈激狂的欲火幾乎逼瘋了他,他不能忍受她冰冷的怒意將他們兩人隔離,他們本該彼此相屬,就如他們相契的軀體一般。
與其痛恨他的欺騙,陶晚晶更痛恨自己的軟弱,明明決定她該恨他,但,在他懷里她誠實的身軀卻自然地違背了她的意志,無力地汲取著他身上的熱源在她體內加溫,可恥地渴望他的每一絲柔情。就算明白他是個騙子,她也不能拒絕她深藏在心底希冀的溫暖。
他的舌放肆地侵掠著她的領地,強烈地訴說他的征服,陶晚晶不禁呼吸急促,感覺到他堅決而熾熱的正緊密地貼著她的身軀。
「嫁給我、」凌睿唐的嗓音如鬼魅般在她的耳畔輕誘著,描繪著她耳廓,在其周圍吮吻著,引起她的輕顫。「晚晶,不要再賭氣否決掉我們之間的感情。」
想拯救自己的心,也害怕著他輕易就能對她造成的影響,陶晚晶在吻間強迫自已回神,「這就是你……今天求婚的計策?」
兩個禮拜來,她每天拒絕他的求婚招數,然而他卻用各種卑鄙的手段,想趁她心慌意亂之際答應他的求婚。
「我只希望你能真的屬于我。」凌睿唐深情地瞅著她,深邃的黑眸因火熱的而燃燒著,「不要排拒你自己的心,別用諾言掩飾你真正的感情。」
謊言!驟升的火熱突然蛻下迷人的外衣,迎頭的冰冷穿透的迷霧,陶晚晶想尖叫出聲,用盡力氣地推開他,這才慌張地發覺他幾乎在不知不覺中解開了她襯衫的扣子,她飛速地奔到門邊,緊抓住她的領口瞅著他大吼,「真正用謊言欺騙愛情的人又是誰?」
羞恥的感覺隨著清醒而來,陶晚晶的眸里盈滿受傷的神色,她差點……她差點答應他了!在蔓延的邊際里,她真的差點屈服于他誘人如蜜般的謊言中。
凌睿唐蹙起眉頭,頗為驚訝她竟然可以在他來不及察覺前逃月兌,他瞅著她,明白兩人在這件事受到的傷害都是相同的,他緩緩地嘆口氣,「晚晶,我隱瞞了我的身分,但我從沒有在我們的感情里加入欺騙。」
陶晚晶僵硬地搖了搖頭,「我無法相信你,你所做的一切早已讓我不能再相信你了。」如果可以,她寧願選擇從前冰冷單調的生活,與如今時刻心里所受的煎熬相比,她依戀以前兩個人搶泡面吃的快樂時光。
「該死的,你究竟要我怎麼做?」凌睿唐詛咒地又爬亂了他的頭發,他不曉得她還有多少堅持,事情解決的方式很簡單,但她卻硬要往牛角尖里鑽。
陶晚晶緊抿著唇,告訴自己絕不可以心軟,她該將自己決定最好的結局勇敢地說出來。她克制著開始在她眼眶里泛濫的淚水,逼迫自己微顫的聲音听起來沒有一絲不確定,「證明我的清白,讓我早日離開這里。」
「好!」凌睿唐猛然地呼了一日氣,「如果你要證據,告訴我在一個月前,有個代號叫做FoX的人動了你的電腦,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