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那頭豬打架換回了哥兒們的情誼,卻也讓她以一支「校外打架」的大過不夠干浮俐落地畢業。劉穎若雖然不高興,卻也沒辦法,如果當初不是朱展麒數年來阻止她到處逞強,她說不定早就因打架記過太多而退了學。
好吧,畢了業就是畢了業,反正用功點考上好一點的大學,她的高中文憑不夠完美就不會被特別注意,再說她初次投稿的武俠小說也通過出版社的審核了,從此以後她不但可以做個快樂的大學生,更可以做個業余的文字創作者。
快樂、快樂,當個大學生絕對要快樂,但是一遇上那頭豬,她就覺得自己實在不夠快樂了。
「賓館事件」讓孫曦尤的父母發覺自己的女兒異性關系太過復雜,不但對她的行蹤嚴格把關,更不準她和朱展麒來往,根除掉將來可能會有的麻煩。而有個警官父親的朱展麒,對自己生性溫和的獨子打架同樣也無法忍受,嚴厲地阻止兒子再有年少輕狂的舉動,什麼樣的女孩都可以來往,就是不能找孫曦尤。
這本來是別人的家務事,也不干她身事,但是當朱展麒一臉苦楚地來找她訴苦,幾乎把他和孫曦尤的苦戀講成現代版的「羅蜜歐與茉麗葉」時,她只能拉長著一張臉,懷疑這場惡夢到底哪一天才算完結。
因為阻礙愈多,才愛得愈刻骨銘心?老天上這算什麼,他和孫曦尤的戀愛一定得談得轟轟烈烈的嗎?
第N次地听完朱展麒對她吐的苦水,劉穎若早已分不清胸口中的空虛是因為疼到麻木,還是她已經接受了他們相戀的事實。她冷冷地瞅著苦惱不已的他,頻頻冷笑地建議他︰想和孫曦尤在一起,要嘛就一起殉情;要嘛就先上車後補票,生米不僅要煮成熟飯,最好還煮成焦炭,隨便他選哪一種。
說這種玩笑話,她是打定了主意,一來朱展麒很熱愛生命、二來他奉公守法,給他的這兩個建議絕對不可能會實行,但是到了大一的寒假,他帶來的消息幾乎讓她活活從椅子上栽下來。
他帶來了孫曦允已經懷孕的消息!
劉穎若當場愣在原地長久不語;腦海里一直響著她幾個月前嘲弄似的建議,愣愣地听著朱展麒開始陳述他別無他法,和孫曦尤商量過後決定接受她的說法,果然雖然兩家的家長雖震怒不已,但本已成舟,他們也無力改變事實,加上孫曦尤寧死不願墮胎,只好盡快讓他們結婚,將孩子生下來再說。
怎麼會這樣?她所認識的朱展麒,居然會為了愛做出這種事!他對孫曦尤的愛,真的已經濃厚到無法割舍的地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但是回到家一想起孫曦尤已經懷孕的事,便無法自抑地沖到廁所趴在馬桶上嘔吐,就算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讓她嘔吐,她還是不止地干嘔,吐出腥酸苦澀的黃肥水,完全控制不住地想將心中所有的震驚與悲憤吐得一干二淨。
等回過神來,她的臉上早已爬滿了汗水與淚痕,而母親與李叔則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差點為她叫來了救護車。他們雖問起原因,她總是不說,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偶爾會被他們發覺她在廁所干嘔與默默飲泣。
她氣朱展麒,也氣自己,但是卻怎麼樣也沒辦法從此討厭他,她刻意地與他避不見面,另一方面也就在那時候決定了出國念書,躲得愈遠愈好,因為如果讓她再看到他,她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是她害的嗎?是她嗎?就因為太相信自己所認識的朱展麒,天真的認定她的說笑只是笑話,卻沒料到真成了事實。
然而最殘酷的事情是,就算發生了這種事,已然確定了新娘不是她,她還是沒辦法像她向來灑月兌的個性,將整件事一笑置之,反而像個不死心的普通少女,希望在出國前還能見他一面。
可笑啊!暗戀,其實是痛苦的……
嗚,好慘的過往、好慘的夢……哇嗚!頭好痛!
劉穎若猛然抱住自己疼痛欲裂的頭部,不住地翻滾。老天,昨天她到底喝了多少酒?天啊!為什麼喝醉酒以後一定會有「宿醉」這種事情?
滾來滾去,她的腳邊不小心好像踢到了什麼溫溫熱熱的東西,她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後睜開充滿血絲的紅眼,朝床上多出的障礙物望去。
朱展麒?
咦?呢,對,她昨天沒回家,因為她打算灌醉他,趁他酒醉時騙他跟她談戀愛,結果卻失敗了,哎唷,作戰又失敗,自己回家躲在棉被里慢慢哭吧!
劉穎若忍住頭痛地起身,突然覺得室內的冷氣開得好強,她搓了搓手臂,這一搓,她全愣住了。
為什麼她沒穿衣服?視線緩緩地落到自己光果的身上,她隨即瞪大了眼珠。乖乖,她真的什麼都沒穿!怎麼回事?難不成那頭豬他、他……
完了,他是果的,她也是果的,兩個人躺在床上一晚上,幾乎都醉得不省人事,而她也只有酒醉昏睡前的記憶,他們有辦法做……那件事嗎?
她屏住氣息好半晌,抓起床側凌亂的被單胡亂裹在自己身上,望了望床下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跨過他的身軀,就怕會吵醒他。無巧不巧,他剛好發出一聲囈語,令她的目光警戒地緊盯著他,然後她視線的余光瞧見了他上臂不甚明顯的……
抓、抓、抓痕?
「好像有做過什麼事」的證據又多了一個,劉穎若錯愕地死瞪著他手臂上的抓痕,趕緊回頭尋找床上有沒有什麼落紅的證據。找了半天,她微微地呼口氣;可是又想到根據醫學報告指出,初夜會落紅的女人只有七成,那她……不會很該死的就剛好是那剩下的三成吧?他們到底……
好吧,用另外一種求證方式。劉穎若寂靜無聲地緩慢靠近朱展麒,將自己的手指曲成爪狀,然後依指甲的接觸痕與指間距離比對他手臂上的抓痕。
完了、完了、完了!是她抓的,她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麼蠢事?
劉穎若震驚得面無血色,心里直想尖叫,連腦中不斷折磨她的宿醉小矮人,也放下了鋤頭改用電動鑽地拼命轟炸她的腦袋。驚駭過度,她雙腿不听使喚地軟軟跪坐在他身旁,壓根沒想過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好可笑啊!這比起那場讓她蘇醒的夢境更為可笑,只可能發生在文藝小說里「酒醉失身」的芭樂劇情,居然也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她猛吸了口氣,才發覺自己急需清醒的氧氣。事實證明她好像真的跟他做了什麼;但為什麼她醉到什麼都記不得?她身邊的這頭豬,真的有膽……
沉睡中的朱展麒似乎感覺到身邊的體溫,表情非常滿足地咕噥一聲,結實修長的手臂攬臂一抱,隔著床單又抱上了她的腿。
這下子劉穎若嚇得連氣都不敢喘了,她趕緊非常小心地將他的魔爪一指、一指扳開,不料他卻不滿地蹩眉,扳開的指頭又回到她的腿上摟得更緊,模糊的夢囈聲里讓她听到了心頭為之震痛的文字。
曦尤!他把她當成了孫曦尤!
恍若被臨頭澆下了一頭冰雹,既冷得令人心寒,又痛得無法招架。劉穎若困難地吞咽著喉中梗住的氣息,身軀卻不住地泛起冷顫。如果他昨晚也將她當成了孫曦尤;那他鐵定做了什麼事,但她怎能成為孫曦龍的替代品?他怎能這麼對她?
狂猛的怒氣如火焰般地竄上她的眼眸,挾帶了豐沛的水氣,劉穎苦連連深呼吸地抹開盈眶的淚意,心底已經篤走了不讓這頭豬好過。她伸手緊掐成拳,用著十分的力道朝他昏睡的臉一定痛下去。「噢!」受害者毫無防備地慘叫一聲,一面滾開身軀,一面抱住自己的鼻梁從劇痛中醒來,他捧住自己疼痛欲裂的頭,霎時還想不到是誰毆打他的問題,只能很直覺性地吼出最常偷襲他的施暴者名字。「劉、穎、若!你干麼偷襲我?」
「很好嘛!你還知道我不是孫曦尤!」劉穎若朝他回吼,此時才發覺宿醉的威力真是無與倫比,吼得連她也不得不抱住頭疼痛半晌。
疼痛干擾了朱展映一會兒的時間,他閉眼地隱忍住頭痛,才抬起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瞪她,然後完全地震僵了身軀。
穎若哭了。
他記得他最後一次看到穎若的淚水,是在他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從此以後她表現得比任何一個人還好強,絕不讓所有人看到她的淚水。但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臉上的水又是什麼東酉?朱展麒像如燙著般地直跳起身,又捧住暈眩的頭顱低吟一聲,直到他瞧清自己的軀體光溜溜地,才忙不迭地沖進浴室,稍後才探出顆頭,以異常詭譎的神色瞪著裹著床單坐在床側的劉穎若。
一瞬間,一抹難以置信的驚恐揪住了他的心髒,他呼吸停頓地瞅著哭泣的劉穎苦,懷疑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而且……他真的有嗎?
「穎若……」他忐忑地開口,黝黑的面容飛上了青白,如果可以,他真想當場暈死在原地。「我們……沒怎麼吧?」不可能吧?昨晚他只是……
「’你居然問我?」她詫異地抬起頭瞪他。「我還想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沒記憶嗎?」朱展麒從來沒有把眉頭皺得這麼緊過。
「這句話也該是我問的吧?」劉穎若的臉陰冷冷地,氣憤地抹掉眼里的淚水。
沒有!除了昏倒前的些許記憶,他一點也不記得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朱展麒捧住頭申吟,暗忖他八成瘋了,才會有如此可笑的場面發生。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和穎若……
瞧他龜縮在浴室里頭,她無名火起地咆哮,「朱展麒!你這頭豬有膽把我當成孫曦尤,就別當只縮頭烏龜躲起來!你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他能有什麼交代?朱展麒在心底低嘲了聲,況且穎若親口說了他把她當成了曦尤,那就算他再沒有記憶,昨天晚上也當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和穎若這麼多年都沒事……
嗅!老天,殺了他吧!穎若的淚水是他辜負了她的鐵證,他竟因酒醉而做出背叛哥兒們情誼的事,她那麼信任他,他卻是個小人。
「朱展麒!」豬就是豬,連點人性都沒有!
「穎若,先讓我靜下來想想。」朱展麒挫敗地抹了抹臉,不忘順手抓起一條毛巾圍住自己。
「你還得想?」實在氣得忍不下去了,劉穎若一個箭步想把他從浴室里頭拖出來痛扁一頓,可惜床單太礙腳,她急急地絆了下,差點一臉撞在浴室門板上。
「小心!」朱展麒直覺地上前扶她,才踫到她的肩頭,馬上放開地險拉住她的床單,以免她又一次在地面前春光外泄。
劉穎若死瞪著他,說不上臉上的紅暈是因為難堪,還是被他氣到說不出話來,她用力地用眼光殺他,非把他整個人都燒掉不可。「你打算怎麼辦?」
又是打算怎麼辦?他能怎麼辦?天!怎麼會搞成這種地步?朱展麒煩躁地抓頭,雙手垂到臀側,無法忽略心中強烈的罪惡感起伏,「如果你現在想把我打成豬頭,那你就動手吧,!等你心里的怒氣平復下來以後,我們再談。」對于她,他只能做到這樣了,至于昨晚自己干的好事,他竟有些不想再提起。
「倘若我想砍死你呢?是不是連談都不用談了?」她陰狠地咬牙。
「我倒希望能有這麼好解決。」假使她給他一刀,他還覺得痛快些。他揉了揉眉,「突然發生這種事,我連個前頭後續都還沒理清楚,更別提該怎麼辦。」,
「娶我啊!很簡單,通常發生這種事不都是以這個做結尾?」劉穎若氣得口不擇言,心想既然這種芭樂事情都發生了,干脆芭樂到底算了!‘
朱展麒眯起眼狐疑地瞅著她,「穎若,你真希望我因為這種事情娶你?」
她同樣也抱著胸睨他,「如果你敢娶我。」去他的,他總不會對這種鳥情況坐視不理吧?
朱展麒深思地考慮著,眉頭緊緊地蹩在一起,謎般的眼神根本讓劉穎若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過了好半晌,他深深地嘆口氣,「穎若,你真的希望這樣嗎?假如你真的要我負責,我沒什麼話好說,你大可以開始準備婚禮。」
「你——」劉穎若錯愕地瞪大眼,剎那間她的怒氣實在不知道該往哪里竄出,她像瞪怪物一般地死瞪著他,眸中的火苗更盛,狠狠地往他臉上揍了一拳。「朱展麒,你是豬啊!我叫你娶我就娶我,你就因為我的任性準備犧牲掉你的幸福?"
他的幸福?朱展麒毫尤反抗地挨下那一拳,心里卻在霎時有些感動。穎若……會考慮到他的感受嗎?雖然明白這個錯誤出在他的身上,她卻不再任性地只顧她自己,所以她才坐在床邊哭,才在听到這種話時憤怒地扁他……
「你說話啊!」又一拳伺候在他的胸口上,她氣得眼里的水氣又把視線弄花了,「你真的想因為這種老套而娶我?你忘了你的孫曦尤?還是你根本不看後果,誰不小心上了你的床你都會娶她?」她不要,她才不要這種負責式的東酉!
朱展麒擰眉地瞅著她伸手抹掉淚水,胸臆間異樣地泛起同樣的苦澀。他喜歡穎若是因她的個性大而化之,她總像個笑容滿面的傻大姐頭,不會想太多,也不會考慮太多。可是在此時,他發覺了該若似乎也有著一面他未曾注意的縴細。他咧嘴苦笑,又煩惱地搔了搔頭。
「別哭了,我只是……想要彌補……」
「該死的!我不要你的彌補!你又哪只眼楮看到我哭?」劉穎若猛力吸鼻,將淚水逼回眼眶里去。這已經不是該不該補償問題,而是他的說法實在令人生氣。她又不是什麼一哭二同三上吊的悲慘女主角……好吧,她已經又哭又鬧了,就差她自個兒回家找一條蠅子好結束掉她的困擾。
他瞅著她,不知她還想逞強到哪時候。「我兩只眼楮都看到了。」
「那我給你足夠的理由去看眼科!」二話不說,她火大地以她的方式送給他左右眼各一拳,讓他馬上從一頭豬升格為國寶級熊貓。
又被揍了兩拳,朱展麒捧著猛冒金星的雙眼苦笑,他突然發覺他搞不懂穎若在想些什麼了,行事語氣依舊是她的作風,問題是出在她這些舉動的背後,她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心態?他無奈地呼口氣,「穎若,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高興?」
他怎麼做她都不高興!劉穎若抿抿嘴,「我才不要你負責,見鬼的,發生這種事只是意外,當沒事就好了。」
「當作沒事?」他詫異地又重復了一遍。
「要不然你希望有什麼事?」可惡,愈看愈想扁他!
朱展麒沉默了下,又煩亂地抓抓頭,「如果真的發生,我沒辦法裝作沒事。」
「意外,這只是意、外,懂嗎?」劉穎若近距離陰狠狠地瞪著他;深深埋藏起在她心中一直勸告她的聲音。「就當這只是單身男人很平常的一夜,而不幸剛好對象是我,忘掉就算了。」
瞅視著他緊擰成一塊的面容,她又為自己必須說出口的話在胸口揪了下,她驀然地甩開頭不讓他瞧見臉上的表情,拼命地壓著喉問苦澀地低語,「別忘了我只是你的哥兒們,而你愛的人不是我,是孫曦尤。」
哥兒們的一夜?穎若真有她所說的那麼灑月兌嗎?
但是……穎若哭了。外表堅強的人不一定代表真的就很堅強,而他更能明白她時常穩住內心里的脆弱,表面上卻裝作毫不在乎。她易怒,也不太能藏得住話,可是,她顯然在躲他。
他連續好幾天上她家找人,劉家父母給他的答案是穎若到南部旅游找靈感,偶爾想到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兼報告地點,一會兒在屏東,下一刻人卻在花蓮,語氣听來十分享受旅行的樂趣,可她卻連通電話都沒打給他過,甚至有次她報平安時他說服劉家父母換他接听,但在她听到他突然接過電話的聲音後,竟一聲不發地將話筒掛上。
是生氣嗎?還是有其他的原因?胡思亂想的結果,令他愈來愈擔憂他們的友誼不再存在,果然在穎若的心里,那天晚上的事造成了很大的陰影。她要他不在乎,但他怎能不在乎?做錯事的人是他,他根本不該醉到將她錯認成曦尤,而且,他到現在才明白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明白穎若的內心。
朱展麒挫敗地呼口氣,工作沉重的壓力比不上心頭上的陰霾,他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不曉得該拿他多年的拜把怎麼辦才好。他果瞅著電腦螢幕設計到一半的程式,直到內線響了好幾聲,他才從沉思中接起電話。
「什麼事?」
「抱歉,打擾您的工作,外頭有位小姐找您。」總機小姐禮貌而客套的聲音由話筒傳來,「請問現在要接,見那位小姐嗎?如果您……」
穎若!一定是穎若!只有她才會什麼都沒告知他突然跑到他的公司找人。
「我見!」朱展麒霍地起身,打斷了總機小姐的聲音,以最快的速度沖出辦公室,滿腦子只想著他得先看看穎若的情況,問清楚這些天來他懸宕在心中的疑問,然後……他要好好地痛罵她一頓,她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跟他玩失蹤的把戲!
「穎若……」朱展麒快速地沖進會客室,等到發覺眼前的人不是劉穎若時,他吊在胸口的興奮一下子降了溫。「曦尤。」
「你以為我是劉穎若?」孫曦尤溫和地笑了笑,敏銳的雙眼卻將他臉上的著急著得一清二楚。
「只有她才會突然跑來。」見到孫曦尤,他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目前最擔心的,還是穎若。朱展麒舒口氣,「我不曉得你臨時會來。」
孫曦尤莞爾淺笑,眼里卻有淡淡的哀傷,「我知道,畢競劉穎若和我不同,我沒她那股沖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的確不像她。」突然間朱展麒發覺自己幾乎沒什麼心情和孫曦尤說話,他滿腦子都是穎若的事,而那份對曦尤突來的疏離感,是他的罪惡感使然嗎?明明認定自己還愛著她,可是真正見到她來找他後,他卻反而不如他所預料的雀躍,那種欣喜若狂的感覺,似乎反而淡了。
「公司的營運還好吧?」瞧他不說話,孫曦尤主動地找話題。
「還好,有幾個合伙人分工軟體市場上的行銷策略,我只要專心地設計程式就好。」標準的一問一答,朱展麒實在不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他本來個性就較為溫吞,不擅于強烈的表達,對于客套的寒暄,他能避就盡量避免,只有面對像穎若那樣比較外向的死黨,他才會偶爾將自己的想法與她交心。
可是,他和曦尤卻做不到這一點;她和他一樣靜、一樣沉,兩個人雖然當初結婚,婚後卻什麼話都埋在心里不說,也才會埋下日後離婚的導火線。
他聳了聳肩,「你吃過午飯了嗎?我請你。」總不能一直就這麼僵下去吧?畢竟他仍沒忘掉曦尤是來找他的。
「好,我也覺得我該跟你談一些事情。」孫曦尤優雅地起身,垂首掩住眼里隱藏的落寞,等朱展麒回辦公室稍微處理完事情,他們相偕走出辦公大樓。
當他們步出大樓時,天色微暗,空氣中充滿沉悶的熱氣與濕意,看來夏季典型的午後雷陣雨即將來臨,遠處的山區響起陣陣的悶雷,陰暗的天色中,路上已有人準備雨傘小心隨時可能傾盆而下的大雷雨。在此時,一個輕松拎著背包的人突然頓住了腳步,直瞅著兩人一同離開大樓,那抹熟悉的疼痛又開始在她的心中撕扯著,幾乎令她不想再憶起最初發覺這抹疼痛的時候,是多久以前的事。
她的目光完全離不開那對猶如天作之合的身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街道的轉角處,她的目光仍死盯著街角,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才培養起的陽光心情就如雷陣雨般消失殆盡,只留下陰郁與木然。
然後,第一滴如豆般大小的雨滴,狠狠地打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