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她就這麼消失在他眼前,每天早晨準時以電話鈴聲代替她親自叫他起床,他若不接,電話鈴聲絕對會吵翻天,他接了之後,她會靜默地听著他在話筒里的暴吼,然後掛掉,過幾分鐘再打一次,因為綠苗熟知黑翔冀是個十足十的賴床動物。
所有的飯菜在她打電話之前都已備好,只要等著他滾下那張床,他就可以飽餐一頓,然後穿著她熨燙得完美整齊的西裝上班。公事包擺在門邊,鑰匙、皮夾都擺在西裝的口袋,一切都如往常般,她為他準備打理完畢,而且他絕對見不到她的面,因為她根本不在公寓里。
綠苗頰邊吹拂著仍有寒意的微風,站在對面大廈的頂樓用望遠鏡注視著他房間的動靜,一手則拿著行動電話,確定過了好半晌的時間,她又按下重撥鍵,非得把黑翔冀叫起床不可。
「該死的!你到底要打幾次?」
電話筒那端的咆哮幾近慘烈的哀號,綠苗不由得將話筒拿遠一點,以防自己的耳膜有被震破的可能性。
「今天放假,听到了沒有?今、天、放。假!」黑翔冀怒火高熾地朝話筒大吼,意外地想念著她柔細的聲音,雖然他要她消失在他面前,但也不代表她連她的聲音也得收回。這幾天來真的看不到她,她的馨香仍留在房子里,將他的生活打理得完善無缺,但全無她的蹤影,那種莫名的氣憤幾乎讓他的脾氣一天暴躁過一天。
綠苗蹙著眉回想了一下,今天不是例假日,更不是國定假日,怎麼可能放假?滿腦了的疑問全堵在她嘴邊,徘徊幾次又吞了回去。
「不問我為什麼放假嗎?」她的沉默令黑翔冀焦亂地爬了爬頭,氣惱她真可以消失得那麼干淨,卻又善盡了她身為影子的責任,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在心痛。他口不擇言地企圖傷害她,用著冷淡而嘲謔的語調說道︰「我今天要陪曉彤去試婚紗,所以不用這麼早叫我。」
試婚紗?綠苗淺短地抽了口氣,早已疼得麻木的心髒又狠狠地被劃下一口,原以為傷痛可以在那一夜的淚水中哭盡,然而她還是……
听著黑翔冀驀然掛掉電話的長鳴,綠苗無法自抑地閉上眼。呵,回到正常的生活,現實竟是如此殘酷,她忍下痛楚善盡影子責任的同時,曉彤姐卻帶著滿身的喜悅將嫁給翔冀,而她,短短數天內竟變成了隔夜的料理……
*****
冷眼睨著吳曉彤穿著一款款白色的婚紗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綠苗說不出心中有多麼難受。隔著遠遠的一條街,她仍盡著身為影子的責任,然而這份責任來得如此苦澀,讓她無法忽視內心深處的悲號,她其實痛恨做一個影子,痛恨她居然為了影子而不敢去追求她真正想要的幸福。
沒見過那麼美麗的曉彤姐,也沒見過那麼美麗的婚紗,她記得她在結婚的時候,身上穿的僅是一件簡單的白色滾碎邊洋裝,樣式古舊得幾乎讓幫他們證婚的人愣傻了眼,但只有當事人心中才明白,那是一場方便的婚姻,而婚姻里頭神聖而類似影子訓誡的承諾,她早就根植在心里,壓根不需婚姻一紙薄薄的背書。
最綺麗的幻想里,也不會想過她是否有機會能穿上那樣的婚紗啊!
欣羨地瞅著吳曉彤換上各式典雅高貴的婚紗,綠苗幾乎快忘了她的視線應該停留在黑翔冀身上,若她能多分點注意,必定可以察覺到他斜倚在椅上的修長身軀隱含著不耐的前兆,也可以察覺到同樣在店外,有個做逛街樣的金發男子不時探頭探腦,將眼光瞟進店里。
「冀,這件好看嗎?」身上穿著厚重的禮服,吳曉彤拿著另一套禮服在落地鏡前比照,得到黑翔冀面無表情、千篇一律的頷首,她微慍地蹙起眉頭,自發性地將禮服丟給在旁邊的試裝協助人員,「這件樣式太呆板了,尤其是那個領子,會把我脖子短的缺點暴露出來。」
「那這件怎麼樣?」瞧大貴客不高興,試裝人員趕緊又找來一件全新的禮服暗自叫苦,這對準新人簡直難以侍奉,女的東挑西挑,眼光高得嚇死人還不打緊,男的完全不理,臉色難看得倒像準備進棺材,哪有這麼陰陽怪氣的準新郎?
「不行,這件太素了,依我的型根本不適合。」她連試都沒試就否決掉了。
倒是黑翔冀的目光在那件禮服多停留了一會兒,寬大而微露香肩的船形立領、米白色的緞質上衣,腰側由片片的薄紗輕泄而下,並沒有多余的緞帶或裝飾,僅在輕紗的邊緣淡淡地渲染上一層翠綠,意外的惹人心冷。曉彤說得沒錯,如此素雅的衣服並不適合她艷人的臉孔,真正適合這樣典雅而俏麗婚紗的人是小苗。
發覺自己居然在腦中描繪著綠苗穿上這身婚紗是什麼模樣,黑翔冀此時才猛然發覺她成為他的妻子時,身上居然穿著一件和婚紗差了十萬八千里的破舊洋裝嫁給他,仔細地搜巡過他的記憶,回憶里,她總是對他沒有任何要求,然而他卻疏忽了那份對少女的縴細,這些年來他沒有送過她任何東西,甚至結婚時的棒花都沒有。
除了她的奴性,小苗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嫁給他?黑翔冀蹙著眉頭,低聲提醒將要把禮服拿開的工作人員,「把那套留下來。」
「留下來?」總算得到他的一點反應,吳曉彤詫異地回望他,「冀,可是那套並不好看啊!」
黑翔冀揮了揮手,神情有些不耐,「我買了。」
「冀!」該不會真的要她穿那套上禮堂吧?吳曉彤趕緊提出反對,「那件禮服腰太細了,我看了就知道我穿不下。」
「你當然穿不下。」黑翔冀的笑意里有著冷冷的嘲弄,「再過兩個月,你的身材會讓你連睡衣都穿不下。」
吳曉彤倒抽了口氣,臉色驀然刷為慘白,「你……」冀知道了?!她瞞得那麼辛苦,連約會時也僅量避開她反胃的征兆,況且他們從她回國後並沒有同床,為什麼冀會……
「或許女人心我模不懂,但是女人的生理情況我一瞧便知。」事實活生生地擺開在兩人面前,是那般血腥。黑翔冀冷淡地諷笑,「而我明白你的個性,如果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你不會一回國就急著和我結婚,急著這麼快結婚的原因,只在你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你必須在我看出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之前,讓他冠上我的姓氏。」
心里十分清楚她不可能瞄他太久,冀的精明她早就明了了,吳曉彤頹然地跪下來,陣中含滿淚水,「冀,你不要、你不可以……我明白這是我的錯,但是千萬不要不娶我,我……被一個男人騙了,他說他要娶我,然而我卻發覺他早就有了老婆,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我不要他成為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于是你就找我當冤大頭?」黑翔冀冷冷地笑著,「結婚上了我的床,懷著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然後告訴你自己你得救了?」
「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辦法了啊!」淚水花了吳曉彤臉上的妝,她跪在他的眼前,狂亂的口吻幾近哀求,「求你和我結婚,否則、否則……」
「否則你就死給我看?」黑翔冀冷酷無情地短短淺笑了幾聲,笑聲里有著難以置信,「吳曉彤,你居然能這麼自私、這麼天真,相對于你,小苗退讓了她的位置,你說她又該怎麼辦?」
「她是你的影子啊!」吳曉彤無法自抑地大吼。
黑翔冀深邃的眼神微黯了黯,眼眸的深處向著無可復加的悲慟,「沒錯,她是我的影子,但也是我的妻子,在同時,我也願意成為她的影子。」
瞅著黑翔冀如此異常顯露出內心情緒的眼眸,吳曉彤明白她幾乎沒有機會再掙回他了,慌亂襲上她的理智,她摒棄自尊地抱住他的褲管,儼如溺水者抱住最後一塊求生的木板,「不,你不能……」
「你對Janny做什麼?」一直在店外徘徊的金發男子終于沖進店里,無視于其他人的驚愕,一口德國腔頗濃的英文咆哮而出。
「Van?!」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吳曉彤抬起淚痕交錯的臉。
「Janny,你沒事吧?」Van灰眸充滿警戒地扶起跪倒在地的吳曉彤,臉上滿是對黑翔冀的肅殺之意,「你就是Janny在台灣的未婚夫?」
黑翔冀微微地扯了扯唇,對這種妒火中燒的男人絲毫不放在眼里,「如果你有身為一個男人的膽識,就別讓你的女人帶著你的孩子嫁給別的男人。」
這種話無非是一種挑釁,Van的怒火剎那間高漲到無可抑止的地步,他迅速抽起藏在腰間的瑞士刀,狂喝一聲就朝黑翔冀的身軀刺過去。
原本黑翔冀可以毫不考慮地避掉這充滿殺機的一擊,然而隨著一聲熟悉的尖叫與隨之而來的馨香氣息,卻教他震碎了所有的心肺。
「不可以!」
「小苗!」
心神俱裂,黑翔冀在瞬間慌忙地推開試圖替他擋刀的綠苗,然而他的動作還是不夠快,她縴細傾斜的身軀侵入了冰冷的利刃,一時間所有的人全停下舉動,直到她痛苦地握住刺進腰側的刀柄,不支地跪倒在地。
鮮血迅速漫紅了她單薄的T恤,她痛苦而深情地望了黑翔冀一眼,急遽蔓延的黑暗吞噬了她……
*****
「身為黑家的影子,就該有為主人犧牲生命的自覺。」
那聲音好熟,是誰呢?是從小教導影子教育的教頭,還是陳管家?
「身為黑家的影子.要服從主人所有的命令。」
服從?翔冀並不要她的服從啊!她給了他所有的服從,但是他卻不要,他要的是,他要的是……
「身為影子就必須服從她的主人?哈,笑話!」啊,是茵姐,是茵姐的聲音,好懷念,茵姐到了她的主人那邊,依舊是那般叛逆的性子嗎?那樣不好,因為影子不可以反抗光的存在……
「她的情況很穩定,並沒有傷到要害,至于損傷的肝髒,她還年輕,她的身體有足夠的復原能力,一切都只等著她……」
什麼?她听不懂,那聲音太小了,她著實听不清楚,她分辨不出那是誰的聲音,好陌生,她對這樣的聲音沒有印象。
恍惚間,所有紛亂而浮動的景象如夢境般沉浮,不同的聲音來了又去,有她熟悉的,也有她不熟悉的,飄幻得不切實際。綠苗的身體沉重得無法有任何一絲氣力,恍若將她體內的氣力全抽干了,她僅能感覺腰側的疼痛襲夾,隨後追去,然而那些破碎飄移的夢境,依舊擾著她所有的心緒。
「我們為什麼要離婚?比起當我的妻子,你更想做我的影子?」
不是!綠苗氣息急促地想要反駁,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並不是不想做他的妻子,而是她身為影子,這種事她根本不該奢望啊!
「小苗,試著長大吧!你太單純了,單純得像個不解人事的孩子。」
這次是曉彤姐的聲音,那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試了,但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哪里,她真的很用心。
「小苗,你把我讓給別人?」
翔冀的聲音好傷心,想要安撫著那份憂傷的嗓音,下一刻,她發現他的聲音變冷了。
「女人對我而言就像一道道的料理,我今天要陪曉彤去試婚紗。」
不,不要去,那里有、那里有……綠苗掙扎地想起身,然而所有的夢境全浮著翔冀低沉而魔魅的嗓音,有高興的、憤怒的、悲傷的,甚至有間的低喃,全部貫連成一條線,綿密地織成一個她無法逃月兌的網,而後,所有的聲音,都指向翔冀,也指向她的奴性堅強。
她何嘗願意做一個影子?她痛恨影子的身分啊!只足做翔冀的影子,可以一輩子不用擔心她會像那些女人一樣被拋棄,她不要做放過隔夜的料理,她不是料理,她是個用著全心全意去愛他的女人,然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之間保持一段距離,這樣誰也不會傷到彼此。
不想離開他,也不願離開他,離開他她就什麼都沒有了,她是依附他而生的,就如在光之下的陰影,沒有光的存在,陰影也失去了它的蹤影。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承受的夢境與情賭已無法再容下其他東西,過度膨脹的結果竟如氣球般在她腦中炸開,發出偌大的聲響。綠苗猛然睜開眼楮,急喘的呼吸令她額間滿布薄汗,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而後她感覺到額間有一只修長而溫柔的手撫開她貼在臉頰的鬢發,帶著一絲暗啞的激動。
「你總算肯醒了。」輕柔地撫過她嬌女敕誘人的臉蛋,拭干她的淚水,黑翔冀深情款款地凝視她被淚水漾滿的明瞳,幾乎不能相信他的心竟會如此深系,為她而揪動。
然而眼前清晰的景象卻讓綠苗駭著了心思,她飛快地梭巡他零亂的發、深陷的額骨與充滿血絲的眼,而後將眼神調到他允滿胡碴的堅硬下巴,她猛然地皺起眉頭,「你……怎麼了?」他變得好糟,在她記憶所及,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邋遢得只差沒穿上破舊的衣服,就可以到路邊去當流浪漢了。
「因為你不在。」黑翔冀緩緩地笑道,雙手怎麼也不肯放開她的臉頰。「小苗,你慣壞我了,不知不覺中我竟然發覺我變成了手足無措的嬰兒,家里所有的東西全亂成一團,也沒有人煮飯給我吃,晚上一個人的被窩蓋不暖,我沒有辦法睡,只好待在醫院里一直等你醒過來。」
「啊?」綠苗低低地喘了口氣,听到他一連串地告知她,他的生活過得有多麼慘,濃厚的罪惡感猛然揪住她的心,「對、對、對不起……」
「這個時候,你道什麼歉?」黑翔冀深深地嘆息一聲,小心翼翼地回避過她的傷口,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輕笑,「你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會一直認為你的奴性堅強得過了頭,我沒辦法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好是我的事,你有什麼好道歉的?」
「但是、我、我應該照顧你的。」
「你是我的妻子,而不是我的女佣,夫妻之間理應是我照顧你,然而我卻身在福中不知福,讓你默默照顧了我這麼久,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
「但……」綠苗緩緩垂下眼睫,突然想起兩人已經離異的事實,無法克制狂掩上心頭的傷痛,「我……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
「誰說不是?」廝磨著她頰邊的美好,黑翔冀滿足而帶點好狡地吐露出他的秘密,「如果你是說那張離婚協議書,那麼我告訴你,那張紙我早就在那天晚上撕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和我離婚。」
「撕了?」綠苗訝異地反問,她和他仍是夫妻?「那麼你和曉彤姐結婚的事?」
在她頸間的眼神冷冽地微凝,黑翔冀略蹙了下眉頭,終于還是克服不了心中渴望地輕啄她的耳際,「雖然我很不願意說,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和曉彤結婚的念頭,會帶著她去試婚紗,也是因為你一直將我往她身上推。」
綠苗情迷地低喘一聲,避著他的侵襲,「別。別這樣,這里是醫院……」
「醫院又怎麼樣?」黑翔冀咧開一抹邪氣的笑容,「在醫院待幾天,我早就模清了巡房的時間,我能確信短時間內,絕對不會有人打攪我們。」
「但是不行……」堅決地反對在醫院里做出太親密的事,綠苗推了推他,卻引起傷口的疼痛,她忍痛皺了下眉。
他立即將她不舒服的神態收入眼底,「痛嗎?」不敢直接撫她的傷口,黑翔冀也跟著蹙起眉,擔心她的傷口會因動作而裂開。
綠苗搖了搖頭,嘴邊有一抹不自覺的微笑,像是突然發覺了他的柔情,無法去形容心中甜蜜的感動。
她牽了牽唇,跟隨著甜蜜而生的淡淡愁緒也緊纏著不放,「不要對我太好,我會想要求更多的。」
黑翔冀聞言眼眸中的深情剎那間微黯,隨之又將他的不悅隱了去,「小苗,為什麼不敢對我要求更多?我一直希望你能不停地要求我,甚至不高興地跟我吵架,你是我的妻子,而且是我永遠只認定的妻子,難道除了主人與影子的關系,你不敢再要求太多?」
「因為……」在他灼灼的目光下,綠苗將心中的話在喉中轉了又轉,終于輕吐出口,「因為你說過,女人都是料理。」
「料理?」黑翔冀奇怪地反問,「這是什麼意思?」
綠苗有些失神,他忘了嗎?那是他親口所說,卻是她最深痛的傷口,「你以前曾經說過,女人都是一道道料理,每個又人都是不一樣的口味,而似,不會為了同一道料理放棄掉所有的山珍海味。」
「我有說過這種話嗎?」年代太久遠了,他哪記得幾年前他說過什麼混話?黑翔冀索性抵賴不認帳,輕輕地啄著她的唇,突然能明了她為何害怕與他有比主人與影子更進一步的關系,「小苗,就因為我過去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所以你怕我對你厭倦之後把你拋在一旁?」
綠苗微怔了下,緩緩地頷首。
黑翔冀這下了簡直想拿自己的頭去撞牆,原來是為了這個「女人料理論」!他的那些等待全都是他自己自食惡果,都怪他過去生活太過放蕩,居然讓小苗因此而怕他。他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氣憤地詛咒起自己,「我真該死,竟然讓這種話隔絕了我們這麼久。」
綠苗愣愣地瞅著黑翔冀,心中隱約地重新燃起一線希冀,難道除了影子可以在他的身邊待上許久以外,他的心還可以有其他的位置供她選擇?
慎重地捧住綠苗的雙頰,黑翔冀以前所未有的認真眼眸直瞅她,幽黯深邃的黑眸中泛起光芒,令她不由自主地迷惑于其中。
「小苗,听著,不管我過去到底說了多少混帳話,包括那些『奴性堅強』之類的諺語,那都不是真的,從你成為我的影子開始,我就無法自己地迷戀上你,可是又痛恨自己居然會被你所惑,也許我在女人堆里的生活讓你覺得我很花心,然而那些女人全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女人,我要的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綠苗淺淺地抽了一口氣,幾乎無法相信她所听到的事情,「只有……我?」
「不要懷疑我現在的真心,我真的只有你,但是我習慣將我的感情埋得太深,直到連我自己都沒有發覺,而我對你的渴望已經到了我深覺罪惡的地步,因為你是那樣的單純,安分地為我營造一個溫暖的家,讓我了無牽掛地明白就算在外頭經歷了什麼,你一定會在家用你溫暖的笑容暖和我逐漸冰冷的心,明白你絕不會背棄我,也因為我對你的依賴大容易得到,我反而不知珍惜,幾乎忘了我愛你的事實。」
「但是我愛你,我真的愛你,那份感情深刻得讓我無法置信,我等不及你的成長,只想讓你完全屬于我,得到的同時卻也害怕你並沒有辦法像我愛你那般愛我,我要的不是你的服從,我要的是你的愛。」
不知從何處泛濫的淚水開始崩落,綠苗只能呆愣地任淚珠滑落,怎麼也沒有辦法相信她不是在作夢,而他真的說了好多次的愛她。
「不要哭。」驚見綠苗的淚水,黑翔冀不假思索地柔情吻干她的淚,臂膀摟著她的力道不覺加重,低沉的耳語在她耳際輕哺,「不要哭,小苗,你一哭我就心痛,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倘若影了是依附著光而存在,那麼光何嘗又不是因為影子而存在?沒有光就不會有影子,光與影根本就是無可分離的東西,一旦分開,就再也不是光與影,你能明白嗎?」
綠苗嗚咽地點頭,有太多的情緒在她體內急欲爆發,然而她卻說不出任何的話,因為那份撼動,原來她也等得如此久,等待的人又何止是他而已?
黑翔冀深深地將她攬進懷里,用力之余又擔心會弄傷她的傷口,真情的剖白使得他的聲音嘎啞,在她面前顯得分外膽怯,「小苗,現在你告訴我,你能不能接受這一份生死相許……呵,我們早就生死相許了,因為光和影的存在,但是我不要你屬于影子的忠心,如果你願意,我寧願自己成為你的影子,守候你一輩子,讓你成為我的光,你可以接受嗎?」
他想……成為她的影子?有什麼樣的深情,才會說出這般的話?綠苗動容地瞅著他此時柔情脆弱的臉龐,所有的感動全都梗在喉中,她能不再只是他的影子了,他願將他的光芒與她分亭,同時也願成為影子的一部分,這樣的深情,她還能說什麼呢?她頻頻地落淚,卻拭不干頰上喜悅的淚水。
久等不到綠苗的回答,黑翔冀不禁有些焦慮,他煩躁地爬亂了頭發,從沒想過等待一個答案的滋味竟是如此難熬,低吼一聲,他截住地發顫的紅唇,明白他這輩子是注定栽在她手上了。小苗牽系著他所有的身心,到最後,他才是那個害怕失去她的人。
「告訴我,你要什麼?」在吻與吻間如情人般的低喃,黑翔冀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他的心就無法安定下來。
綠苗承受著他狂熱的氣息,嘴邊帶著幸福的甜蜜,直到兩人急喘地結束這個有可能害她傷口裂開的長吻,她在他的懷中低喘著,聆听他的心音,時間漫長得儼如過了好幾輩子,她才在他胸臆間吃笑出聲,低柔的語調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翔冀,你欠我一件婚紗。」
*****
在醫生宣布綠苗可以出院的那一天,黑翔冀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婚紗把老婆抱回家,然而就算在家,他也嚴令禁止她起床做任何活動,就怕她會扯壞傷口。
不準她做飯、不準她整理家里,所有的家務雜事全由他一手包辦,綠苗只要做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想到客廳看個電視,黑翔冀也堅持必須由他抱進抱出才行,完全不讓她的雙腳有著地的機會。
每每在黑翔冀懷中聆听他胸前平穩沉靜的心音,她心中最後的那一絲不篤定也終于在他的柔情下卸了線,從沒有如此地受人呵護,沉迷地瞅著他英挺的面容,綠苗常常發覺自己居然不自覺地帶著笑。
奴性堅強嗎?現下到底是誰的奴性比較堅強?翔冀生病時她也沒這麼費勁地照顧他,反倒是傷口老早就好了,他還是不願讓她活動,等著把她養成大母豬。
在某一天寧靜的下午,綠苗癱在沙發昏昏欲睡,而黑翔冀則拿者吸塵器掃進她已成空房的房間,過了好半晌,他滿臉興味地拎了一張紙出來,賊兮兮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苗,我有沒有榮幸知道,這張情書是你哪時候寫的?」
「啊!」驚愕的紅暈飛快地赧上她的頰,綠苗伸手想搶過那張信紙,卻被他拿了去,她氣惱地將雙腳放下沙發,但卻見黑翔冀馬上擰眉要她把腳縮回去,在他嚴厲的眼光下,她只好乖乖地把腳放回沙發,眼神依舊跟著飛揚的紙張飄呀飄。
「不跟我說嗎?」黑翔冀刻意放在她構不到的地方,卻又清晰可辨上頭的三個字,嘴角噙著邪魅的笑意。
「還我啦。」臉頰的兩抹紅暈直燒到耳根,綠苗費力想搶走當初那張在她傷心之際,卻吐露于文字中的感情。
「不跟我說就不還你。」黑翔冀親見地靠近她的耳畔低喃,「用不著害羞,每次當你不能再承受我的熱情時,我看得出你的唇說的就是這三個字。」
綠苗的臉簡直紅得快冒出煙來,「黑、翔、冀!」
黑翔冀滿意地微笑,滿足于他的小妻子現在也敢跟他發脾氣,他將信紙交給她,然後矯健地將她的身軀從沙發抱起,直接進了他們的臥房。
她直接被拋到巨大柔軟的床上,而他並不如往昔般壓住她的身子,反倒是滾到床邊,從一個她從來都沒有察覺到的角落拿出一個紙箱。
「這是什麼?」綠苗擰著眉,對于沒見過的紙箱好奇個半死。
「我的秘密。」黑翔冀非常坦然地打開紙箱,里頭赫然堆滿了一封封保存良好的信件,由紙張邊緣發黃的痕跡,看得出這些信有些歲月了。他將那封剛才爭奪的情書攤平後放入箱中,然後讓她瞧清楚里頭的東西。
「我的信?!」綠苗難以置情地低呼出聲。
「不對,是你寫給我的情書。」黑翔冀得意地微笑。
「你全保存起來了?」她以為當初那堆傷透她腦筋的情書都已經作古了,翔冀對所有情書的處理方式都是丟進垃圾桶,她還以為……
「每一封,包括你最早寫給我的那一封,上面只寫著『主人是我的一切』那封信。」黑翔冀微笑地回憶道,「順便一提,那句話真是千古絕句。」
盈滿不信與驚喜的水眸直瞅著他,真的無法相信,她所寫過的每一封情書,他竟會完整無缺地保存下來。
「不相信我那麼早就愛上你?」他微笑地輕點她的鼻頭,「這堆信是鐵證,賴也賴不掉的。」
「但是、但是……」他帶給她的感動還能有多少,綠苗著實無法想像,發顫地主動貼近他的唇,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能遇上如此深愛她的男人。
黑翔冀當然不會拒絕她主動送上來的甜唇,輕吻著她的唇瓣,將他所有的深情傾于吻中,帶笑地在她耳邊輕話,「對了,告訴你一件你以前從來沒有在情書上做到的事,給我的情書其實不用太長,只要你最後一封信上面寫的那三個字,既簡單、明了又好懂,而且充分的『文情並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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