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愛了嗎? 第三章 作者 ︰ 向玄纁

青春歲月總是消逝飛快,還來不及定下心欣賞月升日落,時間就已經在眨眼之間匆匆流過……

剛升上三年級的學期初,學校照例舉行一年一度的教室布置比賽。今天正好是假日,班上干部們于是約好下午兩點半在教室內集合,而除了干部之外,其它同學們若有興趣幫忙布置教室者,也可以自行參與。

顏巽行懷里抱著牆報紙,手中還提著大包小包的材料,慢慢走到教室,優閑的神色在看到教室中獨坐的縴細身影之後轉為訝異。

「舒蔓?」顏巽行口氣不掩意外。「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大家不是約兩點半才集合嗎?」

與人有約時,他總是習慣早到,可以在等人的同時處理一些事情,或是趁閑看看書也好。可是現在才一點半,他以為自己會最早到達教室,也想好等一下要做什麼了,沒想到竟然有人比他還早,而這人還是每次都在遲到邊緣徘徊的舒蔓?!

「我偶爾也想體驗看看教室里面空無一人是什麼感覺,不行嗎?」原本讓右手撐著的秀美臉蛋抬起,睨了他一眼,而後低下頭,讓兩手同時撐著尖巧的下巴,嘟起紅女敕的唇看向窗外的草地,表情是儼然已經成為金字招牌的故作嬌嗔。

他卻沒有錯過她抬起頭以前那略顯迷蒙的神情。

「怎麼了?」他迅速放下手中準備布置教室的材料,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頰,看著她微紅的眼眶。

她垂下眼,躲不開他雙手溫和又有力的箝制。

「外婆……前晚去世了……」

他听完先是一愣,而後將她的頭壓入懷中,輕聲開口︰「對不起,生死這種事情,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

「沒關系,你的胸懷借我靠一下就好。」她倚在他懷中,汲取溫暖與支持。

「那-今天怎麼還來這兒工作?打電話跟我說一聲就好了呀。」他輕撫她及肩的烏亮頭發,為她在這種時候還堅持負責的態度心疼。

他們老早就卸下班長和副班長的職務,只是同學們總是不打算讓他們兩人清閑,先是票選他們當了一學年的風紀,這個學期又獲選為正副學藝,負責班上的許多大小比賽。

教室布置比賽在學校內算是大事,整體設計是他和舒蔓共同完成,也因此他更明白她不願意缺席的心情。

她在他懷中搖頭,語氣哽咽。「爸媽又吵架了,我不想待在家里。」

「需不需要面紙?」他只能這麼低問。

這兩年來,他們幾乎到哪兒都同進同出,感情好到曾經讓許多人不停探問,他們究竟是不是一對戀人?

但比較親近他們的朋友們都明白,他們其實並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交往。真要說彼此之間的交情與其它人有什麼不同,也只能說是死黨,是知己之間的情份。

任何想法或心情,他們都會和彼此分享,無論是討論功課、理想、人生觀或感情觀,都直言不諱,少有隱瞞。

身邊的同學們從原來的懷疑,到之後習慣成自然。如果再有其它人問起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有曖昧時,還會哈哈大笑,幫忙解釋絕不可能,要發生什麼的話老早就發生了。

卻沒有人明白他藏在心底,真正的渴望和心情……

舒蔓雖然看似活潑開朗,性格中卻藏著陰暗的角落,不讓人觸踫。

她從來不提,他也不會主動問她。

漸漸地,他開始明白,不是她刻意隱瞞他什麼事情,只因為她可能自己也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她是堅強的,卻也好強,不容許自己軟弱,所以,她會逃避她自己所認為的,應該是堅強成熟人格中的不完美。

當某些悲觀因子已經完全滲透、內化入性格和思想之中時,當事人往往已經毫無所覺了。而這樣的她,看在他眼里,也只能默默心疼,在沉默中將所有關懷化作嘆息。

和舒蔓相處愈久,他就愈是知覺到她性格上的空洞矛盾;深藏的心意,也愈來愈說不出口。

「面紙喔?等一下吧,我記得書上都是說,美人梨花帶雨的臉龐,最是淒艷了,所以就讓我再保持這種唯美幾分鐘吧!」她在他懷中搖頭,故作輕快地嬌聲推卻,下方的水泥地上,卻迅速累積水珠,緩緩暈開、滲透。

「書上說的-全都信啊,那電視上每天上演的苦情連續劇-信不信?」他故意取笑她,明白她這時候不希望有多余的安慰。「這種時候還要考慮哭得唯美不唯美,許小姐,-會不會自戀到有點過火?」

她莫名所以地搖頭又點頭,因為他的話而輕輕笑了開來,他輕觸她頭頂的手掌,溫柔到讓人覺得好安心、好溫暖……

「拿來。」她的頭依然低垂,伸高一只手毫不客氣地跟他索取面紙。

「喏!」他從口袋中拿出袖珍面紙,抽兩張給她。

面紙上仍有他體熱的微溫,頭靠在他溫暖的懷中,她等于完全被他的氣息包圍。

擦掉淚水,再擤擤鼻涕後,她離開他的懷抱,眼光掉向窗外,神情有些空洞。

「自我有記憶以來,爸媽幾乎天天吵架,後來愈吵愈凶,兩個人開始酗酒,然後,也開始會打我出氣。」

「這……」

初認識時,他曾經以為她是從小就被疼寵到大的女孩子,應該會單純、快樂到老,後來雖然不敢再如此肯定了,卻沒想到事實與他所以為的會差異這麼大。

難怪,在兩年來的相處言談中,幾乎沒有听過舒蔓提起自己的家人。要有也是他人提問,她則輕描淡寫地回答。而在那些回答中,多半只提及她自己的外婆和早逝的外公,卻鮮少談到她的父母。

想起前一陣子他教她學游泳的時候,看到她的大腿上有一道細長的淡色疤痕,而她那時候面對他的詢問,也只是笑著回答那是不小心摔下樓梯時所受的傷。

有哪一類的樓梯會讓不小心跌下的人受那樣的傷?

當時他雖然懷疑,卻也沒有加以追問。

沒想到……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以為我是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女孩子,而之所以會和你杠上,是因為我個性好強不肯服輸所致,所以你才會老是有意無意地激我,不是嗎?不過我也真的很不肯服輸就是了。」她輕笑著,面容上有絲成熟的憂傷。「其實也還好啦,至少我有外婆寵我,只要她在,我可以躲在她的羽翼下。」

她的話讓他又一時無語。當時他會激她的原因,她只說對了一半。

另外一半原因,則是他早在兩人初識之時,就喜歡上她了,所以下意識地,不想看到她行為中隱隱顯現的幽暗面。

這樣的心情,他也是後來才發現的,但是這些剖白,他說不出口。

也就是說,在舒蔓的認定里,也許外婆才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受到的打擊才會如此之大……

他因為明白她情緒失控的原因而心疼,卻也為她偏執的認定而心驚,只能啞著嗓子開口︰「-下午要不要去別的地方散散心,或者我等一下也跟其它人請假去陪-?」

「你發神經喔,不用了啦!去年我們班教室布置得到全年級第一名,今年還說一定要保持名次,不是嗎?我們怎麼可以落跑不參與呢?」她深深吸一口氣後,轉過頭看他,語氣仍是帶有些許顫抖的試圖輕快。「我本來以為自己的年紀已經夠大,也無所謂了,可是他們居然在外婆的靈前又吵起來,所以我才會一時情緒失控。對不起,害你被我嚇到了。」

他深深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而後又抽出面紙,溫柔地擦去她眼眶中再度無意識滾落的眼淚。

她望著他替她心疼的表情,心底猛然一動,好象有某段原本堅固的城牆,被突然狠狠敲碎、摧毀,並帶入前所未有的溫暖與明亮。

「哎呀,怎麼會這樣?」她連忙搗住臉,想止住眼淚,可是那些溫熱的液體卻彷佛有自己的意志似的,愈流愈多,愈流愈急。

「-先去找地方洗洗臉吧。等一下如果其它人來了,我會告訴他們-突然有事,會晚一點到。」他將整包面紙塞入她手心。

「謝謝。」她抬頭凝望他,被水霧遮蔽的視線,將他臉上那體貼溫柔的笑容變得模糊不清,也讓他眼中的深情遭到阻隔。

慌忙握著面紙起身,她順手提起隨身小包包就往洗手間沖去。

「愛逞強的小孩。」他望著她急急沖出教室的背影,輕輕嘆息。

十五歲的這一年,他第一次見到好強的她哭泣,也終于……完完全全走入她的心底……

明遠國中那一年的教室布置比賽,他們班仍舊蟬連第一,而那個下午發生的事情,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過。升上高中後,他和她,很幸運地被分配在同一個班級,注定了彼此牽扯不清的情份……

「舒蔓,中午班聯會要開會,討論三年級畢業典禮的事情,不要忘了。」顏巽行在離開前,輕敲許舒蔓的頭提醒。

「我記得啦,不需要一再提醒,顏媽媽!」許舒蔓-著被敲的地方,嘟著嘴不甘心地叫嚷。

「我打完籃球會先回教室,再幫-把便當一起帶過去會議室就好了,所以下課前-可不可以先到福利社幫我買罐礦泉水帶過去?」

「好啊!」他們的教室在五樓,而會議室和福利社都在一樓,她樂得不用爬樓梯。

「喂,那我咧?我也要人幫我帶便當啦!」陳佳穎突然從許舒蔓背後探出頭來。

「陳佳穎小姐,請-搞清楚,我是一年二班,-是一年八班,我們的教室在五樓,-的教室在四樓,我們班女生今天打排球,你們班女生今天搖呼拉圈,橫看豎看我今天的運動量都比-的多出很多,所以中午-就認命一點,乖乖爬樓梯健身吧,不然小心身材愈來愈往橫向發展。」許舒蔓雙手環陶,一臉不屑地輕哼。

「哼!我就知道-嫉妒我的教室比-的低一層樓!」她轉過頭,學著許舒蔓的招牌嬌嗔表情,嘟著嘴拖長聲音嚷道︰「顏大帥哥……」

「饒了我吧,我不想被你們班那群女同學圍著問東問西。」顏巽行苦笑。

「誰教你顏大帥哥英俊斯文的魅力擋都擋不住,走到哪里桃花就跟到哪里。」許舒蔓睨他一眼。

「-以為我願意啊!」他修長大掌壓下她的頭,蓄意揉亂她黑細的發絲。

「一個大男人還這麼小氣巴拉的,順道一下也不要。」陳佳穎雙手環胸,臉色不滿。

「叫-的小平頭幫-呀!」許舒蔓冷笑。

「小平頭早在去年-棄我跑去念和尚學校的時候就被我休了,-又不是不知道。再說,高雄中學離我們學校騎快車也要三十分鐘,等他把便當送到,我早就已經餓昏在教室了好不好?」

「到時候我會建議他幫-做人工呼吸。」

「去-的!」陳佳穎頓時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噴火恐龍。「顏巽行,管好你們家許小姐好不好?叫她沒事別老裝作一臉純真無辜,然後滿腦子廢料思想。」

「我們家采用人本主義偏好適性發展的原則,所以無法約束自我以外的人的思想。」他挑眉,語氣敷衍地撇清關系,而後轉頭大聲響應籃球場上同學的呼喚。「我馬上過去!」

「巽行,你中午回教室的時候,麻煩順便幫我拿抽屜里面那個綠色的檔案夾,我的資料都放在里面。」

「好。」他點點頭,然後對陳佳穎說道︰「小平頭約大家星期日去旗津吃海鮮,-要不要去?」

「太過份了,老是拿海鮮收買我,明明知道我抗拒不了這種誘惑!」陳佳穎不甘心地拍拍剛才從許舒蔓手中搶過來的排球。

「那好,中午開完會我們再討論星期日的事情。」他笑著點點頭,然後轉身跑向籃球場。

「舒蔓,直到現在我才深深覺得,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的確不單純。」陳佳穎看著顏巽行跑向球場的修長背影,皺了皺眉開口。

「什麼意思?」許舒蔓本來想將排球搶回來,听到陳佳穎的話之後馬上停住動作,也跟著皺眉。

「小平頭就不會跟我約定,兩個人一起放棄第一志願,來念這所男女合班的學校。」

「永晴高中」是新學校,他們今年才第三屆而已,沒有所謂的傳統包袱,所以校風算是很民主,由第一、二屆學生共同投票,確定男女合班的規制。

「那是因為小平頭有家庭壓力,不像我們兩家都放牛吃草。」

「說得也是,但是巽行對-的溫柔,總是讓旁人看得很羨慕。」

「這句話的另一面意思,是不是我就不溫柔,我就很凶悍潑辣啊?」她磨牙,將排球搶回懷中。

「不要故意轉移焦點,-難道看不出來嗎?他連讓-在體育課完爬個五層樓都怕-太累,故意讓-只去福利社買礦泉水,這樣的體貼,我就從來沒有看他對其他人施展過。」

許舒蔓一時語塞,而後半垂下眼,盯著手里的排球,低低說著︰「那是我們的感情好啊!換作是我,也有可能會為他這麼做,可是這不是友情以外的感情。」

「喂,-實在……」

「佳穎。」許舒蔓打斷她的話,抬起眼眸凝視她。「朋友變成情人,事情會復雜許多,我寧可不要。所以請別再講這種容易令人會錯意的話,那會讓我沒有辦法坦然面對巽行。」

「會有多復雜?-沒听過近水樓台先得月嗎?光我們班上對巽行有意的女生就好幾個了,-不趕快將他定下來,不怕他變成別人的『知己』呀?」

「愛情是一時,朋友卻是一輩子,比起來我寧可要一輩子的朋友,而不是碎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的愛情。」

陳佳穎深深凝望她。「干嘛這麼悲觀?」

「會嗎?我倒覺得-們懷春少女心才奇怪咧!人生又不是只有愛情這檔事值得注意,為什麼不把焦點集中在別的地方呢?」

「-,教訓我喔!誰像-明明青春年華,思想卻像個老人;只會裝活潑,骨子里卻那麼頑固保守。反正-想不想談戀愛,嚴格來說也不關我的事,隨便-了啦,-害我頭好痛,我還是去挑戰我的呼拉圈比較實在。」

「還不會搖喔?」她一臉不敢置信。

「許舒蔓,-那是什麼表情啊?!又不是每個人都有搖呼拉圈的天份,氣死我了,我就學會給-看!」她轉身走向他們班女生集合的司令台下。

「加油加油!」許舒蔓對著陳佳穎的背影大喊,口氣里有得意和嘲笑。

陳佳穎頭也不回,倒是反舉右手,對她比出中指。

她大笑出來,快快樂樂地加入排球場內的戰局,

只要是曾經听入過耳內的話,想要將它完全從記憶里消除,恐怕有點困難。尤其是愈想試圖遺忘的,它停留在暫存記憶區的時間往往愈久,久到可能已經存入長期記憶區,然後在自我催眠之中進入潛意識,等待被毫無預警的提領……

「給你的。」許舒蔓將手上折成心型的信紙遞到顏巽行眼前。

星期四的最後兩節課是輔導與社團活動時間,班聯會也往往選在這兩節課來開會。

雖然他們已經升上二年級,也因為所選類組的關系而被分在不同班,但卻同樣又被推選為班聯會代表,同時在班聯會中經由投票當選為活動組的正副組長。

由于永晴高中校慶的日期愈來愈逼近,要討論的事情也就愈多愈繁瑣,因此今天拖到放學後才散會。

等許舒蔓回到教室時同學們早就走光了,于是她將東西收一收,拿著書包來到顏巽行的教室。

「又是情書嗎?沒興趣。」顏巽行坐在位置上整理剛剛開會的數據。「下次別再幫我傳了,不然對-也是麻煩。」

「我也不想呀!誰教那個人太聰明,拜托佳穎拿給我。」她坐在他旁邊的位置,習慣性地幫他將情書拆開來,漂亮的丹鳳眼在粉色的信紙上溜轉一圈。念著︰「巽行學長,每次在操場上看到你揮灑汗水的身影,總是讓我移不開目光,心髒也不由自主地跳得好快,可是看到學長身邊總有學姐陪伴,讓我每天只能暗自神傷。當我听說你和學姐並不是男女朋友時,高興得哭了……」

許舒蔓一如往常,將內容念給他听。先不論巽行對愛情抱持的是什麼觀感,這畢竟是人家鼓起勇氣、絞盡腦汁寫出來的心意,要真的不屑一顧也顯得有點絕情,所以她既然答應了,就意思意思幫忙傳達到底。

「嗯,文筆不錯,構思一般,可是感情太過泛濫,姿態太低,顯得有點矯情。」她念完後,下了一點心得評論。

「既然每一封情書的內容都差不多,以後-就不要再念了。我會直接跟佳穎說我拒收,請她別再幫我傳這些東西。」他依舊忙著手上的事情。

「嘿嘿,我說顏帥哥啊!只要你還沒有女朋友,這種事是不會停止的。」她奸笑著。知道他根本無意,也就幫他將那張信紙撕掉,丟入垃圾筒內。

「沒有女朋友,不代表我就歡迎投懷送抱的騷擾。」

「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她皺了下秀致的眉頭。「為什麼她們都可以輕易寫出『看不到你,生命就不再有意義』這種話來呢?總讓人有無病申吟,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

「青春,就是有恣意揮霍情感的權利,能夠濫情也是一種享受。」

「可是她們大多跟你沒有任何交集,也不夠了解你,寫成這樣會不會太夸張了?」

「那-呢?-夠了解我了,這些話-就寫得出來嗎?」他突然抬起頭看她。

被他突來的問話問住,她傻傻地回視他專注的目光。

「呃……」她突然覺得口干舌燥,無法說話。

認識了這麼久,她怎麼到現在才發現,他薄薄鏡片後面那雙漂亮的眼,一旦專注起來,就好象兩潭漩渦般,會將人吸進去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專注的背後,有著希冀與深深的溫柔。

這樣的體貼,我就從來沒有看他對其他人施展過。

陳佳穎的話,此時驀地跳出腦海。

怎麼到現在才發現……

「這個問題很難嗎?-怎麼會回答不出來?」他看著她呆愕的表情,語氣有些-喑啞。

他其實是故意的,故意問她這種帶著雙關的話,也以為她會一如往常忽略藏在字句底下的意思,然後下意識地打太極拳來推掉尷尬--也推掉感情。

怎麼今天,她會突然福至心靈,有所感應了?

「我……好象……寫不出來……」

她無法將視線移開,雖然記得要回話,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講話結結巴巴。

這種眼神,如果他真的有心,絕對可以擄獲所有女性的心。

不知道巽行的女朋友會是什麼樣子?

她發現,她突然開始羨慕起能一直讓他用這種眼神注視的那個女人。

近水樓台先得月……

可惡的佳穎,竟然害她現在深深被這句話困惑著!

「我們的感情有這麼差嗎?難道失去了我這個知心人,-不會覺得生命無趣、沒有意義嗎?」他輕笑著,傾身向她逼近,淡柔的嗓音,似有魔魅一般。

夕陽西下,將黃燦燦的光芒灑在整座校園。

由于他們的教室兩邊都是走廊,采光極佳,也讓她呆呆的表情,映上金黃色的朦朧。

放學後的靜謐校園,日落時的美麗斜暉,苦苦自持的暗戀心情……

「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要吻她嗎?看著他漸漸逼近的俊臉,她不知所措。

她願意讓他吻她嗎?她現在什麼也無法思考,全身沒力,無法動彈。

那麼……她想吻他嗎?

他的面容,慢慢放大;她的雙眸,緩緩閉合……

「-是豬頭嗎?都上公車了才想起來忘記帶明天要考試的筆記,收書包的時候不會檢查清楚喔!」整排教室的另一頭走廊,男同學的斥罵聲突然在靜謐的校園中響起。

「對不起啦!」被罵的女同學頻頻道歉。

男同學繼續罵人,斥責的聲音不能說很大,但在一片靜寂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顏巽行渾身一震,在踫到她紅女敕的雙唇之前,硬生生別開了臉。

現在太早,還不是時候!

舒蔓極端不信任愛情,他如果真的吻了她,結果可能只是讓兩個人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害怕……害怕可能會永遠失去她,連同進同出的資格也沒有。

預期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她偷偷半睜一只眼,他的手掌卻在同時罩上她的頭頂。

「所以嘍,愛情的產生,和了解不一定有絕對的關聯。」他狀似無意地溫和笑著,彷佛方才的任何掙扎都沒有發生過。

「說得也是。」是她會錯意了嗎?其實剛剛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作祟?

他說話的神態和語氣都跟平時一樣,沒有什麼尷尬,也沒有一點粉飾太平的感覺,看來好象真的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還好還好,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異常的反應。

她偷偷松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她剛才其實很緊張,也很害怕。

對于如何接受兩人關系上的轉變,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下課後的空教室,氣氛果然有引人遐思的魔力……

「可是,顏先生,雖然你是年尾生,大我一歲,好歹我們也是同屆同學,怎麼感覺上總是我在听你說教?」

「因為-的思想還不夠成熟啊!」他斜睨她,又開始忙起手邊的事。

「你又會懂事到哪里去?若以我們兩個人的成長環境比較起來,真正在幸福無憂環境下長大的是你耶!」她很不滿地叫道。

顏父是大學教授,顏母是高中老師,兩個人的思想都相當開放明理,對孩子的行為也多半不加以干涉,但會適時地從旁提供意見,和孩子們維持既是長輩也是朋友的關系。

她喜歡他們這樣的親子關系,喜歡顏家幸福和樂的氣氛,所以常常往顏家跑,顏父和顏母也很疼她,對她關懷倍至。

「生長環境的好壞,和人格上的成熟懂事並沒有絕對關聯。」他對她搖搖食指。

「可惡!」她惡意地笑了笑,而後捧住他的臉,對他輕罵︰「你這個老頭子!」

「小孫女,乖喔!」他揉亂她的頭發,也笑得頗為惡意。

快滿十八歲的那一天,他因為太多的顧慮,錯過了與她的初吻。

他所愛的她,終于開始走入感情的門,接觸他的情意。

但之後,卻因為早有心理準備,卻又突然發生的事情,讓她退得更遠,躲得更深。

那一個美麗的下課後,那一個突然踩煞車的吻,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卻不知道該說遺憾還是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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