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奴的官司還沒開打就已經宣告結束。到了陽羨城,她才知道所有的官都被豫鷹揚收買了,他們見了他就稱兄道弟,熱烈殷勤得像見了財神爺。
濟州那件事,寒奴不肯去幫他料理,他也不派旁人去,索性自己出馬收拾。
「‘秋水堂’的筵席我已經訂了,也送了帖子過去給那人,請他午時一刻,務必準時赴宴。若沒別的事,我先告退了。」真倒霉,無緣無故,她竟成了跑腿的小奴才。寒奴俏臉拉得長長的。說話時連抬眼看他一眼都不肯。
「很好,去換上男裝,陪我到‘秋水堂’。」豫鷹揚高坐在大廳上一張被著繡花青緞椅賬的太師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為什麼要我陪你去,你多得是隨從、部屬,隨便撿一個都比我稱職。」他根本是故意找她麻煩。
「今兒的飯局需要的是個奴才,你是奴才吧?奴才也有不听王子命令的?」
這話比一把利劍還傷人,寒奴如被觸怒的小貓,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一發狠,目中流露凶光,不自覺地便咬牙切齒,狀似要將他整個人生吞活剝。
「又來仗勢欺人這一套,有本事就把我趕出去,或將我活活打死,坦白說,在我眼里你和市集上的地痞流氓沒啥兩樣……」
豫鷹揚由她鬧了好一會兒,無動于衷地欣賞著,待她稍稍冷靜下來,便覷準時機道︰「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不過,活活打死一個人我倒沒試過,大概挺有趣的。範達!」
「你,你真的……要打我?」寒奴不禁後悔沒事把他惹火干麼,這人之陰狠乃是眾人皆知的,莫要自己害了自己。「打人又不需要我動手,有什麼真假呢?」豫鷹揚很有興致把她的本性給逼出來,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有膽識,更不畏凶險的謎樣美女。
「主人?」範達拱手立在門外,兩眼端視豫鷹揚,余光則瞟向寒奴,臉上的表情仿佛寫著︰你不會又惹了什麼大麻煩吧?
「把她拖下去,狠狠的打一百大板。」他說話時臉上無波無瀾,口氣很輕,卻讓听的人備覺悚然。
範達一下提起一大口氣,分成好幾段才吐完。
「求主人開恩,寒奴她年輕不懂事。」
「你敢替她求情?」
他一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別說求情,即使只是稍有遲疑都是重罪一條,範達居然知法犯法!
「是的,求主人開恩。」範達喟然一嘆,單膝著地,口中再次央求。
「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豫鷹揚明知範達對寒奴抱著彌補性的兄妹之情,其心思固然可憫,但他的規矩亦不可輕易言廢,否則將來如何信服眾人?于是豫鷹揚袍袖一揮,凝聚了八成的掌力便欲擊出。
「範大哥,你不必替我求情,他要打就打,誰怕?」寒奴一個箭步擋在範達面前,抬頭挺胸地等著豫鷹揚的鐵沙掌。
好哇!不但有膽識,她還有義氣呢。豫鷹揚是越來越喜歡她了,因這份心喜,他把掌力瞬間減少五成,迅速擊向她的胸口。
「啊!」這下驚呼是範達發出的,他倉皇扶著嘔了滿身鮮血的寒奴,無措地用眼神哀求豫鷹揚。
「帶她下去清洗干淨,換件像樣的衣裳,稍後陪我到‘秋水堂’。」他拍了拍袍袖,擔心不慎沾了血漬,那模樣好像寒奴的性命比他一件衣裳還不值錢。
「她傷得這麼重,怕得臥床好一陣子了。」
「陽羨城從不白養奴才,要是她不行了,就埋了她。」他不信這一掌僅僅三成的內力能傷得了她,看來,她比他還會做戲。
「是,是的。」範達把寒奴扶下去後,馬上找來勇立等人,大家聯手為她把體內的污血逼出,並穩住她的七經八脈和五髒六腑。
她實在很希望豫鷹揚這一掌真能把她打出什麼內傷來,這樣當範達他們全力搶救她時,她心里也就不會覺得那麼內疚了。
若比劍術、招式,她也許不是豫鷹揚的對手,但論內力真氣,他就差得遠了。這一掌,坦白說,只比蜜蜂螫上一口痛一點。
當寒奴再度回到大廳上時,煞白的水頰上已漸漸有了一些殷紅的血色。這可是她花了好大力氣才裝出來的病相。
滿月復狐疑的豫鷹揚餃著不懷好意的笑靨上下打量她。其實擊出那一掌的同時,他不是沒有躊躇,只因一心想收拾她的倔性,不得不冒險一試,若她只是一個尋常女子,這一擊的確很可能害她歸陰,很慶幸的她不是。
這將是個費時頗長的游戲,他要一步一步的,讓她自動招供,進而投懷送抱。
寒奴一襲白色衫褲,蒼白中益顯其清麗俊美,和氣宇瀟灑的豫鷹揚站在一起頗為相得益彰。
一頂藍色軟呢轎子,已候立在大門石獅旁,豫鷹揚輕功非凡,身強體健,卻鮮少走路,出入總是以轎代步擺足派頭。
寒奴照例隨侍在側,亦步亦趨。淪落至此,她不免悔不當初,早知道她該化身為一名千金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尚且有一堆丫環、僮僕服侍。
到陽羨城惟一的收獲是讓豫鷹揚前後服下了數十次老樹精給的毒藥,想來已命不長久。她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當可等到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狀。
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計謀,她只得咬緊牙關,再讓他欺凌一陣子,屆時,嘿嘿嘿!
「秋水堂」位于市集城隍廟東邊十丈樓下,在陽羨城老少皆知,一直是游覽勝地。寒奴到這兒有好一段時間了,卻苦無機會抽空出來逛逛。
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廟外吃食攤棚林立,風味多樣,不時飄來美味的香氣,令她食指大動。
「想吃嗎?」轎內的他隔著一塊布簾子,卻能精準猜中她的心事。
寒奴回眸見他掀起轎簾一角,露出的唇角噙著輕松的笑意,心情似乎不壞。
「可以嗎?」她反問。
「停轎。」
「不行耶,我們跟人家約好的時間已經快到了。」算算時候,現在都午時近二刻了。
「讓他等。」跨出轎子,他率先走到一家名喚「西來順」的攤棚前面,那只不過是一家饅頭、包子店,看來並不起眼。
老板一見是豫鷹揚,立刻肅然起敬,張大的嘴巴久久闔不起來。
「打開蓋子。」他命令著。
「是。」開籠時,一股氤氳蒸氣沖了出來,那小巧玲瓏的包點皮薄半透,全脹得鼓鼓的,香味撲鼻。
「來,趁熱吃,入口一泡湯,回味無窮。」豫鷹揚用手捏起一只熱騰騰的湯包遞予寒奴,她想接過,他卻不肯放,堅持直接送進她嘴里。
「唔,好好吃哦!」寒奴一嘗滋味果真不同凡響,伸出舌頭連沾在唇邊的湯汁一並舌忝進口中。
這副孩子般的饞相,竟讓豫鷹揚看得痴了。像心湖中最幽微的一根弦被觸動,余波蕩漾,久久不息。
「吃夠了嗎?」一籠十個湯包已見底了,她的傷顯然沒有他想象的嚴重。又或者,她根本沒受任何傷?
「夠了。」若不是有所顧忌,她至少還能再干掉一整籠。
「那上路吧。」他表現得出奇的溫柔,和半個時辰前的凶惡簡直是天壤之別。
「秋水堂」轉眼矗立眼前,偌大的橫匾店招,非常財大氣粗地立在二樓牆垣上。
這位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是濟州一名極具文采的秀才封華,他不但到衙門擊鼓控告豫鷹揚壟斷商貨,還四處放話譏諷他每年捐出十萬石白米,不過是沽名釣譽,掩飾罪行而已。
「坐坐坐……」豫鷹揚臉上帶著笑,眼中卻無人。人家是主隨客便,他卻是客听主意,一切由他打點。
掌櫃上了十道菜,每一道都是大菜,富貴龍蝦、錦玉黃魚、熊掌、排翅、燕窩……整桌吃下來,足夠尋常人家半年的開銷。
封華吃得眉開眼笑,豫鷹揚設的鴻門宴,他當成是賠罪求和的擺桌,大模大樣,一點也不客氣。
寒奴立在一旁,注意到豫鷹揚從頭到尾都沒動一下竹筷,連酒杯也不沾唇,可他臉上始終餃著可掬的笑容。
「唉,今兒吃得真是愉快,改明兒我們再聚聚。」封華大概是個窮秀才,一輩子沒嘗過這麼豐富的菜色,酒過三巡,心都飛了起來,忘了自己面前端坐的是個恐怖的魔頭。
寒奴的眼楮直愣愣地望著豫鷹揚,連眨都不敢眨一下,她要看看他究竟要用什麼法子整這位不知危機當前的老實人。
「當然。」豫鷹揚笑顏更深了。那股成竹在胸,泰然自若的樣子,令寒奴一陣怵心。
掌櫃的來結了賬,共一百六十兩,無須付現還恭送他出門。
封華不願謙讓,意氣昂揚走在前頭,門口突然竄出兩名衙門的捕快,一舉將他拿下,罪名是恐嚇加勒索。捕快未卜先知,連他把銀票藏哪兒都知道,立刻從他靴里搜出十張一百兩的贓銀。
「連豫爺你都敢勒索,好大的狗膽,現在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我沒有,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封華做夢也沒想到豫鷹揚會有這一手,兩眼翻成了死魚眼般呆直驚惶。然而捕快搜出來的一大卷銀票,每張上面都蓋了豫記錢莊的戳印,隨行的轎夫還作證,是當場交的款子,封華還一張一張清點過。
眼前明擺著真憑實據啊,巡捕房辦事效率從沒這麼好過,當下把「犯人」帶回縣衙,並向豫鷹揚拍胸脯保證會治他個應得之罪。
一樁告官案就這樣出人意表地結案了,不明就里的城民猶萬分憤慨地替豫鷹揚感到不平。
「秋水堂」外圍了上百個人,僅寒奴一人為那憨直且不知江湖險惡的秀才感到痛惜。
他是怎麼辦到的?
封華遠在五十里外的濟州,今早才風塵僕僕趕來,這一餐飯,她從頭到尾盯著豫鷹揚,根本沒看到他幾時動了手腳。
???
回程時,豫鷹揚遣走轎夫,改變心意,想要安步當車。
陽羨城的黃昏很美,夕陽火輪般放射出迤邐絢麗的彩霞,一如酒醉後的緋紅。
寒奴抿嘴低著頭沉默地跟在他背後,緩緩走往市郊。夜幕低垂,轉眼已是掌燈時分,擾攘的一天不平靜地度過了。
「為什麼不說話?」豫鷹揚在一株櫸木旁的十里亭內,撿了一只干淨的石椅坐下。
「沒什麼好說的。」他今兒的陰險、卑鄙、凶殘全讓人寒到骨子里去,跟這種人不管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口氣不對。」見寒奴故意挑了一個離他最遠的石椅,臉上原已沉肅的神色更加難看數倍。
「抱歉,我做不來阿諛奉承那一套。」怎麼一個人經過幾世的輪回,性情竟沒多大轉變?八成是天帝造人時,犯了嚴重的疏失。
「誰要你阿諛來著?把那張臭臉給我收起來。」豫鷹揚怒意騰騰地斜睨著她。
「我就這德行,心里怎麼感受,面上就什麼表情,我想我是做不來你的奴才。」
「沒錯,因為你不夠壞。」他笑,分不出喜怒。
「我當然壞,如果你不讓我走,仍要我跟著你,遲早我會比你壞得更徹底。」她相信自己超群出眾的慧根,只要假以時日,她不但能把豫鷹揚的惡性學得入木三分,說不定還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呢。
「不賴嘛,這才是我要的女人。」他興味昂揚地看著她。
「你要我?」她沒听錯吧?「你要我做什麼?你的女人多如牛毛,豈可連我也不放過?」前車之鑒的斑斑血淚歷歷在目,她忍了五百年,為的可不是跟他再續前緣,而是為了血刃他這個負心漢。
「吃酷?」豫鷹揚對自己總是躊躇滿志。「倘使我讓你集三千寵愛于一身呢?」
「維持多久呢?十天?半個月?」色未衰,愛已弛。在他的認知里沒有天長地久,沒有情真意切,當然更不會有白頭偕老這蠢字眼。
豫鷹揚無言了。他是從不給承諾的,「寧可負盡天下人,不許天下人負我」乃是他一貫的作風,怎可為寒奴這小女子破例?她,還不配!
寒奴睥睨地睞他一眼,猜中他心事地冷冷一笑。
「你至今或許仍不明白,為何昔時武參軍的愛妾步飛煙在被活活鞭笞而死時,但雲︰‘生得相親,死亦何恨!’」
這句話听來為何如此耳熟,一字一字刺進他心坎里?仿佛不知多久前,他也曾和某人談論過一般。
是的,這是他倆五百年前,即將生離時的對話,當時豫君給寒奴的回答是——
「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既然不能愛我的浪莽恣為,就沒資格做我的妻子,走吧。」
「也因此你對嫦娥盜取靈藥而獨飲,一直深惡痛絕,認定是她背叛了後羿。你怎麼從來沒想過,女人也是人,就算她沒有豐功偉業,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勢,但她也需要被尊重被疼愛?」
回想五百年前的對話,寒奴嘲弄地牽起一邊嘴角,「今生今世你也許能得盡天下,但你永遠得不到我。」
「何以見得?」
「因為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澆薄寡恩,你是一個不懂情愛的人,你,根本配不上我。」
「放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用這樣狂妄的言詞挑釁他,即使她令他頗為傾心,但也不被允許有如此大膽的舉動。
「毋需咆哮,我不吃你這一套。」寒奴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再也不回陽羨城當一個供他呼來喚去的奴才。「後會有期。」
「不許走。」他長臂橫過她胸前,擋住去路。得不到的方教人恨得牙癢癢、心戚戚。他豫鷹揚決心到手的,無論是物是人,絕無錯失的可能。
「行,你拿什麼留我?」她兀自笑得冷艷且撩撥人心。報仇的方法有很多種,單刀直入,剮心剖肺是一種,以色相迷,令其神魂顛倒是一種。不管哪一種,只要能酣暢淋灕一雪前恥即可。
「你要什麼?」金銀珠寶,田地華宅,只要她開得了口,他就能給。
「你。」你這條狗命!寒奴的冷笑變得猙獰嗜血。面對他的詢問,她有了新的計謀。「給我三個月的專寵,三個月後咱們一拍兩散,從此天涯各一方。」
好個江湖豪放女,她確實與眾不同。
豫鷹揚直睇著她,發現她的水眸于黯夜中更是燦如星辰,亮如皎月,明媚得勾人魂魄。
「成。」
在這樣的因緣里,誰先愛上誰,誰就先輸了一著。寒奴朝著月明星稀的夜空,忍不住暗暗得意的笑了。然,她卻沒注意到,豫鷹揚也狡黠地一笑。
???
是夜,豫鷹揚帶著她到「鳳華樓」,該處是不允許平民百姓進入,里頭只服務王公貴族和達官顯要。
整個酒樓,集一切罪惡之大成,美酒、女人、豪賭、暗娼名妓……像個不夜城,豪富在里面縱情享樂,極盡奢華。
璀璨的燈火中,四名樂師努力吹奏著荒婬的樂曲,大廳里處處可見男女陶醉在酣歌妙舞,醇酒美人中。
寒奴躑躅無措地交握著雙手。這樣燈紅酒綠的場所,是她所不曾經歷的,這里是男人輕賤女人的罪惡淵藪,不免令她一陣驚惶。
「別怕。」豫鷹揚很自然地往她腰間一摟,將她引入大廳。大廳上一盞盞精致的碧羅紗燈微微顫動,發放媚眼似的風華。
低低垂下的絨絲紗縵,給人恍惚迷離的感覺。寒奴被動地由他牽著拾級而上,來到二樓的上房,這上房充滿芳菲的氣息,金獸爐中燃著醉人的馨香。
寒奴發現自己倒在他懷中,很自然地,一如多年的夫妻,遂行私密的歡愛。寒奴很驚訝這樣的過程居然完全不需要經過排練,她駕輕就熟地成為他的俘虜,猶似遙遠的記憶,她不顧天帝反對,非委君下嫁不可,終至毅然決然走向不歸路……
駭愕地張開水眸,他正俯身向下,含住她的唇,令她胸口一窒。
實在已沒有後路可退,當那身男裝衫褲滑落床畔時,寒奴不免驚心的了悟,這一切似乎是潛藏她心底的渴盼,她其實一直期待有這麼一天,與他再度交頸而眠,抵死纏綿。
她甚至有一種快感,得以延續幾生幾世的歡愉。如今的她已失去狼性,像個心靈空虛,貪得無厭的俗氣女人,全神貫注在一個男人身上。
上窮碧落下黃泉呵!
「豫君,豫君!」她全心全意的呼喚,讓他迷惑了。原來她比他陷得更深?
「看著我,張開眼看著我。」他專注于她分不清是痛苦抑或快樂的神情。這一刻,他明白,這女人是愛他的。
宛似受到了鼓勵,他粗暴地攫住高聳的,恣情蹂躪。
寒奴受不住折騰,開始低低哦呻。從曠古的洪荒痴等至今,她求的莫非只是這一次激越的付出?不,她為什麼要付出?明明是他虧欠她的呀。只是當她在付出時,不也同樣獲得?
隱去初時的粗暴,他的撫觸逐漸轉而溫柔繾綣,恍若傾注千斛醇酒,欲迷醉她千年萬年,直到永生永世。
豫鷹揚盯著她陶醉中的眉眼,不覺得意的一笑。沒想到得來是這麼容易,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哼!一個堅貞的女人,尚且無法長期把持,何況一個出身酒肆,貧賤無依的孤弱女子?
世上只有不屈的英雄,豈有不屈的女人,只是沒有足夠的火力罷了,例如︰錢!
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難過金錢關。女人不是屈服于錢財就是屈服于甜言蜜語……她呢?再矯情造作,身段擺得再高,不也僅僅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
在酒意煙薰迷惑下,人總是荒唐而又無謂的。撫著她柔女敕胴體的手,不知何時多了一只光彩奪目的項圈,那項圈上瓖嵌著十二顆黑色金鋼鑽,每一顆均圓潤有致,晶瑩剔透。
寒奴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至此她是他的人,她有義務供其「肆虐」,當然也有權利揮霍他的不義之財。
「喜歡嗎?」說話時,他的嘴仍不舍離開她的嫣頰,唇瓣仍眷戀地摩挲著。
「喜歡,但,太少了。」她是虎狼之女,該有顆虎狼之心,才符合貪得無厭的本性。
「胃口不小。」豫鷹揚被激起了興致,支起上半身,正視著她。「說吧,你還想要什麼?」錢對他而言,絕不是問題。寒奴裝模作樣地咬唇一笑。唉!真假,沒事學人家沈凝香做什麼呢?
「我現在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豫鷹揚富可敵國,財富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他不怕她要,就怕她不要。一個懷著貪念的女人,要比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盡是談情言愛的女人容易應付多了。
「我可不可以拿你將來要送我的珠寶跟你作個交換?」極度沉淪之際,她心里依然惦念一件事。
「說來听听。」豫鷹揚疲憊地枕著她的藕臂,閉眼假寐。
「那個封華,他只是個文人,其實——」
「不準。」他面上不慍不火,但卻是十足冷酷。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輕易原諒一個挑釁找碴的人,將來怎麼壓得住局面。
寒奴望著他剛毅陰郁的臉,知道再多說無用。他給得起成山成谷的錢財,卻絕不容許女人干涉他行事的準則,在事業和情感上他都是絕對的獨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