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哈林區的路上,前方的烏雲正快速蔓延,層層遮蔽了天光,眼看著一場不尋常的大雨就要來臨,丹尼爾卻無論如何要她到位于古根美術館的一家餐廳踫面。
才剛抵達,一道閃電就在她面前劈裂蒼穹,整條街道頓時晦澀成灰暗的暮色。
沈洛寒才推開車門,滂沱的大雨迅即淋濕了她半邊的身子。
丹尼爾最好有個充份的理由,否則她待會兒不狠狠罵他個臭頭才怪。
餐廳不大,因為不是用餐時間,里頭只有小貓兩三只。她很快的在里邊靠窗的地方找到脖子上系著紅色領結,打扮花俏的丹尼爾。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坐在他對面還有一名中年女人。
「來了。」丹尼爾介紹那紅發碧眼的女人叫茱蒂,是慕名前來買畫的某貴婦人。「茱蒂堅持非要親自跟你簽約,所以才不得不把你給找出來。」
沈洛寒沒多說什麼,依這行的行規,偽畫者為了自保是絕不跟買畫的人打交道。丹尼爾不顧她的安危將她暴露出來,十之八九是為錢。拋給他一記隱含怒火的衛生眼,她堅持不肯和顏悅色,跟對方寒暄或說句客套話。
「這是我們開的條件。」女人也不想多浪費唇舌,開門見山地拿出一個皮面夾板,上面是一疊復雜的文件,「請你先仔細閱讀一遍,簽了就必須依約行事。」
語氣雖是柔和的,但雙眼透露了銳利之色,這個矮小的中年女人以超乎常理的力氣握住文件夾,抬眼細細瞧著她。暗暗使勁中,慍怒逼成了沈洛寒滿臉的堅決。
陡地,她撒開了手,令女人的肘子撞向右脅,一下吃痛深深地皺起眉頭,手中卻仍緊握著那份合約書。
「沒信心就別來找我。」沈洛寒費盡力氣才壓抑住滿腔的怒氣。「要是本姑娘不高興畫,就算你開的是天價,我也不一定接受!」
「我開的的確是天價,而且你的經紀人已經幫你接下這份工作了。」
沈洛寒聞言又是一陣怒急攻心,嚇得丹尼爾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茱蒂得意地把合約書放回桌上,不管沈洛寒願不願意听,即自行介紹,她姓詹寧斯,更正的身份是美國廣播公司某高級主管的秘書,她接連說明了希望購買的畫作,並要求沈洛寒在一個月內交畫。
這些要求都還算合理,只是她提出的最後一項條件,卻讓沈洛寒和丹尼爾都不禁為之一愕。
「畫緣必須和原畫一模一樣!這是我的老板非常堅持的。」
「但是……」丹尼爾道︰「從來沒有一個買者向我們提出過這樣的要求,而且我相信就算你去找別的畫家,他們也九成九做不到。」
保險公司為一幅畫保險前,都會拍下那幅畫的邊緣,這是極重要的商業機密,是絕不可對外公開的,倘使一名偽畫者沒有按照原畫臨摹,其畫緣必然不會吻合。
「所以我們才開出天價呀。」茱蒂冷眼冷面的接著說︰「如果你們不是浪得虛名,就拿出真本事來。這是一百五十萬訂金,只要沈小姐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後頭還有另外一百五十萬等著。」
丹尼爾一看到支票,手心就癢得受不了。「我看就這麼說定——」
「慢著。」沈洛寒按住他伸到一半的手,使了一個眼色要他稍安勿躁。「這件事我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下個星期三以前給你回音如何?」
「星期一,我的老板不是很有耐性。」茱帝自始至終擺著高姿態。
「我說星期三就星期三,不肯拉倒。」沈洛寒話一撂下,就起身作勢離去。她是有意殺殺茱蒂-詹寧斯的銳氣,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讓她反胃得想吐。
「嘿,何必這樣嘛。」丹尼爾在對方高價利誘下,氣勢上就先弱了半截。「我們今晚應該就可以——」
「可以,那你畫,我沒興趣。失陪了。」要耍性子,她比誰都火烈,跟她來這套?省省吧。
「好,星期三。」茱蒂是標準的生意人,你退一步她就進一步,你進一步她就退一步,完全見風轉舵。「把合約帶回去看清楚,我相信你不會拒絕的。後會有期。」
沈洛寒愣坐在椅子上,看著丹尼爾殷勤地送茱蒂步出餐廳。
從玻璃窗往外望,天漸漸地黑了,她在最末的天光所及之處,見到丹尼爾把手環向茱蒂的肩。
這是怎麼回事?
如同幽靜潭水中乍然投擲的一粒巨石,驀地激起一片水波,令她既驚且恐。
須臾,窗外什麼也看不見了,除了煙雨蒙蒙,和光怪陸離的錯覺,她依稀見到夜色中一團一團蕩漾開的,濃濃黑色的無聲駭浪。
她拿起桌上的合約,才打開旋即又合上,卷成一個圓筒形,握在手里。
枯坐了一會兒,她起身走出餐廳。雨停了,月亮精神抖擻地探出頭來,向大地揮灑銀光。
她慢步走往停車的地方,半路上兩三個流浪漢圍著一只鐵桶起火,烤著大約是別人施舍的肉串,火舌不斷的竄燒出來。
沈洛寒猶豫了一會兒,將手中的合約丟進鐵桶中,嚇得流浪漢們紛紛睜大眼楮瞪著她。
***
當晚沈洛寒躺在床上,久久難以成眠,索性換上外出服,到蘇活區找一家通宵營業的酒吧兼舞廳,發泄連日來的煩悶和壓力。
蘇活區附近的東村、翠北卡,甚至布魯克林,近年都已蔚為藝術家的群居之地。
車子從蜿蜒的街道一路駛來,她腦海仍不得清閑,時時浮現出各種問號。丹尼爾和那個叫茱蒂的女人究竟是什麼關系?紐約警方來搜過她的住處卻毫無所獲後,會就這樣善罷甘休嗎?傅仲軒的突如其來和乍然消失無蹤,和這起名畫失竊案有沒有關連?他,莫非另有所圖?
霎時間,她渾身覺得一陣冷,如遭四面埋伏的孤軍,陷在泥淖中,難以預卜福禍。
酒吧內播放著火辣辣的倫巴舞曲,前面的舞池已聚集了許多款擺手足扭動腰臀的男男女女。
沈洛寒向服務生點了一杯血腥瑪利,兀自坐在吧台邊心事蕪雜地啜飲著。
「嗨,」漂亮的女孩總不乏搭訕的逐芳者。「我叫克萊爾,可以請你喝一杯威士忌嗎?」
沈洛寒興味索然地搖搖頭,倒是坐在她左手邊的女孩咬著唇拋給克萊爾一記吃吃的笑。
「請我好了,但我從來沒喝過這種烈酒,事實上我是很少喝酒的。」
沒魚蝦也好。克萊爾雖然有些兒失望,但馬上轉移目標移位到另一邊。
「威士忌加蘇打很好喝的,不信你喝一口看看。」在他的不斷勸誘下,故作嬌羞的女孩終于勉強端過玻璃杯,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哇,棒呆了,」女孩月兌口贊道︰「它比伏特加還過癮耶!」
「你不是從不喝酒的嗎?」克來爾詫問。女人!
沈洛寒見狀會心地一笑,不覺得有啥值得大驚小怪的。在紐約到處充斥著虛偽和造作,就像百老匯里的演員,只不過他們是在做另一種形式的表演。
喝完杯中最後一口調酒,她起身滑入舞池,迅速加入眾人的扭擺行列。
這首是蕭邦的夜曲,柔美中帶著浪漫的迷離。沈洛寒小時候學過一陣子芭蕾舞,大學時則熱中現代舞,因身材修長勻稱,翩然舞動起來,常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DJ似乎已經發現了她,夜曲結束之後,立即換上勁爆的黏巴達。
池子里的男士們爭相擠到她身旁,和她跳三貼。一方面為了刺激,一方面為了發泄,沈洛寒撇開慣有的酷酷模樣,以超熱情的方式回應每一個向前撩撥邀舞的男子。
夜更深了,但酒吧內播放的舞曲卻越來越激狂,沈洛寒欲罷不能地在池中舞得香汗淋灕。
興許過了一個鐘頭或兩個鐘頭,根本已記不清楚了,總之,原先圍繞在她身邊的男女酒客一一退向兩旁,想是為了欣賞她的舞技吧。
然而,她猜錯了,因為有新的舞者加進來,並且他的舞技顯然比她高出許多。
這人一身筆挺的名牌西裝,和酒吧里的風格完全措不上調,只是當他揚手褪去外套,扯掉領帶拋向圍觀的眾人時,那份睥睨天下的儼然氣派和狂狷,立刻興起一片鼓噪,以及叫好聲。
他以狐步逐漸逼近沈洛寒,與她面對面大跳勁舞。他豐姿颯爽的神情中,摻揉著曖昧的邪佞笑顏仿佛伊甸園中,誘引夏娃吃下禁果的撒旦使者。
沈洛寒默然驚異地望著驟然降臨的傅仲軒,由著他抓起自己的臂膀,毫無預警地來個大回旋,然後一撒手,將她拋向舞池邊緣,再重新納入掌中。
同樣的舞曲,他跳起來硬是添了幾分動人的戲劇效果,霸氣懾人。
舞停時,他將氣喘吁吁的沈洛寒攬在懷里,用迷離的口吻問她,「我跳進你的心里面了嗎?」
沈洛寒無言以對,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真是那樣,你內心世界還有什麼秘密可以隱瞞我的?」他拿回外套和領帶,一手拉著她,強行將她帶離舞池,帶出酒店,坐進他的PlvmouthProwler色跑車。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不安地問。
「我要的畫呢?」他一語雙關,反詰沈洛寒。
「我們約定的期限是三到六個月,屆時我自然會交出答應你的二十五幅畫。」她不是三歲小孩,休想一兩句話就引她落入陷阱。
「萬一交不出來呢?」他倏地踩下油門,車子如子彈般飛速倒退沖向街口。
「我會負責賠償畫廊的一切損失。」她趕緊抓穩右側上方的把手,但身子仍向前滑出了一大半。
「用什麼賠?」他咄咄逼人的口氣,像在盤查犯人一樣。
「你今晚特地到酒店找我,就是為了調查我的財力狀況?」沈洛寒緊盯著他的眼瞳,希冀從中窺出他真正的企圖。「別忘了,是你主動找上門,我可從來不希罕到神來畫廊開畫展。」這句話只有一半是事實。
「因為你現在已是身價數百萬的富婆!」傅仲軒車子開到一處植滿林木的郊區,忽然停了下來。「還是因為你忙著從事其他勾當,根本挪不出時間,做一個真正的藝術家?」
「什麼叫勾當?你把話說清楚。」今晚的他有別于以往的溫柔深情,其臉色之難看,口氣之差,簡直令人反感透頂。
他頓了下,道︰「我只是讓你明白,神來畫廊所要展出的畫作,絕對得是最上乘的,如果你想馬馬虎虎拿濫芋來充數,我保證親自通知全世界,叫你連在最低級的畫廊也得不到展出的機會!」
見他這樣費力的恫嚇自己,沈洛寒實在是滿心的不服氣。「放心,我會竭盡所能。」
「廢話,竭盡所能只是搪塞之辭。」他雷霆萬鈞地把火氣提升到最大,「听好,你有十分的本事,就給我達到一百分的目標,全心全意,不準有丁點的失誤。現在,帶我去看你已經完成的畫作。」
「不放心何不干脆取消檔期?」她不是讓人唬大的,這麼多年來,她歷經了風風雨雨,和數不清的挫折,縱使再錯失一百次的展出機會,她也能淡然處之。
「你這是自暴自棄,還是有恃無恐?」他陡地捏著她的下巴,虎視眈眈地瞪著她忐忑的雙眸。
「是什麼都不重要。」沈洛寒從無主的六神中,拎回與生俱來的慧黠,「你懷疑那幅畫是我偷的,卻又苦于找不出證據,用過了美男計,現在則改成威逼利誘?」她淡笑道︰「走吧,去看看我用性命揮毫的作品,順便讓你做個徹底的搜查。」
此言一出,令傅仲軒大感意外,他目不轉楮地鎖住她的眼、她的唇,她看似無邪的俏顏。
沈洛寒將背脊緊貼在椅背上,冷冷地望著他逐漸放大的臉龐,被迫地承仰他的鼻息。這張曾令她魂縈夢系的面孔,如今看來竟是如此駭人。
他比披著羊皮的餓狼還可惡,不但佔了她的便宜,還包藏禍心的企圖擄獲她的人。
她用食指擋住他移近的唇,「不是要看我的作品?走吧,天已經很晚了。」
「對你有影響嗎?」他一下咬住她的指頭,放在齒縫間細儷。「相信你的腦海里已經不復記得晨曦的景象,這是晝伏夜出的代價。」
「你把我說得像是個小偷。」
「不是嗎?」拿掉她的指頭,改咬住她的唇,貪婪如獸地細細品嘗。
「證據呢!」沈洛寒用力扳開他,忽地唇間撕扯了下,流出殷紅的血絲,這一痛,令她不禁大為光火。「如果你不想到我的畫室去,就請讓我下車。」
傅仲軒沒再累言,雙手擺回方向盤,車子再度風馳電掣,駛向前方無盡的黑同。
***
沈洛寒早料到他和阿迪沒找到那幅雷諾瓦的畫絕不會善罷甘休,因此在這之前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就是我的畫室。」領著他來到公寓的頂樓,她大方地把自己的「秘密基地恍開放給他參觀。
此舉有兩個目的,其一,怯除他的疑慮,其二……嘿嘿嘿!只是一個小小的,無傷大雅的惡作劇罷了。
傅仲軒立在門外,顯得有些兒遲疑,他沒想到沈洛寒竟會真的帶他到她的畫室來,難道她不怕萬一露出馬腳,讓他逮個正著?
「想看什麼就盡管看吧,只要別弄壞了我的畫。」她率先走進去,打開每一盞燈。
畫室里十分寬敞,但每個角落都堆滿了各式各樣不同的油畫和繁復的各種顏料以及彩筆。
傅仲軒置身這琳瑯滿目的畫室內,突然有種時光倒流至十九世紀的錯覺。她的畫多麼神似雷諾瓦!
無論是雍容的貴婦,或平民的少女,全是那樣豐美而誘惑,青春而亮麗,和她掛在住處的群狼風格大不相同。
「我以為你偏愛孤傲的畫風。」
「那是某個時段的心境表現,人心是善變的。」她音一有所指地回眸瞟他一眼。
「不如說,女人的心是善變的。」他也饒富深意地迎視她,順手揭開另一片畫布,映入眼簾的是一幅青絲湛眸的光果浴女。
這女子側著身,雙手高舉盤起長發卻也遠去她的五官樣貌,皮膚白淨,豐挺,躺在鋪滿粉紅色花瓣的浴缸內,姿態優雅,寧靜無華,充滿詩意與美感。
「雷諾瓦曾說︰‘我喜歡對吸引力的東西寫生,若畫風景,必吸引我去一游,若畫女人,要能吸引我的擁抱。’這是你的自畫像?」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修長的手指,恍似要輕觸那女子白瓷般的肌膚。
沈洛寒笑而不答。「這二十幾幅作品有資格到神來畫廊展出嗎?」
「當然。」他小心地把畫布蓋好,雙手插在口袋里,心思蕪雜地環視著畫室里的每一幅畫。「這些都是你嘔心瀝血的作品,失去這一切會很可惜。」
沈洛寒會心地一笑。「你得先證明畫是我偷的,才能羅織我的罪名。又或許,你以為這些畫都是偷來的?」他沒有親眼看過她揮毫,是極可能產生諸如此類的懷疑。
「讓我見識你的功力。」他道。
「現在?」她不免訝然。
「有何不可?」不待她應允,他已自動褪去衣物鞋襪,程露出碩實魁梧的男體,端坐在前方的高腳椅上。
沈洛寒被他這突然的舉動震驚得張目結舌。他怎麼可以就這樣……她又沒有說要他當模特兒,更沒表示要畫果畫呀。
以前在學校時,雖也曾經素描過許多男體,但這樣一對一倒是頭一遭。她竟莫名的感到臉紅心跳,連握著畫筆的手,都不自覺的顫抖。
他的身材極好,肩面寬廣,胸膛厚實,月復部現出經常上健身房的人才可能練就的塊肌,雄偉的背脊,驕傲一如他狂妄的性格。
沈洛寒下筆如行雲流水,展現在畫布上的男子栩栩如生,仿佛一具立體雕塑,隱隱然地將要躍出畫框,伸展于天地間。
待畫作完成時,已是破曉時分,屋外天際露出魚肚白未幾,數道霞光畫緊接著劃破重雲,宣告嶄新的一天的到來。
沈洛寒疲憊地擱下畫筆,跌坐在圓凳上,氣虛地望著無絲毫倦意的他。
「好了?」他笑顏樂然地挪移了子,闊步踱到畫前,拿起畫板,仔細欣賞著。
為了避開他惹人臉紅的私密部位,沈洛寒慌忙將眼楮調往別處,假裝正在收拾凌亂狼藉的畫具。
「你果然很有天份,可惜觀察的角度不夠深入,否則應該可以畫得更好。」他放下畫板,轉身將她抱起。
「你,做什麼?」沈洛寒吃驚地張大水眸。
「幫助你更深入的了解我。」辦開她的雙腿,命她緊緊夾向他的腰月復,好讓他騰出兩手,遂行下一步舉動。
「我不需要,從今以後……」溫厚的大掌撫住她的心門,抑止她繼續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蠶食的方式,慢慢地給她最大的享受和歡愉,給她如同死亡般的快感……
洶涌的如潮水般排山而來,一浪一浪永無休止。沈洛寒只覺觸電一樣,全身發麻發脹,惟鼻中不斷飄入野獸般的氣味。
她給逼向牆角,果著身子,手足無措地看著他放浪形骸,驕橫邪惡地予取予求。
最後,她癱軟地伏臥在他肩上,氣若游絲地呢喃,「放了我,求你,放過我吧。」
良久,以為他充耳未聞,勉力抬起眼,卻見他嘴上一抹狡猾如狼的詭笑。
丹尼爾霸住她專用的美人靠已經個把鐘頭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在空中交戰約有三百回合,仍不肯罷休。
「給我一個理由。」他第一百零八次重申根本不是立場的立場。
「該給理由的是你。」沈洛寒沖過去把他剛點上的香煙搶過,丟在地上,一腳踩熄。「警告過多少回了,在我的地盤上不準抽煙,再破壞規矩,當心我一棍送你回姥姥家。」
丹尼爾悻悻然地望著她,卻是敢怒不敢言。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中了什麼邪,居然硬將大把白花花的鈔票推往門外。錢跟你有仇嗎?」
沈洛寒沒立即回答他的問題,只睜著大眼冷冷地瞪著他瞧。
「我在問你話呀,這樣看著我干什麼?」丹尼爾別開臉,眼珠子閃閃爍爍,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我發現,突然間不認識你了。」沈洛寒故意把臉湊到他眼前。
「我不就一直都是這樣嗎?」他把身子轉了一個方向,好避開她審視的眼。「這陣子你忙著跟那個姓傅的大老板談情說愛,吃香的喝辣的,而我呢?我東奔西跑,從早忙到晚,好不容易找到了大金主,哪知道你大小姐一個脾氣上來,說不干就不干。是誰不認識誰?」
「為什麼說話時不看著我?」沈洛寒訕訕的神情轉為凌厲,「你是腦筋不清楚,還是中了人家的蠱毒?」
「怎麼反過來指責我!」丹尼爾不甘示弱,她提高音量,他也跟著拉大嗓門。
「到現在你還裝瘋賣傻,不肯說實話上她霍地站起來,拉開大門,「出去!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到此為止。」
「嘿!有話好說,你這是干什麼?」見她陡地發細,丹尼爾趕緊擺出笑臉,把場面緩和下來。「我,我承認,我是有些話沒有跟你實說,但……這都是我私人的問題,你知道也沒什麼用。」
沈洛寒冷著臉,等著看他怎麼自圓其說。
「你也知道,我最近新交了一個朋友,我們感情進展得很快,他,他希望我們能穩定下來,所以,我才會想,做完了這一筆就收山,也才會冒險讓你去見買主。但,我發誓,我事先絕對不曉得對方會提出‘畫緣’的要求。」
「就這樣?」她相信內情肯定不只這些。
「是啊,我都全盤招供了,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他聲音不知不覺揚高了些。
「出去!」既然不能坦誠相見,繼續合作就沒啥意思了。她不是白痴,事情是否另有蹊蹺,她不可能完全揣想不到。
「你——怎麼,我這樣坦白還不夠?」丹尼爾莫名其妙地漲紫了臉。
「跟我吼?」沈洛寒隱忍地喘上來一口氣,必須非常費力地才能不跟他暴跳如雷。「那天從餐廳離開後,我親眼看到你把手搭在茱蒂的肩上。你們倆真的只是買主與據客的關系?你不顧一切讓我曝光,還笨到去答應人家提出的不合理要求,這些都只是為了多賺一點錢?」
「這……」丹尼爾的臉漲得更紫了。
「我們是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想出賣我,想置我于死地,以為我會愚頓到毫無察覺?」最後這幾句話,沈洛寒幾乎是從齒縫里一字一字迸出來的。
「不不不,你誤會了,絕對不是這樣,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我怎會這樣對你。」丹尼爾揮舞著雙手,急著解釋,「是畢雷斯,我的新愛人,他在百老匯工作,是一家叫魯佛經紀公司的業務經理,專門負責向贊助人籌募資金。前一陣子,他的公司剛好有一檔戲上演,就叫我投資十個單位。」
「一個單位多少錢?」沈洛寒很清楚這種投資要是壓對了寶,演出的戲碼賣座的話,就可以大賺一筆,不過要是不幸杠了龜,可就血本無歸,慘字加三級了。
「八、八萬塊。」
「那十個單位不就是……」兩千多萬的台幣吶!「你一向行事謹慎,怎麼會……」難道愛情真會令人盲目到黑白不明的地步?
盡管他們的收入相當可觀,但八十萬究竟不是一筆小數目,以丹尼爾揮霍無度的生活習性,想必更是元氣大傷。
「我的確是損失慘重,可這不怪畢雷斯,因為他也不知道那出戲的賣座會那麼差,要怪只能怪我運氣欠佳。多虧茱蒂在這時候出現,並提出這麼高額的佣金,沈,我求你,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否則我……我要是在這個月內沒把從博物館挪用的二十萬公款還回去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麼剛好,你才遇上窮途,茱蒂就適時出現,不覺得這樣的巧合很啟人疑竇?」
「不會吧,她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
「要不要打個賭?」她向他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