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鴻雲幾乎花了一整個上午才將私人物品打包完畢。
抱起紙箱,她再度環視辦公室一圈,不舍地和眾人一一惜別。
由側門到停車場,短短幾十公尺的路,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只因每個人與她不舍的熱情擁抱。
今天艷陽高照,是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晏鴻雲鑽入座車,正準備發動引擎,忽見到不遠處走出兩個人——彼得和喬治。他們這個時候,約在這種地方做些什麼呢?
她下意識地緩緩按下車窗,耳畔傳來喬治大聲的叫嚷,彼得垂著頭,久久才低聲回應一兩句,只見他拼命搖頭。
最後,喬治咒罵了幾聲,氣呼呼地走了。
晏鴻雲等喬治的紳賓座車駛離停車場,才從車子里走了出來。
「嗨,彼得。」
彼得嚇一大跳,回頭見是她,臉上的血色更是退得一絲不剩。
「你怎麼這時候在這兒?你來多久了?」他狼狽的樣子很像作賊被「③り到」的小孩。
「不久,但也不晚,剛好看到喬治的背影。」晏鴻雲瞪著他的眼道︰「我沒想到你和他的交情這麼好,連上班時間都要約會。」
「別瞎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彼得回避地把身子側向一旁,像在掩飾什麼似的。
「所以我等著你告訴我呀。」她揣想他和喬治之間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事,而且和她多少有些牽連。
「不,我不能說。」
「如果牽涉到我,請千萬別隱瞞。」她也不想逼他,只是他愈不干脆,就愈攪得她好奇心大發。
彼得嘆了一口氣,把身子轉正,欲言又止地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僵持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或許不知道,我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你。但……」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晏鴻雲有些不知所措。
彼得是個木納的老實人,惜言如金,也不愛跟人家瞎攪和,年紀大她近十歲,平常在醫院里,除了公事,兩人甚少談及其他,他們甚至不曾一起去看過一場電影或吃一頓飯呢。
若真要仔細回想他可能表露出的一點點愛意,大概就是對晏鴻雲有求必應,記得每回她有事請假,都是他主動幫忙代班。這麼含蓄的感情,在這樣新潮露骨的兩性關系社會里,怎麼可能追得到女朋友,難怪年近四十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晏鴻雲望著他,什麼話也沒說,她相信彼得一定還有內情相告。
果然他喘了一口氣,又說︰「前一陣子,我父親過世,留下一筆不算小的債務,為了我母親,我把所有的積蓄統統賠上了還不夠,因此就……就接受喬治先生的建議,不,正確的說,應該是誘惑。」
彼得猛地抬頭盯住晏鴻雲,「他不是個好人,跟著他你不會幸福的。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我們不相配,只是……請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個理想的伴侶人選,請三思。」話一說完,他轉頭就跑,跑了幾步忽又回頭,「關于法庭那件事,我得向你道歉,你可以不原諒我,但……請你也不要原諒他。」。沒頭沒腦的撂下一長串話後,他就走了。
怎麼會這樣?難道法庭那件事和喬治有關?可,他是該刑事案的執法人員,牽涉到他是很正常的呀。
晏鴻雲忍著一團迷霧坐進車里,引擎發動了半天,它卻硬是不肯稍作反應。該死的老爺車!
???
叼著煙,柳紅兒把手上的搖酒器朝上一拋,幾個翻滾後又接住繼續搖酒。吧台前的女孩們鼓噪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晏鴻雲剛進門,即被這一幕深深的吸引注。
她把車子送修了,維修的工人告訴她得花兩個鐘頭的時間,與其耗在修車場干等,不如到「紐爾客」小息一會兒。
「晏醫師喝什麼?」柳紅兒這個臨時酒保干得很起勁,一改往日對晏鴻雲的敵視,笑臉迎人地招呼她。
「晏鴻雲喜歡一種特制的雞尾酒,我來調。」杰瑞對晏鴻雲總是殷勤有加。
他在搖漱均勻的一杯果汁中加入白葡萄酒,再倒入裝滿碎冰的寬口杯中,最後在杯緣壓上紅櫻桃和檸檬片,最後再輕輕放一朵石蝴蘭,才遞給晏鴻雲。
她感激地朝他嫣然一笑,閉目淺飲一口,「唔,棒呆了,真是百喝不膩。」
「看來,你的人緣真的很好,走到哪兒都是那麼受歡迎。」柳紅兒的口氣有點發酸的味道。
「謝謝你的贊美。」晏鴻雲自嘲地苦笑著,「一個快要可以申請失業救濟金的人,即便人緣再好,也不能拿來當飯吃呀。」
「與其當個廉價勞工,還不如穩穩逮住一尾大魚,你的盤算是對的。」她發酸的口吻簡直可媲美工研醋。
晏鴻雲咬著牙齦,努力讓自己笑起來不那麼僵硬難看。
「是啊,與其每天累得半死,不如打扮得漂漂亮亮當董事長夫人來得劃算。」想吃醋就讓你一次吃個夠吧,反正嗆死人又不關她的事。
「你已經決定和他結婚了?」柳紅兒似乎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麼干脆。「我記得你已經有個未婚夫,他同意和你解除婚約?」
「不同意又如何?訂婚是不具法律效力的。」她輕啜一口酒,低低地抿嘴淺笑。
「薄情寡義,見異思遷,這點你和他倒是滿像的。」柳紅兒尖酸地揶揄道。
「對你不清楚的事情妄加評論是不道德的。」她端起酒杯正準備換個位子,圖個耳根清淨。
柳紅兒又道︰「難道你不是?你已經有一個要好的男人,還拈花惹草,再去勾引別人,這種行為不可恥嗎?麥克斯遲早會看清你的。」她不把晏鴻雲惹毛就很難過。
哎,人家已經欺到頭頂上了,再不凶她兩句,讓她見識見識台灣土產母老虎的威力,真的會被瞧扁了。
「錯了,像我這麼閉月羞花的大美人,怎麼可能只有一個要好的男人?女人風流嫵媚不過用‘拈花惹草’,我們通常叫……呃,長袖善舞,或者放浪治蕩。如果你看不慣大可去告我。至于麥克斯知道與否,我就更不擔心了,事實上他是個大麻番,怎麼甩都甩不掉,煩死人了。」
柳紅兒被她中台英語夾雜的句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依悉听得出她話語中的含意。
「你對他不是真心的?」
「笑話,誰會對一個浪蕩子真心?」她這句話說得很心虛卻很得意,大有反將一軍的快感。
「你怎麼可以?」柳紅兒幾乎要跟她興師問罪了。
「怎麼不可以?是你說的,沒有一個人栓得住他,他是風,我們都是雲,一吹就散了,當然該想個自保的法子,人財兩得之後,就把他給甩掉!」
「你……好可怕,麥克斯是個好人,你不可以這樣對他,我不允許。」
這小妮子醋勁雖大,心腸倒是滿好的,對麥克斯尤其死心塌地。晏鴻雲瞧她緊張兮兮的樣子,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剛剛才說過他很薄情寡義,前後才幾分鐘就自摑嘴巴?」她沒見過這麼矛盾的人。
「在某方面,他的確很無情,但他也很寬厚,特別是對待朋友。這樣說你也許不懂,可……他的感情本來就很難懂,盡管我跟了他十年,還是不夠了解他。」
「十年?你現在才多大?怎麼就跟了他十年?」照晏鴻雲推測,柳紅兒頂多二十一、二歲,她再早熟也不可能國小還沒畢業就迷戀上男人吧?記得自己念國二了,還成天臭男生、臭男生的亂罵一通呢。
「我跟他是……」她環視了下左右後道︰「我們出去說話,或者……吵架?」
晏鴻雲笑了,她純真得很討人喜歡。
隨著柳紅兒到了外頭,細雨不再紛飛,從北方吹來的寒風,冰冷中帶著柔軟的舒適感,很有早春的氣味。
「你的車子呢?」柳紅兒問。
「壞了,送修。」她簡潔的回答,心想只是聊幾句,應該不需要開車到別的地方。
「那騎我的車吧。」出乎意料地,柳紅兒騎了一部重型機車。
「你……騎這個?」晏鴻雲對她的大膽前衛不敢恭維。
「帥吧,這是麥克斯送的,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棟房子和一疊股票。」她得意地挑起濃眉。
見晏鴻雲面色陡沉,她忙加以解釋,「這是臨別贈禮,代表我跟他之間已經劃上休止符。」
這話是什麼意思?晏鴻雲不懂。
她帥氣十足地跨上座墊,拍拍後座,「上來吧,要跨坐,不然很危險。」
晏鴻雲躊躇了,她今兒穿了一條及膝窄裙,這麼個坐法,豈不淑女風範全失?
「不跨坐也成,但你得緊緊抱住我。」柳紅兒曖昧地睨了她一眼,將她拉上後座。
「我們在這兒談不好嗎?」反正幾句話說完了,然後大家揮揮衣袖,也許這輩子就不再見面了。
「我想送你一個禮物。」柳紅兒轟地發動引擎,機車像子彈倏地射出。
「什麼禮物?」
「麥克斯的過去。」
???
柳紅兒載著晏鴻雲遠離市區塵囂,來到一處山丘上的小園林,林內溪流潺潺而過,幽靜得教人不安。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答應跟著她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夕陽緩慢地由雲層里透出,悄悄地把大地薰出醉人的暖意。
「前面有間家庭式的咖啡廳,我們可以在那兒吃點東西,曬曬太陽。」
「麥克斯一定很喜歡你。」這麼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當然是人見人愛。晏鴻雲很想擺出情敵的架式,和她大眼瞪小瞪,卻辦不到。
「在你出現之前,是的。但僅止于喜歡。」柳紅兒彎腰在草叢中摘了一朵紫色野花別在耳畔,「你要不要也來一朵?」
「不了,謝謝。」年歲漸長之後,她變得愈來愈放不開,經常覺得自己拘謹得像個老太婆。柳紅兒根本不理會她的拒絕,「你太自我封閉了,一點都不像紐約人。」把野花插上她的發際後,竟忍不住贊嘆,「太美了,麥克斯愛上你是有道理的。」
「現在你不討厭我了?」
「討厭,所有喜歡麥克斯的人我都討厭。」她很老實的回答。
柳紅兒的話聲被吵雜的馬達聲打斷,一輛摩托車駛進林內,是一對很年輕的混混,兩人行蹤詭異地跟在晏鴻雲和柳紅兒後面。
柳紅兒擰眉撇嘴,拉著晏鴻雲轉向山谷的另一邊。
突然樹林下的草叢里攖蕕卮出聲響,那兩個混混雙手背在背後,朝她們不懷好意地走來。
「嘿,一起玩玩如何?」其中一人問。
柳紅兒機警地跳到岸邊,橫眉豎目地瞪著那兩人。「你大姐我今天心情不好,最好別惹我。」
「真的呀,那就讓我們陪你找找樂子吧。」其中較年長的混混笑得一臉垂涎。
「對你們客氣不行,要我說滾才懂嗎?」
「媽的,不知好歹!」另一個男孩一開口就帶髒字。
「你才王八蛋加三級。」柳紅兒不知死活的反唇相稽。
沒想到柳紅兒這麼凶,男孩啐了一口痰,露出手中的木棍,一步步朝她們逼近。
「想玩真的?沒問題,老子奉陪到底。」
晏鴻雲見狀,立刻卷起衣袖,她冷冷看著那人,手里已悄悄握了一粒石子,等那人走近時,一言不發的扔了過去。神準!正中前額。
「我操!」混混舉臂一揮,手中的木棍隨聲打上晏鴻雲的左肩,害她朝斜後方跌了出去。
「媽的,婊子生的雜種。」柳紅兒罵人的功夫頗像道上混的,她亮出隨身攜帶的小刀。
晏鴻雲穩住身子,猛回眸,驚見那男孩的的鬢角已淌下一條深長的血注。
「有種不要走。」那對混混倉皇地逃走了。
「你還好吧?」柳紅兒憂心忡忡地問晏鴻雲,連把刀子插回皮靴內。
「我沒事,倒是你,你……」晏鴻雲上上下下打量她,確定她真的沒掛彩,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氣。「哇,你的功夫真不是蓋的。」
「哪里,和麥克斯比起來只能算是班門弄斧,你也不賴嘛。很好,愈來愈像我們一國的了。」柳紅兒首度對她露出難得的笑容。
她們沿著溪流爬到斜坡上,快步走不到幾分鐘,方才離去的摩托車聲又轟隆響起。
「那兩個太保回來尋仇了。」柳紅兒跳上一棵大樹張望了下。
「他們討了救兵?很多人嗎?」晏鴻雲驚覺自己的腔調中竟帶著一股不可理喻的亢奮。她向來是個乖寶寶,從沒踫過此等陣仗,然她居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難不成她體內暗藏叛逆因子?
「不多,五部摩托畫而已。」
「嗄!?五……部?」這會兒她再也興奮不起來了,連語音都有些顫抖。
柳紅兒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撮口發出尖銳高拔的哨聲。
「你在通知誰?」這下不是讓那些不良少年得以更快找到她們嗎?
「你的保鑣。」她吃味地挑起一邊細眉。
果然不久,從小徑的另一頭,匆匆奔來六名魁偉壯碩的大漢。他們一見到晏鴻雲即必恭必敬地頷首行禮。
「你們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怎麼來得這樣快?」她不記得自己曾雇請過保全人員。
「他們從幾個星期前就一直跟在你身旁,負責保護你的人身安全。」柳紅兒代他們解釋。
「為什麼?誰請來的?」晏鴻雲這一驚非同小可,被人家跟蹤了這麼久,她竟然毫無所覺。
「你是我們大哥的女人,我們就有義務保護你。飛車黨來了,請你先到後面去。」柳紅兒不由分說地把她扶到一旁,以防刀槍無眼,不慎傷了她。
「就是她們,她們……呃……」先前的混混氣呼呼的臉,一下子全呈鐵灰色,怎麼也不能置信,才一會兒工夫,這兩個嬌弱女子居然就請來一票打手,而且個個手中都握著一管沖鋒槍。
「還想干架嗎?」居首的大漢笑問他們,順便動手把槍上鏜。
「我們……我們只是……」他駭然轉頭,示意他的同伴閃人。
前後不到幾秒鐘,十個人就全作鳥獸散,走得一個不剩。
他們一走,晏鴻雲的保鑣也自動撤離到數十公尺以外的地方,讓她幾乎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走,我們去喝咖啡吧。」柳紅兒道。
「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晏鴻雲覺得隱私權遭到侵犯,故而相當不悅。
「他們只是一番好意,麥克斯對他們恩同再造,因此他們才愛屋及烏,這不也是人之常情嗎?」柳紅兒明明很敵視晏鴻雲,卻又相當在意她的情緒反應。「就像我,我幾乎是麥克斯一手養大的,所以就算我再討厭你,還是得對你禮遇敬重三分。你能體會我們知恩圖報的心情嗎?」
「麥克斯養育你?」怎麼愈說她愈糊涂?
「是的,因為我爸爸是舞團的團長,他們曾在一起共同編織了一年多的夢想,只是沒想到天不從人願……」柳紅兒邊走邊談起往事,「其實麥克斯是我爸爸的名字,李歐則是已故幫派老大的姓氏。」
「那他呢,本來叫什麼?」即使已心知肚明,她還是希望得到確切的證實。
「叫慕彥之。」
晏鴻雲一听,心口猛然緊糾,良久無法平撫。
兩人坐要樸實又野趣十足的咖啡館陽台外,欣賞夕陽美景。
柳紅兒接著說︰「當年他們為了堅持理想,一起住進哈林區的貧區窟,爸爸身染重病卻還跑到餐廳偷取食物給餓得快撐不下去的團員們吃,結果有一次被人發現,竟活活的被打死……那時我才十一歲,媽媽剛過世,遠從奧克蘭到紐約原是為了投親,沒想到卻是來奔喪。」
柳紅兒哭了,眼淚恍若決堤的河水,洶涌泛濫在她美麗的臉龐。「慕彥之悲憤欲絕,就帶著大伙去找餐廳老板算帳,結果雙方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這次失手的是慕彥之。」
柳紅兒抬頭凝睇著晏鴻雲。「在你眼里,他也許是個無賴,甚至人渣,但在我們心目中,他則是至高無上的教主。我們全都可以為他賣命,包括保護他的未婚妻。」
「我?你弄錯了,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充其量他們只能算是……呃,親密戀人而已。
「何必否認呢?」柳紅兒白了她一眼,能成為麥克斯的未婚妻是無上光榮的事,她竟然還一再否認,簡直不知好歹。
「麥克斯親口告訴我們,他將在三十一歲的時候回台灣迎娶一個叫‘雲’的愛跳舞的女孩,把他名下六家百老匯劇團送給她,讓她能夠天天在那里表演;之後,听說那女孩改變志願跑去當醫師了,他就窮其近十年的努力,買下環球醫院;現在他就快成了迷戀美色的昏君,幫里的事全交給手下處理,工作也不好好做,居然想放棄我們多年努力的成果,陪你回台灣。你說,那個女孩不是你,會是誰?」
柳紅兒近乎指控的質問,令晏鴻雲不知所措。「我……真的不知道……」天,她該用怎樣狂烈的熱情回報他的付出?!
「你愛他吧?」柳紅兒問完即自嘲地咧開嘴,「這句話根本是白問,誰不愛他呢?但你或許並不了解他,只是被他俊美的外表和財富所吸引,就以為可以陪他共度此生。錯了,麥克斯根本不需要人陪,他已經愛上孤獨,寂寞就是他此生的新娘。以前我總認為他的愛已經在八年前徹底死亡,現在的他只是個游走在幽冥魔道上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眼角一飛,望向晏鴻雲,「你卻完全改變了他,說真的,我很嫉妒你,也很感謝你。」
???
柳紅兒給了她麥克斯位于格林威治村的地址,這里緊臨蘇活區,是學生和藝術家聚集的地方,近年來由于蘇活區成了高級地段,這里也提升為紐約年輕人生活的象征。
是夜,晏鴻雲打了一個晚上的電話都沒找到麥克斯,翌日一大早,她匆忙梳洗完畢,交代姐姐不必等她吃午飯,就出門去了。
「沿著四十二街一直往上前,踫到一家超市左轉再走一公里應該就到了。」
射過這位好心的路人,晏鴻雲深吸一口氣繼續往陡坡上爬,耳邊飄過電纜車擊鈴的か,眼前淨是觀光客巡禮的雀喜面容。
十分鐘後,她停在一棟溪流環抱,枝椏覆天的尤加利樹圍拱的都鐸式宅邸面前。
晏鴻雲瞪圓眼楮,張大嘴巴,驚訝于慕彥之十年奮斗的成果。
踩著一地的落英黃葉,拾階而上來到了那扇古樸的實心木質大門前,忽然兩只追逐嬉戲的松鼠倏地滑過她的頭頂,嚇了她一大跳。
按下門鈴後,她有好一會兒還在擔心萬一來應門的是名美艷的妙齡女郎,她該用什麼身份自我介紹?
「請問你是?」果然是名年輕的小姐,講得一口字正腔圓的華語。
晏鴻雲抽一口氣上來,尷尬地支吾道︰「我找……麥克斯先生。」
「你是……晏小姐?!快請進來。」
自從和麥克斯在一起後,好像突然之間全世界的人都認得她。
「李歐先生在泳池,你要直接過去找他嗎?」那位小姐對她敬畏有加,態度謙卑得像在請示女主人。
「呃,好的。」既然人家連她的姓名都知道了,也就沒什麼好回避或隱瞞的了。
慕彥之的這棟宅宇大得驚人,三拐兩轉才來到她所說的游泳池畔。
他可能早已听到聲響,水光淋灕地躍出水面,一雙大腳踩在草地上,偉岸中透著無比的性感。
她一定有毛病,居然會對一個男人的腳丫感興趣。晏鴻雲皺皺鼻子,企圖甩掉腦海里可笑的念頭。
慕彥之沖著她粲然一笑,濕漉漉的手橫過背脊攬向她的香肩,將她帶往二樓的臥房。
「你不問我為什麼來找你?」晏鴻雲因他迫不及待將她拉往床榻而感到惶恐。他們之間有很多比上床還重要的事情需要談一談呀。
「什麼都好,重要的是你來了。」他月兌掉身上的泳褲,貪戀地纏住她,細吻她雪白的頸項。
「我明天就要回台灣了。」晏鴻雲掙月兌他的懷抱,希望好好跟他講些正經事。「你或許不知道,女乃女乃生病了。」
他點點頭,卻仍是一副漫不經心。
對他而言,女乃女乃這招已經是老套了。小時候,他考試不及格,女乃女乃就生病,做錯事被老師打,女乃女乃也生病,有一次更巧了,他早上才因作弊被逮到記一大過,下午女乃女乃就心髒病發,直到他補考過關後,女乃女乃才不藥而愈。
「她老人家生病,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晏鴻雲不悅地把他扯下的肩帶拉回原位,但他索性將整個卸除,饑渴地捧著她兩個高聳的乳峰舐吮。
「放心,我有一帖特效藥。」他忙著探索她身上的每一寸馨香,連頭都沒空抬起來。
「什麼?」她捧住他的臉,要他正視她的問題。
「你呀。」他愛憐地捏捏她的鼻尖,「把你娶進門,保證女乃女乃馬上活蹦亂跳。」
「你想娶我?」
他把嘴唇湊近她,吻得她目眩神迷。
「我想得心都疼了。」他的低語仿佛激烈的吶喊。
「慕彥之!」晏鴻雲感動地用整個心呼喚他的名字。
「叫我麥克斯。」他冷冽的命令。
「那個生病的團長?」她輕捶他的胸膛,用深沉的愛苛責他的情深義重和冷血。
「原來你都知道了?那也好。」他緊緊摟住她,猶似疲憊的浪子,舒坦地休息在愛人溫柔和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