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落山時,綠羅早已經癱倒在吧台上。
吧台上、地上,到處都是空酒瓶子,其中一半是綠羅喝的,一半是月光御劍流喝的。
月光御劍流望著喝得爛醉的綠羅,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間,並吩咐僕人去準備醒酒茶。
月光御劍流把綠羅平放在床上,她在床上轉了個身,口里含糊不清地說著一些話,漸漸的就沒了聲響。
這時正是日落時分,金紅色的夕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在綠羅紅紅的臉頰上,使她的臉看上去更加嫣紅。
月光御劍流仔細地端詳著綠羅的臉,有些出神。
直到僕人端來醒酒茶,月光御劍流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他伏,對綠羅問︰「睡了嗎?」
綠羅意識不清的問了一句︰「干什麼?」
月光御劍流把她的上半身扶起,把茶小心翼翼地灌進綠羅的嘴里,然後才幫她蓋上被子。
看來這種醒酒茶的效果相當好,當月亮稍稍爬上樹梢的時候,綠羅居然緩緩睜開了眼楮,但她的神態還是帶著大醉之後的虛弱,她的眼角還有睡夢時留下的淚痕。
清醒的時候,她可以設法阻止自己去想他,但夢里卻奈何不得。
她第一眼便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月光御劍流,月光御劍流也發現綠羅醒了過來,于是站起身朝她走來。
「頭痛嗎?」月光御劍流問道。
綠羅搖搖頭,但在搖頭的時候,她感到頭很暈。
月光御劍流打開床頭的一盞落地燈,房間的一角被一種柔和的燈光所籠罩。
綠羅支起身體,靠在床頭,環顧四周,眼楮里出現迷惑的神色。
月光御劍流說︰「這是我的房間,今天晚上-就睡在這里吧,我去別的房間睡。」
綠羅茫茫然地搖了搖頭,秀眉緊皺。
月光御劍流看著她的神情,忍不住心疼起來。看來那碗醒酒茶不該給她喝,對綠羅來說,能多醉一刻,至少會少一刻的痛苦。
「你房間里有沒有酒?」
「-不會是想在這里繼續喝吧?」月光御劍流是擔心一個人類的身體不能承受這麼大量的酒精,畢竟綠羅不會喝酒。「酒很傷身的,少喝為妙。」
「你說如果是你,你是寧願傷心,還是傷身?是傷心好?還是傷身好?」
說完她竟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令月光御劍流的心一陣揪緊。
他能體會這笑聲的苦澀。
那時,只怕他用了更多的酒精和人類無法想象的東西來麻醉自己!
「只有我陪-喝酒多單調,我帶-去個地方,人多才熱鬧。」月光御劍流抓起綠羅的手,順勢一拉。
綠羅被他一拉後一下跌進他懷里。
「用飛的會快一點。」他拉開了落地窗的門,抱著綠羅朝天際飛去。
月光御劍流在半空中一個盤旋,向前疾飛了出去。
綠羅靠在月光御劍流懷中,伏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感受著無比溫暖的胸膛。
這種感覺,多麼熟悉!一時間,她彷佛忘了一切,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會飛到天上來,甚至忘了是和誰在一起。
彷佛是壹青聰緊緊地抱著她,帶著她飛向遙遠的天際……
綠羅忍不住抱緊了月光御劍流。
綠羅突然箍緊的手臂和緊貼的身子令月光御劍流愣了一下。
他問︰「還要去喝嗎?」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他覺得現在的綠羅已經平靜了許多,覺得她或許已經改變主意。
這時,他突然感覺到綠羅的身體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月光御劍流的話把她從幻境中拉回到現實。
她早已經失去了壹青聰,現在抱著她的人當然不是壹青聰。
「為什麼不去?」
綠羅的聲音很大,甚至含有憤怒的成分在;這在以前是沒有的,以前她的話中只有傷心和委屈。
月光御劍流又是一愣。
他甚至感到綠羅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他覺得如果不快一點,綠羅很可能會掙扎著從他懷中跳下去。她曾經從懸崖上跳下去過一次。
這也是月光御劍流為什麼幾乎是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她的原因,她實在太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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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御劍流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落到地面上,然後帶著綠羅步行。
綠羅的精神看來似乎十分虛弱,月光御劍流要扶著她才能維持她的身體平衡,月光御劍流有些後悔把她帶出來。
他試探性的問︰「不玩了,回去好不好?」
綠羅閉著眼楮,把頭靠在月光御劍流手臂上,「你說話不算話,是你說要帶我出來和很多人一起喝的。」
綠羅還記得他們是出來干什麼的,這使月光御劍流打算把她帶到一個不用喝酒的地方的計畫破滅。
當眼前出現忽明忽滅的霓虹燈時,綠羅仰頭看了一下。
酒吧?
綠羅是淑女,從來不會來這種地方。
但當她發現自己身在何處時,她大笑著拍了拍月光御劍流,她的樣子已經令人無法聯想到淑女這個詞。
「流,你真是好人!」
綠羅的言行令月光御劍流哭笑不得。
他們走進酒吧,好多雙驚訝的眼楮向月光御劍流瞟了過來。倒不是他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人類,而是當一個體型和長相都接近完美的男人突然出現時,毫無疑問會引起他人的注目,尤其是異性。
月光御劍流和綠羅在吧台前坐了下來。
看著綠羅一杯接一杯地叫酒喝,月光御劍流終于忍不住皺起眉頭來。綠羅這樣子根本是想用酒精自殺。
難道她的心中就那麼一心求死?
「夠了,綠羅!」月光御劍流再也無法維持好脾氣,粗暴地奪去她的酒杯。
由于激動,他在奪過酒杯的同時,用力握住杯身,砰的一聲,酒杯在他手中碎裂開來,酒混著血自他的手心流下。
綠羅一呆,不知道月光御劍流何以突然發脾氣。她吃驚地看著月光御劍流流血的手,頭腦彷佛稍微清醒了一點。
那瞬間的清醒,卻令她看著月光御劍流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她突然捂住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急急地奔了出去。她去的方向是洗手間,月光御劍流沒有跟去。
酒保指著月光御劍流受傷的手,「要不要幫忙?」
月光御劍流客氣地拒絕了酒保的好意。
他一直耐心地等著綠羅回來,其間自然有艷麗的女郎上前搭訕,只是月光御劍流並不是對每一種人類的女人都有興趣搭理。
他冷酷起來的時候也不比壹青聰好多少。
漸漸地,月光御劍流發現綠羅離開的時間已經過長。對于一個存有自殺念頭的人來說,離開這麼長的時間並不是一件好事。
月光御劍流腦子轟的一聲,已顧不得責怪自己的疏忽,起身向洗手間的方向沖去。
但他穿過舞池後,松了口氣,但同時也涌起一股怒火。
他看到綠羅被四、五個男人逼在牆角,她的神情帶著驚懼、憤怒和不情願,只是從她站立不穩的步子卻又看得出她此時不是很清醒。
當其中一個人一手抓住綠羅的手腕時,那人的手腕也被月光御劍流抓住,那人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骨頭在瞬間碎裂。
那人松開了抓住綠羅的手,發出一聲慘叫。
月光御劍流沒有做下一步動作,只是拉起綠羅,準備把她帶走。
另外幾個人看到同伴受傷,喝了一聲,想伸手拉住轉身要離開的月光御劍流。但他們的手卻沒有踫到月光御劍流,彷佛空氣是有彈性似的,把他們的手彈了回來。
月光御劍流不願和人類做無謂的糾纏,所以在身體周圍設下結界,阻斷了他們和自己的接觸。
那幾個驚駭莫名的人類並沒有再追過來。
月光御劍流拉著綠羅向門口走去。
當綠羅發現月光御劍流是要帶她走時,頓時發起瘋來,她掙扎著要掙月兌月光御劍流的手;但月光御劍流卻把她抓得更緊。
綠羅開始尖叫起來,罵著、哭著,甚至發瘋般地踢打起他來。
他們的行為引起一些人的好奇。
月光御劍流沒有理會旁人的目光,強行把綠羅抱出酒吧,之後在路人的驚呼聲中,抱著綠羅飛向空中。
又是那種感覺!本來在月光御劍流懷中又哭又鬧的綠羅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涼涼的晚風似乎並沒有令她清醒,因為她這時口中喃喃地重復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月光御劍流放慢速度,兩個人看上去更像在雲中散步。
他低頭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神智不清的綠羅,她的眼角不停地流下淚,但她的神情卻是平和的。
綠羅漸漸地停止哭泣,閉著眼楮,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在輕輕地抖動,像一只清晨的蝴蝶正在撲打著-沾上露水的雙翼。
月光御劍流深深地凝視著她。
她兩片嘴唇微微動著,嘴唇上月華洗不淡的紅色逐漸變成一股如火一般的魅惑力-
那,綠羅的身體向月光御劍流傳遞的已不只是溫暖,而是熾熱!
他低下頭去,輕輕覆上綠羅的嘴唇。
感到從嘴唇傳來的濕熱,綠羅發出一聲申吟,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話。
但月光御劍流顯然沒有注意她說了什麼話,如果他听到了,就不會做下一步動作,因為綠羅說的是──壹,不要放開我!
他們的身體越擁越緊,進行著幾乎令彼此窒息的長吻,而綠羅含糊不清的話語也被淹沒在激烈的長吻中。
綠羅突然間表現出來的激情使得月光御劍流的腦子一片空白,再也不願去想別的事了。
這時他們已飛到一個小島的上空。
月光御劍流抱著綠羅在空中轉了個身,他把綠羅壓在身下,然後以一種幾乎令綠羅無法察覺的速度緩緩地落在草地上,就好像他輕輕地抱著綠羅,把她緩緩地放倒在柔軟細密的草地上一樣。
而落在草地上時,他們的雙唇並沒有離開對方。
綠羅嚶嚀了一聲,把月光御劍流抱得更緊,彷佛只要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月亮悄悄地躲進雲層里,是害羞于這月色下的無限旖旎,還是嘆息這一對胡涂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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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海面上薄薄的晨霧漸漸淡了開來,幾道朝陽的紅光沖開天空氳氤的雲層,從柔和的晨霧中冒出來。
寧靜的大海上,偶爾傳來幾聲海鷗的啼鳴。
綠羅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小島上遍布著蔥翠的樹木和各色植物,細柔的草,綠得耀眼。
她腦中最後的記憶是在酒吧喝酒,但現在她為什麼會在這里?這里又是什麼地方?
綠羅從地上坐起來,環顧四周。在她坐起身的時候,原本蓋在她身上的衣服從她身上滑落下來,那是月光御劍流的衣服,而她的身體……
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小島上的寧靜。
綠羅抓住掉落的衣服,擋住身體。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時的她感到既害怕又羞憤。
她一轉頭,便看見月光御劍流。
她實在無法相信這一切!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你你……」她驚恐地看著月光御劍流,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卻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過度的震驚使綠羅的身體從僵硬到血脈僨張,啪的一聲,一記重重的耳光摑在月光御劍流的臉上。
月光御劍流挨了這一記耳光,已經明白昨晚綠羅錯把他當成了另一個人。
和綠羅一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默默地承受這一記耳光。
他看著憤怒的綠羅,突然自心底涌上一陣悲哀來。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同情綠羅,還是同情自己。
綠羅雙手緊緊地拉著那件衣服,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尖銳、悲憤,甚至絕望。
她嘶喊著︰「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對不起。」月光御劍流側臉的肌肉緊了緊。他從草地上拾起綠羅的衣服,遞過去,然後背過身去。
綠羅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
待她穿妥後,月光御劍流才轉過身。
綠羅抓住他原先覆蓋在她身上的那件衣服,重重地向月光御劍流的臉部扔過去,彷佛恨不得能用那件衣服再給他一耳光。
衣服拋在月光御劍流的臉上,再緩緩地落到地上。
他站著一動也不動。綠羅心中有委屈,可他心中的委屈誰知道?
綠羅似乎並沒有因此而罷休,她沖到月光御劍流面前,左右開弓,一連摑了他兩、三下耳光。
月光御劍流的臉微微側向一邊,但身體仍舊一動也不動。
「為什麼不躲開?」綠羅的聲音听來十分尖銳刺耳。
「如果-覺得這樣可以使-好過一點,我不會閃避。」
月光御劍流的聲音和綠羅比起來,顯得很輕。
綠羅帶著哭腔干笑了兩聲,踉蹌地向後退。
她用一種幾乎瘋狂的聲音說︰「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們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她一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朝大海奔去。
她跑得很急,月光御劍流一驚,足尖點地,一躍到她身邊,拉住她,阻止她繼續往前跑。
綠羅一面掙扎一面叫道︰「放手!放開我!」
月光御劍流也激動起來,「-想用死來讓我內疚一輩子嗎?」
綠羅尖聲的大叫︰「我本來就是只被人丟掉的破鞋,你希罕嗎?」說完她竟大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刺耳。
綠羅的話,令月光御劍流的心揪緊。
他沉聲說︰「我愛。」
他的聲音不算太大,但是那三個字的力量卻足以壓下外界的聲音。
綠羅一愣。
他們在那一瞬間,誰也沒有再動也沒有發出聲音。這種沉默足足維持了一分鐘或者更久。
突然,綠羅甩掉月光御劍流的手,她的聲音冰冷,甚至帶著譏諷,「你看清楚了,我是綠羅,不是壹星月。」
月光御劍流突然呆愣了一下。
綠羅敏感地發覺他瞬間的反應,微微一笑,只是那淺淺的笑容中,包含著過多的辛酸、自憐、嘲弄和憤懣。
她笑他人,也笑自己。
綠羅抬起步子,緩緩朝岸上走去。
月光御劍流看著她的背影,他听見心底有個聲音在問自己是否真的愛上綠羅。
昨天晚上當他把綠羅壓在身下,他是否沒有把她假想成壹星月?
在那段刻骨銘心、魂牽夢縈的記憶面前,他還能再愛別人嗎?
他仰起頭,一聲嘶吼劃破天際──
愛,對于深陷其中的人來說,是最溫柔也是最殘酷的禁錮。
綠羅突然跌坐在水中,淚流滿面。她沒有回過頭去看月光御劍流,她怕一回頭,她會崩潰!她一定會崩潰!
她能感覺到月光御劍流是多麼愛壹星月,絕對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壹星月在他心中的地位。
現在,她已經完全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所扮演的角色,無論是在月光御劍流眼中還是在壹青聰眼中,她徹頭徹尾只是壹星月的代替品。
綠羅緊緊地咬住嘴唇,一直到唇瓣滲出血來。
突然,一聲綿細的叫聲飄入綠羅的耳中,同時手背上傳來一種熱呼呼的感覺。
這叫聲好像加米!
綠羅僵硬的身體動了動,低下頭去看。
一雙又大又圓的眼楮正水汪汪地望著自己,那不是加米還會是誰?
「加米!」她一把抱起加米,就像一個快要溺死的人突然間發現一根浮木一樣。
她緊緊地摟住加米,摟得很緊,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加米身上。
「你去哪兒了?加米,你害我這段時間好孤獨……」
加米不斷地用舌頭舌忝著綠羅的臉,發出細細的鳴叫。
當綠羅發現加米的瞬間,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加米身上,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加米不是單獨出現的,還有一個人也出現了。
她抬頭看著對方,但她的喉嚨似乎被人掐住,那個名字卡在喉嚨里,無法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