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在不知不覺中一溜煙過去,轉眼間,距離那一次的「事件」已過二個月,而嚴信桾來到「甜蜜蜜」也將要邁入半年了。
可嚴信桾壓根兒沒有慶祝或是感嘆的空閑,因為時值六月,再一個月就是大學入學考試的日子,他白天努力工作攢學費,晚上接受尤曼縈可怕的斯巴達教育,日子可謂是在水深火熱中度過。
而在這樣忙碌得教人難以喘息的生活中,有一份樂趣卻是不變的。
「那個……信桾啊,你都要考試了,其實不用這樣送我回家的啊。」
不知是第幾度交手了。看今天天氣不錯,信桾的心情也不錯,田蜜蜜索性壯起膽子,把心里一直想說的話說出。
然而嚴信桾還是百年不變的那一句︰「這是我應該做的。」
于是田蜜蜜也只有乖乖的「惦惦」。
時序快要進人仲夏,夜晚的涼風吹得人通體舒暢,嚴信桾做了個深呼吸。「而且工作了一天,我也想出來喘一口氣。」
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為了讓她好過而說的,不過田蜜蜜的感覺的確有好一些了,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造成信桾的麻煩啊。
「謝謝你喔。」她這樣說。
按照慣例,嚴信桾將她送到了公寓樓下,本以為今天還是像往常一樣的揮手道別,可想不到田蜜蜜忽然開口︰「信桾啊,你要不要上來一下?」
嚴信桾一愣,繼而喜出望外——不過他臉上不動聲色,微微頷首,天知道他有多開心。
半年來他幾乎天天送田蜜蜜回家,卻是第一次有機會進入她的房子——房子不大,可該有的通通都有,布置簡單而溫馨,可不知怎地,感覺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寥。
——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田蜜蜜讓他在客廳坐下。「你等一下喔,我拿個東西給你。」
只見田蜜蜜進去房間不知道在磨蹭什麼,不一會兒她出來,手中多了一樣事物。嚴信桾定楮一瞧,是一枚小小而有些陳舊的平安符。
他有些愣住,原來田蜜蜜是為了這個才叫他上來。「你可以在店里給我的。」他收下,小小一枚平安符握在手心,熨燙得他好熱。
田蜜蜜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噯,你知道的啊,我這個人粗心大意又容易忘東忘西,若不小心落在店里或是炒菜的時候掉進去就完蛋了……其實這一枚平安符是我媽為我求來的。當時她工作很忙,沒法陪考,就替我求得了這一紙平安符回來……很靈呢,我就是靠它考上的。」
嚴信桾望一眼手上的平安符,搖搖頭。「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是事實。距田蜜蜜大學聯考至今至少快十年,她仍保留著當初的平安符便可知曉它對她的意義。尤其他知道田蜜蜜的父母親早逝,對田蜜蜜而言,這不只是一枚很靈驗的符籙而已,也代表著往生之人對她曾有的那一份感情和心意。
「不會啦,我有多久沒考試了,現在也用不到了……我想你比我需要,真的。」她微笑,執意要嚴信桾收下。
嚴信桾瞅著田蜜蜜的笑容,心中一股熱潮涌上,他手心握緊。「那我收下了,謝謝。」
于是他看見田蜜蜜的臉在一瞬間笑開,好開心的樣子。
「你都快要考試了,我卻什麼也幫不上忙……只是一枚平安符,希望它有效。」
說著她雙手合十,對著嚴信桾手中的平安符閉上眼,好虔誠好虔誠的樣子。「媽,信桾比我聰明一百倍,你用當初保佑我的十分之一力量就夠了,你一定要保佑他考上喔,要不就太沒有天理了。」
對她這一番話,嚴信桾真是哭笑不得。她說自己什麼也幫不上忙,不,錯了,這世上幫他最多的人就是她;她收留他,給他地方住,給他工作,也給他如家一般的溫暖,甚至知道他要考試,還找來自己任職補習班的朋友為他補習……
說真的,嚴信桾實在想不到全天下還有哪個人對自己會比田蜜蜜對他還要好。
此生相處不長的母親沒有,收留他長大成人的外公外婆沒有,甚至……素未謀面的那個人也沒有;唯獨這個女人,和他非親非故,卻對他好得不得了。
當然,他不會希望這是因為她拿自己當弟弟的緣故。
「謝謝你,田姐。」
說完這句話,他便起身告辭。他走向回「甜蜜蜜」的路,明明和來時是一樣的路程,可一個人走著,他只感到無限的孤寂自他腳下蔓延開來。
他抬頭望天,今天天氣不算很好,看不見星星,他想起好幾個月前他和田蜜蜜在這兒望著星空,天知道剛才他有多麼想擁抱她。
可他明白時候未到。
插在口袋中的手不覺用了點力,瞬間踫觸到一樣東西,嚴信桾掏出來看,是那一枚平安符。
他瞧著,嘴角很輕淺很輕淺的上揚一個弧度,有一點學著田蜜蜜的樣子,他向那一枚平安符虔誠禱告︰「我會成為一個足以擔當一切的男人……所以,請安心把蜜蜜交給我吧。」
他向遠在天的另一端,不知是否存在的靈魂祈禱。
是那樣的真摯而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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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信桾考試的日子到了。
「嗯……筆、橡皮擦、手表、準考證、身分證……還有其他東西嗎?」一一確認著嚴信桾包包內的東西,田蜜蜜問向正在復習重點的當事人。
嚴信桾搖搖頭。「應該沒了。倒是田姐,你真要和我一塊去?」
大考日子定在周末,而每到周末,「甜蜜蜜」的生意可說是門庭若市,然而田蜜蜜卻為了要陪他考試而特意休息,嚴信桾內心實在過意不去。
「沒關系、沒關系啦,我也好一陣子沒有好好休息了……而且考試的時候有人陪伴,你也會感到安心一些吧?」
說來她大學聯考時父母親都忙于工作,她一人赴考,無依無靠,內心的緊張可想而知——而今天赴考的人換成了嚴信桾,她並不想放他一個人去面對。
不否認田蜜蜜說的沒錯;的確,一個人考試和有人伴隨,在心理上的壓力孰輕孰重可想而知。今天是他重要的一天,嚴信桾知道自己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他點點頭,並沒有再婉拒田蜜蜜的好意。
嚴信桾考試的地點被分派在不遠處的一間國中,時值盛夏,田蜜蜜拿出茶水遞給嚴信桾,並十分賣力的拿起涼扇為嚴信桾細細搧涼。
嚴信桾睇向她,只見她額上滿布汗水,數量可不比自己的少,嚴信桾不禁感到一陣心疼。
「田姐,不用搧了。」他一手壓下她手中涼扇,一手抽出衛生紙,細心擦去她臉上汗水。
田蜜蜜為嚴信桾突來的舉動一愣,明白這是他體貼的表現,所以只是笑笑。「不會啦,要考試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會辛苦到哪去。你好好讀,等一下你考試的時候我就可以到冷氣房休息了。」
當——當——當——考試的預備鐘響起,嚴信桾渾身一顫,田蜜蜜拍拍他的肩。「不要緊張,要好好檢查自己寫的東西,不要粗心大意,要注意時間……」她拍他的手在顫抖。
嚴信桾啼笑皆非。明明叫他不要緊張,可田蜜蜜的樣子卻比他還要緊張一百倍。「謝謝,我會加油的。」他收拾東西,和眾人一塊走向考場。
走入教室之際,他回頭一望,只見田蜜蜜向他一握拳,作出一個「加油」的手勢,他看了一眼,朝她露出一笑,田蜜蜜怔了一會,隨即一臉高興的大力揮手——
艷陽下她嬌小的身軀似乎在發光,嚴信桾眼一眯、心口一緊,現在的她太燦爛,讓他在那一瞬間幾乎要移不開眼。
他握住自己口袋內的平安符,知道為了她,不論如何都會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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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一共為時兩天,星期天下午好不容易考完了最後一科,嚴信桾走出考場,田蜜蜜比考生家長還要興奮的沖上來。「怎麼樣怎麼樣?難不難?有沒有信心?」
嚴信桾想了想。「還好,會寫的我通通都寫了,剩下的,听天命吧。」
「嗯,也是……那,信桾你晚上想吃什麼?好不容易考完了,我們來慶祝吧!」她腳步一蹬一蹬,雀躍的樣子仿佛是自己卸下大考的重擔。
「找曼縈一起來好不好?這段日子真是辛苦她了。」尤其是罵人的口水,收集起來都可以拿來泡澡了吧?
的確,尤曼縈在這一段日子的教導,嚴信桾始終放在心上;可說實在,倘若真要慶祝,他只想要和眼前女人一起,而沒有其他旁人。
所以他這樣說︰「我今天累了,隨便吃吃就好,還是另外找一天請尤老師吃飯吧。」
「也對,你都考兩天了嘛。」想要休息也是人之常情。田蜜蜜吐吐舌。「那晚上我弄你喜歡的菜來吃好了,這個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我不會的。」明白她在興頭上,嚴信桾也不打算忤逆上意。
兩人在言談間不知不覺回到了「甜蜜蜜」。「甜蜜蜜」連休兩天,大門深鎖,卻見到一個男人正蹲在「甜蜜蜜」門口,本以為是慕名前來的客人,結果他們定楮一瞧,倒是田蜜蜜率先認出了來人——
「向濡!」
「蜜蜜!」董向濡起身,三步並成兩步沖上來。「你去哪了啊?星期天明明不是公休日不是嗎?」
嚴信桾不快的睞著這個男人。還是一樣花稍的行頭,本來內心的愉悅在看到他的那瞬間立即消失不見;明明三個月來一次也沒有露面,現在又跑來干嘛?!
而且還在他好不容易卸下大考重擔之後!
見到董向濡以一臉乞求的樣子望著她,田蜜蜜不及注意到嚴信桾的反應,只道︰「我今天有一點事情……你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嗎?」
「唉,說來也實在丟臉……就是啊,我和我女友分手了。」董向濡嘆一口氣。
活該。人在田蜜蜜背後的嚴信桾如此OS,可另一方面他也關心听到這一句話的田蜜蜜作何感想。
孰料田蜜蜜的反應只是淡淡的。「是喔,那……需要我幫忙嗎?我可以幫你們調停……」
調停?有沒有搞錯?!嚴信桾差點吐血。
「沒有啦,那個倒是不要緊,反正我也剛好膩了……只是我這一陣子都住在她那兒,之前的房子早退掉了,你這邊不是有空房間,可不可以讓我住一陣子?」
听董向濡這麼說,田蜜蜜這才注意到他腳邊的行李。除了行李箱裝的之外,其它都是用塑膠袋打包的,可見搬出時的匆忙。
田蜜蜜有些反應不及。「可是……」她眼角瞥向嚴信桾。
「好嘛好嘛,拜托你了,我也只有你可以依靠了啊。」董向濡握住田蜜蜜的手,一臉可憐的懇求︰「你從來不會不管我的,不是嗎?」
「向濡……」
「踫」的一聲,听到盛怒的嚴信桾踹了一腳「田蜜蜜」的地面招牌,繼而不吭一聲轉身走開。
田蜜蜜一愣。「信桾?!」
董向濡也傻住。「這個正職是怎樣啊?有沒有禮貌……」
田蜜蜜望著他快步離開的身影,忍不住一喊︰「信桾!你要去哪里?」
嚴信桾沒有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一直走。
「欸,不要管他了,他又不是小孩子,應該會自己回家的啦。」
回家?回哪里的家?他哪有其它的家可回,「甜蜜蜜」就是他的家不是嗎?
嚴信桾的背影顯得驕傲而落寞,盡管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田蜜蜜還是可以感覺到他身上隱隱透露出的寂寥——她看了董向濡一眼,再顧盼嚴信桾越走越遠的背影,莫名的有一種直覺告訴她,若她現在不追上去,也許這一輩子……信桾都不會回來了。
一想到這兒,田蜜蜜就再也顧不得其它,揮開董向濡握住她的手。
「抱歉,向濡,你等我一下。」
「啊?」董向濡再—次呆住。
田蜜蜜邁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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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嚴信桾沒有說話,只是一味的走啊走。他面無表情,卻是充滿了殺氣,可怕到一路上小孩見了他不是哭出來就是乖乖閃到一邊跑得遠遠的。
他不爽,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不爽到最高點!
這一段日子董向濡並沒有再出現,他一方面松了一口氣,另一方面也努力想出各式各樣的方法轉移田蜜蜜的注意力,就是希望她不要再想到那個殺千刀的混帳,想不到……他今天竟然又找上門來了。
一想到田蜜蜜望著他的眼神,嚴信桾更是一肚子氣!那個傻女人,不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便罷,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利用仍不知道清醒!他不懂,那個男人真有那麼好?!
打死他也不會懂!
「信桾!信桾!等一下啊——」
後方傳來田蜜蜜著急的呼喊,平日的嚴信桾若听到一定會停下,可現在他正惱火,一方面也是害怕氣頭上的自己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所以他只有更加快步的走,當作沒听見她在叫他。
當然,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這樣的行為叫鬧別扭。
「信桾……啊!好痛……」有人跌倒了。
到了這個地步,任嚴信桾再生氣再冷漠再惱火都不可能不理會,他果然馬上停下,一回頭,看見的就是田蜜蜜跌倒在地、膝蓋磨破了皮的景象——
他著急沖上去。「怎樣?嚴不嚴重……」
「抓、抓到你了!」不顧自己傷勢,田蜜蜜伸手抓住嚴信桾的衣角喘了喘。「我、我就知道這一招有用……」
這一招?「你騙我的?!」
「一半一半啦,雖然老套了一點,但真的有用啊……」
嚴信桾無言,看到她磨破皮出血的膝蓋,知道她是真的跌倒,他忍不住沖口而出︰「怎麼不小心一點!」
「我也想啊……只是一時控制不好力道……」田蜜蜜一臉委屈。「我怕你真的不理我就這樣走了,情急之下也只想得到這個方法……」她戳了戳嚴信桾修長的腿,一臉忿忿。「你的腿太長了啦!」
嚴信桾好氣又好笑。說實在的,她膝蓋的傷並不嚴重,可一思及她是為了留住自己而摔倒,再硬的心只怕也軟了。
嘆一口氣,他蹲,背向田蜜蜜。「喏,上來吧。」
田蜜蜜受寵若驚。「不、不用了啦,只是一點小傷……」
「上來。」喔喔,有人目露凶光了。
田蜜蜜見狀,大氣不敢多喘一聲,只好乖乖爬上他的背,可一邊爬一邊仍是忍不住的說︰「只是小傷而已啊,而且我很重很重。小孩子在看啦,好丟臉……」
「安靜。」有人兩個字定天下,田蜜蜜果然乖乖住口。「還有,你一點也不重。」相反的,還很輕很輕,輕到他幾乎要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信桾啊,做人說謊不大好啊,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向濡每一次都說我太胖了……」
見田蜜蜜一開口便提及那個死男人,嚴信桾額上冒出青筋,口氣很沖︰「那個混蛋說的都是屁!」
哇哇——「我第一次听你說話這麼粗魯。」田蜜蜜的口氣像是看見新大陸。
嚴信桾有一瞬間無言。這個女人永遠搞不懂他說話的重點在哪里。
「田姐。」他按捺住性子開口。
「嗯?」
「你……你還喜歡那個家伙嗎?」他听見自己的聲音充滿了在乎,可不知道田蜜蜜有沒有听出來。
聞言,田蜜蜜沉默,像是陷入了思考。
嚴信桾背著她,看不見她臉上表情,心中不由得害怕這是不是她默認?心情一瞬間蕩到了谷底。他實在搞不懂,那個男人除了空有一張皮相外,究竟哪一點有好到可以讓田蜜蜜這樣死心塌地了?
他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其實……我不知道耶。」
「嗯?」
「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一次之前……就是我丟臉大哭的那一次啦,我知道自己嘴上不說,可怎樣都是喜歡他的,可是……等到說出來、大哭一場之後,我反而不知道了。」
听到她這樣一段話,嚴信桾頓住,這個意思是……
「說真的,我喜歡他已經喜歡太久了,喜歡到後來都有一些分不出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歡他呢,還是習慣喜歡他了……」
她吐一口氣,聲音听來掩不住煩惱。「也許……我已經慢慢開始不喜歡他了吧。其實做朋友也沒什麼不好,我剛才見到他其實也是開心的,可是……已經沒有以前那樣高興到不行的感覺了。」
悵惘中,她想到席慕容的詩——我難道是真的在愛著你嗎?難道、難道不是,在愛著那不復返的青春?……也許就是這樣吧,她喜歡董向濡,其實也只是在懷念那個時候,可以不顧一切、盲目喜歡著一個人的自己罷了。
嚴信桾听她這樣說,手心漸漸泌出了汗。天知道他有多希望田蜜蜜可以放棄對那個家伙的感情!如果那個男人值得,他願意默默退出,可問題是他不值,偏偏田蜜蜜又喜歡,他該死的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想承認自己嫉妒,可現實是,他真的嫉妒,而且嫉妒得要死。
「說真的,其實這一切都是托了你的福。」
「啊?」嚴信桾呆住。
「就像你說的一樣,我的確不該再那樣勉強自己。不愛我的我不愛,不是嗎?」她甜甜一笑,繼而在嚴信桾的背上伸了一個懶腰。
「這樣一想,感覺真舒服多了。過去我一直把自己逼得太緊,下一次,我一定要喜歡上一個也喜歡我的男人。」
嚴信桾背著她,在背後環住的手因她這一段話而漸漸用力;他想起她曾那樣痛苦而脆弱的說︰「不被喜歡的人喜歡,真的很痛苦。」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她快樂,他以為過去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基于報恩,可現在他知道不是了。
「一定會有的……」
「嗯?」
「一定會有一個你喜歡而他也喜歡你的人出現的。」嚴信桾信誓旦旦的說。
是的,—定會有的。
他一定會讓她喜歡上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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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來者是客,可莫名其妙被晾在一邊等門的董向濡一臉不耐;就在他的不耐快要到達臨界點的時候,田蜜蜜回來了。回來了不稀奇,問題是……她竟然在那個死人正職的背上?!
「讓開。」
嚴信桾一見到他就沒好氣,臉上殺氣騰騰,董向濡即便有一百萬句的不滿也不敢說出口,只得拖開行李,乖乖讓到一邊去。
只見嚴信桾面無表情的打開「甜蜜蜜」的門背著田蜜蜜進去,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店內椅子上。董向濡一臉不快的跟進來,一看到田蜜蜜,馬上發起牢騷——
「那個人是怎樣?有沒有一點禮貌啊!你確定他是一個好員工?」
「我確定。」田蜜蜜保證。不知道為什麼,听到董向濡這樣貶損嚴信桾,她听了不太開心。「是我受傷了。」
「你受傷了?哪里?嚴不嚴重啊……」
董向濡嚇得拋開手中行李沖上來,忙要審視她的傷處,此時一道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閃開。」這一次不是「讓」而是「閃」,嚴信桾可以說是更加不客氣了。
盡管嚴信桾的臉看來實在太可怖,可身為男人,被這樣呼來喝去,素來愛面子的董向濡實在受不住,忍不住回應︰「你又是什麼東西?我擔心自己青梅竹馬的傷勢有什麼不對了?你有什麼權利叫我閃?!」
嚴信桾壓根兒不理他,自顧自地打開急救箱,拿出藥膏,好像那傷口是在自己身上一樣仔細地上藥,甚至一邊擦藥一邊注意田蜜蜜的反應,生怕她哪兒痛著了。
田蜜蜜看到他這樣,不由得一笑,心口一暖,想著,被人珍惜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見自己被人完全漠視,心高氣傲的董向濡這一口氣哪里吞得下!他伸手搭住嚴信桾的肩膀。「喂,別人說話你有沒有在听……」
「啪」的一聲,嚴信桾用力揮開董向濡的手,董向濡一整個呆住,只見嚴信桾上好了藥、貼上OK繃,然後十分有氣勢的站了起來——董向濡矮他五公分,盡管只有五公分而已,可他卻覺得嚴信桾帶給他的壓迫感好重。
他連連後退,退到背部抵到桌沿,見沒得退了,只得壯起膽子。「你、你、你干嘛……」
「她受傷了。」
「啊?」
「她受傷了,你卻只顧著和我吵架?」嚴信桾的聲音听來充滿殺氣。
「我、我知道啊,我也關心她受傷,可是你……」
「你關心?我以為你關心的永遠都只有你自己。」他一針見血。
「啥?」
嚴信桾瞪住他,他的視線太凌厲,教董向濡在這一瞬間不由自主地一顫,模了模脖子,緊張得吞了一口口水。
「她是一個好女人。」
「啊?」董向濡再一次愣住。
「你是一個爛男人。」
「啥啊?」有沒有搞錯!他罵他?!
「所以,你一點都不值得她喜歡。」
董向濡一愣,看向田蜜蜜,只見她淡淡垂下眼,最後才開口︰「向濡,我喜歡你。」
董向濡沉默,一點兒意外也沒有。事實上,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田蜜蜜喜歡他;她望著他的眼神太純粹,也太老實,他要是看不出來就是眼瞎,可同時,他也一直用言語在壓抑田蜜蜜。
說真的,他怕她說出口。不是她不好,只是太土、太天真、太傻氣……他對她沒有感覺,只當作是妹妹,一旦她說出來,就是兩個人尷尬,他再也不能……那樣裝作沒有知覺的利用她對自己的好感。
他明白這樣的自己很自私,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他也沒有對田蜜蜜不好不是嗎?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田蜜蜜瞅著他,淺淺一笑,明白自己該走出來了;十年的時間不短,她若不一次了結,只怕未來便一直剪不斷理還亂,而她不願意這樣。
所以她抬起頭,勇敢無懼的看著董向濡,繼續說出她的心情︰「我以前以為只要我喜歡你就好,其它怎樣都行,可是……我現在不這麼想了。」
董向濡無言,嚴信桾也沉默。
「我要對我自己好一點,這樣單方面的感情太累,我不要了。」她抬頭一笑,眼角閃動著些許淚光;也許董向濡沒注意到,可嚴信桾意識到了。「向濡,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當朋友吧,這樣你輕松,我也……快樂。」
董向濡似乎有一些意外,他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撇開頭,淡淡說了一句︰「嗯,好。」
听見這樣的回答,田蜜蜜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失落,可意外的,她卻感到一陣輕松,像是長久以來肩膀上的重擔卸下了。她吐一口氣。「哇,太好了,我終于解月兌了,我好開心啊。」
繼而她轉頭問兩人︰「晚上我們來慶祝吧,一是慶祝信桾考試結束,二是慶祝我單戀畢業,你們兩個要吃什麼?」
開玩笑!這樣的筵席董向濡哪兒吃得下去!肯定噎死。
他搖搖頭。「算了,我還是走吧,你們自己慶祝就好。」說著,他提起大包小包的行李,推開「甜蜜蜜」的門。
田蜜蜜沒有挽留他,只是在他走出店門之際喊一聲︰「向濡。」
「嗯?」
「我們……我們還是朋友喔。」
董向濡一愣,回頭,他一直以為遲早有一天說出這句話的人會是自己,可今天說出來的人竟是田蜜蜜——那個從小到大以無比崇拜的眼神望著自己、滿足自己虛榮心的女孩。
他無言,現在的心情太復雜,明明被甩的人不是自己,可他卻覺得好難過。
倘若現在的心情就叫喜歡,那……他是否還有挽回的機會?
他抬眼望向嚴信桾。是的,他說的沒錯,田蜜蜜是一個好女人,而他卻是一個爛男人,這樣的他,已沒有權利再去擁有她的感情。
所以他只輕輕「嗯」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