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停抱著懷里昏迷的女人浮在海面上,仰頭望,船上的激戰仍然熱烈,他很後悔沒帶大批兵馬來,只帶了幾個武藝高強的護衛顯然是不夠用的。
按了按張馨萸的脈搏,察覺她只是驚嚇過度,並沒有生命危險,這讓他高高懸起的心才緩緩落下。
「大爺?」幾個護衛跳下海。
應停無言,看來看去,現在反而是海面最安全。
護衛們開始討論要不要去防衛較少的海盜船上搶船離去,馬上又意識到沒人會開船,這個主意只好作罷。
主僕數人漂在海上,一時之間竟然無處可去。
應停忙著檢查張馨萸的身體,按按她的月復部,拍拍她的背,輕聲喚著失去意識的人兒,「醒醒,別睡過去。」
張馨萸被他這麼一折騰,咳得驚天動地,清醒過來後,立即嘔出一些海水。
應停見她臉蛋一陣白、一陣紅的,不禁感到愧疚--自己空有一身武力,卻沒能將妻子保護好,他覺得懊惱極了。
「大爺?」身旁的護衛忽然緊張起來。
應停的目光仍盯著懷中難受的女人。「又怎麼了?」
護衛們戒慎地望向遠處,「又有船……過來了。」
應停抬頭一看,只見兩艘大船從遠處駛來,就像兩只龐大的怪物帶給人不祥的感覺。
商船上的水手們還在和海盜苦戰,又有兩艘不只是敵、是友的船正逼近,應停現在被困在海中央,進退不得。
他帶著眾人游到船的另一側隱藏起來,打算先觀察情況,再做打算。
生平還沒這麼狼狽過的大皇子,抱著昏昏欲睡的妻子,見她神色慘淡,精神不好,打趣道︰「你說我們像不像亡命鴛鴦?」
張馨萸知道他是在逗她,虛弱的笑說︰「鴛鴦在湖里,我們在海上,情況更糟。」說完她提起全身力氣左右張望,「寶珠呢?」
「派人去救了。」應停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水珠。「自己都半死不活了,還惦記著別人,你要不要緊?」
張馨萸搖頭,臉緊貼著他的胸口,「你呢?」
她的語調虛弱,關懷之意仍是溢于言表,讓他的心又軟了下來,忽然感到很不可思議--他當初怎會那麼討厭她呢?
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他當初認定的那樣傲慢,她有很豐富的情感,只要對她好,她也會給予回報。
「沒事。」不自覺的落下一個吻,印上她的額頭,他好想疼愛她。
張馨萸呆了呆,抬眼看著應停,全身的酸痛陡然停止,只能感覺到那個輕輕地吻帶來的強大魔力令她在瞬間感到心神安定,不再有任何恐懼。
突然一聲劇烈的轟鳴響起,眾人心神為之震撼。
「爺……」一旁的護衛見他們終于不再卿卿我我,趕緊提起道︰「新來的船好像是來救援的,他們剛剛朝海盜船開炮了。」
應停抱著張馨萸探身一望,只見一艘海盜船被打得冒了煙,而前來支援的兩艘船上站滿了一排人,手持弓箭朝海盜船上零零散散的海盜射擊。
以炮擊威懾之後,又是密密麻麻的攻擊,人數稀少的海盜船毫無反抗之力,船上幾個海盜紛紛中箭落海,發出一陣陣哀號,使得襲擊商船的海盜們也無法集中注意再干壞事。
「爺,上面那些鬧事的海盜已經在逃了。」護衛們抬頭觀察,看見海盜們趁在前來支援的船只還沒趕到,正匆忙逃離,立即回報應停這個好消息。
張馨萸眺望四周,見情勢確實好轉,終于松了一口氣。
看來,幫手到了。
應停察覺到懷中的人身子倏地松軟,不再緊繃,低頭看,張馨萸又昏了過去。
他輕喚了她幾聲,她毫無反應,白皙的臉旁凝著一滴滴水珠,如淚……
周圍幾艘船的混戰愈來愈猛烈,保護應停的護衛們膽戰心驚,而他卻仿佛身在自己的地盤上,對身旁的情況渾然未覺,只是靜靜的凝視張馨萸昏迷的臉,然後低頭輕輕的將她臉上的水滴一顆顆吻去。
她並不柔弱,一般女人遇到這種事,只怕是早已嚇得大哭大鬧、肝膽俱裂;可她很堅強,強自鎮定,並努力著不給他增加負擔。
以往他對楚楚可憐的女人有種難以抗拒的迷戀情懷,但現在,她的堅強比她故意示弱的模樣更令他心動。
在商船與臨時趕到的協助者--兩面夾擊之下,海盜們死傷無數,不堪重負,帶著一點貨物就匆忙逃走。
昏迷中的張馨萸不曉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再次睜開眼,人已回到船上,躺在原本舒適的床。
寶珠正在她身邊發呆,一雙眼楮紅紅的,明顯哭過。
「你沒事吧?」醒過來的張馨萸只覺得渾身無力。
「夫人……」寶珠驚喜的轉頭大喊,「爺,夫人醒了!」接著又不斷的向張馨萸保證他平平安安的不需要擔憂。
「那個抓住你的海盜沒傷害你吧?」
「沒,他去搬值錢的東西,夫人不用擔心奴才,沒什麼的!」
這個身份卑微的小太監十分勇敢,即使受了苦也不會向旁邊人哭訴,張馨萸很欣賞他,忽然想到,應停的心月復幾乎都是這般的意志堅韌。
也許他拿柔弱無勸的女子沒辦法,對付他必須得經常裝可憐,但實際上,與他相處得最好,他最喜歡的,應該是這種有毅力、有膽量的人。
思緒到此,張馨萸竟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的人。
「人還好嗎?」應停快步趕來,審視著她蒼白的容顏,「有哪兒不舒服?」
張馨萸全身上下都感到難受至極,但見年少的寶珠都那麼堅強,她也不想示弱,立即強顏歡笑的對著應停說︰「沒有,我很好。」
「別逞強了。」看著她額上滿是熱汗,臉又笑得那麼勉強的模樣,應停密不透風的心防徹底的為她敞開了。
他命令寶珠將準備好的湯藥端來,扶她坐起身,剛想將碗拿給她,就見她渾身無力,干脆自己捧著碗,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
張馨萸看他神色如常,但動作不流暢,顯然從沒伺候過人,她低頭忍住幸福的笑,慢慢配合他,一碗湯藥花了大半個時辰才下肚。
寶珠站在一旁,邊看邊偷笑。
「海盜們撤退了嗎?」接過手絹擦拭了嘴唇後,張馨萸檢視起應停的身體,她記得他受了些輕傷,但他身披長袍,讓她看不出究竟。
「是啊!那些無恥盜賊一見打不過了,就拿了些東西逃跑,真沒種!」寶珠那時候人還在船上,對事情的經過最為了解,若非臨時有兩艘商船前來幫助,他恐怕就要被海盜抓去當小奴隸了。
張馨萸听他繪聲繪影的訴說當時的各種危險情況,一顆心也跟著跌宕起伏。
「你人沒事就好。」對著寶珠慶幸的一笑,她又轉看向應停,嚴肅的問︰「你呢?傷到哪了?請船上的大夫看了沒有?」
「一些皮肉傷,不礙事的。」長袍下包扎過的傷,應停並不打算讓她看;他知道她會為他擔心,為他憂愁,那份情感似乎已不是為了償還。
她喜歡他,是用心的喜歡著,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會對他有這份心,畢竟他對她並不算好,可現在親身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他沒辦法糟蹋。
他心想,就這樣吧!順其自然的跟她當夫妻,只要她不背叛他,他也會盡可能的對她好,只是能回應她到什麼程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沒想到海上竟是這麼危險,差點被壞人綁去當奴隸。」寶珠不知疲倦的感概,眼珠子一轉,見夫妻兩人正四目相對,完全不理睬他,模模鼻子,他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把門關緊。
「萬一以後我們自己遇到那樣凶狠的海盜,該怎麼辦?」張馨萸水光柔暖的眸中浮現出煩惱。
應停所認識的女子中,沒有一個像她這樣愛操煩的。「回去我會安排,你不用再為這些事操心了,要學習別人家的女子,有空就去做新衣裳、買買首飾,無聊時再養些花,逗貓兒、玩小狗就是了。」
「爺如今有錢了,妾身是該為爺多花銷一些。」張馨萸想起當初剛到封地上的「困苦」生活,不由得為他的努力與今日的成果而感動自豪。
那貧瘠的土地上沒有任何油水,凡事他只能靠自己,但他從不剝削百姓;現在逐漸繁榮的領地,見證了他的心血和能力。
「養一個王妃,綽綽有余。」應停也笑了,回憶這一年來的辛苦,和她默默的幫助,心里的暖意使得臉上的笑意更加柔和。
他視線流轉,看見她放置在矮凳上的一件披風,忽然想起她所穿的都是舊衣裳,這一年來,她從不曾買過什麼衣飾,倒是替他做了不少新的,愧疚感再次席卷了應停的心。
從前作為皇子,有朝廷俸祿,時常出門與一些親近的皇族子弟到處花天酒地,一擲千金也不會皺眉,為了比闊氣,他不知砸過多少銀子;可他卻沒為自己的妻子做過什麼……
「有什麼想要的嗎?」他輕聲問,本能的想要對她好。
張馨萸打了個呵欠。「買船需要不少錢吧?」
「我會處理。」近來的花費不只是要買一艘船。
出發前,他已安排手下召集人手,盡快建造一座新的王府,這事至今他還沒讓張馨萸曉得。
應停轉念一想,馬上托人送信回去,讓手下找更多的人,盡快建好王府,等回去後,再帶張馨萸去看他們的新家,她應該會開心吧?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歡喜的笑靨。
「累嗎?再睡一下,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握住張馨萸微涼的手,應停對她異常的溫柔。
這份情意是直接反應,而不是因為什麼愧疚。
他很清楚的發現,張馨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愈來愈不一樣;也徹底感受到,她聞名在外的美貌有多麼迷醉人心的魅力。
「已經睡很久了。」不想再休息的人兒搖搖頭,疲倦的容顏因迷糊的神色而顯露出平時少有的嬌憨可愛。
應停又萌起了親吻她的,干脆躺到她身旁,在同一張床上,彼此側著頭繼續凝視對方,手指慢慢交纏一起。
曾經的厭惡、排斥,就像是一場滑稽的夢,眨眼間一散而空,不再困擾著他倆。
「這次出門沒帶女眷,寶珠又笨手笨腳的,不能好好伺候你。」覺得她沒人照顧,應停有點煩惱。
他一個大男人可不會照顧女人,即使把她放到心里了,還是疏忽她的飲食起居各方面需要。「不然,我托人買個丫鬟給你?」
「不需要,我沒那麼嬌弱。」張馨萸的眼里帶笑,感受到他體貼的心意,已經十分滿足。
愛一個人,能得到對方的回應,就能帶給自己意想不到的力量。
她依靠著這份因她而產生的力量,可以令自己變得更勇敢、更堅強。
「你就這麼一個人傻傻的跟著我,不怕我半途將你丟掉嗎?」應停的戲譫的眼神徘徊在她恬靜的臉,在她一顰一笑之間總能找到打動人心的美。
「你不會。」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你要是想這麼對我,當初在娶我之時,大可隨便將我丟在路上,又何必帶我去到你的封地呢?」
「那時候,我是想看看你會做些什麼?」他一直以為張馨萸心懷歹意、圖謀不軌,等著她施展出罪惡的手段,不料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她此刻滿懷愛意的凝視與一直以來的貼心照料。
「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張馨萸眼睫眨個不停,含羞帶怯的目光在他臉上游移不定,一句話花了好些力氣才說完整,聲如蚊鳴。「做……你的妻子。」
應停將她抱到懷里。「就這麼簡單?」
她沒有回答,伸手反抱他,鼻間縈繞著他清爽的味道,由衷的喜歡這個懷抱,不只是成為他的妻子那麼簡單,她要的是他的全部。
為此,她會不擇手段,也會給予他最真誠的愛意。
「可……就這簡單的事,我一直沒做到。」自他的懷里抬起眼,張馨萸用可憐的眼神動搖他的心志,這種行為她已駕輕就熟。
盡管假裝柔弱、搖尾乞憐,違背了她的本性,但她不介意,因為目標是他,她就不會認為放低姿態是對自己的侮辱。
相反的,只要能引誘到他,令他不再冷言冷語、傲慢以對,她就像得到一場艱難的勝利似的,愉悅不已。
「不,你已經做到了。」又是一個吻,從她的唇落到她的眉心。
他是真的放開心胸,決定回應她付出的情意。
張馨萸閉上眼,感受那個柔暖的吻從眉心滑落到嘴上,與他舌尖相觸的瞬間,她像是吃到了甜美的蜜糖,嘴角不由得高高揚起。
「我以為你會不放心我與太子的關系,我以為你會再防備我一段時間。」一吻結束,張馨萸仍握著應停的手。
她很開心,應停終于把她當作妻子對待,也許是進展太順利了,她想來想去又覺得有點不安,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能看透他的心,知道他的所有想法?
也許在完全了解他之後,她的不安才會少一點,對他的在意也許也可以少一點點,那樣她就不會時時刻刻因他而彷徨了。
「你和他還有聯系嗎?」
「沒有。」
「那你們還有什麼關系?」
張馨萸失笑,「是沒有關系,不過你不是總覺得我放棄太子,選擇了你很可疑嗎?現在你就不再懷疑我的動機了嗎?」
「應仁那家伙跟爺比起來,就像是毛都還長齊的小雞,你放棄他,選擇爺,是再英明不過的決定,有腦子的女人都會那麼做,你叫爺還懷疑什麼,你沒腦子嗎?」
張馨萸愕然,盯著應停充滿自信的表情,過了半晌她才明白,他是真的這麼想;她苦笑,提起無力的拳頭輕捶著他的胸口,「爺,妾身被您迷得……神魂顛倒。」
「這話說得語調不夠有力,很虛假。」
張馨萸猛地抬頭,親了他的嘴一下--這樣夠有力了吧?
接住她近乎「挑釁」的目光,應停邪邪一笑,將人壓到身下,滿懷興致的再度汲取她的滋味。
喝過藥的她,嘴里有點苦澀的藥味,吮吸久了,苦味慢慢轉為甘甜,就像兩人最初並不美好的開始,過渡至今終于有了甜蜜的結果。
張馨萸破碎的申吟從嘴邊逸出,有點承受不住他充滿佔有欲的力道,感覺到他愈來愈猛烈的,她只覺得又羞又怯。
從接連不斷的親吻和隨心所欲的擁抱中,他們的關系每時每刻都更為緊密,她發現彼此對肌膚之親的向往也逐漸的急迫起來。
唇舌被逗得開始有了酸疼感,身上單薄的衣裳不知幾時已被剝掉,滿是熱汗的肌膚在他的掌心觸踫之下益加火熱。
「應停……」她輕呼,人很難受,需要他的幫助,可又不好意思;抬頭一看,他的雙眸如濃稠的墨黑,眼瞳上的一點光像是火焰般在燃燒著。
她窒息了,害怕的閉上眼,抱緊他強壯的身軀。
「別怕。」應停忽然繃緊身體停滯不動,調整呼吸後翻身躺平。「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我不會動你。」
張馨萸的身子震了震,張開充滿水光的眼眸,深深的凝視躺在身旁的男子,心中熱潮涌動,沒來由的直想哭。
她听說過他是如何寵愛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不是她,她曾嫉妒、心酸得快要發狂,現在被他呵護著,終于體驗到他的寵愛,她開心得好想大哭一場。
「哭什麼?身子難受嗎?」眼一轉,看見她的淚水滑過臉龐,應停有些驚訝。
張馨萸搖頭,被他抱著,听他用關切的語調不斷詢問著她的感受,她的眼淚愈掉愈多,心中的喜悅與愛戀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她只能抱住他的手臂,整個人投入他的懷里,以奉獻出身心的姿態向他傳達內心的情感。
應停不能明白張馨萸的想法,只能無措的抱著她,見淚水不停從她的眼眶落下,他只覺得心慌意亂,笨手笨腳的安撫聲在她的耳邊飄蕩。
寂靜的船艙內,慢慢的只剩下兩人寧靜的心跳聲。
許久,張馨萸的淚水不再流,呼吸也變得平穩了。
應停仍默默凝視著她濕潤的臉,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已睡著,雖然眼角仍掛著淚滴,嘴角卻揚起一抹滿足的笑。
這個女人是喜愛他的,至少這一點是真真切切的,哪怕她心中藏著多麼復雜的心思,這份感情絕對不假!
當初,他確實懷疑過她嫁過來的動機,而不能接納她;但她的表現讓他清楚的明白,她是真的想對他好,沒有別的企圖。
貴為皇子,從小到大,他接觸過各式各樣的人,他分辨得出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當年愛上荔瑩,更多的是他單方面的熱情,其實那時候他自己也有察覺到對方的愛並不單純,只是他太驕傲了,不相信荔瑩會背叛他。
如今,他的驕傲仍在,而張馨萸卻不是荔瑩,她的愛是這麼的純粹,為了配合他的脾氣,她放段,時常在他面前裝柔弱,這些小心機,他其實都知道。
他也知道她有多麼的驕傲,為他做到這個地步有多麼的不容易,她的付出並不只是為了所謂的償還,她是希望他能回應她的心意吧?
應停不自覺的微笑,輕輕的又親了熟睡的妻子一下,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力,這一次,他相信自己不會再受傷。
海風拂面,商船在一個盛產香料的海島小國停留了三天,也留下了應停與張馨萸這對剛剛墜入愛河的夫妻。
所有人都看出他們不一樣了--夫妻倆在交談間,目光交會時,很容易陷入彼此、沒有旁人的小天地。
夫妻倆的小情趣對外人來說沒什麼奇怪的,倒是應停的心月復手下們感觸良多,他們了解這對夫妻做到今天所經歷過的一切,也知道這兩人決定相戀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當應停接納了張馨萸的同時,也是王府內所有人都認同這個王妃的時候。
終于她不再是有名無實的女主人,隨著應停的態度轉變,他的心月復手下們也改變了對張馨萸的看法。
于是她發現,他的手下也開始變得尊重她,會看她的眼色;唯一沒變的是大剌剌的寶珠,整天東奔西跑,還跟人去學怎麼開船。
「今天學得怎麼樣?」看著滿頭大汗的寶珠跟著應停回到驛站,張馨萸放下手中的物品,取了手帕遞給他們。
她每天都關在房間,花時間認識這個國家所產的香料,為今後的通商計劃做好準備。
而應停已用光大部分的錢,買了艘不大不小的船,最近正帶人去學開船以及了解海上航行的知識。
「差不多了,過幾天就可以走了。」應停卷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以後就可以開著自己的船到處跑了。」
這幾天,告別了再度遠行的商船,留在陌生的海島上,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徹底放心,像平常人那樣的到處游玩,不必顧忌自己的身份,過得十分輕松。
「可惜,這樣的機會不多。」張馨萸倒好茶放在桌上,「回去之後,要忙的事情多得數不過來。」
他們還有一大片正在興建的領地,需要耗費心神去打理。
「終會有逍遙的一天,等有了孩子,就可以把事情丟給下一代。」應停坐到她身邊,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張馨萸一听,羞得答不出話,正在拿點心的手一抖,幾塊點心掉到地上,寶珠見了忙不迭的哀叫。
「別叫了,去。」應停將一包點心丟給他,把人趕走。
靜下來之後,他邊喝茶邊看張馨萸明艷動人的臉,怎麼看都不會厭倦。
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她的什麼表情都是美麗的,他覺得眼中的人兒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漂亮,隨便一個眼神就能令他心馳神蕩,不能自己。
可是他不想在異國的簡陋旅店內佔有他的妻子,只能每天辛苦的忍住奔騰的,計劃早日回家……
「若是我們出海後又遇上海盜怎麼辦?」張馨萸費了些功夫調整心態,若無其事的和他交談,忙亂的腦子里卻已在想著將來的孩子會生得怎樣?
「我問了當地的人,他們說,通常天氣不太好的時候,海盜是不會出海打劫的,我們就挑這種日子開船回去;這次帶太少人出來了,沒辦法,有麻煩只能避開。」
載他們過來的商船被打劫了一點貨物,損失不大,但死在凶殘海盜手里的船工卻不少,遇見這種要錢也要命的惡徒是很可怕的事。
應停本身倒不害怕,但他瞥了張馨萸一眼,有她在,他卻是得害怕一下。
「天氣不好的話,船在海上行駛也是會有危險的。」張馨萸掉進海里吃過苦頭,遇上海盜卻沒受傷,相比之下,她覺得海上氣候的風險更大。
「我會游水,船要翻了、沉了,大不了,我抱你游回家。」應停戲言。
他的想法與張馨萸正好相反--他還記得遇見的海盜們用下流的眼光盯著他的妻子像是盯肥肉般,若是再遇見,他們不一定有那麼好的運氣能月兌身。
他倒不怕死,怕就怕她被搶走……比起跟人斗,他寧可與天斗。
「別怕,我會保護你。」握住張馨萸的手,應停低聲承諾。
曾經愛過一個人,狂熱又盲目,被狠狠的傷害以後,他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上什麼人了,但現在,他正嘗試去愛他的妻子,他的感情一點點的積累起來,雖沒當初出愛得那麼熱烈,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又有了歸屬,不再陰郁暴躁,不像受傷後的那段日子,總是悶悶不樂,總想著去傷害誰才會開心……
應停凝視著因為她而變得安定下來,他決定保護她、愛護她,成為她所需要的、滿意的夫婿。
至于過去的恩怨,就隨著這次的遠行,徹底埋藏到深深的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