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嚕吱嚕……
「粥、粥滾了!」
這曖昧與心跳交接的時刻,被爐子上沸騰的粥打斷。
回過神來的白雪凝連忙轉身過去,將爐上的雞蛋粥小心端起,再低下頭去準備關火──
「小心你的頭發!」
就在白雪凝低頭彎腰想關火時,卻沒發現從發梢上月兌落的緞帶,剛好一端落在瓦斯爐上。
「啊!」
白雪凝發出慘叫,連忙將粥放好之後迅速從爐上拿起緞帶,將它拿到水龍頭下沖洗,但為時已晚,只見她白色的緞帶,已經有一半遭到祝融的眷顧。
「怎麼……怎麼會這樣……」白雪凝的小臉垮了下來,她看著那半截的緞帶,心里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下次小心點就行了。用橡皮筋或其他帶子綁頭發吧?」他低聲地說著。
真該死,自己再要跟這個小女人這樣單獨相處下去的話,不曉得他會對她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剛剛的氣氛實在太曖昧,他差點要將她摟入懷中,盡情吸吮著她的芳津……
「這不是綁不綁頭發的問題……」白雪凝的聲音越來越小聲,里面還透著一股濃濃的情緒,細瘦的肩頭也垮了下來。
「這緞帶是至一在我十五歲那一年替我買的生日禮物。」
至一?
听到白雪凝這麼自責的說法,行若捷剛剛那種激昂的情緒立刻冷了下來,心里泛起一波波的酸楚。
這男人居然可以這樣緊緊抓住她的心?叫她連一條發帶毀了都要自責不已?
「我……我太笨了!」她白淨的臉上又出現了一抹苦笑,柳眉細細地糾結了起來。
此刻她的心中有許多感觸,沒有察覺到身旁行若捷的感受,自顧自地說著︰「我用這條發帶好多年了,卻沒想到毀于我的笨手笨腳之中……」
她真的太笨手笨腳了!
無論是對這條發帶,或是對自己的感情……
她竟被任至一蒙騙在谷底這麼久,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因自己而中彈,她想她不會這麼快清醒……
原來,一個人要到生死關頭才看得清楚所有的感覺、到底愛的是誰。
听著她的喃喃自語,行若捷的心被狠狠扯痛了。
愛情──最殘忍的一件事之一,便是在苦戀自己的人面前,訴說自己褪色愛情的故事情節。
「有時候你眼前所看到的,遠不及你被隱瞞的。」行若捷冷冷地道。
她這麼深愛那個心懷不軌的男人,那她又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既然如此想念你那個出軌的管家,為什麼不在我中彈的時候將十字架偷走?你大可不必管昏迷的我,大大方方地將我胸前的十字架偷走,回到你安穩的白家,恢復你的自由之身啊?」
「我不是那樣的小人!」
老天!難道這麼多天以來他還沒有看清楚她的心意嗎?難道他還以為她在乎的是那個負心的任至一?
白雪凝放下了手邊的發帶,直視著行若捷。「這是一場賭局,我不能在你危難的時候趁火打劫,更何況我已經……」
白雪凝說不上話,一時之間這個男人替自己做的事情歷歷在目。
一開始只是想要逃離圖夫這個男人,卻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措手不及的事件。她好像在這些事件里面慢慢地去剝開這男人的神秘面紗,就像多瓣有刺的玫瑰,她一點一滴地發現有刺的他,並不如以往那些求婚的男人一樣膚淺……
是的,她開始慢慢地對他累積起喜歡的情愫。
但要怎麼告訴他……她已經慢慢地可以接受他了?
更何況這個男人從頭到尾也沒說過他「喜歡」或是「愛」著她!
看著沉默不語的白雪凝,行若捷只覺得心里的苦越來越令他不是滋味。
她──就這麼討厭自己?討厭到連要留在他身邊的理由都想不出來?
「……難道除了因為我傷還沒好,不能偷走十字架之外,你就沒有留在我身邊的理由了嗎?」行若捷迸出了這一句話,唇邊泛著無奈的苦笑。
什麼?
白雪凝乍听此言,看著眼前的行若捷,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是什麼意思?
這一夜,好難睡。
行若捷在床上翻來覆去,身為警察和面對自己生平第一次的愛戀,內心交戰著。
他愛上了白雪凝,這原本不該摻雜的情緒,令他第一次覺得任務棘手難熬;她就睡在房間另外一端的床上,但這短短的距離卻似鴻溝怎麼也跨不過。
這一夜,好難言。
白雪凝手中拿著半截發帶,對躺在另外一端的男人白天所說的話感到有些煩腦。
她與他的賭局已經不像當初那般單純,她要怎麼告訴他,她已經開始喜歡上他了?可是他又沒有開口說過他喜歡她……
「哈……哈啾!」
鳴∼∼這錢醫留下來的被子怎麼這麼單薄啊?害她噴嚏連連,只覺得冷風在自己的周圍肆虐,叫她冷得直打哆嗦。
「哈……哈啾!」第二個噴嚏聲再度響起。
白雪凝小小的噴嚏聲,听在行若捷的心里有些心疼。
她……感冒了嗎?這麼薄的被子,也難怪她會噴嚏連連……
猛然間,白雪凝感覺到多了一層暖暖的被子蓋住了發抖的自己,她連忙轉頭,只見睡在另外一床的行若捷站了起身,將自己的被子蓋在她身上。
「小心著涼了。」行若捷只是淡淡地簡短說完,便又自己躺回了床上。
「那你呢?」這被子有著他特有的男性氣息,還有他殘留在被子上的暖暖體溫。
「我沒關系。」只是他說什麼也不想看見她受凍傷風的樣子。
白雪凝心頭一陣感動,他對她真的好好。
「不、不用了!你受傷了,如果沒蓋被子睡覺不好。」白雪凝連忙爬起來,將被子還給他說道︰「我可能只是過敏,沒事的!」
「不行!你打噴嚏了!」
這女人怎麼這麼頑固?他看到她紅通通的鼻子……老天,她那麼單薄,還要逞強什麼?他可不希望她感冒了。
「你受傷了!」這男人怎麼那麼固執?她看到他肩上還裹著厚厚的紗布,這時保命要緊,不需要再裝大男人啊!「我怎麼可以跟你搶被子?我不要你再傷口惡化了!」
「那不然我們被子疊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取暖算了?」
「這……」跟他共枕?
「怎麼?你不敢?」他挑釁地問著,幽暗的燈光下,那張臉孔顯得有些魅惑。
「誰、誰說我不敢?」她賭氣,最討厭人家說她不敢接受挑戰。
兩條被子蓋上身,小小的一張床上擠了兩個人,雖然變溫暖了,但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情緒。
她誘人的發香是那麼地叫人心跳加速,她縴細的身子他是熟悉的,他強忍著浮動的心思繼續背對著她睡。
行若捷開始後悔自己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協議來虐待自己,他腦中已經有了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
他就睡在自己的背後,那勻稱而濃厚的規律呼吸聲,還有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這些都是她曾經體驗過的;如果她答應了這門親事,他就是她的丈夫,這樣共榻而眠是理所當然……
心頭小鹿亂撞,這個男人害她有了不該有的幻想,她什麼時候開始意志薄弱了?決定答應這樁自始至終根本違反她意願的親事?
可是這個男人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叫她心煩意亂……
「嗯……」她檀口發出申吟,雖然陽光扎眼,但溫暖的被窩讓她舍不得起身。
「醒了?」
行若捷的聲音緩緩地送入耳中,好近、好近,她甚至可以聞得到他肩膀上的藥味……
她緩緩地眨了眨眼,一開眼,只見行若捷那張俊臉的大特寫就在眼前──
「啊──」一清醒,她才發現自己什麼時候從背對著行若捷的睡姿,變成了投入他的懷里?她連忙掙月兌了他的懷抱!
「緊張什麼?」她一清醒便躲得遠遠的,這個舉動叫他有一點受傷。
「我……我不習慣跟你這麼接近。」天啊!她居然在他的懷里呼呼大睡?
「昨天你明明自己喊冷,我才好心摟著你睡覺耶!」
「是……是這樣嗎?」
冬日陽光透過窗戶上灑在剛睡醒的白雪凝身上,那一頭青絲泛著柔順的烏亮光芒,雪白的肌膚上有著動人的紅暈,睡眼惺忪的眸子更顯得嬌艷欲滴。
她是這麼地美麗,那身子在昨夜里可是緊緊靠著自己取暖,那玲瓏的曲隸圳他整夜難耐。
他多希望可以這麼長長久久抱著她入眠,但現實對他非常殘忍,讓他可以靠近她的身卻不能得到她的心……
「我出去買新的被子,這太單薄了。」他轉移注意力,拿起掛在門旁的外套就要出門。「整天悶在這里也不是辦法,我也想順便透透氣。」
「那我跟你去!」這個小女人倒是很堅持自己的意見。「你受傷了,我保護你!」
「你保護我?」
行若捷第一次听到白雪凝口中說出這樣傻氣的話,她連飯都做不好耶,居然說要保護他?心里霎時有些好笑但又感到溫馨,不免莞爾。
她真是個漂亮又傻氣的小女人。
如果,自己不是這樣的身分,如果,她不是那樣的身分,那該有多好?他便可以肆無忌憚地跟她談戀愛……
「笑什麼?總之我就是要跟你出去!」
她第一次見到行若捷的笑容,不知怎麼地,心跳居然快了一拍。
這男人笑起來竟會這麼有魅力,男子氣概中帶著一股孩子氣,叫她不知所措。
「……我可不想一直欠你人情,被你保護得那麼好!」
這種心跳,還有他懷里的溫度,都叫她坐立難安啊……
「你等等喔!我刷個牙,馬上就出來!」她一邊囑咐著他,一邊往浴室奔去。
白雪凝帶著紊亂的思緒胡亂地刷好牙,洗好臉,立刻匆忙地沖出門外。
「我來了──」她打開門,卻發現屋內早就沒有行若捷的身影。
「圖夫!」她沖往樓下,一面著急地梭巡他的身影,但這巷弄間卻看不到她熟悉的高大背影……
他就這麼拋下她一個人去買棉被?他的肩膀還受著傷呢!
她擔心他的傷勢,擔心他如果一個人出去萬一又受到奇襲,這一次醫生不在,她該怎麼去處理?
「雪凝!」就在她慌張的時候,行若捷的呼喚聲突然響起。
晨光之下,行若捷的身影染上了一層清新的氣息,完全不曉得這個小女人慌張的情緒。
「手心攤開。」
他笑盈盈地對她說著,白雪凝思緒紊亂,乖乖地打開了掌心,這一打開,仿佛就連自己最後的心防也跟著撤去……
只見從他大掌里滑落一條淡粉紅的發帶,柔軟而細長地躺在她攤開的掌心之中。
「這是……」白雪凝的掌心之中,承接的不只是他傳來的溫度,還有他千言萬語化成的無言柔情。
「你該有新的發帶了。」
他的聲音柔柔地傳來,黑色的雙眸仔細地梭巡白雪凝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剛剛在攤子前站了老半天,他認為這條發帶跟她最為搭配,不知道她是否喜歡?
他……什麼時候替自己買了發帶?就在自己為了找他心慌意亂的時候,這男人卻已心思細膩地替自己什麼事情都打點好了……
「你……你居然是去買發帶……」
她心頭情緒澎湃,既是高興又不知為何想哭,一顆擔憂他的心終于放開。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去買棉被的時候被暗算嗎?你一聲不響地跑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你說要跟我一起去,我當然會等你啊。」他不解她怎會如此緊張?「只不過我剛好看到對街有發飾的攤子,所以我先去買,正準備上樓,你就站在巷口了……」
他走近她。「把頭發綰起來吧?」沒有表情的小女人叫行若捷更難猜測她的心思。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該接受這條帶子嗎?白雪凝又非木頭,自然知道行若捷的意思。
「那條發帶燒壞了,恰好這附近有賣發飾的攤子,所以我買新的給你,這樣而已。」她不喜歡嗎?行若捷的眉頭皺了一下。
「你愛我嗎?」
她鼓起勇氣來問這一句話,因為她發現……她好愛他啊!
「雖然這件婚事是我父親決定的,但我不希望你也是奉命成婚……」
砰──
行若捷還來不及回話,突然間一聲槍響讓兩個人都措手不及──
所有的動作在白雪凝的眼中看來,好像成了電影里面慢格的動作,那子彈確實命中行若捷的頸項之間,行若捷在槍響之後一秒、兩秒,往後落地……
「不,」白雪凝尖叫了出來。
怎麼會突然有人襲擊?她想要伸手將行若捷扶起,卻被身後一雙強壯的手臂給架開。
「小姐!別踫他!我們走!」
就在白雪凝被架開的同時,突然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至一?」她回頭,只見那架著自己的人就是她酋深深信任的任至一!
就在這突兀的當下,從另一方快速停下了一台黑色轎車。
「小姐,我們快上車,我到車上再跟你解釋!」
任至一強行要將白雪凝帶走,但白雪凝拚命掙扎。
「為什麼不能踫他?他中彈了!」
「他是臥底警察啊!他一直勾引你只是想要拐你上當,好供出天幫的內幕!」
「什麼?!」
任至一沒讓白雪凝有思考的機會,她還來不及問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便粗魯地將白雪凝推上車,揚長而去!
他……是臥底警察?
一切都是假的?
他對她的關心呢?
她的腦中突然出現了好多好多的疑問,一時之間,白雪凝覺得心里好像被挖去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