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湘茉回到台灣。
在千辛萬苦、遭逢各種劫難之後返回國門,她幾乎有淚灑機場的沖動。這個曾令她覺得窄小擁擠、難以喘息的地方,如今竟然顯得這麼可愛。
一走出機場,她便深深吸了口氣,盡管才離開短短十多天不到,但對她來說,絕對是一生中最漫長的時光。這番經歷講出來估計一堆人不信,所以對台灣及邁阿密公司的人,她一概以遇到突發狀況帶過,反正她是公司老大,沒人敢質疑。
好在邁阿密唐嚴百貨的縱火事件已經解決——是由當地的中南美幫派份子所為,若無意外,應該與她這次被綁架月兌不了干系。
「如果我沒猜錯,路易斯應該是想藉此引誘你回邁阿密,畢竟台灣天高皇帝遠,他勢力再強,要把人綁過去還是有不少難度。」霍于飛分析道。
她想想也頗有道理,不過他們回台以後「雨果」始終不曾露面,為保安全,她決定暫時先留在台灣,剩下的視情況決定。至于霍于飛為何沒乘隙一槍斃了路易斯,一勞永逸——
開玩笑,人家背後可是響當當的羅佩茲家族,要真把他們其中一個繼承人宰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肯定沒一天安寧日子可過,為求一時爽快陪上一世,何必呢?
她問霍于飛。「你喜歡台灣嗎?」
「喜歡啊。」霍于飛一笑,眼眸如星芒一般閃動。「大部分情況來說,台灣很安全,又不會無聊得一成不變,我喜歡這里的千變萬化,不過……我更喜歡你。」說著,他竟有些熱了臉。
唐湘茉看得莞爾。過去這個每天早上都能如招呼般對她說愛啊喜歡啊的男人,現在居然只是這麼一句話便紅了臉,甚至結巴、口齒不清。一如他自己坦承的,他對喜歡的人沒辦法。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他喜歡台灣,但更喜歡有她在的地方,所以……倘若她不喜歡,那就別待了。
霍于飛從未這般慶幸自己無拘無束,他無家累,不愛束縛在同一個地方,所以不曾在任何一處長期落腳,就連多數時間待在台灣,也是蹭到堂弟家去混吃等死。他曾以為那是自己的天性,現下卻發現他所有的自由其實只是為了等待一個女人出現,並且讓他心甘情願被擄獲,從此皈依她。
她就是他的根,他所有賴以存活的氧氣和養分全由她給予,而他樂于享受這一切需要。
唐湘茉明白他的改變,她也變了,變得不想再逃避,自以為堅強。不是一個人可以把所有事情辦到好就叫好,而是學習如何和另一個人相互扶持、補完,人生才會真正圓滿。她領悟到這一點,不想再任由他配合自己,仰賴他的隨行。
所以,她也想喜歡上台灣這個地方,至少在他想回來的時候,她能開開心心,心無阻礙,把這兒當成是她的另一個——家。
這麼多年第一次,唐湘茉希望與自己的父親唐濟先,好好談談。
她母親早逝,爺爺和父親為爭取唐家繼承人之位,用盡各種不堪入目的手段。她在旁看盡那些丑惡,年幼不懂事時還很熱血地試圖勸導父親回頭,下場卻是被流放美國。父親甚至怕她攪事,派人監視她,不許她與唐家扯上關系,唐湘茉僅剩的親情就此被斷絕,再不被聞問。
她獨力在邁阿密打拼,想證明自己,讓父親知曉即便沒了唐家的一切,他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可惜一片苦心不被采納。父親在放逐她之後更加走火入魔,使她下定決心阻止父親,父女倆終至徹底決裂。
一年多前,唐濟光因涉嫌謀害「唐朝」主事唐沅慶及其外孫女唐左琳而遭起訴。一審被判刑,二審還在上訴,由于唐家施加壓力,法官不允交保,如今仍待在看守所里。
那些恐嚇信件、她在台灣遭逢到的「意外」,唐湘茉不知道是不是父親授意,她一直心灰意懶,不願正視,只想快快離開這個令她窒息煩悶的地方,好似遠離了台灣,就能忽略掉被血親厭棄的可悲現實……問題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曾經,她的表妹離開唐家,最後依然決定回來。她問過原因,唐左琳只是一笑,回答︰「說走就走很簡單,但身體離開了,心卻被綁著,得不到自由,那也不會快樂。我不認為逃避可以解決事情,至少這一生,在我閉上眼死去前,我不想有遺憾。」
正因她們都遭遇過生死關卡,唐湘茉更能體會這番話。終究是生養自己的人,不可能說放就放,她告訴霍于飛這件事,遲疑道︰「也許……我該去看看他。」
霍于飛沒反對,只笑著說︰「想去就去啊,親愛的。」
唐湘茉睨他一眼,像責怪他能講得如此輕松。「如果被討厭的話怎麼辦?」
父親確實是不喜歡她,至少她小時候感應到的是如此。長大後,兩人幾乎沒接觸,現在……她更不敢肯定在被她「出賣」以後,他的想法會有所改變。
霍于飛想了想,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那就回到我的懷抱里哭嘍!」
「噗。」她笑出來,忽覺輕松許多。是啊,最壞也不過如此,她不是一個人了,即便受到傷害,那又如何?有個人會給她擁抱,替她上藥,安撫痛楚,寬慰她的憂傷,甚至會用那種很欠揍的哄小孩口吻說︰「來,你看,痛痛飛走了∼∼」
所以她想,沒什麼好怕的了,就去看吧,即便真被父親痛斥怨恨,也當是盡一次孝,之後她就要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了,和這個男人一起。
不過,她多少仍有些存慮。「我不知道我可以跟他講什麼……」
畢竟這麼長久的歲月,父女倆始終相對無言,她唯一的記憶是父親在她十六歲那年隨她來佛羅里達,給了生日的她一把槍,說︰「自己的生命自己保護。」便再無關心。現今回憶起來,她以為自己被遺棄了,可會不會就像霍于飛講的,父親只是想要給她最好的東西?
不僅是那一把槍,更重要的是,自由——那種不受任何勢力牽制,獨力而為的能力。
「要不,告訴他你找到了一個好老公如何?」
他得意地笑,還很裝可愛地指指自己的臉頰。唐湘茉翻了枚白眼,而對這男人時不時的不要臉,她現在直接回以眼球運動,等哪天翻到三百六十度,她就出師了。
即便作好決定,夜半,唐湘茉思索著這些年來的種種,再也睡不著。
她下了床,走到射擊室,不料已經有個人在里頭,手里拿著她那把柯爾特蟒蛇,射擊姿勢依舊精悍有力。他隆起的手臂幾乎與那灰藍色的槍身化為一體,線條漂亮得教人屏息。
她心跳快了,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討厭,他怎麼可以這麼吸引人?
「好端端的不睡,醒來干什麼?」霍于飛摘下護具問她,卻好似不意外她的出現。
「這是我該問你的問題。」唐湘茉撫平胸口的悸動,走上前接過護目鏡及耳罩戴上。霍于飛重新替她裝填子彈,將那把蟒蛇交還給她。
她接過,擺好姿勢,開始擊發。
對她來說,射擊是一種愛好及運動,所以過往她擊靶的時候從不急躁,而是穩住呼吸,將思慮淨空,才開始射擊。但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扣扳機的方式非常莽撞,不得不用雙手。六發子彈就這麼被擊出,霍于飛撐住她,「喔」了兩聲。光看她的姿勢和表情就知道結果慘不忍睹。
果然一看靶子,唐湘茉臉都綠了。「連我第一次握槍時的成績都比這個好。」
霍于飛笑了。「你不知道心里有事的時候,千萬不能在槍里裝子彈?」
她掀了掀唇,想反駁,但在他灰墨一般沉靜且了然的注視下,終究還是放棄那些自欺欺人的言語。
只是她難得鬧別扭,不想說話,畢竟她對自己的射擊能力一向頗有自信。
霍于飛瞅著這樣的她,眸底漾起疼寵的光,想把她抓入懷里,吻住那因倔強而微微翹起的可人豐唇,可惜只是想像就令他手腳局促,渾身糾結地發熱,很不自在。這種種「反應」實在很不男人……想著,他真是有了想死的念頭。
唐湘茉眨眼,看見他眼中涌動的情潮,逐漸加溫,滾燙灸人。她抿了抿唇,忽然很想親吻,吻他,或是被他所吻,怎樣都好,可她知道這個男人目前還辦不到。
「要怎樣,你才會自在一點?」她問他,他的煎熬同樣令她焦躁,不論有沒有能力,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渴望,所以也被撩起。不是只有男人會期待這種事情而已啊……
霍于飛苦笑。這問題也困擾了他許久。「把我打昏?或者還有另一個方法……」
「什麼?」
「就是沒那麼喜歡你了……」他開玩笑。
但話一出口,就見她驚愣,紅了眼圈。霍于飛這才意識到自己講了多白痴的話,恨不得給自己掌嘴!「老天!我這賤嘴!我不該這麼講的!我只是……我只是……嘴巴爛習慣了,不是認真的……」
「所以,你不是認真要和我在一起的?」她表情更委屈了。
這是哪跟哪啊!「唐湘茉,你不能誤會我!我要不認真,會追你追到墨西哥去?我這輩子只在軍隊里干過穿越雨林橫越沙漠這種蠢事!你當我真吃飽了沒事,還是秉持救苦救難的售後服務精神?我是熱愛刺激沒錯,但沒傻到為了刺激送命的地步——」
「意思是,你是認真的?」
「當然!」她淚眼汪汪的,好似只要他回答錯就要落淚,逼得霍于飛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給她看。
「很認真地愛我?」
「當——」正要信誓旦旦地回答,卻見她再也憋不住地笑出來,還越笑越大聲,霍于飛稍微推斷一下就曉得自己上當了。「Shit!唐湘茉,你玩我啊?!」
「誰教你先開那種差勁玩笑?」
「你——」這下他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唐湘茉報了一箭之仇,心情舒爽,尤其這男人還很努力地向她解釋,唯恐她真的誤會,瞧他神態慌張、語無倫次,她好氣又好笑,卻也開心,開心他這麼喜歡她,喜歡到如此緊張,分辨不出她的情緒真假。即便她早不懷疑這男人的心情,但真切听到那些表白,無論如何還是挺受用的。
「吶,說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
她試圖靠近他,見他又一下子燒紅了臉,滿是懊惱。「我不知道,以前沒這機會……」
嘿,這代表她是第一個?
唐湘茉不禁有些虛榮起來,隨即又覺得自己膚淺。她笑出來,腦子轉了轉。「不然,我們來嘗試看看?」
「怎麼試?」霍于飛好奇一問,下一秒瞪眼,看她手里的蟒蛇竟不偏不倚地直抵他腦門,他愣住。「你干麼?」
「現在開始,你不踫我,我就宰了你。」她想了會兒,接道︰「然後我再自殺。」
什麼跟什麼!「你槍里沒子彈。」他苦笑,「好心」提醒。
「喔。」她還真要去裝,霍于飛臉色白了。當然他不以為唐湘茉是認真的……應該吧?槍彈不長眼,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把槍可以百分之百保證不走火,如果一不小心擊發了,他就算收集了十輩子的好運都不夠用。
「親愛的,我們一定得這麼‘刺激’嗎?」
「我怕不刺激沒用。」她甜甜一笑,把子彈裝進去,重新上膛。「而且,你不是很愛‘刺激’?」
但不是這種的啊!霍于飛瞅著她,她手里拿著那把填滿槍彈的蟒蛇逼近,不得不說這方法還真該死的有用!他顧慮著槍枝走火的可能,竟再無法專心于她越來越曖昧的親近……
她吻了他,灼燙的吐息纏吮住他,這次沒再激動得牙齒相磕。她的唇舌柔軟,既香又甜,像塊甜蜜的女乃油蛋糕,教人一嘗上癮,再難自持。這情況多詭異?他被一把槍抵著腦袋——坦白講他痛恨這種感覺,但懷疑自己將來會愛上。
她滑潤的身軀香馥滿溢,與他相貼,幾乎沒有空隙,她身上還是那件他曾覺得很欠揍的崔弟。小時候他總想那貓真蠢,居然會被一只小小的金絲雀惡整,干脆一口吃了它不就好了?
然而現在他明白了。也許是愛極了,所以舍不得,只能放任對方將自己耍得團團轉,看著她開心,即便偶爾懊惱,也無所謂了。就像此刻,他分明能輕易制伏她,卻甘願被她拿槍指著,任她侵犯。
他見唐湘茉偏棕色的眸心映著頭頂上的白光,色澤如極深的琥珀一般,光芒耀人。
她滿意地看見男人眸里的火光加深,染上難以抹滅的欲念,她輕笑出聲,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地在霍于飛胸腔里回蕩。
「喜歡嗎?」
「你問這什麼廢話……」都沒看他憋得快死了?
她勾起誘人笑弧,騎坐在他身上,月兌去那件印著崔弟的寬松T恤。「誠實的孩子有獎賞……」
老天啊……
霍于飛被眼前展露的瑩白肌膚吸引,一陣暈眩,再也管不了那把該死的槍了。她肌理柔潤,如絲緞玉帛,看似荏弱,卻很堅韌,體膚貼合上來,與他只相隔一件薄衫——還是他身上的。
吻被加深,他再沒法克制住焚身的熱,賁起的精悍而碩硬,抵著她的嬌軀。唐湘茉先是為他原始的反應微愣,隨即赧熱起臉,將身子微微抽開。「喔,看來你挺——」
「老子正常得很!」霍于飛咬牙切齒,到這個地步再不做些什麼,他干脆跟自己的小弟弟永別算了!
他體內溫度驟高,如被點燃的火爐。霍于飛滿面通紅,疹子冒了一身,唐湘茉自覺過頭了,正想退後,腰身卻被男人如烙鐵一般的掌緊密霸住,一把將她按至身前,恨恨道︰「點了火就想跑,太不負責任了吧!」
他的口氣好似她有多麼大逆不道、十惡不赦,她哭笑不得。「誰教你一副快死的樣子?喂,你沒事吧?」
他頭昏腦熱,紅疹不退,顯然過會兒一定發燒,但這時誰還管那些?「我還沒試過……」
「嗯?」
「還沒試過,過敏到極限,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勾唇,灰眸里閃動的光又野又亮,過往顧忌著自己的「反應」會嚇著人家,一向不敢過分親近,但現在……反正她都曉得了,他就不信還能嚴重到哪兒去。「咱們就來試試。」
「啊?」唐湘茉還不及反應,手里的槍就被他迅速模走,扔到一邊。他的唇狠狠輾壓上來,這回不再被動,而是主動得令她承受不起。他舌頭的動作一如他的性格一般靈巧,帶著前所未見的滔天熱浪,鯨吞著她。
她一陣嗚咽,幾乎承載不了他這般突如其來的情熱。霍于飛似被她的輕吟撩撥,懊惱地噴了聲,托住她的後腦,將欲逃躲的她揪了回來,狠聲警告。「這是你撩起的,就得想辦法收拾,再讓我抓到一次你想躲,看我如何整治你!」
「嗄?!等一下,霍于飛,你、你不大對勁……」造反了啊?唐湘茉傻住,見他眼目赤紅,透著迷亂,她能感受得出他的亢奮,就好像……喝醉了。
可惜眼前的人不給她任何掙扎抗辯的機會,如一頭餓壞的獸,不管不顧,張牙舞爪地吞吃起當前的「美食」。
他褪去衣衫,軀體。他的肌理緊實,如一塊烙鐵熨貼著她,她呼吸撩亂,他的指掌遍布各種繭痕,摩擦著她敏感體膚。
她腦子陣陣發暈,再無法拼湊正確語言,這不是她第一次見他果身,他的身軀悍然有力,非常美麗,但如今,他的手臂多了一處燙傷,胸口則是愈合不久的槍疤,那是他為她而承受的,愛的印痕。
她虔誠地吻上那些傷。這些痕跡,她會牢牢記在心上。
他們很快地交纏相合,連發都纏綿。他的強悍使她數度止息,她被他徹底侵吞,一點兒沒剩,幾乎懷疑自己被他傳染了,因為她的粉膚同樣發麻燙紅,並不比起疹的他好過多少。她真沒想到這男人「發病」起來竟是這樣的,但……她喜歡。
至少她不用懷疑自己魅力不再。霍于飛吃她吃得盡興,她也沒掩飾自己的情動,她被填滿,卻又不僅僅是如此,在被給予的同時自己也是給予者。他們不亦樂乎,相互探索,染上對方的氣味,在對方身上烙下最鮮明的痕跡。
他們從射擊室一路相擁至客廳、浴室、臥房……那些瘋狂的軌跡昭示他們相愛得有多激烈,他們接吻、擁抱、相連,再難分開,這異常迅猛的情潮如同燎原之火燒著她的感官,她覺得自己蒸發了,氤氳了。不行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壞掉……
「霍、霍于飛……夠了……」
仿佛要將這些年壓抑的情感一次全釋放在她體內,他動作既野又猛,不給她任何喘息的余地。唐湘茉終于求饒,在他懷里軟潤得一捻即碎,但他似有無窮精力,沒打算就此放過她。
「不行……我說過,這是你撩起的,就得負責到底……」
拜托,她「負責」得還不夠嗎?!
她後悔死了,到最後完全癱軟在他強硬的律動里,甚至有些委屈地嚶嚶哭了起來,卻沒再示弱,要求停止。現在的霍于飛完全是月兌柙的猛獸,听不進人話,她咬了口他汗濕的胸膛,可惜力氣小得像還沒斷女乃的貓。她忿忿想︰好啊,現在我就當是命陪君子,等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還好明天休假,沒排行程。想著這個不幸中的大幸,唐湘茉終于意識模糊,在一陣疲軟里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結果隔天,誰也沒收拾誰,因為很不幸地,他們倆都發燒了。
唐湘茉只覺自己全身與床鋪緊緊相連,頸椎以下完全不堪使用。霍于飛替她放了水,為她洗澡,再把睡死在浴缸的她撈回整理干淨的床上。她竭力抬眼。「咳咳咳咳咳……水……你給我倒水……」
「好,你等等。」霍于飛得令,立即將水杯裝滿,扶她起來喝。
唐湘茉渴得像朵干燥花,無奈身體狀況不允許,只能小鳥啄水一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她臉色始終不佳。誰猜得到這男人過敏癥狀發到極致,居然會性格大變,就跟喝醉了一樣?
「……還要不要?」
「唔喲。」唐湘茉搖頭到一半,脖子疲痛,索性還是放棄。
兩人額頭上都很狼狽地貼了散熱貼,霍于飛見她像個大體一般躺在那兒一動不動,自知理虧的他難得垂頭喪氣,像個低下的臣子等待女王號令,可惜唐湘茉現在連瞪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唐湘茉後悔莫及,肯定自己沒這麼慘過!就連當初被卷入爆炸意外,也不過是斷了右手,現在呢?半身不遂不說,還燒到快四十度,累得能直接去死,更別提她嗓子全啞,每講一個字就像有人在里頭拿著刀猛刮。
相比之下,霍于飛雖然發燒、紅疹未褪,至少四肢健全,能站能走,她越看越覺礙眼。「出、出去,我要睡覺……」
霍于飛無可奈何,只得干笑一聲。「好,我不吵你,好好休息。」
她哼哼兩聲,連翻身的力氣都沒,一合眼便睡了過去。
霍于飛見她這樣,曉得自己昨晚是真的過分了。記憶中她曾數度求饒,可他一股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燒融得他理智全無。她太誘人,教人難以抵擋,他仿佛沙漠旅人,單獨一人走了太長時間,亟需泉水滋潤,而她的存在,是他唯一的救贖……
他笑了,不得不說這種肆意而為的感覺挺美好,只是難為她承受,但這火也是她不怕死地點燃,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曉得,原來他失控起來居然這麼……呃……六親不認。
他終于遇著一個能令自己心情釋放、接納一切的對象,她盡管嘴上不講,還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包容、成全他的恣意,令他溫暖。在她面前,他再不需要裝模作樣,何況這一生,她已惹上了他,休想再逃月兌……
想著,霍于飛輕撫她的發,給她蓋好被子,退出房間。
他也發燒,但情況比她好太多。房門外舉目所見一片狼藉,這要讓打掃阿姨收拾未免有點不人道,霍于飛只得認命清潔,把該洗的扔洗衣機,拿拖把拖地,沙發套看來得換一個了,深紅色不錯,應該很襯她白女敕的膚……
唉,想著想著,又發暈了,只怕再下去真要燒成傻子,他只好勉強攆去腦中泛濫的綺思。他一路整理到射擊室,看見那把被嫌棄的蟒蛇,左輪中的勞斯萊斯就這麼被他們當垃圾扔著,也太可憐了點。
他上前拾起,抬眉,掂了掂重量,一把子彈退出,他哭笑不得。「這女人……」
搞半天,里頭全是空包彈!也難怪唐湘茉根本不怕走火,不過另外一種火倒是走得非常徹底,燒了他們足足一晚。
他笑了笑,把槍枝妥當收好。至少她現在累得無法再煩惱父親的事了,這好歹算是功勞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