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個安寧美好的早晨。
唐湘茉坐在前往公司有座車里想著,滿足嘆喟。她瞥了眼後照鏡,男人正專注于眼前車況,那如雕刻般立體的俊臉倘若不說話,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男人——當然,僅止于外表。
被她扔下那問題之後,今天霍于飛的的態度還是和往常一樣,只是話少了,沒再動不動講些挑撥人心的言語,她一方面覺得耳根清靜,另一方面又很不想承認地覺得安靜過了頭。
為了不造成員工恐慌,她先前遭受爆炸意外的事被采取低調處理,霍于飛在公司內的身份是她的隨行助理,現在任何寄到辦公室的這件包裹都是同他經手處理。「十三、十四……十五封,這個月破紀錄了。」
霍于飛難得表情嚴肅,細致恐嚇信的數量,確認沒有危險性才讓唐湘茉過目。身為大企業的公司高層,大概不是只有她會收到這種東西,有些人眼不見心不煩直接叫秘書處理,不過她嘛……
唐湘茉勾了勾唇,威脅及也算是一種藝術,如何三言兩語勾起人內心潛在的恐懼,並且阻絕所有可能的追蹤方式,都需要非常細致的處理。
有人這麼用心討厭她,她真不知道該不該感到榮幸。
唐湘茉隨意瞟了幾眼便扔置一旁,間興闌珊,毫無反應,想想她在邁阿密的期間可是安全多了,至少連恐嚇信的邊角都沒都見過。
見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霍于飛不禁咋舌。這女人根本就沒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吧?「你會不會太不怕死?」
唐湘茉則是懶懶瞥他一眼,說︰「我怕啊,不怕請你來?」
最好你是心甘情願聘請我的啦!
其實從兩個月前她就是這樣,說得好听是看得開,說得難听點便是不知死活。他當初是因此產生興趣,為什麼……現在卻有一種不是那麼愉快的感覺?
他心里郁悶,神情自然也不若平時開朗,「你又想要什麼反應呢?」她的疑問猶在耳邊,使他怔仲。這兩個月他一直都在說愛她,喜歡她,這是真的嗎?不,不是,他只是覺得這樣很好玩,而她的回應也著實添了他不少的樂趣。
當然,唐湘茉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但還是至于讓他產生什麼特殊感覺,天知道他有幾百年沒動過心了,霍克勤老是說他這人無心,他不否認,也不認為有啥不好,雖然偶爾……偶爾他會小小羨慕一下堂弟跟他老婆之間的感情,卻始終沒打算死會。所以,唐湘茉最好不要給他有什麼「反應」,否則他會很難辦……
「你又是怎麼了?一臉卡到陰的表情。」
唐湘茉的眼神莫名其妙,霍于飛猛然很想吐血,這女人一早問得好象要給他什麼「反應」似的,結果根本就沒有吧!他腦子糊了才為這種事煩惱,神經!
「你不是要去工地?時間差不多了,走吧。」他一臉忿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爽啥,大概是千百年沒為另一個人糾結了,陡然來這麼一個很不適應,相較之下,唐茉淡定得教人可恨,霍于飛心理實在不平衡,卻沒想到自己過去不甚真心的「告白」,根本就是在捉弄人家。
于是兩人前往工地,目前大樓內部大致建構完畢,負責的主管帶著唐湘茉巡視,解釋情況一一確認招商名單的位置,不時提出意見,非常嚴謹。
靠近門口,手扶梯,電梯的櫃位每間廠商都在搶,尤其是那些姿態甚高的國際名品,下面人調解不了的,唐湘茉便給予建議。
她說話並非是很高的那種,卻有種讓人無法輕易反駁的力量,她的聲音在女性中略顯低沉,恍如音質極佳的是提琴,偶爾在下屬提出好想法的時候她會鼓勵性地一笑,不吝稱贊對方。
她不刻意擺主管架子,但那股懾服人的氣勢卻是渾然天成,口氣、眼神、姿態、動作,無一不經過細致考量,再三推敲。可現實中她不是一個充滿心機的人,她反應直接,言語率直,有時一針見血,卻又恰到好處地不會給人造成太大傷害。
和她相處,很輕松。
她清楚什麼場合可以說什麼樣的話,做什麼的事,和他這個憑藉直覺及喜好行動的人完全不同,在這兩個月里,十足吸引他的目光及關注。
這一瞬間,霍于飛又有點走神了。
他搖頭,甩去腦中因她而生的雜念,當然,專注于她是他的工作,但不是把全副精神全用在「專注」她這件事上,這太反常……他不想承認早上她的那句話造成影響,偏又控制不住。這種感覺就象是小時候把沖天炮塞進牛大便,本來打算陷害別人,卻不慎炸了自己一身,活該有苦難言。
「這是……報應嗎?」霍于飛喃語,抓了抓頭,忍不住苦笑。
工作中唐湘茉沒必要是不會和霍于飛交談的,那個男人似乎正陷入某個巨大的迷惘中,溢散出為的氣息非常紊亂,他受到動搖,同時撩撥著她,她該叫他離自己遠點。盡管極力掩藏著,她的心緒依然被他影響,感應不到別的事物,卻又有點莫名的享受。
唐湘茉為自己虛榮的心態干笑了下,兩個人就這麼誰也沒打破誰的走出工地大廈。走往停車處的期間,他們視線不經意對上,竟有些纏粘膠著,再分不開。
霍于飛深灰色的眸睇望著她,在她細致的臉龐流連一晌,唐湘茉一怔,有種微妙的情緒正在升騰,如蒸氣般熾熱。這男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眼神藏在笑意底下透著一點涼薄,卻又帶了一些教人怦然心動的東西。
她定了定神,正要開口說話,這時猛然有股寒氣自腳底升上,她月復部抽疼,頭皮發麻——
「趴下!」
呯!呯!呯!
他們幾乎是同時喊出口,接著便是三聲清脆的槍聲。
旁人抱著頭逃竄,尖叫聲四起,兜頭而來的殺意如一盆涼水,讓唐湘茉整個人發寒濕粘得十分不舒服,但下一秒,用強大的身軀覆住她,一股暖熱自兩人探觸的地方涌開,緩緩滑入她差點要凍結發顫的心。
霍于飛反應很快,護著她找到遮蔽物,對方射了三槍,眼見無法得手,匆忙逃逸,周遭的人驚魂未定,趕緊叫了警察。
霍于飛風情況穩定下來,松了口氣,「我們先進里面去,警察等下就會過來,沒意外還會有媒體,被他們纏上很麻煩……」
懷里的唐湘茉始終沒有回應,霍于飛一楞,這才俯首,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不會吧,嚇壞了?」
他口吻調侃,眼神里卻有著真正的關心及熱度,甚至還些……貌似心憐的情緒。唐湘茉回神,蒼白著臉,下一秒竟二話不說伸手扒開他的西裝外套,解開他的襯衫——
霍于飛沒料到,一時竟慌了手腳,臉皮發燙,「喂喂喂,你干麼!你、你這是非禮……唉喲!」
「嗦!」唐湘茉單膝抵著他的肚子,沒用力,卻足夠制止他的動作。
霍于飛要掙開有何困難,只是好奇,她突然獸性大發的行徑究竟是為了什麼?
唐湘茉剝開他的衣服,毫不客氣地把健壯精實的胸膛模了一遍,剛才她眼角瞥見子彈似乎打中了他的身體,現在確信沒有,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終于踏實落下。
「女王陛下,請問你享受夠臣子的了嗎?」霍于飛抬眉,眼底淨是調笑之色。
唐湘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掌正貼著男人的心口……甚至……還有一點踫到他的……嗯……那個。
旁人看著這幕都有些錯愕,唐湘茉自己也曉得過頭了,正欲把手抽回,卻被霍于飛捉住,「怎麼,用完都不發表一下感想?小人真是太傷心了。」
她哪里用完了?唐湘茉唇角一抽。好,既然這是他主動的,她又何以客氣?「還不錯,差了一點。」
「什麼?!」差在哪里——霍于飛登時變臉,還不及問,下一秒便抽疼得發出哀叫,「你你你你你——」
「這里,如果穿個環應該不錯。」她眯眸揚起艷麗的笑,手指擰轉他胸前的弱點,一點都沒省力。
任何再厲害的男人被捏住這種地方都會渾身發僵,何況還听她講什麼環的,霍于飛頭皮發麻,耳根發燙,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象在抽搐。「原、原來你口味這麼重啊……」
「把衣服穿上。」唐湘茉睨他一眼,走向撩了撩柔潤的卷發,掩飾窘燙的臉,其實她心跳很快,手心微顫,指掌間盡是這男人體膚的觸感。他的身軀很堅硬,看得出歷經千錘百煉,,肌理又帶著十足彈性擴柔軟,當然,還有那里的觸感……
她沒這方面癖好,剛才也不過是隨口說來嚇唬他,但若真的弄上去,一個專屬于的標志,好象……也挺不錯?
「拜托你別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了,怪嚇人的。」霍于飛衣服穿得飛快,臉頰依然透著可疑薄紅,感覺自己就象是遭受惡霸欺凌,衣不蔽體的少女,「我不輕易出賣的。」
「你想賣也得有人買。」
唐湘茉不屑地哼了兩聲,想起剛剛第一時間,他幾乎是同步和她喊出來,飛速沖上前將她護在懷里。他極力保護自己的氣勢掩蓋了那冰冷得令人反胃的殺意,他甚至刻意說那些揶揄的話來轉移她的心神。唐湘茉覺得舒坦許多,唯獨那種一再被人敵視謀害的感受,多少還是令她郁悶。
霍于飛看得出來她臉色很差,不久,警察起來現場,不間斷的詢問使她好不容易平復的精神又消弭許多。
做好筆錄,兩人一走出警局,面對的便是媒體擺出來的大陣仗。霍于飛經驗豐富,護著她一一擋開那些麥克風的「攻擊」,老話一句︰「謝謝,無可奉告!」
獲取不到有用資訊,記者也急了,「唐小姐,听說你父親之前因為跟黑道勾結而被起訴,你認不認為這次襲擊跟你父親有關?」
唐湘茉一怔,動作瞬間一頓,媒體一見情勢變化,立即上前,「對!是不是你爸要殺你?」
先前唐湘茉大義滅親的事盡管消息唐家壓下,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多少仍有消息傳出。如今她又當街被人迫殺,不管真相是否如此,父女反目是個十足轟動的新聞題材。
所有人都在等唐湘茉回答,爭先恐後如見了肉的兒狼,只見她嘴張了張,好似要說什麼,霍于飛卻早她一步笑眯眯接過麥克風。「咳,這問題由我來回答。」
「呃?」在場眾人包含唐湘茉都愣住了,只見他摘下墨鏡,朗眉星目,笑若春風,一下子擄獲了鎂光燈的關注。未料下一秒,他竟對著那些SNG攝影機毫不怯場的唱起歌來!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迅速塞入計程車內。「非常高興你們願意听我唱歌!歡迎大家來找我發片,簽約金好商量,謝謝,謝謝!」
這……又是哪一招?
霍于飛跟著上車,有記者回神,意識到被耍,把握最後機會窮追猛打。「唐小姐,請你正視問題!主謀者是不是你爸——」
呯!霍于飛干脆利落地將車門關上,阻絕喧嘩,落個干淨清爽。
唐湘茉還維持著被他塞進車廂的姿勢,很是錯愕。霍于飛幾乎與她粘在一塊兒,撇了撇嘴,表情透著些不自在。「唐小姐,能不能移動尊駕給小人一點位子坐?」他們的大腿幾乎都纏繞在一起了。
這姿勢太曖昧,他莫名覺得不大對勁,一股熟悉而不妙的麻癢感在瞬間涌上。他極力掩住,內心喊糟,好險沒事……
「喔。「唐湘茉臉腮一熱,挪動身軀,這才意識到兩人過分的貼近。
他似乎為此松了一口氣,僵硬地看著前頭。她壓根不認為這男人會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表現,自然沒多想,他的臉皮厚度根本不就是宇宙級的,居然對著SNG攝影機唱歌?!
想到那些媒體記者難得吃癟的表情,刀子心情舒爽,這實在太大快人心!「你、你太強了!哈哈哈哈哈……」
她笑到不行,捧著肚子,形象全無。
霍于飛知她在笑話自己,可顯然情緒好了許多,不禁跟著揚起唇來。「如何?我唱得不錯吧。」
「差強人意。」唐湘茉歇住了笑,好氣又好笑地睞他一眼。「不過倒是可以替你聯系經紀公司,你這個年紀青春少女咬不動,不過身材條件不錯,去拍拍三級片倒是可以的。」
「你是說‘台灣電工’那種嗎?我應該能拍個‘誘愛保鏢’之類的……」
「噗!」她哭笑不得,怎麼這種無中生有的東西被他講得好象真有那麼一回事?「對了,你剛唱的是什麼歌?」她只听得出來是英文的,其他的……情況實在太混亂,她根本辨認不出來。
「IndigoGirl,一個南非的團體唱的,你應該沒听過,以前有個隊友是南非裔,很喜歡他們的歌……」說罷,霍于飛便再度不害臊地悠悠唱了起來。
少了那些紛擾的雜音,他的歌聲回蕩地車廂內,低沉、渾厚、有力、曲調干淨柔和,歌詞簡單而真摯,竟是說不出來的動人。
唐湘茉一時听得失了神,心房伴隨他哼唱曲調起伏,怦然伴奏。
她曾听過程式各樣的音樂藝術表演,未曾料想自己有一天竟會被一個人的隨口哼唱而打動,原先如針扎般微微刺疼著的心口好似撫平了傷,她眸心漾起一層薄薄水霧,看見這男人身上顯露出來的濕潤色澤,和暖宜人。
那震動了她,唐湘茉近距離看著他的眼楮,那雙深灰色的眸,看起來象與這世間隔了一道距離。但眼底深處卻又恁般明亮耀人,教人舒坦。此刻,他更次柔軟,目光溫柔得好似要溢出水來,滋潤了她。
而他仍唱︰我渴望你在今夜屬于我,困為你是我小小的憂郁女孩,這是一個美麗的世界,當你在……
她被捕獲了,一腳涉入,幾乎滅頂。她以為他沒有真心,實際上有的,它藏在他不經意的調笑言語底下,在每一個關切她的言行舉止間,在這一刻他唱出來的音符里頭號,繞梁不去。
怎麼辦?她忽然覺得眼眶濕濕的,直盯著這個人,再難移開……
「太感動了?」但沒一會兒,霍于飛恢復以往日那種沒皮沒臉的樣子。
他心底復雜,唐湘茉看他的方式太微妙,淺棕色的眸象是秋日湖水,映著金黃的銀杏葉,蕩起了漣和水花,在陽光照射底下誘人探取。他呼吸一窒,有種手足無措的感受,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面對。
唐湘茉比他更早一步找到了解開這迷亂氣氛的方法。她一笑,不過一個眨眼,那種撲朔迷離的光便自眸心底消失,她別開目光,口吻還是往常平靜。「不錯,確實有一簽的價值,我會替你聯絡經紀公司的。」
「那就多謝你了。」霍于飛回以一笑,卻是有些遲疑。他向來敏銳,但就在剛才,他感覺自己錯過了很珍貴的東西,心底一陣發悶。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所以無從追起,僅瞅著她清麗的側顏,忽然很希望……她能再為自己展現一次方才那般繾綣的眼神。
因為,那能使他心髒劇烈跳動,真切意識到活著的美好,問題是他說不清這樣的渴望究竟代表什麼……
車子還在行駛,兩人心思依舊各異,看似沒有交集,卻又透著微妙的異曲同工。而在他們之間的某些元素,卻已和早上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夜半,霍于飛躺在床上,本來就談不好的睡眠品質被一陣細微的響動徹底打壞。
那女人要做什麼?
他听見了她開門下樓的聲音,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不會是去廚房里喝水——因為她房里有水壺。霍于飛專心聆听,想等她回房,卻遲遲沒听聞動靜,只得跟著爬下床,看她大半夜的究竟有啥特殊節目。
過去在部隊,他們常動不動集合演習,硬是選在最讓人措手不及的時候,甚至有時在高林密地操練,伏擊就是三、四天,所以他早養成迅速入睡的功夫,今天破天荒的輾轉半天也不見睡意來襲。
不可否認,這個女人已經過度影響他的心緒,那種靈魂深處某些元素不受自己主宰的感覺非常可恨,但……好象又不是真的完全難以忍受。
霍于飛離開房間,來到一樓,屋內一片漆黑,沒看見她的身影。
如果她不是突然興致一來,然後忘記中午被人狙擊的事,敢半夜跑出去散步,那應該只會在一個地方。
霍于飛撇了撇嘴,走向地下室的安全門,鍵入密碼,門打開,他拾階而下,不意外地听見陣陣槍聲自射擊室的門後傳了出來。
果然。
他抬眉,按下第二道密碼,推開那沉重的鐵門,看見唐湘茉正戴著耳罩護目鏡,右手持槍,姿態熟稔地擊發槍彈。
「真有閑情逸致。」他拍手,眼尖地看見她手里的轉輪手槍,造型古典,藍中帶紫的槍身看得出來保養有加,反射著項上炙人的燈光。
那槍的後座力很大,她卻只用單手,姿勢極穩,也不怕槍口上揚月兌臼。她專注的眼神有如一頭盯上獵物的母豹,她漂亮的身形似乎和槍支合為一體,呈現十足誘人的弧線。附帶一提,她今天穿的T恤是那只很囂張的兔寶寶。
唐湘茉射擊完了,按個鈕將靶子叫到前頭來。
霍于飛吹了聲口哨。她的槍法確實極好,彈無虛發,即便是最差的成績也夠靠近靶心。
她喘了口氣,將耳罩跟護目鏡拿下,看向這不請自來的男人。他讓她因射擊而平定下來的心又產生波動。尤其剛起來,他一頭及肩墨發還不及整理,垂散在臉邊,襯著他深灰如石的眼眸,教人更加難以看透。
「柯爾特蟒蛇,有眼光。」霍于飛笑著上前,從她手里接過了槍支。這槍被人評論為左輪手槍里的勞斯萊斯,但早在十幾年前就停產。畢竟輪轉手槍容量少,又得花時間手動填裝子彈,在分秒必爭的戰場上使用起來非常不利。
霍于飛撫著槍身,深灰色的眸里隱約透露著一種贊嘆。
盡管公事上他們多數使用半自動手槍,但他跟堂弟霍克勤都喜歡輪轉手槍。霍克勤曾說過,在裝卸槍彈的過程里,能夠思考每一個子彈的重量及產生的意義,霍于飛覺得挺有道理。一顆子彈,也許就是一個生命——由敵人的換取自己的。半自動手槍雖然方便,但精準度低又過于速食,實在俗不可耐。
「這槍跟了我十五年。」見他半晌沒說話,唐湘茉只得自己開口。「是我十六歲時的生日禮物。」
「呃……送的人真是品味獨特。」哪有人生日在送槍的?又不是黑道。「不過,這把槍確實很大有價值,送你的人不管是抱著什麼心態,應該都是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
唐湘茉頓時一怔,心髒一緊,好半天才扯出一枚笑來。「我沒想過這個。」
只記得送她的人告訴她︰在唐家,自己的性命自己管,沒人可以替她負責,想要保全自己,就得先擁有能力——以及權力。
「借我玩玩。」模到經典槍支,霍于飛躍躍欲試,唐湘茉哼了聲,把耳罩跟護目鏡遞給他。
他戴上,將子彈一一填入。他並未刻意展現速度,只是利落地將槍填滿,然後拿在手里拉開保險,一扣一掣間就是六發——非常迅猛。
唐湘茉將靶子轉過來,一見傻眼了。「你——」幾乎槍槍擊中靶心!
「親愛的,別太佩服我。」霍于飛眨了個眼,比武他是「偶爾」會輸給那個堂弟,但比槍法他可就一流了。「好,再來。」
這次他換左手,一樣六發,全在準頭上。他撇了撇嘴,看著其中一發稍微偏離,似乎有些不大滿意。「有陣子沒用左手,生疏了。」
生疏你個頭啦!唐湘茉這下牙都酸了,左輪手槍扣板機的力道需求較大,蟒蛇又以火力強勁出名,她力氣較一般人大,但為了用好這一把槍,甚至做了肌肉訓練,他卻輕輕松松連續擊發,站姿隨興,悠哉得簡直就象在做伸展操。
那副得意洋洋的姿態實在讓她很想一拳揍過去,這簡單就是對她徹底的藐視嘛!
「唉呀,別這樣看我,我會害羞。」霍于飛將彈殼退出,確認彈藥清空,才松動放下。她看起來象只不爽的貓,很不甘心的樣子。
這使他覺得可愛,笑了出來。「別拿自己跟我比,我是軍人,靠這個吃飯的,就象你看得懂那些企劃案合約書有的沒的,我卻一竅不通,順便告訴你全世界的特勤都有個共同訓練,就是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得命中,我保證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勢都有,能好好站著開槍簡直就是恩賜。」
「……例如?」
沒料到她會追問,他搔了搔臉,「從胯下射擊。「
「噗!」想到那個畫面,唐湘茉噴笑,問︰「走火了怎麼辦?」
這還真沒听過,他隨口扯。「申請國賠嘍!」
「最好咧!」她笑到不行,若為這種事申請國賠,也算天下一絕。
霍于飛也知了。他喜歡她的笑聲,開朗清脆,毫不做作,他胸口隱隱隨之起伏,口干舌燥,這是今天第二次,她的愉悅讓他跟著感覺美好,他想要將之穩妥地收藏起來,讓她安全,讓她無慮,讓她……不再閃現憂傷。
「好了,很晚了,明天還得早起,不是嗎?」霍于飛為自己一閃而逝的念頭產生莫大的不妙之感。這孤男寡女同在一間窄室本就是不對的,他連忙替她把收好,裝回盒子里,鎖進保險櫃。
唐湘茉不知他的內心下經歷一番狂風暴雨,只是瞅著他,想起這男人利落的身手。她一直很想和他比劃一場,但他始終興致缺缺的樣子……
腦子轉了轉,她嘴上應好,卻在他走近自己的當下將手臂甩了過去——
「嘿!」霍于飛擋下,還不及抗議,她一腳又踹了過來,他只得專心應對,把月兌軌的思緒放一邊。他怎不記得自己今晚煮了精力湯之類的玩意兒?「我不和女人打架!」
「那我就讓你不得不打!」他要是找理由就算了,女人?哼!
兩人就這麼乒乒乓乓動手,霍于飛始終掌握距離閃避,不到萬不得已不回手,但唐湘茉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他不得不想辦法,在她一記側踢過來時眼明手快地將之制伏,再用自己的身軀把她的四肢困在懷里,讓她再難動彈。
「你……」也不曉得他用了什麼方法,唐湘茉力氣不小,卻一點都無法掙月兌,她被近以一個極曖昧的姿勢困在他懷里,鼻尖蹭著他堅硬的胸膛,有些發疼。
「想找人比拳腳,我介紹你去找我堂弟的武道館。」頂上,是他透著些許無奈的嗓音。
她抬了抬眉,盡管姿態狼狽,依舊不示弱。「你看不起我?」
「哪兒的話。」霍于飛苦笑。「老實告訴你,跟我打架沒什麼公平可言,你要真想跟我打,就把你之前所練的招數全忘了,那些技巧都是一體成形的,我看你第一招怎打,就知道你下一招要干什麼。空手道是吧?拜托別用,我看到都快背起來了,尤其是腿踢,忍耐著不讓你平衡失控真是難為死人,柔道之類的是很經典,但我想不出月兌離比賽場合之外它還有什麼用處……當然,對付外行人不算。」
唐湘茉被他講得熱紅了臉,好似她要的是什麼三腳貓功夫,不堪一提。
霍于飛忍了兩個月,終于能講了,話匣子再也停不住。「你的多余動作太多了,打架是為了制倒對手,既然如此,就不用客氣趄對方最大的弱點攻擊,象是眼楮、咽喉、胃、肝髒,如果是男人還有一處……」
有完沒完啊?「胯下是吧,受教了。」
「唔!」
不管一個男人的身軀練得多強,有個地方總是喜愛不起來的,霍于飛也不例外。
只見唐湘茉眉一挑,膝蓋一抬,正中紅心。他瞬間飆出一串不明的語言。媽的真疼!「你,你這女人……」
「你教我的。」手腳自由,唐湘茉刻意做了個伸展動作,唇角綻開一朵如花般燦爛的狡黠微笑,「而我,一向是個好學生。」
說罷,她打開鐵門,準備上樓,離去之際象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頭促狹地睇他一眼。「喔對,我想你應該沒申請過國賠。」
靠!霍于飛這下連宰人的心思都有了。他咬牙切齒,用了極大力氣才沒在她面前狼狽地捂住。他真是挖洞給自己跳!沒事教她什麼格斗技巧?現在好了,女王不甘心被臣子瞧不起,一氣之下「演練」給他看,今天到底什麼日子,他身為男人的「弱點」一再遭她蹂躪,而他居然還覺得……有點痛快……
不要吧!他雖然叫她女王陛下,但沒打算當那個奴隸啊!
霍于飛冷汗直冒,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痛的。她沒穿內衣,柔若無骨,他憶及方才把她鎖入懷里的溫軟,身體竟後覺躁動起來。老天啊……
他樂于享受危險,但在執行任務前仍會設立一個停止點,一旦觸及底線,就到此為止,立即抽身。如今警鈴大作,直覺告訴他應當撤退,保全全尸,問題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竟對該做之事產生迷惑……
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