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采心走到欄桿前,襲詠尊放眼觀望她家的格局。
采心的家在高山上,濃厚的煙雲環繞左右,給人置身雲間的錯覺,低頭亦看不見地面。
「-家附近環境真是美妙。」
「我們家只剩這座樓房了。」采心撇嘴。
「你們不是接了許多見不得人的生意,賺了不少錢嗎?」
當襲詠尊說出「見不得人」四字,采心明顯有點不快。
「你不曉得我爹娘最愛賭……」
「我從朋友那听說過。」
「司寇家的人告訴你的吧。」采心不想掩飾臉上的苦笑。「我爹娘早把家產輸光了還負債累累,為了還債,不得不做些違背良心的買賣。」
「……」襲詠尊擦了擦她額頭的冷汗。「-不喜歡做壞事吧?」
「誰喜歡被人怨恨啊。」若能賺很多錢,被無關緊要的人怨恨也沒關系啦。
采心揪著襲詠尊的衣袖,她家一向不把世俗道德放在眼里,爹娘從小就教她,要當一個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有本事以自己的能力換取生存的機會最重要。至于會不會招人憎恨,不用管。
「如果債務還清了,-是否願意金盆洗手,不再接委托?」他伸手貼上她的手背。
「這個……」她想甩開他的手,又怕惹他不高興,正如心中明明想著不可能放棄自己經營已久的行業,口頭上她卻半推半就︰「可我沒有別的營生之道了。即使我肯,家里也沒人手幫忙我爹娘呀。」
「沒人手?」襲詠尊起疑。「-幫藍杉鬧事之時,不是有一群幫手?」
「他們是臨時戲子,工錢按每刻鐘計算。怪了,你怎麼曉得我有幫手?」采心也起疑了。
「我親眼看見的……」
她因得意而忘形的笑,她為獲得別人信任而獻媚的臉……她隱藏狡黠與心機的眼,深深映在襲詠尊心里。
從不知一個女子可以虛偽至此,采心的特別使襲詠尊感到有趣。他好想揭開她所有的面具,看清楚她真實的情緒。
「當時你在場?」她眨了眨眼。
襲詠尊微笑,神秘道︰「對-一見鐘情。」
他的表白那麼直接,他對她的好也無可挑剔,但她始終懷疑他別有目的。
「倘若-能放棄-目前的職業……」
「詠尊,我爹娘是不會改行換業的,」采心打斷他的勸說。「他們也不會允許我這個『傳人』抽身。」
「可-不喜歡害人,不是嗎?」他專注的目光令人很難說謊,心里只有他的話是清楚的。「我們想法子糾正-爹娘的觀念。」
這家伙想說服她回頭是岸,重新做人嗎?「我們許家,三代前就是武林禍害,不繼續走這條路,也沒別的立足之處。」
「整個武林拒絕你們沒關系,我會站在-這邊。」
「為什麼你要這麼幫我?」她知道,他肯定又要回答什麼喜歡她啊、為她好之類的廢話,但她不能不問。
襲詠尊吻吻她的臉。「我要-嫁給我,不再做危險的事了。」
他的答案嚇到她了。
「哇啊?」采心不知是驚是喜,一臉錯愕。「你你你……敢娶我?」
他是不是中毒還沒復原啊?
「我可是心胸狹窄的人,-傷我一劍,非要-一生償還不可!」他舉起她的手按住他的胸口。
「可是,」她從未承諾過他什麼,他為何認定了她似的?「我一身臭名……會影響你的聲譽。」
看著她星光閃閃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現在她的心思一定全繞著他打轉。襲詠尊如身處明媚春光中,快意地笑了。
「管別人說什麼,我只要-全心全意看著我……」他垂首,說話時的氣息噴上她的臉。
「別這麼看著我,我會難為情。」她別開臉,大皺其眉。
每一次想更深入研究他的心思,他就會用些肉麻死的甜言蜜語回她。
采心有些乏力,他看似對她十分痴情,其實除了承受他膩死人的情話以外,根本掌握不了他的心思!
「抬起頭來。」不讓采心躲避,襲詠尊貼著她的唇,再次以吻撩撥她。
被他佔盡便宜,她一定要得到同等的回報!采心整個身體酥軟之時,仍不忘計較這點。
「你們——在做什麼啊啊啊?」忽然一道震驚的質問插入。
「娘!」采心轉頭一看,尖叫著推開襲詠尊。
襲詠尊瞄一眼快步走近的女人,環抱采心的雙臂不曾松動。
「成何體統!你們快分開,分開!」
襲詠尊依然摟著采心,不時親著她的耳垂。
「許夫人,既然-看見了,我也不再隱瞞,我和采心——」
「住嘴!」采心趕緊擰著他的臉要求︰「先別說!」
她娘卻急著問︰「你和采心如何?」
「沒什麼啦!」采心紅著臉命令襲詠尊︰「你快放開我!」
「我不放。」他少有的固執。「我有那麼見不得人嗎?」
「詠尊——」拿他沒辦法的采心大叫。
她娘一听,臉色不善地喊︰「-叫他什麼?他是襲詠尊嗎?」
說漏嘴的采心後悔莫及地捂住嘴,听到娘親加大聲量大吼——
「難怪我查不到藍杉有什麼親戚,原來你們聯合起來騙我們!」
「娘……」就知道她沒完成任務,爹娘會生氣,采心滿臉憂煩。
「襲詠尊,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她娘在乎的不是采心違反了規矩,而是襲詠尊的目的。「委托我們害你的是聞人卓然,你若有怨,找我們算帳,但不要傷及我女兒。」
「娘……」采心輕喊,但這一次帶著感動,沒想到娘親如此維護她。
「呵呵,前輩過慮了。」襲詠尊很高興采心她娘那麼關心她。他靠近采心的耳畔道︰「真可惜-娘來了,害我沒辦法早點把-吃掉。」
「別說了。」她娘正看著呢,他想見她害羞到如冰融化,沒力氣站穩嗎?
「采心,-好可愛。」捏著她的臉,襲詠尊顧不得旁邊有長輩,心動地偷了一口香。
「襲詠尊,你敢非禮我女兒!」她娘尖聲大叫。
采心重重地嘆口氣,可以預見一場爭斗即將爆發……她卻不想推開襲詠尊。
一道曲線玲瓏的矮小身影,在襲詠尊寢房外徘徊,巡視周遭的動靜。
襲詠尊走到窗口,探出頭,很想問她累不累?
正在四下環顧的采心若有所覺,立時跳到窗前伸手捂住他的嘴,星光燦燦的眸子請求他別發出聲響。
不能說話?襲詠尊神色不解的等她解答,咬了咬她的手指頭。
采心不覺得痛,卻瞪圓了眼表示不滿,剛想反口咬他,眼前忽地一暗,襲詠韓無預警的低頭啄她的小嘴。
采心身子軟下,感覺有雙手臂緊緊扶住她,不禁閉起雙眼。她越來越無法抗拒他的掠奪了。
「干嘛鬼鬼祟祟的?」襲詠尊帶她上了屋頂。
「我怕爹娘發現。」她沉浸在方才的情潮中尚未完全清醒。「他們叫我不要親近你……」
「夜里是不該親近我。」襲詠尊追逐著采心的紅唇,眷戀不已。
「別鬧了,他們還說明天要想辦法將你交給聞人卓然。」采心難得如此牽掛外人,他卻不正經的纏著她又親又吻的,讓她既氣又有些不舍。
「我怕他們給你下藥,你快點離開吧。」
當他離去,她也許很難再見到他了……意識到自己舍不得與他分別,采心沉默了。
「我雖不想和-獨處,」一見她便像發情似的,想模她、抱她、親吻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吃掉她。「卻不能離開。」
采心拍著他環住她腰際的手臂。
「你的話自相矛盾,害怕與我獨處就別抱著我干不放啊。」
夜空月色柔媚,兩人坐在高聳入雲的屋頂上,頭頂滿是耀眼的星子。
「既然-主動找我幽會,我怎麼好意思拒絕?」揉著采心的耳垂,看著她迷亂的臉,襲詠尊的欲念有擴大的趨勢。
「我才沒有!」采心的手心微有熱汗。「你別不正經了!」
「沒有?」他故意湊近她鼻尖,讓自己的氣息拂過她的唇。
如此誘惑,青澀的采心難以抵御。
「詠尊,我不和你鬧了,你若不走,我爹娘可是什麼手段部使得出來,等他們把你賣了,我才不會去救你!」
她藏著關懷的嬌嗔,撩起他愉悅的笑容。
「-沒發現,-越來越關心我了?」話一出口,驅散了緊張的氣氛。「我等著有一天,-心里只有我,好像耕田等候收成一樣,-不會讓我失望。」
「你講到哪里去了!」采心煩躁地吼。「我叫你快離開啊!」
「不,走了就看不到-擔心我的樣子了。」他痞痞笑著。
采心沉重地嘆氣——
「換做平常,見到這麼無賴的人,我早巳踹他好幾腳,還會和你好言好語?」采心不得不承認,認識襲詠尊之後,她不一樣了。
「采心。」听懂了她話中的暗示,襲詠尊輕揚嘴角,笑得格外明朗。
「你別笑得那麼古怪。」采心露出不輕易展現的羞澀之情,柔柔地說︰「我也不想離開你,不過事態緊急,你先回家去,好不?」
襲詠尊打量她片刻,點點頭,等她差點歡呼時,他卻一臉嚴肅地表示︰「我發現,-這丫頭片子很不擅長裝嬌羞。」
采心臉上的羞澀之情頓時瓦解。
「你若不想走,屆時吃虧的是你自己!」
她懶得再勸他了!
爹娘認為襲詠尊接近她是懷有惡意,盡管她也覺得他另有企圖,然而她相信,他的情意有一部分絕對真摯。
「我爹娘的刁難你若承接不下,倒楣的是你自己。你若敢反抗,就是不尊重他們。」她目不轉楮的盯住他聲明︰「我可不會和你同進退,言盡于此,你不走,我先走了。」
「別生氣呀,采心,我都沒發脾氣了,-氣什麼?」他手掌按下,揉著她僵硬的肩頭。
「你不是笨蛋,你會猜不出來?」甩開他的手,但是他再纏上來時,她沒有抗拒。
「-不希望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爹娘若要害我,-不會幫他們,更不想見他們害我,勢必會與他們對立-希望我走,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
「知道就好,還不快滾!」
襲詠尊從容道︰「-怎麼不和他們說,我鐘情于-,絕對不會害-?」
「誰相信啊!」話雖那麼說,但听他輕吐出「鐘情」兩字,她的一顆心還是七上八下。
「噢,原來連-也不信,所以以前-都是在敷衍我了?」龔詠尊執著她的下巴深思道︰「我該如伺取信于-?」
采心欲閃避,他不讓,以唇輕觸她的唇瓣。
「-好甜,像朵花。」襲詠尊吻著她。「-閉起眼楮也一樣在發光,比星光還燦爛-不知道-有多麼耀眼,為什麼我不可能喜歡-?」
花言巧語,不可靠,不可靠!她沒那麼容易動心!
采心強迫自己搖頭,一股熱氣從腳底火速往上鑽,在她體內亂竄。
「你們在做什麼!」突如其來的厲聲一吼,猶如棒打鴛鴦。
「爹!」采心趕緊從襲詠尊身邊跳開。
「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屋頂做什麼!」采心的爹先朝女兒開火,再轉攻襲詠尊。「襲公子,夜深了,請盡早休息。」說完,抓起采心離開。
襲詠尊一人待在原位,回味著剛剛溫潤甜蜜的滋味,眼底的笑意逐漸加深。
「只要我待在-身邊,-一定會為了我與-爹娘的對抗而煩惱吧?」所以,會有場有趣又解悶的好戲了。
那廂,采心被父親拎回房,劈頭蓋腦的教訓一頓。
「-敢違背爹娘的話!」譴責的意味濃重。
「我有事和詠尊商量。」她偷翻白眼。
「商量到他懷里?」爹打斷女兒的辯詞。「還『詠尊』哩,你們幾時好到可以互叫名字的地步?」
「他家大業大,我和他套好交情,有益無害啊!」采心說得理直氣壯。
「襲詠尊是什麼人,-以為憑-那點姿色技倆能蒙得了他?」
親爹的話有輕視她的嫌疑,采心自尊受損,非常不服氣地喊︰「誰說不行!他親口承認他喜歡我啊!」
「無故獻殷勤,肯定有詭計!總之沒爹的同意,不準-親近任何男人!」
「爹……你不是男人?」她都幾歲了,爹還這麼霸道的控制她,采心不爽了。
「我是-親人!」戳了女兒眉心一記。「姑娘家要潔身自愛,別動不動就對男人投懷送抱!」
「我哪有……」明明是襲詠尊死纏爛打,硬抱著她不放啊!
「再頂嘴!」改成敲打女兒的腦袋。「出閣前,給我嚴守清白!」
她怒了。
「我們許家本來就是武林敗類,有什麼清白可言!」
「-再還嘴,我打-喔!」亮出拳頭!
「嗚——我的家庭不溫暖啦!」過分,打她又恐嚇她,她脆弱的心受傷了!
采心忽然思念起襲詠尊的寵愛,就算他有陰謀,至少他任她予取予求。
「去睡覺!明天有新的任務派給-!」
「新任務?」采心懸著淚珠的眼升起疑惑。「我才剛回家,休息一陣子都不行嗎?」
「-休息,誰賺錢養家?」
「……」啊嗚!她快氣壞了。
「我的家庭……不溫暖……」
看來,襲詠尊再不可靠,也比她爹娘疼愛她1
朝露散,天邊泛開煦陽金光,照入襲詠尊房內。
采心躡手躡腳的進屋,模到他床邊道︰「你收拾收拾,我們快走!」
「又發生什麼事?」襲詠尊手一伸,把她帶進懷。「昨晚,-爹為難-了?」
「他們要我接生意,還叫我別見你,大概想除掉你。」采心拉著他起身,幫他整好衣裳。「我們先離開一陣子。」
他握著她的手,悄然出門。「這算不算私奔?」
采心沒心情回他,懶散道︰「你領路的樣子像大人帶小孩。」
襲詠尊笑看她受寵而嬌的神色,戲謔道︰「因為采心和我家『永恆』很像,我經常這樣帶-散步。」
「永恆?」采心的好奇心冒出頭。「你弟弟還是遠親,為何我從未听過?」
「-是公的,自然像弟弟了。」他邊說邊捏了她的臉蛋一把。「你們同樣粉粉女敕女敕的……真可愛。」
「公的?」采心皺著鼻子。「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是呀,永恆是只討人喜歡的小公豬。」襲詠尊逗她。
「……」啊呸,她和一只豬很像?!
「-瞪著我咬牙切齒有何意圖?」
「表示你討人厭!」采心怒豎雙眉。
「噓,」握住她打來的手,襲詠尊低道︰「還沒走遠呢,不怕-爹娘發現?」
她趕緊捂住嘴巴,和他快步跑遠!然而跑出家門外才發現,她爹娘早已守株待免站在前方。
「采心,-長大了,不听話了!」娘親等她一出現,立刻叱責!
「娘……」她嚇得六神無主,拉了拉襲詠尊的衣袖。
縱使采心有天大的膽子,爹娘卻是她萬萬不敢得罪的,因為這兩個老家伙可是從小「磨練」她的惡人。
「兩位前輩久等了。」襲詠尊輕撫她的手背。
「不知詠尊哪里冒犯了兩位,使得兩位如此排斥我?」
「你騙我們說你是藍杉的什麼表兄弟,足以證明你為人不老實!」采心的爹說歪了嘴。
「采心,離開他!」她娘接著命令︰「快去接這案子,襲詠尊就交給爹娘!」
「爹娘,不如我和他一起執行任務?」采心躲在襲詠尊身後建議。
「自家的事何必外人插手!況且此人詭計多端,-別輕信他的花言巧語,他.定是要找機會報復-破壞他的婚事!」采心的娘上前拉她。
采心推拒著︰氣他要報復我也不會為了這個理由,找我破壞婚事,他自己也有份啊!」
襲詠尊上前維護采心,聲明︰「兩位前輩請放心,我以性命擔保,不會傷害采」分毫,也不會襲別人傷她。」
「爹娘,請你們觀察一段時日好嗎?」采心挽起襲詠尊的手,向父母哀求.「不要現在就對他下手……若他真的害了我,你們再替我報仇也不遲。」
「等-真出了事,一切都遲了!」夫婦倆搖頭嘆氣。
襲詠尊再度抓緊機會,放低身段懇求。「這次任務請讓我隨行,說不定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采心爹娘的表情很困擾——
「好吧,既然襲公子表現得如此懇切,我們姑且讓你陪著采心。」猶豫片刻,兩位老人家做工讓步。「反正日久見人心。」
采心喘口氣,總算說服爹娘先別插手。
襲詠尊攬她入懷,當著她爹娘的面安撫地吻她的額頭。
這小子……采心的父母-起眼,盯著襲詠尊,如果他有心欺騙采心的感情,即使他們出面,恐怕也無法將采心拉出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