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快停車!我叫你停車,你是听不懂嗎?」
穆豐洹突然大吼,害得原本專心駕車的湛言嚇得差點將油門當煞車踩。
「你是發什麼神經病呀?」
「你快停車,快快快!」穆豐洹看著車窗外,焦急的敲著玻璃窗。
「喂,你輕一點,這是我老婆耶,別那麼粗魯行不行?」愛車成痴的湛言皺起眉,忙將車子開往路邊。
穆豐洹著急的推開車門,慌忙之中,車門撞上路邊的消防栓。湛言根本來不及罵人,就見他離去,留下傷痕累累的愛車。
「該死的家伙,你傷了我老婆!」湛言氣得暴跳如雷,發誓再也不載他。
若不是最近瞧這家伙最近精神不濟,車子送保養,他絕對不會做什麼愛心接送的蠢事。
湛言跳下車來,探視愛車傷殘程度。一定要向那可惡的家伙申請理賠!他心里面叨念不休,猛一抬頭卻見到好友亦步亦趨跟在某個頭戴棒球帽,身穿T恤、牛仔褲的年輕女子後頭。
乖乖,這已是他第三次見他像個跟蹤狂,尾隨在陌生女子後頭了。老天,湛言猜被跟蹤的女孩絕對不滿二十吧!問他又不講,嘴巴緊得像蚌殼,真是搞不懂他究竟在發哪門子的瘋!
「穆氏」眾所期待的第三代接班人,最初是桃花滿天下,腓聞八卦傳千里,近幾年因正式入主企業,與他這輔佐大臣過從甚密,已成大家茶餘飯後的討論話題。穆豐洹這家伙可別在這時又對國家幼苗起了興趣?他這忠心耿耿的臣子該不該幫主子發發新聞稿解釋,免得屆時狗仔小報亂寫亂編。
回到車上,湛言百般無聊地等著他老兄,卻瞧見穆豐洹身後也跟著一個男人。哇噢!這該不會正上演一場諜對諜,反抓奸的刺激游戲吧?但那男人……不是「穆氏」死對頭,「泰亦集團」新上任不久的總裁嗎?湛言揉揉眼楮。
穆豐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蹤那女孩,或許他也只是想透過她找尋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始終不敢超越前頭的女孩,只是用一種很眷戀的目光望著她的背影。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奇怪,只是在失去她的消息後,他開始在生活里搜尋她的身影。希望藉此告訴自己一切已經過去,沒有他的小丫頭,仍舊過得很好,已長大的小丫頭,不需要他的陪伴。
直到見到另一名男孩將女孩帽子摘下後,穆豐洹的美夢終于破滅,熟悉的失落感再度襲向心頭。不是她……
眼鏡下的瞳眸難掩失落,穆豐洹尷尬地苦笑,轉身想回湛言的車,卻不期然地,踫上他最不想遇到的人。
穆豐洹楞在原地,看著朝自己信步走來的楚鎬。
「嗨!真巧。」楚鎬伸出手來,朝他握了握。r是遇上什麼人嗎?」他刻意問起,沒漏看穆豐洹的落寞。
「沒有,只是認錯人了。」穆卡洹突然慶幸自己戴著老土眼鏡,多少能遮掩些許心虛。很快地,他恢復慣有的冷靜,談笑風生。「到附近洽公嗎?」
「是的,沒想到遇上你,中午和人有約嗎?我知道這里有間不錯的餐廳。」
「不了,等會兒還有個會要開,非趕回公司不可。」
「是嗎,辛苦了。」楚鎬說道。
穆豐洹推推鏡架,面對楚鎬了然的眼光,他顯得很不自在,好半晌才遲疑的開口︰「丫頭……最近過得好嗎?」
「還不錯,你也知道她還是小孩性子,不過總算說服她接受手術了。」
「你曾說過只要接受手術,她就能夠恢復,再度登上屬于她的舞台,請問,成功率有多少呢?」他明白自己沒有立場為她憂慮,但卻忍不住想問。
「百分之六、七十,其實還可以更高的,只是大家都不想給雙方太多壓力,預計半年後進行手術,謝謝你的關心。」
「我知道你忙,如果有空的話,不妨多陪她說說話,我想她動手術有你陪在她身邊,丫頭會很高興的。」穆豐洹話聲平穩無波,胸內情緒翻涌澎湃,他已經太習慣在人前掩飾真心,但卻騙不了自己。
「如果她知道我遇到你,鐵定很高興。」楚鎬笑著說。
「不!請你別跟她說,既然她過得很好,我就了無牽掛……」話一月兌口就驚覺自己說錯,穆豐洹愣了下,狼狽得直想抹去自己泄露的心意。「我的意思是,你得再加把勁,別被她那古靈精怪的花招給嚇死,要保持原則,否則會中她的招。」
楚鎬笑著接受他的好意。「雖然我們自小一塊長大,但她的心思越大可是越難猜測,現在的我未必拿捏得神準,真羨慕你如此清楚她的想法,我想天芸很高興有人這麼了解她。」
這叫什麼?越描越黑嘛!他當楚鎬是瞎子嗎?還是在考驗他的器量?穆豐洹,再不適可而止,你鐵定會毀了丫頭往後的幸福!他拼了命的猛叮嚀自己,隨便想找個她以外的話題,然後——結束!
「時候不早,我該走了,有空再聊吧!下回見面,我請你喝咖啡。」
在穆豐洹欲轉身前,楚鎬又喚住他,自公文包內拿出一張西式的粉色請柬。「雖然有些遲,距婚期不到一個禮拜,可我和天芸仍希望你能到,用你的眼楮,親自見證我們的愛情。」
望著那張請柬,楚鎬的話越是輕柔,刨在他心口的氣力就越是猛烈,仿佛他手中握的不是精致的喜帖,而是一把利刀,將他劃得體無完膚。
「穆先生,你會到吧?」楚鎬不死心地再問一次,將穆豐洹的失魂落魄看進眼底,無動于衷。
他還想怎樣?還想如何折磨人?他已經得到她的人,還要自己來見證些什麼?
「為我保留一個離你們最近的位置,好讓你知道我沒有錯過。」
見穆豐洹將請柬收下,楚鎬又遞上另一個白色信封。「這是她給你的,特別托我拿給你,可能是個小禮物吧!」
「謝謝……」寬大的掌心隱隱顫抖,穆豐洹將信封捏得很緊很緊,就像是自己最心愛的寶物般,小心翼翼的收著。
「我拿她沒轍,她威脅我不拿給你,這輩子就別想娶老婆。」
楚鎬的笑容從未改變,永遠都是溫和客氣,但對穆豐洹而言,他這輩子寧可在商場上和他交手,也不願兩人是情場上相遇的對手。
他輸了,真的輸給這樣笑容迎人的男人,並不是他不願爭取,而是一開始就沒有他存在的餘地。如果非得三個人掙扎,不如他一個人傷心,只要往後她擁有一輩子的安逸溫暖,哪怕得用他今生的孤寂來換,他也仍舊感到值得。
「我相信你會好好待她,我真的相信你會這麼做……」所以,他才選擇放手,才讓她離開他的身側。「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穆豐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藏在鏡面下的目光灼熱而誠懇,收起了強裝出的笑容,撐著僅剩不到一絲的自尊,消失在楚鎬面前,盡管現在的他看起來很難堪,縱然現在的他是逃著離開現場,但那又如何?沒有什麼比她的幸福還要重要,這點犧牲又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
回到車上,倒出信袋內的小光盤,沒經過湛言同意,就擅自作主播放出來。
悠揚的琴聲飄蕩在車內,那淡淡的哀傷無聲無息朝他襲來,雖然為此而感到痛苦難受,可是有她的惦記掛心,穆豐洹告訴自己要笑著听完這首Moonlight,那是她為他一人所演奏,只屬于彼此共同擁有的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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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熱騰騰、剛出爐的八卦雜志進門,湛言將口袋里和雜志一道買回的香煙扔給正在屋內忙著打理自己的穆豐洹。
「你的愛車還沒送來呀?保養有那麼久嗎?都已經送去兩個禮拜了,當初叫你別買那麼騷包的車就是不听,也不想想之前你撞爛保險桿,花了一個多月才從海外調來零件。」
「本來今天會回來,可是車廠經理說想替我將車子調整到最好,禮拜一絕對會按時交車。」拆開包裝,穆豐洹叼根煙在嘴里,找來打火機。「所以今天還是麻煩你了。」
r是,我天生就是生來供你使喚的,喜宴是幾點開始?」
「六點。」
「怎麼沒听你先前提起,是誰家要辦喜事?」
「沒什麼,不過就是認識的人,人家特地邀請,不到不行。」
「嘖,真夠麻煩的。」
湛言一坐在沙發里,吊兒郎當將腳翹在茶幾上,把他家當作自己家,翻起買來的八卦雜志。「你最近煙是不是越抽越凶了?」
聞言,穆豐洹原本準備點煙的手遲疑了一會。「是嗎,可能工作壓力大吧!」
「前陣子你不是才說想戒煙嗎?」湛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看著雜志。
「過些時候再考慮吧。」
「男人果真都是沒定性。」看著封面下斗大的聳動標題,不難預期這回爆出的緋聞鐵定吵得沸沸揚揚。湛言嘆口氣,本想先踢爆穆豐洹的怪癖,哪里知道生意上的死對頭手腳比他還怏,婚前私會舊情人,一男連劈五女,金屋藏嬌夜訪情婦,想想穆豐洹也不過是跟蹤小女孩,也沒什麼精彩可期的地方。
穆豐洹邊打領帶邊回話。「我戒不戒跟你沒關系吧,你明知道我又不是今天才抽煙。」奇怪,這領帶圖案怎麼跟襯衫看起來不太搭?
「我是說他!你的死對頭。」湛言合上雜志,秀出本期男主角擁著長腿美女激吻的親密封面照。
「我哪里來的死對……」看著雜志封面那再熟悉不過的面孔,穆豐洹沒心理準備地岔了氣、咳起嗽來。「咳……咳咳咳……」
「哇!一男劈五女,沒想到『泰亦集團』的掌門人也真夠本事,瞧他一副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模樣,骨子里不過也是個風流鬼。」湛言打開電視,果不其然見到各大媒體強力放送今天頭條。「唉呀呀,他不是今天要結婚嗎?這八卦雜志也真夠狠,居然還挑人家今日婚宴出刊,了不起!我就說嘛,夜路走多難免遇鬼,你可千萬別學他那樣,有獨家知會我一聲,別捅出樓子才要我來收拾……」
穆豐洹已听不到湛言哇啦哇啦說了些什麼,電視螢幕不停播放大批采訪記者包圍婚禮會場,與飯店保全人員起爭執的畫面,甚至主播以飯店為背景做現場連線,不斷播報楚鎬歷年來的情史。
穆豐洹嘴里的煙跌落在地,兩拳驀地收緊。「楚鎬,你好樣的︰」
「怎麼了?」湛言困惑地看著氣憤難平的好友,像陣風刮進房內抓外套,這才想起曾看見楚鎬跟蹤過他。
管他的!反正不關他的事!湛言將地上的香煙撿起捺熄,正想繼續看電視。突然,他感受到背後一股旋風般的寒意,冷不防被人一把勒住脖子,拖出大門。
「救……救命呀……」他這是招誰惹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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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面映出天芸慘白無神的面容,任憑化妝手法再神奇,精心畫好的完美妝容不到十分鐘內便被哭花,造型師別無他法,只好再卸掉新娘上的彩妝。
「小姐,不是說好不哭的嗎?再哭下去,你走不出去,我也賺不了這筆生意,婚宴一耽擱,楚先生會把帳算在我頭上的。咱們現在不分彼此,得同舟共濟才能邁向康莊大道,你說是吧。」造型師開口勸道。
「可是我不想嫁……為什麼連你都要逼我嫁?」天芸淚眼望著造型師,心底好生不解,她也不過是楚鎬請來的造型師,到底是收了他多少好處才來當說客。
「我可沒這麼說,只是我的任務就是把你畫得美美的,人見人夸,迷倒眾生,而你該做的就是漂漂亮亮地走出門。相信我,只要離開這扇門之前還維持你那美麗的妝容,見到新郎官後,你要哭得多淒慘多轟動都隨你意,至少也要讓楚先生看到我可是辛辛苦苦完成他交代的工作。」拿人錢財,替人消……不!她的意思是說,一切要盡善盡美,才對得起花大把鈔票請她來的客戶。
天芸望著自己身上遠從巴黎訂回的手工婚紗,恨不得拿把剪刀統統剪碎。
她不嫁!她不要嫁,她不要嫁自己不愛的男人。
她知道楚鎬對她很好,可那不是男女之愛。對她而言,楚鎬如兄長、像家人,卻不是她摯愛的男人。
「放我走,請你放我走好嗎?我會感激你的!」天芸一把抓著造型師,哭得好不傷心。「我好後悔離開他︰我好後悔、好想他!我不想嫁、真的不想嫁……」說到最後,她哽咽得話都吐不出了。
造型師本想好好安慰天芸,但才剛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背,抬頭卻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請問你是新娘的朋友……」
「我不要嫁了,我要回到他身邊,就算會被趕走……我也沒關系……我就是不要嫁了……」她一逕哭著。
「你說不嫁,那就不嫁!」男人低啞的嗓音飄開,聲音里帶著淡淡笑意。
天芸抬起頭來,她忘了自己那張臉已掉了一半妝,模樣嚇人可怕,只是好用力、好用力地眨落眼中的淚,想看看這發出熟悉話聲的主人。
穆豐洹笑著走近她,無視她眼底的驚異,拿起手帕蹲在她面前,拭去她臉上的殘妝。「你又哭了。」
本以為一分手就不可能再重逢,本以為他忘了自己……天芸不敢輕易眨眼,怕他又消失在面前。
「好久不見,你過得如何?」
一句親切的問候,教她沒來由的一陣悲傷,再也忍不住地號啕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她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穆豐洹嘆息,將她攬進懷里。「你……有沒有和我一樣,很想念你?」
天芸放聲大哭,與他分別之後,就一直將所有情緒隱忍在心底深處,直到他出現了,她才敢放肆地展現自己的脆弱。
「我帶你走,好不好?」他低語在她耳邊,像安慰受驚的小貓般。
「你走到哪我都要跟,哪怕你嫌我煩……我也要跟。」她在他懷里猛點頭。
「對不起,我來晚了。」穆豐洹不顧在場第三者疑惑的眼光,便將她帶離。
天芸抓起白紗禮服的裙擺,破涕為笑地勾著他的手臂,笑得比誰都甜。
快走出會場時,楚鎬不知何時已聞風趕來,怒不可遏的大吼︰「天芸!你要去哪里?」
她的腳步略為遲疑,本想不管這一切,扭頭便離開,卻發現穆豐洹動也不動,她停下腳步,疑惑地抬頭看他,只見他神情嚴肅地說︰「丫頭,你告訴他,你並不想嫁給他。」
「不要,我們走我們的,再不走就走不了。」
見楚鎬大步邁來,斯文的俊容掀起波濤,穆豐洹倒是恢復以往的鎮定沉穩。
「你要學著面對,別老想著要逃避,既然不肯嫁,你就要給人家一個交代,難道你一輩子受到挫折,都要像個失敗者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兩肩被他緊緊按著,天芸動彈不得,眼睜睜看楚鎬步步逼近,她急著喊道︰「讓我走!求求你快點帶我走!」
但穆豐洹仍是不為所動,直到楚鎬站定在兩人面前。
「你想帶她去哪里?」楚鎬眯起眼,俊逸的面孔微微扭曲。
「我相信你會好好待她的,所以我退讓。可是現在你食言了,這和我們先前約定的不同。」
「我並沒有答應你什麼,全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楚鎬揚起眉。「再說了,那些八卦小報你也相信?你不也曾經深受其害嗎?」
「無論是真是假,我只想帶她去個不會再讓她落淚不安的地方。」
「穆豐洹你這個真小人!我錯把你當作朋友。」楚鎬說得咬牙切齒。
「比起你這偽君子,我那真小人的卑鄙顯得微不足道。你把我當朋友?那是因為你從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自大的以為天芸只要有你才活得下去。」
「如果不是我,她不可能贏得世人的掌聲;如果沒有我,她不可能走出喪母的低潮,這些年來,是我夾在她和她父親之間,才使他們父女關系不再惡劣,沒有人比我更照顧她、更疼愛她!而你呢?不過是她生命中的一個插曲。」
「丫頭,你听見嗎?楚鎬比誰都還要關心你,還要呵護你,他為你做了好多好多,這樣的人,你真想放手?」穆豐洹笑著問,不見原先的陰沉。
「你別丟下我,別真丟下我……」見他一派輕松,急得天芸都快落下淚來,扯著他的手臂不放。「你說好要帶我走的!」
「你听見了,這是她的抉擇。」穆豐洹語氣一改,將她攬進懷里,沉著臉對楚鎬說︰「這代表,比起你來,她更需要我。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就是懂得尊重她的意願!」
「你真以為你們能走得瀟灑自在?」眼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楚鎬抬高下巴。
「楚鎬,事到如今你別強人所難。」
「我是為了天芸好。」
「你口口聲聲為了她好,都是為了她好!可是你看見她的眼淚沒有?她急著想逃走,你問過她為什麼想逃開沒有?」
穆豐洹逐一數落,逼得楚鎬無話可說,只能朝她伸出手道︰「天芸,你若走了,難道就不怕伯父傷心?你若想討他老人家歡心,嫁給我是最好的辦……」
「啪」地一聲,天芸拍開他的手。「就算嫁給你,誰又能保證他從此會把我放進心底?沒有人……根本沒有人可以跟我保證,包括你在內!請你不要利用我對他的愛。」她強忍住淚水,小臉上寫滿了失望。「我以為你是真的愛我,對于無法回應你的愛,我沒有一日不感到歉疚。可是,今天你終于說出實話了,我雖然松了一口氣,卻仍感到氣憤!爸爸不愛我,對我而言……對于不會彈琴的天芸來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在她清楚知道這輩子再也無法順利的彈琴時,就已經全數放棄了。
「我已經不求他愛我,也不需要了!我真後悔當年听你的話,頂替那個鋼琴手的位置……我錯了,錯把他的思念當成愛我的表現,所以我倔強的不肯認輸,還想再見他把眼光停留在我身上一回……廣天芸本來就沒人愛!就算她的琴練得再好,笑得再燦爛,都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
她大聲吼著,淚流滿面,痛得不想再看自己的傷口,卻不得不面對。
「不是我害死媽媽的,為什麼要把錯推到我身上?」她幾近崩潰的哭喊。「他是我的父親,我最愛的爸爸呀……」
牆角暗處有個年邁的身影,正悄悄地拭著淚,在他臉上見得到與天芸同樣的固執。喪妻之痛,教他沒勇氣去面對唯一的女兒,若不是工作忙碌,他也不會連愛妻的最後一面也沒見著,讓女兒年僅十歲就失去母愛。一眨眼間,也已過了十多個年頭,天芸也長得這麼大了,和他心愛的女人,是如此的相像……
「我們走吧。」穆豐洹拭去她的淚水,拉著她離開。
楚鎬硬是不止同讓他帶天芸走,在兩人拉扯之際,為了停車晚一步進入會場的湛言,這才姍姍來遲,只見他擋在兩人間,拼命朝好友猛打暗號,要他趕緊趁隙而逃。
「嘿!君子不奪人所好,你听過吧?同學。」湛言嘻皮笑臉的拍拍楚鎬。
「廣天芸!你若走,就千萬別後悔,也別哭著回來要我安慰你!」楚鎬朝她的身影大吼,就是怕她听不清楚。
「我說同學,人家已經听不見了啦。」湛言笑容可掬,可心底卻不止一回暗罵穆豐洹真他媽的夠義氣。
「君子不奪人所好」根本就是個屁,這句台詞應該是楚鎬要對他們說的話!
有道是好人就做到底,湛言還是克盡己職地替穆豐洹收拾爛攤子。他心里暗想自己真是倒了十輩子的楣,才跟他是朋友。然當他還在擠破頭想出好的說法時,不知何時走來一名風姿棹約的美麗女人,熱絡地攬上楚鎬的肩。
「嗨,我演得還不錯吧?」美女眨眨眼,果真是千嬌百媚。
「勉強及格。」望著已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楚鎬眼底有著淡然惆悵。
「既然要走心胸寬大的偉人路線,那麼今兒個的成人之美你可別後悔。」美女撥撥長發,語氣頗無奈。
「你清楚我的,說要做就無所謂後悔這檔事兒。」
如果真是愛她,那他就該放手,讓她尋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盡管為此他會傷心難過,但只要她快樂,他相信一切的悲傷都會過去,只要她平安順遂,他別無所求。
看著今早熱騰騰南出爐八卦雜志上熱吻的兩位主角,湛言傻了一雙眼,頗有種被人擺了一道的感受。「我說同學……」
楚鎬不耐煩地睨著頭一回見面就不停喊自己「同學」的家伙,意外感到眼熟。
「你……是我高中老師?」
「屁!我是你國小同學!」湛言惡瞪他一眼,似乎見到小時候那曾經結為世仇的可惡臭小子,而今仍是惡棍一枚。「就是國小六年級,遭你失手毀了愛車小模型的同班同學!」他哪里看來這麼老邁?
楚鎬搔搔頭。「有嗎?」這時間太久遠了,他已經憶不得了。
「嗨!那你還記得我嗎?同學!」細軟軟的嬌喊聲,配上甜蜜滿分的笑顏,真是賞心悅目。
湛言瞠大眼,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並非是因為眼前美人光采動人的緣故,而是有種大禍臨頭的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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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將一道餘影拉得老長,依稀見到那黑影背上多個身影,兩兩親密地依偎在一塊,秋風微涼,天色深暗。
「你走了,真不後悔?」
「不會。」
「婚不結了,真沒關系?」
「是的。」
「如果有一天……」
「你是不是想把我給月兌手?」嘟嚷一聲,天芸敲了他的頭頂。
「好痛……死丫頭!你難道忘了是誰把你從水深火熱的地獄里救了出來?」穆豐洹沒好氣的扭頭瞪她一眼,卻察覺到她眼底噙著淚。「丫頭……」
「我真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出現了,也真以為你是嫌我煩……才會讓我嫁給楚鎬……」
伏在肩上的人兒開始低聲啜泣,穆豐洹一時變得沉默,背著她走過漫長街道,她身上仍穿著那襲婚紗,妝容卻已褪得見不到半點美麗,反倒多了狼狽。
不顧路人投來困惑奇異的目光,穆豐洹背著她走了很遠的一段路,他刻意走得很慢,卻走得很沉穩。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可是卻無法隨意傾吐,不願讓她見到自己心底也有相同的害怕。
「我想英雄救美,所以才拖到最關鍵的時候,你忘了嗎,英雄都是最後一個出現的。」
因為他太愛面子的緣故,所以遲遲不願坦承害怕失去她。
直到見她哭得淚眼汪汪,請求別人讓她離去時。他才赫然驚覺,自己忘了無論誰想給她幸福,還得問她樂不樂意接受,他差點又害她跌入無可自拔的深淵。
「我現在看起來怎樣,還算瀟酒嗎?應該沒有讓你失望吧!」他說得輕松,滿臉笑意,卻在下一刻感到心痛。「如果你真的嫁給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要笑著祝你幸福,我做得到,但要祝福他,我辦不到!我不像他一樣,有英俊瀟灑的外表,風度翩翩的氣質,迷倒眾生的笑容,雄厚的家世背景!其實你還可以選擇更好的,不必怕我覺得孤單而屈就。」
「你話中有話!別跟我說什麼配不配得上的爛理由,我不想听也不願听,如果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就告訴我一天芸氣得邊哭邊把鼻涕糊在他背上。「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話來唬弄我……請你不要和他們一樣,總說是為了我好,卻從不願听我說話。」
「等你以後長大了,就會知道那是他們愛你的表現方式之一。」知道她過去的穆豐洹只能嘆息。「你知道嗎,我很高興你選擇我而舍棄楚鎬,就某方面來說,充分滿足我這大男人的虛榮心態,然而我卻……不希望是因為你的年輕,而做出如此輕率的抉擇。」
她應該生氣他的不識好歹,應該破口大罵他不解風情,可此刻他語重心長的話教她無法立即反應。
「因為我比想象中的,還想保護你,還希望你快樂幸福,也因此而顯得猶豫不決。你不要楚鎬給你的未來,那是否代表在我身上,能找到你想要的自由呢?倘若我做不到,是否教你感到失望呢?」
天芸摟緊他的頸項,又開始落下無聲的淚水,今晚的她已經能夠抱緊他了,卻仍止不住潰決的眼淚。
「好吧,我承認是自己多想了,可能明年的今天,你已經遇上另一個好男人,拋下我這悶騷、還戴著一副老土眼鏡的老男人,過你青春無敵美少女幸福快樂的日子了。」穆豐洹嘆氣。「話雖如此,你也一定要過得比我幸福,知道嗎?」
天芸點點頭,輕輕吻著他的面頰。
「又可能明年的今夭,你還是遇不上另一個好家伙,仍屈就在老男人身邊,也說不定。」他將視線調回前方,很小聲地說出願望。「當然,能屈就一輩子是最好的啦……唉,算了,搞不好人家還覺得是我高攀了她,老牛還想吞下小女敕草哩。」
不知何時也染上碎碎念壞毛病的穆豐洹,沒注意到自己說話音量越來越大,教身後的天芸忍不住在他背上掩嘴偷笑。
天芸比誰都清楚他死鴨子嘴硬,在他耳邊輕說︰「唱歌給我听好不好?」
「唱什麼?我不會唱流行歌,別為難我。」
「就唱你喜歡的。」她永遠不會跟他說,若不是見到他深情款款唱得比誰都還專心地哄她,她可能不會這麼輕易就掉入他一手布置的溫柔里。
「你說那個呀?」說到私心喜愛的歌曲就比誰都有精神的穆豐洹,此刻眼底燦燦發光。
「是的。」
「好樣的,算你識貨。」這下他活了三十個年頭,總算遇上個懂他的知音人。
「在唱之前,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你只會唱那首曲兒?」這是藏在她心底好久的疑問。
「噢,那是我媽小時教我唱的啦,不瞞你說,小時候我覺得我媽長得真像是個可愛的女圭女圭,如果以後找老婆,還滿想找那一型的。」
天芸眯起眼,這可惡的男人果真有戀母情結!
「好了好了,仔細听啦,接下來要帶來本人最喜愛的一首歌曲……」
頓時覺得有苦無處訴的天芸,總算知道他為何將她撿回家的原因了,雖然很不想這麼想,但他該不會以為那晚見到的是自己母親吧?真是個欠人扁的家伙!
「女圭女圭國、女圭女圭兵,金發藍眼楮!女圭女圭國王胡須長,騎馬出王宮……」
瞧他唱得無比陶醉,讓天芸沒好地氣,骨碌碌大眼一轉,賊兮兮的直笑。
「女圭女圭兵在演習,提防敵人攻,機關槍,噠!噠!噠!原子彈轟、轟……」
「啊呀呀,忘了跟你說,楚鎬今年三十二,美少女昨天剛好滿二十一,早就不是未成年羅……」
「女圭女圭國,女圭女圭多,整天忙做工!女圭女圭公主很可愛,歌唱真好听……」越唱就越咬牙切齒的穆豐洹,肚里竄出火氣來。
「唉!你保養的很不好唷。」
「女圭女圭兵小英雄,為國家效忠,坦克車,隆!隆!隆!噴射機嗡、嗡、嗡死丫頭!你搞什麼鬼!」
秋夜的微風沁涼舒爽,淡色路燈拉長兩個依偎的身影,回家的路還有好長好遠,從今以後還是會這麼樣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