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真要抓那孩子去算帳。」向莞-看著一群孩子們「嘩」地一聲,追著湛言踢得老遠的球,個個眉開眼笑。
「只是嚇唬小蘿卜頭罷了。」湛言聳聳肩,沒想到自己的身手不錯,球飛得好遠呀……
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出現在天空中,又高又遠,那顆足球就像是長了對翅膀般。
匡啷——
耳邊響起一陣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湛言和向莞-不約而同轉過頭去,兩個大人臉都綠了。
那顆才被湛言剛踢出去的足球,正卡在活動中心的玻璃窗上,透明的窗面像是蜘蛛般盤根錯節,分裂的紋路就像是造物者的精心杰作。
一群追球的孩子見狀,全傻在窗戶前當雕像。
「湛……湛言,你是不是闖禍了?」
向莞-萬萬沒想到,他惹麻煩的功力不輸那群孩子。
「我……我明明就不是踢那邊呀……」
眾人眼見足球隨著碎玻璃一塊掉下來,掉在玻璃碎片中,緩緩滾了幾圈。
不一會兒,在活動中心里乍聞巨響的民眾全沖出大門,看到這幕景象,也全給嚇得呆了。
「是哪個小王八蛋搞的鬼?」首先發難的,是圓胖胖的里長伯,凶惡面孔比土匪流氓還要可怕。
這一回,孩子們齊心協力,小小的手指一揮,一致落在五十公尺之外的——湛言!
「里長伯,在那邊!」孩子異口同聲,默契極好。
好呀好呀!這些小鬼的心肝都被豺狼虎豹給叼走了,也不想想方才是誰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
湛言見想賴也賴不掉,只能很沒種的舉起手承認自己肇禍。
向莞-忽然領悟到,從以前到現在,湛言老說自己帶衰他,其實真正被拖下水的那個倒楣鬼,應該是無辜的她才對!
「湛言,這些年來有多少次你闖禍,我陪著你一塊走霉運?」然而他卻沒良心的先喊理虧,把禍事推往她身上,將自己當成那委屈的受害者。
「明明是和你在一起,我才會倒楣的。」
「不然我們現在分手,你說好不好?」向莞-見里長伯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朝他們襲來,頗有千軍萬馬之聲勢。
「喂,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也別想甩掉誰!」湛言認為她是藉此要拋棄他……拜托,才踢破人家一扇窗戶,不要將他扔下嘛!
「不不不!有難你自己扛,里長伯看來好像將人千刀萬剮,我細皮女敕肉,禁不起敵人摧殘。」被他拉著,讓向莞-想走也不能,只能笑臉迎人僵硬和湛言咬耳朵。
「我會保護你!」湛言拍胸脯保證。
向莞-听了差點沒暈倒,瞧他這副德性,根本是拉著她一塊壯膽!
「我們數到三就跑。」她提議。
「你確定跑得動?」湛言愣愣地盯著對方為數不少的人馬,他也不過踢破一扇窗,犯得著搞成好像他毀掉這棟建築嗎?
「廢話!我數到三,然後就落跑,你往左邊,我跑右邊,回頭在徐汪匯他家踫頭。」
「莞-,我以為你是那種勇于認錯的誠實人。」
「你是神經有病嗎?那扇窗又不是我踢破的!」她要認什麼錯?趕快讓她離肇事現場遠點……不,她是說她先跑去搬救兵,來搭救湛言。
湛言霎時感到一股椎心之痛,她真是說得毫不留情。
「數到三,我們轉身就跑,記住你左我右,回頭再見。」晚了,就要被人逮到了。
向莞-拉著湛言步步想退,無奈他像尊石像根本拉不動,急得她滿頭大汗。
也不過是回來參加睽違已久的同學會,她干嘛要把自己搞得一副要入地獄的可憐相?
都怪湛言啦!她誰不選,偏偏挑個會走楣運的男人?
「莞-,實不相瞞……我跑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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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逮個正著,湛言委實感到不好意思,長那麼大,頭一回砸破人家窗戶,跟那群踢傷他的小毛頭有何不同?
「你……好狗膽呀!」里長伯將湛言給扯近,胖臉也跟著湊上。
「我感到……很抱歉!」老天,好好一個兒時舊回憶之行,為什會被自己搞得像是惡夢之旅?湛言死命閃開那張偎近的老臉,心底直哀號。
「死小子,都幾歲還闖禍,你丟不丟人?」里長伯爆吼,威力十足。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呃,他被勒得好緊!「我絕對會賠償一切損失,請高抬貴手……」
「狗屁!如果做錯事道幾聲歉就解決的話,我們還要警察干什麼?」-
,很奇怪耶!他都說要補償了,這位阿伯到底有沒有把話听進耳里?
湛言死命推著里長伯,不要再把口水噴到他臉上來了!
「你這死小子……」里長伯本來凶神惡煞的教訓湛言,意外見到站在他身旁的向莞。「小向?你是小向對吧?」
「啊,是邱老師!好久不見。」
向莞-又驚又喜,這不是以前的級任導師邱鳴松嗎?
「你——」邱鳴松拉長聲。「是不是那個到畢業前,突然跟班上其他女同學處不好的小戰車呀?」
「呃,邱老師,您還記得我呀……」
湛言不由得氣弱,天底下有誰比他還倒楣的?
「臭小子,虧你還是我的學生,一把年紀闖禍還被我逮到,真是欠揍!」邱鳴松回頭對其他里民說︰「我以前的學生啦,放心!他們逃不掉,你們回去和里干事們繼續剛才的會議!」
眾人聞言,紛紛走回活動中心里。
「邱老師,湛言他真不是故意的。」因為對方是以前的導師,向莞-也比較敢替湛言求情。
「我們里民大會才開到一半,居然被你打斷!」邱鳴松放開手,拍了湛言腦門一掌。「好小子,這麼多年沒見,現在長得一表人材!娶老婆沒呀?」
「還沒還沒……」湛言像是回到多年前,那個做錯事怕被老師責罰的小男孩,必恭必敬。
「那麼遜?班上同學大多都已經結婚,連兒子女兒都蹦出來排排站了,你還在瞎模什麼?小向,那你嫁人沒?」
向莞-嘿嘿干笑,沒想到老師問得那麼直接。「邱老師,您退休了呀?」
「對呀,退休沒事可做,選個里長來為民服務,繼續打拼。」拍著圓滾滾的肚子,他哈哈大笑。
沒想到多年不見,他們的導師年紀也不小了,仍舊熱血的不得了。
「看到老師身體那麼硬朗,真令人高興。」向莞-嘴甜,也是實話實說,非常深得人心。
「-,人老-!你們現在住哪?班上就你們兩個跟楚鎬搬走了,不住在村里,徐汪匯他們開了好幾次同學會,沒一回湊齊人馬。」邱鳴松拿出口袋里的PDA,十分時髦。「來,把電話號碼、地址留下,以後要開同學會就很方便。」
湛言和向莞-不禁相視一笑,他們的老師真是可愛得無人能比。
「啊……這個要怎麼用呀?」邱鳴松空有架勢,其實也不諳現代科技產品。「小戰車,你來給我看看。」
湛言接過PDA,不禁抱怨。「邱老師,我都多大了,別叫我以前的綽號,听起來很好笑耶。」
邱鳴松拍了他腦門一記。「死小鬼,這麼多年沒回來看我,現在做錯事被我逮著,讓我多叫幾聲會死呀?」
「是,老師。」湛言心酸地輸入自己的電話、地址,包括手機號碼。
「小向的也要。」邱鳴松拍拍湛言的肩。「你們怎麼會回來?」
「徐汪匯上個月去台北拿貨,在路上遇到我們,說今天要開同學會,我們才會回來的。」向莞-覺得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那你們有跟楚鎬聯絡嗎?只有你們這幾個沒在村里,也好啦!去闖個名堂,過自己選擇的人生也不錯。在這邊有在這兒的好與壞,像徐汪匯那群死小鬼,娶老婆、生兒子,連跟家人吵嘴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跑來叫,煩死人了。」
「老師,今天同學會,你怎麼沒去?」湛言把向莞-的電話地址輸入完,還給邱鳴松,至于楚鎬那家伙……不重要。
「-,里干事要開會,我總不能不來吧?我跟徐汪匯他們說開完會就到,我們一天到晚都在見面,不急這時。」邱鳴松拍拍這兩個多年不見的學生,師長的疼愛之情溢于言表。「倒是你們,我好久沒見,看到大家都平安長大,過著屬于自己的生活……唉,當年用力‘愛的鞭策’,也算值得。」
「邱老師,謝謝你的指導。」湛言和向莞-不好意思的道謝,心底又感激又慶幸能在人生道路上遇到良師。
「三八三八!跟老師說什麼謝。」邱鳴松揮揮手,不禁鼻酸。「有空要常回來看大家,別同學會結束就悶聲不響又消失。」
原來老師也是性情中人!湛言忽然覺得以前威風凜凜的老師,剎那間變成像要人安慰的小頑童。
「湛言,你確定你電話地址正確無誤?」邱鳴松吸吸鼻子,看著手里的PDA。
「是的,老師。」以後他一定會常回來看老人家,不讓他擔心牽掛。
「這樣我就放心了,到時玻璃窗請款就有著落了。」
湛言差點沒暈倒,老師也未免太過六親不認,不過是一扇玻璃窗,里干事們應該個個都很有錢吧?
「老師,我建議你回頭請師傅裝個防彈玻璃窗,款項我會付清。」至少下次他回來,應該不會再遇上有人踢破窗子這類的事了。
「笨小子,那一排換下來多貴呀!我們村里哪來的錢?這棟小活動中心,還是等了五、六年才撥款蓋的。」
「放心,我是說真的。」湛言微笑表示,這點小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這里的空地,一天到晚都有孩子踢球、玩球,這回修好,下回又破,幾趟下來,哪里劃算?假若不小心還會傷到人,長痛不如長痛,全給換下來吧!工程款項我會負責的,請別擔心。」
「邱老師,湛言說得沒錯,我也可以略盡棉薄之力,為您和村子盡點心力。」
「算我沒白教你們。」
邱鳴松高興極了,活動中心旁的空地,幾乎是村里孩子的玩樂場,打破窗子這已不是第一回,後頭還有好幾塊也同是破掉、尚未修繕的窗子。
「好,既然你們肯為村子盡力,老師我也不會白白收你們的好處,既然你們都還未嫁娶,倘若沒有對象,別客氣,你們師母最喜歡替人安排相親,試試吧?」
呃……為什麼又扯到這里來?湛言和向莞-相視兩無言,忽略不了師長眼中的喜悅光采。
「老師,真的不用了。」向莞-笑著推卻。她已經不想再相親了,再說她的紀錄實在很不良,就別丟人現眼了。
「小向,你別跟老師客氣,條件趕緊開出來,回頭我找你們師母說去!」
「老師,其實我們兩個也是……」湛言看了向莞-一眼,哈哈大笑。「相親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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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向,你會不會太可憐?」
听完兩人重逢的經過後,邱鳴松捧著肚子笑出聲來。
「老師,那是我心底的痛,請您不要笑成這樣,我會傷心的!」向莞-按著眉心,深感難過。
湛言真是過分,既然說他們倆在相親會上遇到,干嘛還扯出她無人可及的可觀紀錄?
「好在有小戰車來解救你……啊哈哈!」
邱鳴松沒想到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個個身懷絕技,連相親也可以沖出如此夸張數字,魅力真是所向披靡。
湛言很驕傲的仰高下巴,老師這麼稱贊他,可見也很看好他-?
「這叫好事多磨!姻緣天注定,否則你們也不會白白走了好幾趟,才又再度重逢。」邱鳴松呵呵笑著。「你們這一對也算是金童玉女,記得將來有好消息,別忘了告訴老師。」
「是。」湛言偷笑,他以前多疼愛向莞-呀,這樣說來,算是認同他-?
正當三人還在敘舊,忽地傳來一聲拔高叫聲,劃破此刻的和諧。
「救命呀!強盜搶劫……救命啊——」
百公尺外,有個體態豐腴的婦人高叫,抓著皮包和歹徒拉扯,險象環生。
「大白天行搶,還有沒有王法呀——」邱鳴松見狀,氣得大吼。
邱鳴松沖出去時,向莞-及時拉住他。
「老師,我們報警,您別逞強,說不定歹徒有武器,您要小心。」
「報警?等警察來,人都給跑走啦!小向,你別拉我。」邱鳴松畢竟是男人,輕易就甩月兌向莞-的手,一馬當先沖向歹徒。
「老師,別逞強!」湛言跟著追上去,深怕有個萬一。
「喂!你們兩個小心點,別和對方硬踫硬呀!」向莞-的心跳不禁加快,著急的掏出手機報警。
湛言腳程很快,仗著年輕力壯,轉眼間就追上邱鳴松。
「老師,要小心呀!」
邱鳴松並不服老,年輕時血氣方剛,直到現在依舊熱血沸騰,氣勢也不同凡響,手腳十分俐落。
「救命呀!有強盜!打劫啊∣」
婦人還在與歹徒拉拉扯扯,對方怒火攻心,從懷里亮出一把瑞士刀,亮晃晃的刀身,在日光下閃過一抹詭異的光采。
湛言奮不顧身沖上前去,在刀子揮到婦人面前時騰出手格開,順便惡狠狠踹對方一腳。
「啊啊啊——」婦人尖叫個不停,欲吸引更多人的目光。「有強盜打劫,救命呀!」
「老師,您別過來,這里我來應付!」湛言大聲咆哮,赤手空拳抵抗歹徒。
見到有人來幫忙,歹徒一時之間自亂陣腳,揮刀猛刺,一只手還抓著搶來的皮包不放,招招欲刺往前來助人的湛言。
「湛言,你小心一點!」向莞-看了膽顫心驚。有好幾次對方都快刺中他,好在湛言都避開了。
那刀口銳亮得刺眼,歹徒和湛言的體型不相上下,雙方發生激烈的纏斗,向莞-很怕他一個不小心,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湛言抬起腳來踹往歹徒月復部,對方悶哼一聲,藏在全罩安全帽下的臉色隱隱發白,滿身大汗。
「媽的!擋老子財路,我讓你不得好死!」
歹徒方向一改,用力揮向婦人,婦人為了躲避那一刀,迫不得已放開皮包,狠狠跌坐在地,摔得滿身瘀血。
現在僅存湛言與對方相互搏斗,更能讓他發揮實力,專心一意的應付歹徒。
「小戰車,加油呀!」邱鳴松燃起熱血精神,正想辦法繞到敵方後頭,等待最佳時機,好一舉擒拿壞人。
雙手你來我往,當歹徒揮來一刀,湛言也不甘示弱用鐵臂力擋。他趁機低形,長腿掃向敵手,可惜,未能成功撂倒對方。
湛言覺得扼腕,差那一擊,他就能狠狠修理對方一頓!
敵人體力持續消耗中,長年保持運動的湛言總算佔了上風,正拳猛烈掃過對方門面,正中心口,悶哼聲又從安全帽內傳來。
邱鳴松見機不可失,乘隙繞到後頭,一把跳上歹徒的背,仗著體型龐大笨重,硬生生就把對手壓倒,包括——湛言!
「喝呀!」邱鳴松圓滾滾的肚子死命按住歹徒,敵人終于束手就擒。
「老師,您沒事吧?」向莞-不由得捏把冷汗,趕緊迎上前。
邱鳴松一手擒住歹徒的脖子,另手折壓對方的手骨,學過空手道的他「喀」一聲,就讓歹徒膀子月兌臼。
想當然爾,歹徒疼得昏過去,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遭搶婦人見財物沒被奪去,喜出望外,頻頻向他們道謝。「里長伯,真的是很謝謝你!」
邱鳴松正趴在歹徒身上,還不忘享受眾人掌聲,英雄氣概不減當年。
「湛言……你沒事吧?」見邱鳴松還趴在歹徒身上,而歹徒與湛言尚未分開,尤其是歹徒手里還拿著一把短刀,向莞-更是心驚。
「唔,好痛……莞-……」湛言刷白了臉,倒在地上氣若游絲。
「老師,您快起來,湛言受傷了,那把刀刺中他了!」她尖叫,看湛言難受的模樣,害怕得連話都說得顫抖。
「小戰車,你別嚇我這老頭子呀!」邱鳴松爬起來,將已昏迷不醒的歹徒扔到旁邊去,趕緊探看湛言的傷勢。
尖銳的刀口子正被湛言緊緊握在手里,直抵住他的月復部。向莞-看到,差點沒嚇得哭出來。
「湛言……你要撐住,千萬要撐住——」他的指縫間流出血絲,臉色死白,痛苦的閉著眼。
「好痛喔……真的好痛……」湛言喘著氣,額間冒出冷汗。
「湛言,我叫救護車,你一定要撐住!」向莞-眼角有淚,趕忙按下手機。
「臭小子,你敢比我先死,看我怎麼對付你!」沒想到自己逞一時之快,竟讓學生身陷危險,邱鳴松非常自責。「听到沒?給我撐著,別讓小向擔驚受怕!」
「湛言!看著我,不要閉上眼楮。」向莞-忍住淚,他不準離開她,他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老師……莞-……」湛言痛苦的想閉上眼,語氣虛弱。
「臭小子!給我醒來。」邱鳴松急得拍他肩頭,不願讓他就此睡沉,害怕他一睡不醒。
「老師,很痛耶!」無端吃下一掌的湛言火大的咆哮。
「我腳骨折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