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後,臨時來場驟雨,豆大雨滴又急又狠,打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免不了引來陣陣驚呼。
雷聲由遠而近,震耳欲聾,天邊閃下刺眼金波,陣陣宛若接力賽般,沒有停歇之意。降下的雨勢,又更加滂沱浩大了。
正當眾人紛紛因大雨而走避不及時,項裴-好整以暇地打開傘,全然未加入這混戰之中。
白皙小巧的臉蛋上並無旁人的緊張慌亂,反倒有種老成自恃的沉穩,高挺鼻梁上架著一副粗板黑色古鏡框。
推推寬大的鏡框,項裴-慶幸自己剛剛才到出版社交完圖,要不然辛苦畫了個把月的插畫,準泡湯在這場午後雷陣雨里。雖然她另外儲有備份影印彩稿,可是天性保守小心的她,永遠不希望會發生意外的事。
和先前估計的相同,午後大雨差不多也該降臨了--果然,昨晚睡前她還特別听廣播預報今天的天氣呢!
午後短暫雷雨,炎熱氣溫能稍稍減緩,請外出的听眾別忘了攜帶雨具……
閃過腳邊水窪,透過鏡片看著躲在騎樓下三三兩兩的路人,艷色菱唇微微上揚零點幾公分的角度,幾乎讓人感覺不到那朵笑容。
傘外仍舊傾盆大雨,正當她轉入街角時,視線突然瞥見前方不遠處……
雨中一抹灰白色的身形孤獨地坐在人行磚上,任雨水浸染得狼狽落魄,教她深感困惑。
直到和對方僅有五步之遙,項裴-才察覺那抹身影不如預期中的單薄,她以為自己會快步通過,會對這可憐的落湯雞冷眼以對,更覺得自己不會和他有交集。
可是,不知從何而生的道德感卻不允許她如此冷漠無情。看他沮喪無力低垂著頭,手里捏著一塊咬了半口、遭雨淋糊的波蘿面包……項裴-在短暫的一刻里,心頭緊了緊。
「先生,需要幫忙嗎?」彎下腰,項裴-在惻隱中帶著好奇。
面對她難得親切的語氣,對方毫無半點表態,低垂著頭充耳未聞,甚至連捏面包的掌心都毫無顫動。
秀眉挑了挑,她以為是自己的問話遭雨聲掩蓋。「先生,你還好嗎?」
無論她那略帶平板的音調揚得多高,男人依舊無半點動靜。
項裴-嘴里又不知在咕咕噥噥什麼,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空出一只手輕拍對方肩頭。
「先生,請問要……」
男人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
一雙深似湖潭的黑瞳,閃耀著濃得化不開的哀愁,不知是否因雨水染進眼底的緣故,以致眼角懸著豆大水珠。有種死灰黯然的氛圍包裹住他,灰白色的襯衫衣料熨貼在線條分明的高大身子上,看得出體態健美結實。
項裴-倒是意外這落拓的落湯雞有張風采迷人的面孔。
可惜,那雙漂亮深邃的眼眸與她對上時,竟充滿絕望無神的悲傷。
「先生,你……」
「帶我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