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耀、浮雲飄,清風拂過,小村一片鬧吵吵。
「我賭五兩,她贏!」
「俺下一文,他贏!」
一群人吆吆喝喝的,嘴里喊得大聲,下手的力道也非常強勁,然而願意掏出銀子的卻非常……小氣!
「欸,我只值五兩銀嗎?」男人吼得大聲,這些人到底識不識貨啊?
「不!我們是賭她五兩銀。」幾個下注的男人指著威風凜凜地立在他面前,一身艷紅至極的花復應。
玄風一個哼氣,大眼瞪得極為陰狠。「就憑這小娘兒們,我會輸她?」他只值一文錢,他們這群盟友會不會太過分?
就在他口氣忒大,毫不遮掩地如此說道時,不遠處的幾個賭徒又開口齊道︰「你已經輸給她五回了!」
這一句話,戳得玄風是顏面盡失,黑臉不由得漲紅起來,于是他破口罵道︰「干你們這群賭鬼屁事!你他娘的,沒事賭老子輸是要觸誰霉頭啊?」
「你輸了,誰賠我們銀子啊?」
幾天前他們可是輸得要月兌褲子、拔皮肉的!
玄風那個中看不中用的男人,竟然會輸給一個比自己矮一顆頭的女人,重點是那女人看起來實在是嬌艷欲滴,柔弱弱、美艷艷的,逗得他們這群男人心癢癢……瞧瞧那婀娜多姿的神態,玲瓏有致的身材呀!
媚眼勾人、黛眉如畫、兩腮淡紅、唇紅齒白、笑靨如花,說有多美就有多美,說有多醉人就有多醉人,簡直是天仙下凡也不為過,是人間少有的極品啊!
可是,她一入村就指名要找玄風,害得他們以為自己毫無希望可以跟這美人攀談,沒想到玄風竟半點兒也不認識這俏美人,讓所有的男人再度心歡得要死……
然而,在見到她擺出架勢,以及把全村最耐打、最能打的玄風給打到趴時,每個圍觀人的嘴里像是被塞下一顆球似的,都傻到說不出話來了。
听到他們全不給自己面子,玄風火大的吼︰「給我認真看,這一次我一定要把這女人打到趴!」
「嗯,好啊!」花復應笑咪咪的,全然不將這男人的火氣看進眼里。「這一次輸的話,你就是六敗了。」
「放屁!前面幾回是老子讓妳的!」臭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不給人面子!
「是嗎,那這次請玄大爺切莫相讓,十戰九敗的話,你可是要跟我走的喔!」花復應溫溫地說道,語氣甚是輕快。
「呸!等妳打贏老子再談,話先別說得那麼早,等會兒就讓妳哭爹喊娘的!」
「欸,你們到底打是不打啊?一天比一天還要長舌,有什麼話打完再說嘛,感情好也不必在我們面前這般模樣啊,趕緊打一打,我們還要回家吃早飯咧!」
眾賭徒們抗議著,想要卿卿我我也別挑這大伙剛起床的時候啊,一早為了他倆這一架,起得可是比平日還要早哩!
「你他娘的,你們這群渾蛋!等我教訓完這婆娘之後,就把你們的頭一個個給扭下……」
「唰」地一聲,玄風話沒說完,就被花復應狠狠地踹倒,俊顏趴在地上弄得灰頭土臉,肩上甚至被她踩了一腳,按在地面上爬不起身。
「玄風,我講幾遍了,不要喊我『婆娘』,敢這樣叫我的,他墳前的草都長得比你高了。」
「是是是……」眾賭徒們見玄風僅是「出嘴」、都尚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腳踹到趴,非常配合地記下花復應的禁地,暗自叮嚀自己千萬不能踩。
玄風呸了一聲。「妳的腳給我移開點。」被壓倒在地,再多的豪氣雄風也會瞬時委靡不振。
「啊,好!」花復應見他吃得滿嘴灰,很服從又貼心的伸手欲攙扶起他來。
只見玄風假意伸手,實則使出奸計,欲使力將她給撂倒。然而幾日過招之下,花復應早就心里有底,豈會不知他滿肚子的壞水?
她見招拆招、借力使力,一個回身,將他的胳臂狠狠地壓往後頭。
「喀啦」一聲,緊接著是眾男人呼天搶地的哀號——
「娘的!又輸啦、又輸啦!老子要月兌褲子回去了啊!」
「死玄風,你他娘的真孬!長個兒不長腦兒,又輸給一個女人家!你丟死咱『郝南村』的臉面了!」
幾個押他贏的男人輸得灰頭土臉,個個罵聲連連,毫不嘴軟。這麼大一個人竟然說輸就輸,簡直沒有轉圜的余地!
「你他娘的屁!老子胳臂斷了沒有哭,你們這群賭鬼哭個屁啊?」玄風痛得臉色發白,若不是大伙還在這里,他鐵定求花復應高抬貴手放了自己。
花復應挑眉,見他額間豆大的汗珠冒出,嘴角隱隱抽了好幾下,看樣子是隨時要陣亡的跡象。
「你還可以吧?」她輕問,但手里的勁道一點兒也沒放松。
「撐得過去……」玄風連掌心都滲出汗水來,卻還是強忍疼痛咬牙做出面子。「不過,妳放輕點吧……」他快要死了啊!
幾個人見玄風再度中箭落馬,而且速度一次比一次還要快,不禁搖頭嘆氣,通通做鳥獸散去。
「嘖,沒戲唱、沒戲唱!天天都輸是怎樣,那家伙是衰神附身嗎?贏一次讓大伙樂樂會怎樣?這很難嗎……她不過是個女人嘛……」
一群人邊走邊嫌,完全不顧兩個當事人還在原地,壓根不給面子,相當無情。
花復應松開手,對他搖頭。「你也認真點嘛!」每次都贏,多不刺激啊!
玄風按著斷掉的臂膀,咬牙一接,將被她扭到月兌臼的手給接上。
「老子不打女人!」可是卻被她給揍到趴……玄風真是有淚無處訴。
「但你第一次有回手。」花復應見他痛到臉色發青,就覺得這家伙真是逞強。
「廢話,哪有人頭一次見面就以拳腳功夫伺候?」
回想起兩人初次見面,花復應不過是問了他名字後就急著出手、來勢洶洶,他會回擋相迎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可以拿出那時的氣魄,我未必能贏你。」花復應笑著說,對于能夠找到這個旗鼓相當的人十分興奮,可惜他就是這種半吊子,賴皮得很。
玄風雖然滿頭大汗,卻不忘嘻皮笑臉,掩飾先前的狼狽。「算妳還識相。」
起身後,兩人各自走向比鄰而居的小屋。
「要不要到我那邊吃早飯?我做了饅頭。」花復應如此說道。這場打斗雖不比之前激烈,但也足以讓他這一個大男人餓肚子了。
「好。」玄風揮著方才被她扭歪的臂膀,感受到已結結實實地接了回去。
一紅一黑的身影齊走,彷佛先前打斗的激烈痕跡從沒出現過,這情況實在詭異至極。
然而這極其古怪的景象,自從花復應到來之後,便一直在「郝南村」發生……
***
郝南村,顧名思義便是壯丁最多、陽氣最盛,只要在路上抓十個人,有八個都會是男人,足以見得這小村有多麼名符相實。
因此,當花復應初踏入這座「郝南村」時,引起的騷動絕非三言兩語能帶過。
再者,她誰不找,偏偏找上玄風,這個在村頭村尾都會被記得的名字,也是令她被注目的主因。
花復應將熱騰騰的饅頭從蒸籠里端出,嬌俏的臉面覆上一抹喜色。
這座小屋其實是向玄風的遠房親戚借來,恰巧他們半年前離開郝南村,由玄風代為整理看顧,自然而然就商借給她落腳。
「明天吃肉包,怎樣?」花復應剝著剛出爐的饅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秀氣得不見之前打斗的狠勁。
「行啊,我喜歡吃肉包。」他這人什麼都不挑,又正巧她手藝挺好,吃得更是滿足。「明天開打前,我先磨個豆漿,之後配肉包。」
玄風早就認命這女人沒跟自己開打,是絕對不會放飯,更不放人,索性就把話一次講開,免得到時哩唆。
「這里後院有石磨,記得傍晚買些黃豆回來。」
「我會,肉包包大些,餡多擱點。」
兩人對話儼然像是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倆感情如膠似漆咧,孰不知他倆天天打到兩眼殺紅。
「妳剛剛反制我那招,是不是動作又變得更快些了?」將他的手折得毫不拖泥帶水,相當利落。
花復應看看自己的手。「有嗎?還是你來不及反應?」
他皺起眉,真不曉得這女人一身本領是向誰學的?這天朝只怕唯有她稱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不然傍晚吃飯前再打一架,你說怎樣?」花復應綻開笑,這話說得輕軟像貓叫,可實際上听來卻很恐怖啊!
「拜托,饒了我吧!天天這樣打,我吃不消呀!」今天戰況比起先前是和緩許多,但不表示每次都可以這般輕松吶!「我昨天還去修隔壁大娘的屋頂啊!」
「不然我們挑人少的地方。」
花復應沒想到自己一出手就掀掉人家半邊的房頂,好在她這人臉皮不算薄,嘻嘻哈哈地賠禮對她而言不算頂難,人家見她一個外來客也不怎刁難。
「今天我得到武堂授課,晚上還要替丁叔家的牛接生,回頭一定很累,明兒個的架,咱中午再戰。」
花復應挑眉,一點也不意外他會這麼忙。
想當初他被自己打趴沒多久,又被一票人給拱走,說是村內的小丫頭不見,平日跟玄風很要好,眼下不知躲到哪兒去,孩子們找了一整個下午沒看見人,只能請他出馬相助了。
結果,那小丫頭真被玄風找到。當花復應再見到他時,這個粗獷的男子抱著稚女敕的小女圭女圭回來,那小女圭女圭還枕著他的肩頭睡得香甜呢!
「要我幫忙嗎?」她難得開口說要相助。
玄風有些意外,自從她到了郝南村,除了成天追著他打之外,花復應鮮少與村民有互動。
他曾猜想她性子孤僻,可與她相處這些天下來卻不覺得,換個面來說,她不像天朝里嬌滴滴的女子,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而是相當隨心所欲。可玄風在想,或許是她想避開無謂的風波。
畢竟她一個女子形單影只地出現在寧靜的小村,身手卻如此不凡,更指明要找自己,來歷多少被村人所揣測。
「妳說給丁叔家的牛接生?」
「不,我是說武堂。」他怎麼會覺得自己會接生牛?花復應忍不住白他一眼。
「我想也是。」玄風一手支著面頰,懶懶地看著她。「可妳不嫌煩?」
「多煩?我還沒做呢,你怎麼以為我會做不來?」在京城里,她可是打理著一間茶樓,多少瑣事要她操煩。不過是授個課,焉有何難?
「孩子們很吵。」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代你授一堂課不會費什麼力。」
「妳是想代我授課,好讓我有體力再和妳打一場?」
花復應頷首,淡淡地笑。「算你明了,很聰明。」
他嘆口氣,不明白像她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為何非得朝自己拳腳相向?如果她撒個嬌,很溫柔的哄著他,說不準他明天就帶著包袱跟她走了咧!
「你在想什麼?」瞧他看自己看到發傻,花復應覺得古怪。
玄風咧嘴而笑。「沒!只是听妳主動說起,感到意外罷了。」
見他饅頭三兩下便吃完,花復應再度開口。「走吧,晚了,就趕不上你授課的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