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沒露臉,巴昂就殷敷地站在吉利姑娘的門前,等待佳人啟門而出。
等啊等,等到日上三竿了,房里仍然沒有動靜。
「吉利姑娘,吉利姑娘。」巴昂敲門輕喚。
不怎麼大的聲音,听在一驚開眼的栗雪耳中,卻無異于青天霹靂。
她居然睡過頭了!
自床上一躍而起,栗雪沖到鏡前做最後確認。
鏡中人那張凹凸不平的丑臉,絕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美貌。
明知這只是權宜之計,栗雪仍是受不了地撇過頭去。
雖說是易容改扮,但整張臉皮抹得坑洞無數、麻子處處,左頰甚至有一大塊疙瘩,這景象對栗雪來說仍是太刺激了些。
確定「面皮」沒有剝落現象後,栗雪深吸口氣,打開房門。
「吉利姑……呃?」,
巴昂臉上的笑凝住了。
「是巴昂公子吧?我姐姐昨晚已經離開了,吩咐我在這里等你,告訴你她無法再見你。」為了配合這張丑臉,也為了減低被巴昂認出的可能性,栗雪刻意裝出個破鑼嗓。
「喔……」笑臉馬上垮了下來。
那燦爛的笑從出現到消失之迅速,栗雪看了不由心驚。
難道自己改扮成這個模樣,依然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嗎?
「可以請問令姐匆忙離去的原因嗎?」
「姐姐原本就是因為和我姐夫吵架,才會離家出走,昨晚姐夫追到這里,小兩口言歸于好,湊巧家中又有急事,就連夜趕路去了。」
栗雪壓著心中期待,擠出一個想也知道以自己現在這副丑臉,看在別人眼中絕對是可比風干福橘皮的微笑,希望能像昨晚的吉利一樣,得到令巴昂神魂顛倒的美好效果。
「原來吉利姑娘已為人婦……我就說嘛,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身邊總是不乏追求者的,我又慢一步了……」可惜巴昂忙著感受擦肩而過的失落,失神的雙眼硬生生錯過栗雪的賣力表演‘
「公子對我姐姐倒是情深意重。」
想起吉利昨天才出現,就讓這個眼楮不知長到哪去的笨蛋為她眼巴巴地端來萬嶸的不傳之毒,自己費盡心思卻連個溫柔的眼波都得不到,栗雪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
「其實我與令姐不過是昨日才見的面,我卻是一見傾心,昨晚整夜想著令姐那充滿靈性與美麗的鼻子,興奮得怎麼都睡不著覺呢。」說著,朝栗雪投去一個帶著遺憾的目光。
「公子喜歡姐姐的鼻子……可惜我們姐妹長得不像,姐姐又已為人妻,只怕要讓公子失望了。」
栗雪很努力很努力地裝出感嘆的模樣。
哼,就是有這本事弄出一個假朝天鼻,也別指望她會把那種玩意套到自己臉上!該死啊,難道她會敗在朝天鼻這個項目上?
「姑娘的意思是?」
巴昂一听見這若有所指的話,精神又來了。
眼前這名少女雖然不比吉利「出色」,但左頰上一塊頗富特色的疙瘩卻是別具風情,讓他愈看愈是順眼,愈順眼就愈想看,要是每天都能看上幾眼,那才是賞心樂事了。
甫遭失戀之痛,原本以為自己會消沉一段時間的巴昂,就因為一塊幾乎遮住半邊臉的大疙瘩,重新提振士氣,只待佳人點頭允可,這就正式被掛上場,為愛沖鋒陷陣。
見巴昂瞧著自己露出贊賞的神色,栗雪七上八下的心總算定了下來。
「昨夜听姐姐說公子人品不凡,我听著听著不禁心生愛慕,昨夜還夢見公子,以致今早睡過了頭……」
扯著漫天大謊,栗雪頭一次高興自己涂了幾十層厚厚的玩意,否則絕對遮掩不住臉上的不屑之色。
雖說見人說人話是千岌門徒的必備技巧,面對這個對著自己臉上那塊大疙瘩微笑不已的家伙,栗雪可是極力忍著把他抓起來痛打一頓的沖動,才能以靦腆之狀講完這番早已想好的話。
「敢問姑娘芳名?」巴昂笑眯眯地問。
「栗……」一想不妥,改口道︰「小雪。」
「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小雪姑娘還是自由之身嗎?就是現在是自由的,身旁有沒有幾個青梅竹馬的友伴?據聞從兩小無猜發展到天雷地火,其間只需一點星火,就是野火燎原,燒也燒不盡。
「要是沒有青梅竹馬,姑娘說不定有位兄長?令兄還恰巧有一位生死之交,三不五時上門閑聊?要是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在兄長的鼎力支持下,極有可能從昨日的摯友變成今日的妹夫,危險呀!
「如果既無青梅竹馬,也無兄長摯交,那想必是有一位遠房表兄了。根據街坊雜談的內容看來,這年頭喜歡親上加親的雙親不少,女兒就是有心想自由發展,然而孝字當頭,父母之命確實是難以抵抗,就是再驚天地泣鬼神的熱愛也只好成為悲戀……所以嘍,你的情形又是如何?」
一口氣講完,巴昂滿懷期望地瞅著栗雪。
他終于自無數次的失戀過程中記取教訓,搬出幾個自己常被美人回絕的原因,先看清環境再決定是否投入感情。
而栗雪卻被巴昂連珠炮般的長篇大論說得頭昏腦脹,一時啞口無言。
也由于正處于t昏頭昏腦的狀態,栗雪未經思索地吐出幾句破綻百出的話,讓她恨不得馬上拿針線縫上.自己的嘴巴——
「我從小跟著師父,門中又全是女徒,哪來什麼青梅、什麼兄長?至于表哥,更是沒底的事。」
糟!栗雪伸手想捂住嘴,揚起的手卻在下個瞬間及時改落在鬢旁,撫弄起扎在耳後的發辮。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不知要擔多少心呢!過去讓我心動的女孩不是名花有主,就是看不上我,失戀這麼多回,我真是忍不住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點魅力都沒有了。」巴昂眨眨眼,不動聲色地點頭微笑。
明明是一場前景大有可為的邂逅,這位有著可愛疙瘩的小雪卻和昨晚的吉利一樣,接近他是另有所圖。
江湖中僅收女徒的門派只有兩個,不管哪‘個都不是好惹的。
……唉!他的桃花運當真那麼差嗎?
至于粟雪,也不想質疑巴昂是否真的沒有看出她的破綻,反正她又不是要和他天長地久,早早把人拐騙到手才是她的目的。
要是以前的她,早以一個風靡世間男兒的甜笑混
了過去。
現在嘛——
「那麼,公子,以後叫我小雪就好。」
栗雪只能使力調整臉部肌肉,好讓被厚重涂料束縛住的臉孔能擠出笑容——一個她對鏡練習時曾嚇到自己的笑。
巴昂瞧著眼前這張因笑容而顯得更加生動的俏臉,微眯起眼,打從心底贊嘆道︰「小雪笑起來更好看了。」
這麼可愛的人兒,竟是來路不正的妖女,可惜啊!
那兩個只收女徒的門派全走邪術一路,雖然他也同樣出身毒門,卻也犯不著與妖女打交道。
望著眼前美色,巴昂只能在心底嘆息。
「公子取笑了。」話一出口,栗雪暗叫不妙。
「小雪」這個角色應該是個純樸的鄉下姑娘,所以此處自己應該紅著臉做害羞狀,問題是臉上涂料太厚,除非她會面部噴火的神技,想讓巴昂欣賞小臉泛紅的羞態,根本是絕無可能。
幸好她反應快,趕緊低下頭,手指故做緊張地繞著腰帶。
巴昂愈看栗雪愈覺可愛,同時對她找上自己的理由也更加好奇。
「小雪住在哪里?令姐既然在昨夜動身回家,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們姐妹倆這趟出來,原本是來城里探望一位久未聯絡的遠親,沒想到這位遠親早已舉家遷徙,姐姐和我撲了個空,這才投宿客棧。昨夜姐姐本來要帶我一起回去,我一方面是貪玩,還想在附近多逛些時候,一方面也想見見姐姐口中的巴昂公子,所以……」
「既是如此,我們何不結伴同行,暢游附近幾個名勝古跡?」明知此話只假不真,巴昂還是高興了起來。
「公子的提議正合我意,就這麼決定了。」栗雪隱約可見勝利的旗幟正在前方不遠處張揚著。
「對了,令姐要我帶的吹心我已經拿來了,雖然我們無緣,還是請你轉交吧。」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
栗雪的心跳得極快,伸出去接的手甚至有點發抖。
吹心即使是對毒藥具有抵抗力的萬嶸門人,一沾上吹心仍避免不了瞬間化為血水的噩運,她原先看中的初夜對象也是死于此毒。
此刻,吹心就在手中……
「打開看看。」巴昂笑指。
「可以開嗎?」栗雪訝問。
「當然可以,不然我來開?」
「麻煩你。」將錦盒放在巴昂手上,栗雪戒備地退了兩步。
「喏,請看。」隨意開了盒蓋。
栗雪頓時瞪圓了眼。
她對毒藥沒什麼研究,但盒中之物怎麼看都是個
香包?!
一看二看三看後,栗雪湊近錦盒,清雅荷香撲鼻而來。
那上頭繡著荷花的玩意,的的確確是個香包。
「這哪是吹心?」她忍不住要問。
「是吹心沒錯啊!蘭繡坊的吹心。」
「蘭繡坊有吹心?」
蘭繡坊是全國首屈一指的織繡名鋪,店中陳設的一律是女子飾物,不僅種類眾多,老板更給各個商品一一安上古色古香的名字。
「蘭繡坊中商品何止萬千,當中有個吹心也是不足為奇之事。吉利姑娘要的不是這個吹心,又是哪個來著?」
巴昂一貫的眯著眼笑。
至于自己昨晚是如何夜訪蘭繡坊,如何在強迫老板開門後,一出手立即毒暈除了老板以外的所有人,又是如何威脅老板連夜趕出一個名為吹心的新商品,並于今天一大早便上架販售……
這點瑣碎的細節,沒必要說出來。
「當然是這個,謝謝公子,我一定會交給姐姐的。」
栗雪拿起香包端詳,心情復雜地收了起來。
忙了半天,就算自己不中途殺出,那個朝天鼻還是算計不了他。
突然間,那原先清晰可見的勝利旗幟,似乎變得模糊了些。
當天中午,栗雪包下客棧里廢棄不用的舊灶房,說要為巴昂洗手做羹湯。
手下打探來的資料上寫得清清楚楚,巴昂喜歡做得一手好菜的女人。
雖然他沒有親口說過,但能佐證的事跡眾多,足以讓旁人推斷出來。
十七歲的巴昂曾窩在某無名小鎮三個月,每天到鎮上一家萊館報到。據說那家菜館老板的女兒是個遠近知名的丑八怪,做出的清粥小菜卻美味得足以讓人忘了她其貌不揚,日日光顧。
十八歲的巴昂曾以采毒果為名遠走西域,在某座西域古城一住半年。听說城主之女丑得讓城主成天煩,惱她的將來,然而她熬出的濃湯卻是鮮美無比,守城將士一喝便精神百倍。
十九歲的巴昂曾劫走御廚之妹,失蹤長達九個月,據說此女相貌平平,廚藝卻不下于其兄,後來再出現之時,卻是與其遠房表哥出雙人對,官府則不知為何不再追究劫持之事。
栗雪只看到這里。
剩下的兩三張她只是隨手翻過,懶得再看。
類似的例子不少,相同處在于女方都做得一手好萊。
投其所好是最基本的狩獵守則,栗雪少不得要比照辦理,露手絕技讓巴昂刮目相看一番。話說回來,刮目相看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好感度暴增,拐上牙床的大業方能盡早完成。
既有他喜歡的粗陋相貌,又有他喜歡的精美廚藝,兩下相加,自然手到擒來,大功告成。
問題只有一個。
……她不會做萊。
干岌女個個貌似天仙,男人見了莫不爭相奉承,哪舍得讓這等嬌滴滴的美人兒下廚把自己弄得髒兮兮?
所以們主也從不費心指導女徒的廚藝,有男人們爭先恐後的供養,說什麼也餓不著她們。
在師門「美女遠庖廚」的教育下,栗雪進了灶房只有干瞪眼的分。
然而,不是只有會做菜的女人才能擺出一席好萊。
「姑娘吩咐的我全買回來了。」跑得滿頭大汗的店小二,提著一看就知道重得很的大木盒;跑進這間舊灶房。
「放到桌上。」栗雪打賞幾錠碎銀。
「姑娘要酒萊,小店里也有,雅味軒的膳食又貴又難買,往往要提早十幾天預約才買得到全席菜色,姑娘臨時吩咐下來,時間上原本是怎麼也趕不及的,要不是我和里頭的人有點交情……」
「拿去吧!」她不耐地扔給店小二兩個元寶。
「謝謝姑娘。」店小二這才擦著汗跑開。
栗雪打開盒蓋,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頓時滿溢屋內。
「呵,要吃好的還不簡單?我這就讓你飽餐一頓。」
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不管到哪都適用。
片刻後,當栗雪在房內設下一桌筵席,殷勤地請巴昂入席享用之時,栗雪的心情可說是相當的志得意滿。
「不知我簡陋的手藝合不合公子的口味?」勸菜的語調控制在缺乏信心的層次上,心底卻是得意洋洋。
雅味軒的美食果然是天下一晶,巴昂才吃一口便露出驚艷之色。
「小雪真是好手藝啊!我以前吃過御廚做的菜,遠遠及不上你呢!」
‘公子喜歡就好。」心下暗樂,栗雪為巴昂斟酒,柔聲說道︰「我從小到大最大的期望就是讓心上人稱贊我做的菜美味可口,所以曾在這方面下了不少苦功,不過公子說到御廚,也贊得太過了,小雪愧不敢當。」
「真的真的,我幾年前跟御廚兄妹有段交情,被他們招待了好幾頓;本以為天下美饈盡在皇家,想不到你比他們更高出一籌。」
御廚?栗雪想起資料上的某段記載。
有些好奇,那樁挾持事件到了巴昂嘴里,儼然成了一樁萍水相逢的偶遇。
正想拐個彎問問,卻听見巴昂清清楚楚的聲音,輕輕淡淡地說著︰
「你與雅味軒的大廚是什麼淵源?」
「公子這話是……」栗雪一驚,不敢有太大的反應。
「雅味軒就在城內,要不是你說是親手所做,我真會誤以為是從那里外帶的酒菜呢!」巴昂瞧著栗雪直笑,見她愣住了,還補上一句︰「當然,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好奇罷了。」
栗雪現在只想挖個大坑把自己埋起來。
真是一大失策!她干嗎要挑那麼有名氣的菜館?像店小二說的,就在這間客棧叫菜不就得了?
但坑既無法開挖,人也只好面對現實了。
「我爹曾在雅味軒工作過,姐姐和我的調味手法全是出于爹的傳授,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公子才覺得熟悉吧!」
短短時間內就能想出這個听起來還頗合情合理的借口,栗雪不得不對自己的應變能力感到滿意。」是這樣啊……」
「是,就是這樣。」
巴昂從盤中拿起一塊蟹殼黃,無限懷念地咬了一口,這一口居然讓那張俊臉流露出比咬下前更要懷念的神色。
「雅味軒的大廚我也不太熟,只知道他有個漂亮的妻子,以前曾在一家糕餅鋪子幫過忙,從她手中做出來的蟹殼黃可真是味極一晶哪!只要吃上一口就永遠不會忘掉的美味,那樣的味道全天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
會被這個怪胎贊美,那位大廚夫人的長相可想而知。
栗雪原先還在肚子里暗笑,下一刻卻警覺了起來。
這說法……難道?
惴惴不安地望向巴昂,那雙亮晶晶的黑眸也正凝望著她。
「听起來公子很喜歡那位大廚夫人。」心虛下,栗雪勉強一笑。
「不該是我的,我不會存非分之想。」巴昂盯著她,也笑了。
午餐在安靜的氣氛中結束。
當晚,巴昂早早便收拾了躺下。
不是想睡,只是想好好厘清今天發生的事。
第一、小雪出現在吉利房中,長相卻沒有一點肖似吉利,兩人真是姐妹嗎?
想要毒藥,門路多的是,吉利點名要吹心,這便透出了股不尋常,這樣的舉動背後有何目的?吹心獨特之處不僅在于其毒性猛烈,更在于百毒不侵的體質遇上此毒同樣沒轍。
原本有可能弄清楚的事,隨著吉利的失蹤,似乎只能就此打住。
其二、小雪對他處處示好,看來似乎對他有意,然而一路上露出的破綻卻是不多不少,剛好夠引起他的懷疑。
先是來歷的問題。
只收女徒的門派,他只知道兩個。
一派是恨盡天下男人,以凌遲殘殺男性為樂,對男子向來不假以辭色,小雪應該並非出于此派。
另一派則是習練采陽邪術,吸取高手內功以為己用,但門中全是世人俗稱的美女,以小雪的姿容來看,也不會是那邊的人——
巴昂雖然不認同世俗為「美」所下的定義一對于自己的眼光與他人有著天壤之別一事,還是有著最起碼的認知。
那麼,小雪到底是……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在此時響起。
「公子,你睡下了嗎?」
巴昂連忙披衣下床,給栗雪開門。
「小……」嘴巴才剛張開,巴昂懷中突然多了一個軟綿綿的身軀。
于是他半張的嘴巴驚訝成全開,怎麼也合不攏來。
「一想到你就在這麼近的地方,我怎麼也睡不著!你一定覺得我是個輕佻浮浪的女子,可是我不是,這是我頭一次有這種感覺,這麼迫切地想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吧!」
栗雪抬起埋在巴昂胸前的小臉,點點晶淚盈滿雙眼。
天可憐鑒,栗雪這些眼淚、這番言語,字字句句出于肺腑,誠心誠意之至,沒有半分作偽,就是如來佛祖親臨,也挑不出一絲半點的虛言。
眼下的她確實是個處子之身,以世人的觀點來看,那就是潔身自愛了,急著想和巴昂親熱的意志,更是十足真金。
嗚!想她平日走在路上,每每意來無數驚艷目光,今天下午被巴昂拖去那該死的百花會,自己依然是目光焦點,招來的卻是無數蔑視與同情的視線!明知是臉上涂料的緣故,她還是慪了半天的氣。
就連晚飯時間,她也被周遭射來的注視弄得氣悶不已。
這些視線的意思她明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只不過那朵鮮花是巴昂,那做牛糞則是她自己。
這也還罷了,謀大事者勢必有所犧牲,區區一兩天的丑女生涯,她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栗雪這麼告訴自己。
如此破釜沉舟的決心,卻在睡前卸粉時全盤瓦解。
不照鏡子還好,鏡中的那張丑臉簡直是夢中惡鬼!
下個瞬間,栗雪已雙目含淚地破門而出。
她再也受不了了!
今晚,就是今晚,她一定要榨干他的元陽,還自己本來面目!
「小雪,我不會看輕你的,只是我們認識時日尚淺,你不覺得這樣進展太快了嗎?」巴昂不知栗雪心中所思,感到懷中嬌軀正微微顫抖著,又見佳人淚光盈盈,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愛憐之情。
「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不喜歡我嗎?」栗雪的顫抖出于過度激動,以及渴望卸下涂料的心。
「想,當然想。」美色當前,心猿意馬自是難免。
「那就別再想那些大道理了,喜歡一個人所以想和他親密地在一起,有什麼不對?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寒暑,找對了人,不早點走到一塊,淨兜著圈子浪費時間,不是很沒有意思嗎?」
言語間,栗雪逐步將自己的重量移到巴昂身上,巧妙地把他擠退兩步,玉手往背後一推,房門無聲無息地合上。
本來只是栗雪的隨口之言,卻在巴昂身上造成青天霹靂的效果。
他做夢也想不到,竟在此地遇上與自己的想法如此貼近的人!
雖然抱著這樣的念頭,顧及社會上的保守世風,巴昂也只能星火慢炖地慢慢熬啊熬,熬到女方有了那個意思才……不過,多半熬不到那個時候,意中人就被情敵搶走了。
如今……
低頭看著睜著大眼瞅著他的栗雪,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中的期待卻是不可抹滅的真實。
「小雪,我不是個花心的男人,我失戀過很多次,可我這輩子只想好好愛一個人,所以一旦定了,今生今世絕不會放手。你可是想清楚了嗎?」那她中午的表現,是否可解釋為女兒家想搏取心上人好感的純摯之舉?
「我相信你不是始亂終棄之徒。」栗雪忙不迭地點頭。
開玩笑,誰管他這輩子打算失戀幾次?
一旦「那個」過後,就是她的天下了!
失去內功護身的巴昂,要殺要割全憑她高興呵!
「你先告訴我,中午那頓是不是雅味軒的外賣?」
「唔……是。」誠實也是種美德,就認了吧。
「為什麼騙我?」眼中的痴迷散去了些。
若是投其所好,背後有所圖謀……
栗雪也不含糊,為彌補涂料妨礙導致自己面無表情的缺憾,干脆直接把臉埋進掌心,佐以羞澀的嗚咽聲,入戲地啜泣著。
「我希望你會認為我賢慧能干,其實我的廚藝差得很,爹和姐姐總說我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那也不用騙我嘛。」美人兒只聞聲不見影的淚水,輕易動搖了巴昂娶妻必娶其好手藝的遠大志向︰「不要緊,我有的是錢,我們成家後雇幾個好廚子,每天照樣山珍海味,還不用你親自動手。」
「你家里很有錢?」
栗雪抬起臉,收放自如的眼淚已爬了滿臉。她臉上涂料是精選過的耐水材料,只要不動手揉搓,就是滿地打滾也不會月兌落。
「這個嘛……算是吧!」巴昂搔搔頭,想起自己現今形同被逐出門牆的處境,心虛地補上一句︰「我制出的東西滿受歡迎的,賺錢養家不成問題。」昨日在市集上以高價賣出的強效迷藥正是最佳證明。
「那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廢話終于講完了!栗雪這回可是發自內心地笑著,落落大方地在床邊坐下。
驟然見識到栗雪前後頗不搭調的羞澀及大膽的態度,巴昂一時轉不過來,怔了一怔。
就這麼一怔,已引起栗雪的注意。
不給巴昂深思的時間,栗雪風情萬種地起身,踩著搖曳生姿扣步子一直線來到他身邊,雙手勾住他的後頸。
「哎,你還在等什麼?」
巴昂眼中燃起火焰,反手一摟︰「等你投懷送抱啊!」
屋內洋溢的春意瞬間便被點燃。
星星之火便能燎原,何況是比那更狂烈的熾熱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