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
「沒、沒有啊!」孫甜甜嚇了一大跳,連忙轉過身,緊張地想把東西往身後藏。
「沒有?那這又是什麼?」靳予誡拿起流理台上的筆記本,翻開要看,卻被她搶了回去。
「還給我!」孫甜甜把筆記本護在懷里,好似在護著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
在剛剛的驚鴻一瞥中,他看到了「食譜」兩個字,再看看四周擺放的工具,不用猜他也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鬼鬼祟祟的,你不怕把廚房給燒掉?」
「我才不會呢,你別老是烏鴉嘴。」
「烏鴉嘴?」
「你出去啦,別打擾我了,我還有事要忙。」孫甜甜揮揮手,忍不住趕人。
「忙?我看你現在就滿手忙腳亂的。」
她推了推他還杵在原地的身軀,「誡哥哥,我真的沒時間了,你快出去嘛。」
「我不吃甜食,你知道吧?」他試探地問。
「我知道啊。」孫甜甜不疑有他,老實地回答,沒注意到他眯起的雙眼。
「那巧克力是做給誰的?」
「沒給誰,是我自己想吃。」
猛咬唇的動作,一看就知道她在說謊。
「你覺得渥懷是否跟我一樣,不喜歡吃甜食?」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啊!真的嗎?」
果然!魚兒傻愣愣地上鉤了。
「有這可能。」
「那怎麼辦?我沒想這麼多就買了。」而且還買這麼多,連誡哥哥的份都一起買下去了呢。
「情人節巧克力啊?」這小妮子終于也情竇初開了,對象果然是他的堂哥。
一古腦地喜歡她自以為是的救命恩人,卻不知道她的救命恩人是怎樣跟他討那次的人情,與他何干!
「嗯……要是懷哥哥也不喜歡吃甜食的話,那該怎麼辦?」她慌得沒了主意,抓住眼前的人就求救。
「不怎麼辦,頂多被退貨罷了。」靳予誡表情不善地輕哼。
「退、退……」被他的語氣給嚇到,孫甜甜立刻陷入被拒絕的想像中,瞼色發白。
「反正剛好你喜歡吃甜的,要是被退貨了,你還可以安慰自己地吃掉。」
真的是人如其名,名喚甜甜的她,從小就愛吃甜食,尤其是各式各樣的巧克力。
不過話說回來,這麼愛吃甜食的她,卻沒有一點發胖的跡象,反倒圓潤得恰到好處,像上好巧克力一般絲滑柔膩的臉蛋上,有個甜甜美美的小梨渦。
「可是我買就是要送懷哥哥的呀!」如果他不要,那不就多出一份了。
靳予誡臉色有點沉,卻沒有表現出太多不悅,但是也已經待不下去了。
「誡哥哥,我問你喔。」苦惱了好一會兒的孫甜甜,忽然想到什麼似地開口喊住就要轉身的他。
「你忙,我不打擾了。」
「別這樣嘛,誡哥哥,人家剛剛又不是故意趕你的。」她討好地拉住他的手臂,漾起可人的笑臉。
「嗯哼。」他會相信她諂媚的鬼話才怪,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
「我問你喔,以一個不喜歡吃甜食的人來說,如果是你收到巧克力的話,你會有什麼反應?又會怎麼做?是表面上感動就收下吃了,還是實際上會很厭惡地退回去?」誡哥哥和懷哥哥是堂兄弟,反應應該會差不多才對。
「不一定。」
「什麼叫做不一定?」她鍥而不舍地追問。
「送的人不一樣,反應當然不一定。」要是她送給他的話,他一定會收。
他會收……靳子誡駭得退後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的想法,他……
「噢。」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誡哥哥也喜歡的人送,他就不會收-,可是她也準備了誡哥哥的那一份,這樣不就沒有人願意收她的巧克力了嗎?
要是誡哥哥跟懷哥哥都退還給她的話,那可怎麼辦才好啊?
馬上就平復下震驚的心情,靳予誡安慰自己,他不過是心理不平衡,絕對不是在吃這妮子的醋,絕不是!
「這種無聊的小事,有必要浪費時間傷腦筋嗎?」看她一臉苦惱,他忍不住輕哼。
「哎呀,這你不懂的啦。」
「我怎麼會不懂,少女情懷總是詩嘛,不是嗎?」
「什、什麼少女情懷,我才沒有喜歡懷哥哥!」話一說完,孫甜甜就瞪大眼楮,死瞪著那個故意設陷誘她說出秘密的人。
死了,不打自招!
他挑挑眉,「原來你喜歡渥懷啊。」
「我沒、沒有啦!你別亂說!」被揭開秘密的孫甜甜,想也沒想,一把撲到靳予誡面前,舉高了髒兮兮的手捂住他的嘴巴,雖然知道家里沒人,但她還是緊張地左看右看,就怕秘密被第三個人听去。
呼,還好沒人……
「你知道你的手都是巧克力嗎?」用力把黏在嘴上的小手扳開,靳予誡忍不住低咒了聲。
「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的她,驚慌地往旁邊撈了東西就要往他嘴上擦去,「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幫你擦干淨!」
「不用了。」如果他眼力還不錯的話,她手上那條黑抹抹的可疑物品,名字叫做抹布。
「可是我在你的臉上弄了那麼多巧克力……」她那張小臉布滿愧疚,還有一絲可惜地看著沾到他臉上的巧克力。
「怎樣?肚子餓了是不是?」他天外飛來一筆地問。
他問得沒頭沒腦,但與他默契極佳的孫甜甜也能夠理解地回答,「有一點。」
她模模肚皮,整個早上為了要研究巧克力的作法,忙得她都忘了午餐時間早就過了,現在經他這麼一提醒,她也覺得餓了。
「想吃啊?」
「嗯……不是啦,你亂說什麼!」呆呆地回答後才知道他指的是他臉上的巧克力漬,害她羞窘得捶了他一下。
「要不然你一臉饞相地盯著我的臉,不是想吃是什麼?任誰都會覺得那垂涎三尺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靳予誡伸手到旁邊的面紙盒抽了幾張面紙,把臉上黏呼呼的巧克力漬給擦掉。
「誡哥哥,你真壞,每次都喜歡捉弄我。」孫甜甜皺了皺眉,才發現自己又被唬了。
「我看你每次也玩得挺開心的,不是嗎?」他哼了哼,丟掉手上惡心巴拉的面紙團,簡直就像沾了屎的廢渣一樣。
「哎呀,別鬧了啦,你快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麼辦才好?」是送還是不送?
他瞥了她一眼,「我剛剛說過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退貨罷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如果被退貨的話,是不是就表示……表示懷哥哥他……」
「不喜歡你。」他冷冷地替她接完她說不下去的話。
孫甜甜倒抽一口氣,小臉全都皺在一起,「真的是這樣嗎?」
「沒想到被我從小訓練到現在,你還是一樣。」
他忍不住搖頭嘆息,惹起了她不解的好奇。
「啊?」她怎樣?
「膽子還是那麼小一顆,一點長進也沒有。」真令人不恥。
「人家只不過是擔心。」連誡哥哥也來打擊她的信心,嗚。
「無聊。」擔心這種事情干嘛?根本連做都還沒做,也不知道結果的事有何好擔心的。
「等等,你別走啊。」一見到他要離開,孫甜甜沖上前去拉住他。
「有話快說。」他現在心情莫名地不好,想要找個地方發泄一下,最好是閑人莫近、閑人勿擾。
「呃,如果、如果我也一起送你的話,懷哥哥會不會比較願意收下啊?或許他看你收了,就不會……」她開心地打著如意算盤,一點也沒發現眼前那張俊臉漸漸鐵青。
「孫甜甜,趁我還有理智的時候,你最好放手。」否則再待下去,不出一秒鐘,他很有可能會失手掐死她。
她竟然把他當成利用的工具,還那麼理所當然!
「什麼?」孫甜甜傻傻地看著他氣呼呼地扳開她的手,然後一路狂飆出去的靳予誡,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看看空空的手心,她的心也跟著一絲絲空掉,她不明白為什麼誡哥哥會突然生氣,像團著了火的烈焰一樣,隨時準備要燒人似的。
為什麼呢……
啊!對了,一定是她明知道誡哥哥不喜歡吃甜食,還說要送他巧克力,所以他才生她氣的吧?
可是,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嗎?
基于不想讓靳予誡失望兼看不起的份上,孫甜甜鼓起了勇氣,把做好的巧克力包裝得美美的,趁靳渥懷回來過寒假的最後幾天,把巧克力送出去。
在靳渥懷伸手收下她遞出去的巧克力的時候,她簡直想大聲歡呼慶祝自己的好運道。
就在她快樂得要尖叫的時候,就在靳渥懷拆開包裝吃了一口之後,就在巧克力被退還給她的時候,她臉上大大的笑容垮了下來。
「味道還需要改進,稍嫌過甜,雖然形狀不夠美觀,但創意十足,想要送誰的?予誡嗎?」
當靳渥懷正經八百地對她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巧克力下評語的時候,孫甜甜結結實實地愣在當場,完全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才對。
敢情懷哥哥以為她在試做巧克力請他品嘗與評論的嗎?
「老實說,你是用模子做的,還是自己弄的形狀?我還真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兩顆被丘彼特用箭射在一起的愛心啊!
難道她的藝術天分有這麼差嗎?連做個愛心也沒有人看得出來。
孫甜甜捧著只被吃了一小口的巧克力,躲在田邊暗自垂淚,努力收拾自己破碎一地的芳心。
真的有這麼難以辨認嗎?當懷哥哥認真問她那是什麼的那一瞬間,她差點就要噴出兩行心碎的少女淚來。
「告白失利?」
「不關你的事。」捧著巧克力轉開身軀,她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這麼凶,那答案就是肯定的了。」沒被她凶惡的語氣給趕離,靳子誡手插在口袋里,閑散地在她旁邊坐下。
「你走開啦,別煩我。」真氣人,他怎麼趕不走!
孫甜甜氣惱地伸手推他,小小的力氣卻動搖不了他一絲一毫。
「這田是你家的祖產嗎?」靳予誡不動如山地坐著,丟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給她。
正努力推著他的孫甜甜,不解地停下動作,「不是啊,你問這做什麼?」
「既然不是,我就不必听你的,你也可以省省力氣。言下之意,就是在暗示她沒道理推他推得那麼理直氣壯。
「你!」孫甜甜氣得收回手,然後越想越委屈,不禁撅起紅唇,眼淚就要滴下。
「你這兩顆愛心做得挺好看的。」他出其不意地開口,指指她懷里捧著的傷心物。
「真的嗎?」原本要滴下來的眼淚,馬上縮了回去,孫甜甜開心地笑了。
「假的,做得歪七扭八,線條一點也不順,表面凹凹凸凸,豈是一個丑字了得。」
「你真的看得出來這是什麼?」不在乎他毫不留情的毒舌批評,她只在乎他看得出來她做的是什麼東西,漂不漂亮已經不是重點了。
「我從不回答廢話。」他輕哼一聲,明白地表示答案是肯定的。
看著懷里的確做得很丑、很不像愛心的愛心,孫甜甜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想哭了.
「嗚……」
「你哭什麼?我發覺你不但膽小,還很愛哭。」靳予誡皺起眉頭,忽然發覺自己很不喜歡看到她滴個沒完的眼淚。
「人家感動嘛,不能哭啊!」雙手捂著臉,孫甜甜不滿地斥責這個老愛破壞她感動的人。
「行行行,我知道芳心破碎的人,都會想要大哭一場的。」他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的樣子,順便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面紙,輕輕拭掉她頰畔的淚水。
「你真可惡。」老是愛打斷她的情緒,害她總是想哭也哭不出來。
他聳聳肩,大方地收下她的「恭維」,沒有異議。
「你要不要吃吃看?」像是想到什麼,孫甜甜抬起頭問道。
「你休想。」要他吃別人不要的東西,免談。
「不是這盒啦,是這個。」放下手中的巧克力,她回頭在背包里撈找,挖出一盒一樣包裝得很沒有美感的紙盒,興奮地打開。
「你做那麼多干嘛?是打算再接再厲地告白啊?」他嗤笑了一聲。
孫甜甜白了他一眼,「才不是呢,這盒是我特地做給你的。」
「哦?」靳予誡挑了挑眉。
「你別亂想喔,這是友情巧克力,我早就猜到你肯定是兩手空空回來,我怕你傷心,所以也給你做了一份。」
「你又知道了。」她真的以為他那麼沒人緣嗎?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妮子。
「我就是知道,你快打開看看嘛!」
在她不住催促之下,靳予誡慢吞吞地打開盒子,「這是……蟾蜍?」
「才不是,這是我照著青蛙的樣于做的。」孫甜甜皺眉糾正。
「惡心。」這種東西誰還吃得下,他懷疑她是故意要整他的。
「可是你每次抓回來塞給我的青蛙,你不是都說很可愛嗎?」所以她才會以為他會喜歡這種造型的巧克力啊。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是為了要說服她,不得已昧著良心說的謊話。
「你是不是也嫌棄,覺得我的手藝一定很差?」見他拒絕,孫甜甜難過得想要收回禮物。
「嗯哼,我是不怎麼看好。」雖然嘴上不以為然地說著,但他還是扳下了「青蛙」的一條腿,丟進嘴巴嚼著。
「怎麼樣?好不好吃?」孫甜甜盈滿期待的大眼直瞅著他,但從他的表情實在看不出好吃還是不好吃。
「你自己吃過嗎?」好不容易吞下口中的東西,他懷疑地開口問。
「沒有啊,一直做失敗,我怕材料不夠,都不敢偷吃。」
「那你吃一口看看。」瞧她一臉很悔恨的樣子,他不介意與她分享此等只應天上才有的「美食」。
「不,你吃就好。」孫甜甜皺皺俏鼻,吞了口口水.
「別客氣,你知道我為人一向大方,來,青蛙頭給你。」看到她遲疑的表情,他干脆一手捏住她的鼻子,等到她忍不住張嘴喘氣的時候,一把將巧克力丟進她的嘴巴里。
「怎麼樣?」
「好……」好惡心……但她不敢說,誰教這是自己做的東西。
「別有一番滋味。」靳予誡又扳下另一條青蛙腿,丟進嘴里。
「真的?」誤將他的評語當贊美,尤其在看到他又吃了一塊巧克力,孫甜甜開心地跳了起來,「那你等等,我還做了別種口味的,我回去拿來給你吃。」
話一說完,她就轉身往家里跑。
靳予誡閉上眼楮,努力吞下嘴里又酸又甜又苦的巧克力。
「予誡,需不需要我帶你去看醫生,或是捐獻一些胃藥給你?」一道男聲突然響起。
「不需要。」頭也沒回,他懶得多理來人。
「你確定?我很懷疑你的味蕾出了問題,及早發現及早治療啊。」靳渥懷在他旁邊蹲下,好心地建議。
「哼。」努力對抗著不斷從胃里冒出的惡心感,靳予誡沒什麼精神理會堂哥的取笑.
「這麼喜歡甜甜,為何還老是欺負她?除非你還像個小男孩一樣,喜歡欺負喜愛的女生?」
「你的論點很有趣。」
「我是說真的。」看著堂弟想吐又吐不出來的痛苦表情,靳渥懷有點想笑。
「我也沒在開玩笑。」
「你也有一盒啊,看來甜甜對你也是一樣好的啊。」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紙盒,靳渥懷好奇地猜測,「那是蟾蜍嗎?」
看得出來做得很用心,比他那盒看不出原形的東西,是好多了。
「青蛙。」靳予誡看著盒里的東西,回答的語氣里帶著笑意。
「青蛙?」明明就是蟾蜍,還有兩顆大瘤在上頭,看起來滿嗯心的,雖然做得丑了點,但卻極為傳神,更惡。
「她說的。」
「你知道嗎?這讓我想到,我第一次遇到甜甜,她手上抓著的就是一只蟾蜍,但她硬說那是青蛙。
「在她眼里,那的確是。」他糾正過,但是無效,然後就放棄了。
「我一直很想問你,這麼久以來,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啊?」
靳予誡沒說話,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回答不出來。
「三天兩頭就抓些有的沒的東西丟給她,等她臉都嚇白了以後,還要她捧著那些東西‘物歸原處’還有小時候,你是不是也老偷藏她的作業本,害她被老師留校重寫作業,我真懷疑你這樣捉弄她,是不是為了報復什麼啊?」
「我不是……甜甜?」正想要反駁的靳予誡,突然听見身後傳來聲音,他一回頭就看見孫甜甜手上捧著的甜點全掉了一地。
「你是故意的?」她不敢相信地問。
「甜甜,過來。」見她不肯過來,靳予誡干脆站起來,打算直接過去抓人。
孫甜甜搖搖頭,轉身往回跑,留下一地破碎的巧克力,就像是她對他多年來的信任,完全破碎。
「喔唷,闖禍了。」
「你是故意的吧?」靳予誡回過頭看著他,幾乎是肯定地質問。
靳渥懷只是舉起手,表示無辜。
「這是我跟她的事,你別管。」不悅地警告完,靳予誡快步離開。
靳渥懷聳聳肩,臉上帶著一貫的疏淡微笑,仿-一切真的都與他無關。
有喜歡的人兒卻不懂得疼惜,老是捉弄人家,誰會知道他的心意,況且他的胳臂總不能永遠向內彎,也得幫幫老是被欺負的甜甜,出一口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