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是安騏兒母親的故鄉,由于外公、外婆在這里買了一塊地種植檳榔樹,母親也就在那里度過了她的童年與青少年時期。
隨著渴望到大城市看看的,于是她北上讀書,也就認識她的父親安羅杰。
不顧家人的反對,母親和擁有混血血統的父親私訂終身,在一窮二白的情況下生下了她。當時父親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認真工作了幾年,且掙了不少錢。
但父親卻在那時交了一些投機的朋友,慫恿他去投資,結果那群狐群狗黨卻將他的錢私吞了。他無顏見妻女,只好借酒澆愁,還對她們母女飽以拳腳。最後,母親受不了他的虐待,一狀告進警局,父親面子掛不住,索性離家出走,從此音訊全無。
就是這個原因,她幾乎不願回到這塊土地,一塊有著她童年烙印的故鄉。
這幾年台東為了吸引觀光客,開闢了不少游樂區,這些地點她大致遠熟悉,尤其她主修飯店管理,自然得對自己國家里所有的飯店有所了解,于是一下了飛機,她便輕松找到一家依山傍水、又有天然溫泉的飯店下榻。
她提著輕便的行李,對著身邊的藍渥特說道︰「台東的飯店絕對比不上台北的飯店,但是既然你想看看台灣這塊土地,那麼認識一下不受破壞的台東應該是比較適當的。總之,你要有心理準備,飯店的大廳裝模可能有些陳舊,它的床單可能有個小洞,它的--」
「停!」他簡直听不下去了。「我們是到了未開發的國廣了嗎?」光想他就渾身不對勁,更別說睡覺了。
「怕了?」她好整以暇地望著他,第一次有了小勝一回的竊喜。
「你故意的!」藍瞳噴射出火焰。
「哈--」這回換她笑了,「我怎麼敢得罪財神爺?只是一個崇尚自然的鄉下地方,你怎麼可以要求它和國際城市相比?」
他突然不語,腦袋卻不停地轉,半分鐘後,他又恢復慣有的冷靜,「既來之,則安之。我們的旅程不變,但最我要住總統套房,而你就睡在我的旁邊--」
「什麼?!」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我旁邊的沙發。」他旋即將話尾說完。
「你太過分了!就算旅行團出團,也會給導游一間房間的!你怎麼可以虐待員工?」她大聲抗議,漲紅的臉在陽光下更顯得嬌艷。
「這叫做一報還一報!」他得意地環胸看著氣紅臉的安騏兒。
「你--真孩子氣!」她白了他一眼。
孩子氣?他有多久沒有听見這樣的形容詞?
見過他發號施令、見過他毫不留情消滅異己的人,絕不會用這三個字形容他!
而她,卻翻出這個字來形容他--是她天真,還是他在她的面前露出他的本性?
她總是讓他--心情愉快,沒有負擔。只要她不愁眉苦臉,或是一語不發,這趟旅程算得上是美好的。
不知他的船抵達台灣了沒有?
他突然好想帶這個女孩上他的船,和他一起遨游,那感覺一定很棒!
突然,他問道︰「這里離海邊有多遠?」
「為什麼這麼問?」她驚于他的多變,跳格似的想法,很難捉模。
「我想飯店既然不夠干淨,那麼,我們就租個帳棚到海邊露營,以天為幕、以地為枕、以大海為窗,不是很美嗎?」
「你--瘋了。」她張口訝然道。
「我是看對象瘋的!」他意味深長地瞅著她。
一股看不見的張力像張無形的網,將兩顆游離不定的靈魂網在一塊!誰也不能掙月兌,也掙月兌不了。
久久之後,她才從迷繭中蘇醒過來,「你確定要住帳棚?」
「我是‘水’,以海為家早已習以為常,如果可以,我想租一艘船,我們就在上面住兩晚;至于洛基,讓他去飯店喂跳蚤吧?他低聲地道。」你--好毒喲!「她笑了。」哈--無毒不丈夫。「他用了成語,所以雖然洛基听得懂一點中文,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笑話「。」你不該濫用上蒼給你的資源,否則有一天這一切用盡之後,你將會是最慘的人。「她認真地說道。」安吧,我的財富足夠用到我的第十代子孫。「他毫不自夸地陳述事實。
這就是他們的差別與鴻溝!她突然低喟。
許多女孩在年少時,就渴望被一個富可敵國的英俊王子愛護、疼惜,甚至成論他的妻子;但是,這世上多金又溫柔的王子少之又少,所以,當女孩逐漸成熟時,就再也不相信多金王子的夢想。
如今,這個」王子「站在眼前,她卻不敢去承認他就是那多少少女最初的願景!
因為旅行會讓人變成另一個人。這是一種假相,一旦回到原來的軌道,他--藍渥特仍舊是船業大亨;而她安願兒仍是那個為母親生死掙扎的窮家女。自此之後,他們又回歸到彼此的平行線上,永遠不會有交集!
他望著她變化萬千的感慨小臉,突然心疼地撫上她的臉蛋,」多想無益,把握現在。「
看吧!他果然如她所想的--只看眼前;之後--他也不想去想。
既然這是游戲規則,她似乎不該破壞它而掃興!」嗯!去買帳棚吧!「她朝他笑了笑,露出霧散雲去的陽光笑容。
但他卻隱隱覺得不安,仿佛她準備和他揮別似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但就算是揮別,又怎麼樣?!
他們本來就是不同道的人,聚聚合合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是為什麼他對她可能會離去的預感,隱隱有些感傷呢?
一時之間,他無法細思自己對她的感覺。
第一次,他為別離感到浮動!
茫然地望著午後的台東陽光,微微的暖風似乎在笑他傻!
為了避開人群,也為了真正達到放松的目的,藍渥特與安閣兒找了一處密靜的海灘,並采買了露營的相關用具及食物,搭起帳棚。
至于洛基則被安置在臨時租來的車子內過夜,一來保護藍渥特的安全,二來也與他倆保持適當的距離,既不殺風景,也不怠忽職守。
今夜的星光特別明亮。藍渥特熟練地生起營火,而安騏兒則在一角安靜地欣賞他有條不紊的動作。
看他扎營生火,她突然覺得他不再是個」花花大少「,而是她留美教授口中的」美國男孩「--他們從小就獨立自主,做飯、生火、游泳、跑步、開車……樣樣都精通,這是台灣男孩很少見的特質。
看著他有力的臂膀一會兒折枝、一會兒揭風生火,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動作,真的教人一陣窩心。
女人最渴望的男人有很多種,多金、英俊也許引人注目與覬覦,但真正能夠讓她們依靠的男子,才是最後的選擇。
那麼女人可以依靠的是什麼?
就是眼前所見的--親力親為,而且做來毫不費工夫,那麼自會給女人一種輕松的感受!
有什麼比輕輕松松、沒有負擔和一個人生活來得自在愉快?
如果……不計較他的」花草「性,此刻的藍渥特可算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這個念頭一起,她也被嚇了一跳!
她--不該這麼看待他的!
他們的約定--不可糾纏他、不可愛上他!當然包括連」心動「都不可以。
因為心動--人就會浮動!」日厚動,心情就再也輕松不起來,那麼這趟旅程就會不完美。
突然,他偏過頭朝她笑道︰「遞一罐啤酒給我。」
「哦。」她這才回神,從塑膠袋中翻找出啤酒,並為他拉開環蓋。
「咯。」她極自然地遞出手中的啤酒。
他接過它,便大口地飲了起來,「真過癮,謝謝你。」他又對上她墨綠的瞳子,雙瞳卻眯了起來。她被他瞧得有些不知所措,連忙昂起頭,看著天空說道︰「今晚的星光真美。」
他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拉近自己,「沒有你的雙眼來得美。」兩張臉只有兩公分的距離。
她陡然心驚地想逃,他索性將她擁近自己,感受她的體溫,「別走,就這麼安靜地享受天籟的聲音?他在她耳畔低語。
她的心跳急遽加速,幾乎躍出唇畔!連雙唇都不住地打顫,身體也微微激蕩,她突然感到腿軟,他適時撐住她。
再次沉醉在她的驚顫與溫柔中,耳邊听著海浪拍打著海岸的聲音,」這就是我最喜歡的聲音,你知道嗎?我有一艘叫水藍號的船,我本來要駕著它去享受我的年假--哦,不提它!總之,我最愛的就是航海事業,出生六個月,我就會游泳,還被選為Baby游泳神童呢!「說著說著,他的唇畔逸滿了笑容。
她也感染他的喜悅,不再恐懼過于貼近的距離可能帶來的危機。」如果有機會,你真該看看我的船!它真的是世界上最美的寶貝?話落,他低下頭望進她的眸中。
她卻突然說︰「你的寶貝有多大?以什麼顏色為主色?」
藍渥特頓時勾起一抹調笑,「你為什麼不像我身邊的女人一樣,就順著氣氛發展一些美好的事情?」
她的喉頭卻緊窒了起來。
她想,沒有一個女人,喜歡男人拿她和其他的女人相提並論!但是為了全身而退,她不得不擺出女教官的臉色,「我不是別的女人,我是你特別要求別糾纏你的導游!只負責你的生活起居及四處觀光,但不包括談情說愛。」
「哈--我果然沒有選錯人!不過,在這浪漫之夜,我忽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決定對不對。」
但她卻趁勢逃出他的懷抱,低聲挖苦道︰「你不可以要求馬兒跑,又叫馬兒不吃草!」
「哈--」他又朗笑,卻不住地搖著頭。
女人頭腦太清醒,有時真不是件好事。
「我想,我還是準備晚餐吧。」她試圖打破剛才的尷尬。
「好啊,我已迫不及待想嘗嘗你的手藝了。」他立即變成了個等待母親準備晚餐的大男孩。
「我可不敢保證一定合你的胃口。」她笑道。
「只要你煮的,我一定捧場。」他愉快地回應。
「你一向都這麼甜言蜜語的嗎?」她突然有些好奇地問,卻不忘將手中的鮭魚頭包進錫箔紙中,準備放進火架上烹烤。
他則眯著眼瞅著她,心想該怎麼回答她,才能使這頓飯更增情趣。
「算我沒問。」她挑了挑柳眉,也覺得這個話題太敏感了。
他卻以手臂環住她,「親愛的導游小姐,我真的很難回答你這個問題。回答得好,你不會有獎賞;回答得不好,你會暗咒我花心……真的很難。」他故作猶豫狀。
「你--你放開手啦!」這個人怎麼老是喜歡「勾肩搭背」的!
「哈--害羞?」他調笑又道,「在美國這是很普通的示好方式。」
「但是你現在是在台灣,而且在民風保守的台東。請你放開你的首臂,好讓我烤魚、弄點吃的祭祭你我的五髒廟。」她故意板起面孔說教。
「你真該當老師的。」他又笑說,手卻自然地離開她的臂膀。
「謝謝你的褒獎。」她當然听得出他的調侃,「我的脾氣不好,又沒愛心,不能誤人子弟。」她忽然發現和他在一起話變得多了起來。他似乎有一種魔力,讓她很容易陷入。
「原來你是個壞脾氣的小妞,那我得小心點,免得意你生氣,將我丟在這。」他再次打趣道。
「藍渥特!」她突然抗議。
「噓!小聲點,否則洛基以為我遇害了。」他故作神秘道。
「你--還想不想吃晚餐?」她為之氣結,終于想出這個方法治他。
「想。而且還想吃點心--」湛藍的雙瞳突地綻放熱力十足的火花。
她一迎上他的瞳眸,臉紅立即爬上雙頰,于是急急低下頭,趕緊取出烤好的鮭魚頭,放進免洗餐具中交給他,「只有正餐,沒有點心!」
「哈--容易臉紅的女孩。」他雖然逗她,卻覺得心口漲滿了甜滋滋的滋味。
突然,他想吻她!
于是,他朝泛紅的臉頰火速地照下一吻,「我自己取點心。」啵地一聲後,他徑自又道︰「真可口。」
「藍--」她真的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這種帶著成熟、又混著調皮的他,真令她無力抗拒。
她有點點想陷入!卻怕一陷入,會和母親一樣沉醉不起,最後……
不!她不該妄想的!也不該給他幻想的空間!
她玩不起他的游戲,因為,她不是那種不在乎天長地久的女孩!
她在乎婚姻美滿,勝于一夜的激情;她在乎她的兒女能在和諧的家庭氣氛下成長,因為,那都是她曾經失去,也盼望擁有的。
而他--給不起,也不會給。
一旦合約到期,所有的歡樂都將成為泡影!她不能拿她的終身,來換這短短三天的貪歡。
這時,藍渥特夾了一塊鮭魚肉湊近她的唇邊,「真好吃,張嘴,嘗一嘗。」
她卻怔在原處,不知如何反應。
「再不張嘴,我就親自喂你吃喲。」他軟硬兼施地威脅道。
「你--」那塊鮭魚肉就被喂進了她的口中。
「不用道謝,也不要說話,更不要胡思亂想。如果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那麼不管明天變成什麼樣子,現在只準你享受眼前的美景與我的寵愛?他似假還真地說道。
這話在她的心中立即掀起波濤。
他為什麼總能看穿她的想法?還是他本身就不喜歡受約束?世間究竟有什麼人可以真正」約束「--」水「?
沒有!從來就沒有!
那麼受惑于水的人,注定要漂浮不定一輩子,除非……她自願隨波逐流。
偏偏她渴望穩定,而他卻漂流成性!
這也注定他們的離分!
該把握這三天嗎?還是鎖緊心扉?」再吃一口!「他又令道。
她果然听令地吃下,故作無事地品嘗它的鮮美。
而他的心情,似乎也受到她的影響,于是猛地飲了一大口的啤酒,」為現在干杯!「
她的心卻揪了下。
為現在干杯?現在?
這說明他們之間只有現下,沒有未來!
口中的魚變得更難下咽!
天空仿佛也感染他們的無奈,漸漸烏黑雲所覆蓋,不一會兒,竟然下起傾盆大雨!」快進帳棚。「他連忙回神,抓著她的手往帳棚跑了去。
而她也隨著他的步伐快步奔進帳棚,他則匆匆將帳棚的拉鏈拉合,以防雨水滲進。
等到一切就緒後,她才發現自己與他的衣服都濕了。」你趕緊換掉身上的衣服!「他命令道。」哦,那你呢?「她關心地問道。
他卻誤會她以為他不懂禮教,賭氣地道︰」我會轉過身子,你先換。「」我--「她不是這個意思。」快換!我可不想讓個病西施的導游影響游興。「他仍在氣頭上。
他們本來就沒有未來!這個女人為什麼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負心漢、一個流連花叢,卻不願走下來的公子?!
以前,他從不認為男歡女愛有什麼不對,反正是各取所需!為什麼這個女人卻不像他身邊的女人一樣?
其實,就算她玩不起,也不關他的事,但是他的心里就是不暢快!仿佛他們之中的某部分是連成一氣的,令他瀟灑難再。
越想越煩躁,他終于拉下帳棚的拉鏈,賭氣道︰」我還是先出去?就這麼大步跨了出去。
「你別--」「走」字未出口,他那頎長的身軀已消失在這間小小的帳棚里。
她的心頭再次悵然,宛若失去了什麼似的。
他不過是走了出去,她卻有種失落感;若他真的于三天後回到他的世界,那她--
她難受地緩緩解開胸前的衣扣,突然有股沖動想不顧一切投入他的懷中,于是也顧不得衣衫不整,她沖了出去。
「藍渥特!」她對著傾盆大雨嘶喊著。
「該死的,你干嘛跑出來!」他驚愕地走近她,雨水無情地打在他們身上。
她站在他面前,「別走。」並主動抱住他。
他像是了解什麼似的緊緊擁住她,繼而猛烈地狂吻住那片渴望已久的豐唇,而她也住他這麼霸佔她的唇、她的粉頸、她的青絲……
雨在狂泄,而他們的交會反而更加激越,似乎要融入彼此的體內,再也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