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天堂餐廳有著馬來西亞的裝潢,服務生也都身著傳統的馬來服,笑容可掬地歡迎殿狂君與水影。
坐定之後,水影與殿狂君不約而同地道︰「先來一椰子汁。」
女侍望著他們,然後笑道︰「二位是我們見過最有默契的客人喲。」
水影與殿狂君四目相望,一時有些愕然。
他們最有默契?
「沙嗲來十串。」他二人又說了同樣的話。
女侍笑得更開心了。
這下子,連水影也覺得太扯了,于是她決定不說話,誰知殿狂君也在這時收口。
「太有默契了!」三次巧合讓女侍的笑聲充滿了驚喜與祝福,「一定是天神讓你們相遇的。」
水影的臉倏地紅到不行。
就在這時,一名綁著馬尾、蓄著落腮發的男子竟朝他們這一桌走來。
他還未開口,便被殿狂君的保鏢擋住,那名男子旋即放聲大笑,「原來我們的影兒妹子找到護花使者了。」他的口音有著濃厚的西班牙口音。
「他才不是。」水影立刻排開這些大漢,「阿波羅,好高興見到你,你在這里攝影嗎?我有好多問題要向你這位大師請教呢!」她的臉上充滿了喜悅。
可是,她的這種情緒反應卻讓殿狂君妒火中燒,心想一個拉菲爾還不夠,現在又來一個阿波羅!而且這個阿波羅還是水影口中的「大師」,瞧她那崇拜的模樣,看得他真不是滋味!
阿波羅顯然有著藝術家的敏銳知覺,立即察覺到殿狂君的不友善,于是轉向水影問道︰「怎麼不介紹一下這個大人物?」盡管他對名人不太關心,但殿狂君就是有一種天生貴冑的氣息,讓他很難不注意。
水影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介紹他︰「這是殿狂君。他和拉菲爾一起來這里洽公。」
「拉菲爾?不會是那個有藝術氣息的大財主拉菲爾吧?」
「是他。」她只好點頭。
「那麼——」阿波羅將目光調至殿狂君深雋的五官上,「那這個仁兄不會正好是拉菲爾的好友——石油巨子殿狂君吧?」他雖不喜歡和商賈打交道,但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水影用力地吸了口氣,「是不是巨子,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但他是搞石油的,沒錯。」
「哈!」阿波羅笑得很奇怪,「Nicetomeetyou!我是阿波羅,搞攝影及空間藝術的。」並伸出右手。
「你好。」殿狂君的聲音仍然帶著警戒的意味,那表情仿佛怕別人搶走自己的珍寶似的。
「別听影兒妹子說我是什麼大師,我只是個喜歡攝影的窮酸漢。」他刻意矮化自己,卻不忘夸贊水影,「但我這妹子可就不同凡響了。不但人美,且深具才華,愛心更不落人後,每年都把所得的十分之五捐給海洋生態保護協會,十分之五捐給保護婦女協會……」
「阿波羅,Stop。」她不想自己的隱私都被公開。
「OK,OK,不說了,這餐我做東。」阿波羅海派地說。
「不,就讓我為藝術盡點心力吧,我做東。」殿狂君可不願意吃白食。再說,可以借這機會了解水影到底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這可算是穩賺不賠的「投資」。
「那就先行謝過了。」阿波羅利落地坐了下來,順手拉了水影一把,由于他相當高大,少說也有兩百公分,身高一七三的水影被他這麼一扯,好巧不巧地跌入他的懷里。
殿狂君的雙眼幾乎透出嗜血的波光,試圖將那堵厚實的胸膛給焚燒殆盡。
阿波羅已經可以百分百確定殿狂君愛上了水影,只是他尚未完全意識到。他馬上將水影扶正,連聲致歉︰「Sorry,Sorry,我太高興了,一時失手,影兒妹子沒摔著吧?」並與她保持某種距離。
水影還沒意會出這兩個男人的互動與她有關,只是認真地說︰「阿波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禮數周到?」話中帶著些許調侃。
「我一直都是這樣啊!」阿波羅轉移話題︰「保羅,我上次要的天堂鳥七彩酒,先來個二十杯。」
這時,殿狂君與水影不約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
令她不解的是,阿波羅非貪杯之人,為何一口氣向酒保要了二十杯天堂鳥?
那是一種後勁很強的酒,沒能耐的人恐怕是無法這麼拼酒的。
「阿波羅——」她喊住對方。
「馬來西亞是個天堂,不來點天堂鳥怎麼助興?」阿波羅道。
于是,三人喝起酒來。
酒過三巡之後,阿波羅借著酒意與刻意營造的氛圍,單刀直入地問殿狂君︰「你為什麼不結婚?」
「那你呢?」殿狂君沒醉,可是心情放松了不少。
水影是唯一「真正」清醒的人,聞言,她立刻豎起耳朵听。
「我——呵呵!」阿波羅刻意笑得非常爽朗,卻帶著計算,「我在等一個女人點頭。」眸光還故意瞥向水影。
水影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不會吧?
他、他不是同志嗎?而且她還見過他的「女友」維納斯呢!
這話听在殿狂君的心里挺不是滋味,「那她為什麼不點頭?」
「她也在等那個男人示愛啊!」又故意瞥了水影一眼。
「那你還等什麼?」殿狂君幾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話吐出。
「等——等她醉了啊!」阿波羅半真半假地說,又將天堂鳥酒一口倒進自己的嘴里,還故意將另一杯天堂鳥推至水影的面前,「你可願為阿波羅喝一杯?」
水影頓時發現兩雙銳利的眼楮全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只想逃開!
「你願意嗎?」這回換殿狂君問她了。
「我——」她發現連發一個單音都顯得困難。
阿波羅立時起哄,「喝嘛!影兒,為我喝一杯嘛。」
水影霍地站了起來,「我——要上洗手間。」旋即繞開。
阿波羅馬上下了另一劑的重藥,「瞧,這就是她。她罹患了‘恐婚癥’,還不是因為她老媽。」
「你呢?不會連個女友也沒有吧?如果真的踫到喜歡的,可別讓她溜了!像我,為了她,從西班牙追到紐約,又追到聖地亞哥,再飛到馬來西亞假裝與她意外相逢……」
其實,水影的蹤影他全是從報章得知的,外加他的「同志女友」是個愛看八卦新聞的人,所以由「她」那里得到不少有關她的事。
突然,椅子倒地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殿狂君猛地站了起來,將椅給撞翻了。
這看在阿波羅的眼底簡直像中了大樂透,在心底直叫好。
現在他已千分之千認定殿狂君「愛上」水影了。
是他該退場的時刻了。
「我想吐——」阿波羅連忙繞到外邊。
這時,剛好撞見水影,他便一把抱住水影,臉卻面對殿狂君,大聲地說︰「影兒,我好想你、好想你!」還故意不讓她推開他。
這一幕看在殿狂君的眼底,簡直怒不可遏,「放開她!」還用力扯下阿波羅的手。
阿波羅樂得放手,且故意將水影推向殿狂君,但卻說相反的話,「影兒,嫁給我、嫁給我!」他以西班牙文獨特調情的音調吶喊。
殿狂君又氣又急地問水影︰「他說什麼?」
「我——」
「說什麼?」他的聲音更大聲了。
「他說——要我嫁給他。」
「想都別想!」話落,殿狂君就強拉水影離開。
「別離開我,影兒——影兒!」阿波羅繼續夸張地叫囂著。
不明所以的殿狂君則死命地拉著水影,並命令保鏢︰「馬上離開這里,賬單就讓那個酒鬼去付。」
故意搞破壞的阿波羅,直到看不到他們才放聲大笑,笑到肚子都快炸了。
水影與殿狂君一回到她的家,就被他拉進屋內,還來不及抗議,就被壓至牆壁,不由分說地被強吻,她先是驚詫地想推開他,但他卻更深入地吻著……
她開始有些心蕩神馳,整個人像株藤蔓似的攀在他的胸前,隱約可以听見彼此加速的心跳聲。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吻她,這吻來得突然,也來得激狂,似要將她的全部融入他體內。
他不容她多想,強勢的大掌將她拉得更靠近自己,不容有半點縫隙,就如一對強烈的愛人,正做著恆久以來大部分的戀人都會做的事。
他們吻著、貼著、靠著,就像天生相屬的一對,誓死不分開。
許久後,他才放開她,雙眼充滿,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水影逼問︰「你愛他嗎?」
「誰?」她的臉色漲紅,長發早已凌亂,仿若一個慵懶迷人、仍未從之城蘇醒過來的女人。
「就是那酒鬼阿波羅!」他有些憤憤不平地說。
「他?」她想不通這和他們熱情的擁吻有何干系?
「對。」
「我不知——」話未落,就被截走。
「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他的聲音變大了。
「我、我是說,我不懂你這麼問有何意義?」她仍被抵在牆角上,像只無法逃離的小白兔。
「不管什麼意義,你只須回答,你到底愛不愛他?」
「那和你有什麼關系?」
「回答我!」
她輕嘆了口氣,「阿波羅是個好朋友,是個有藝術天分的藝術家、攝影家,也是個——」
「Stop!請正面回答我。」
「你到底在干什麼?先是強行拉我走,接著又狂吻我,現在又問我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都被你搞糊涂了。」她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
「我只是要你回答愛不愛他?」
「嗯——愛。」她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他簡直氣炸了,仿佛打翻了五十桶的酸醋。
「像是愛兄長、好友一般的愛。」她促狹地笑了。
她覺得殿狂君現在的表現就像一個善妒的丈夫,可是他們僅是朋友的關系呀!怎麼會變成如此?
「你這個女人,想考驗我的耐心是吧?」
「你……你的態度真的好奇怪。」她仍然在喘氣。
他霍然覺得自己激動了些,便不再說話。
「你又為什麼吻我?」說著,水漾般的臉,再次嫣紅。
他沒回答,就這麼覷著她。
他也在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與情愫。
他只知自己受不了她會成為任何男人的女人!
一想到她的唇、她的心……都將屬于另一個男人,他就如被蛇王勒住了頸項,無法呼吸。
這是他不曾經歷的情緒與沖動,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Why?」她用英文又問了一次。
她明白這絕非一般朋友的蜻蜓點水的吻。
他為何會對她這樣?
這實在不像殿狂君會做的事。
「不為什麼。」他斂下所有的激動。
她的雙肩倏地垮了下來。
見狀,他有些歉意,「I&39;msorry。」
「這吻對你一點意義也沒有嗎?」她的聲音中有著挫敗。
他將頭偏向一旁。
「回答我,為什麼用這麼火熱的吻吻我,之後卻不能解釋為什麼?你當我是個隨便的女孩嗎?」
「沒有!」
「沒有?」
「當然。」
「那你當我是什麼?」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手來到她凌亂的發梢旁,「放輕松,OK?」
「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也和你一樣困惑,我需要冷靜思索,才能回答你的問題。如果你認為這個吻有侵犯你的意思,我很抱歉,但我並不後悔。」最後一句話顯露出他對她的渴望,同樣彰顯出他的任性與霸氣。
她頓時不語。
她喜歡他的吻,甚至是他這個人,就連他的霸氣,在此刻也變得不那麼刺眼。
這不會是對一個男人的「愛」吧?
突上心頭的字眼,著實嚇了自己一跳。
她——她愛上他了嗎?
不會吧?
可是如果沒有,她會在他吻自己的當下,立即擋下他,並給他一腳。
但她卻什麼也沒做,只是任他帶領她走進愛與欲所交織的火熱天堂。
不過,若是「愛」,又為何不敢坦誠面對?
她輕喟了聲,終于有點兒明白,愛——有時是需要等待與忍耐的。
「天色晚了,你該回飯店休息了。」她說。
他放開困住她的雙臂,有感而發地說︰「是的,天色已晚,我該走了。」卻沒有走的意思。
她也沒有再催促他,四目就這麼交接著。
鈴……
水影的手機乍響,同時也打斷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
她馬上翻找出手機,一見號碼,愛戀的神情旋即轉換,「喂。」
「小影,你在哪里?」水影的母親書嘉的聲音傳來。
「我在馬來西亞。」她說。
「我听說你病了,就趕到聖地亞哥,怎麼你又跑去馬來西亞?」
「我在這里教書。」
「什麼?Why?」
「說來話長。」
「我听說那個男人也去了馬來西亞。」
「哪個男人?」她裝傻。
「我不準你和他在一起。」
「媽,這個問題不要在長途電話里談,可以嗎?」她有些無奈,她和殿狂君的問題已經麻煩了,再扯上母親的「命令」,只會使問題更嚴重。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步上我的後塵。」書嘉語重心長地說。
「媽——」她突然有些可憐母親。
「這不就是你選擇成為水中攝影師的原因嗎?」
頓時,她覺得母親這話不是關心,而是在找一個「同路人」,要苦一起苦,要哭一起哭。
但進一步想︰到了母親這把年紀,沒丈夫、沒依恃,沒有再婚的可能,卻有心理與身體慰藉的實際需要。可是,眼下沒有一項能夠滿足她,她老人家能怎麼辦?
唉!
「我明白,那你多保重。放假時,我會回去看你,留下這里的電話給你,或許比較方便。」
「還是女兒好。」書嘉有感而發地說。
她很想告訴母親︰女兒不一定是最好的,重要的是,懂得一個人自在的生活。活出尊嚴、活出健康、活出美麗。可是她並沒有說。
收線後,殿狂君的聲音插了進來,「你母親?」
「嗯。」她不想多說。
「那我先回去了。」他看出她的困擾,但不能說什麼。
「慢走。」她低著頭送他到門邊。
這時,他忽然轉過身子,執起她的下顎,「听好,不論我父母與你的母親之間有何恩怨,我都希望你能客觀看待這事。
因為,有時眼見的事實,並不一定是真相。就像剛才你問我為什麼吻你,如果我回答你是因為沖動,就太簡化它的意義;如果說是妒嫉,也不完全;若說是因為愛,又太草率。所以,我讓自己的心沉澱,讓問題變得簡單化。如此才能看清真相,听到內心的聲音。你能明白嗎?」
這是水影第一次听他不帶火氣與傲氣的分析事情,突然間,她知道自己喜歡他,不是沒有理由的。
許多人在感情悸動時,最直接做的就是——憑著感覺走,這樣的結果通常不好。
他卻說談感情也可以心平氣和,待一切明朗後,再付諸行動。
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你說的。」
「很好。」
「晚安。」她已為他拉開大門。
他卻傾身上前,想再度擁她入懷;她輕輕抵開他。
「讓問題簡單化吧。這不是你要的嗎?如果你再抱我、吻我,問題又會變的復雜了。」她苦笑著。
他怔了怔,意味深長地望著她美若芙蓉的臉蛋,「你很特別。」真心地夸贊道。
她有些靦腆地勾唇淺笑,「謝謝。」真是難得的贊美。
「晚安。」他連忙收回手,擔心再這麼下去,事情真的又會變得復雜了。
「晚安。」她回應道,沙啞的嗓音似乎還夾著不舍。
他立刻走向停在門外的座車。
「你什麼時候離開馬來西亞?」她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你要來送機嗎?」他幽默的轉過身子笑問。
「Maybe。」
「到時再告訴你。」他回道,並鑽進座車,朝她揮了揮手。
她也舉起手道別。
車子緩緩地啟動,最後駛離她的視線,她的心仿佛在這一刻被帶走了。
折回房里,她打開自己的計算機,開始寫下她的生活故事——
我以為自己已經很老了,老到可以通過任何的風暴,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一把熊熊烈火!
他在不遠處閃著金光,眩惑著我。
我不自覺地走向他,越走越近……直到與他密實的接觸,我才發現——
這是我不曾經歷的火熱。
我問他︰你是誰?
他笑而不答,只是漸漸隱退……
當水影寫完這篇短文後,照例貼在自己的網站上。
意外的是,有一個人正在選點她的網站,他的內心和她一樣澎湃、激昂,還有一種情愫在酵。
他不是別人,正是殿狂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