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風和日麗,美好的周末假期。
一名身形修長,及腰長發綰成髻,幾撮柔軟發絲不听話的落下,身著白色胸前有個抽象圖案的T恤、牛仔褲的女子站在台北火車站前,不停的看著手表,像是在等人。
曼雅她不會睡過頭了吧?藍彩綾略帶不耐煩的環望四周,希望好友能立即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完全忽略了自己就是一個發光體,吸引無數路人的目光而不自覺。
「彩綾!」隨著呼喚聲出現的是一名俏麗女子,她滿臉歉容,喘吁吁的跑到彩綾面前,喘了好一大口氣才道︰「對不起,我遲到了。」彩綾唇角微揚,「其實你也不過讓我在這兒等了一個小時二十八分又三十二秒「而已」。」
「對不起。」席曼雅雙手合十,虔誠的道歉。
「算了,反正我知道你有「假日倦怠癥」,每到星期六、日,你就特別沒精神,幸好大學星期六、日不用上課,否則你早就不知被死當到哪兒去了?」彩綾笑著背起背包和席曼雅一同走進車站,唇角帶著笑意,道︰「也幸好我有先見之明,跟你約火車開走的前一個半小時,不然我們肯定趕不上火車。」
「彩綾,你在暗示我是個遲到大王?」曼雅不笨。
彩綾興奮的拍拍手,「好棒哦!曼雅沒睡覺睡到變笨嘛!」
「討厭!臭彩綾,看我的神劈!」曼雅說完手刀就往彩綾身上劈去,但彩綾老早就「嗅」到危險氣息,早先一溜煙跑到月台先行上火車,曼雅不甘示弱的跟著跑上火車,兩人在火車開走前上車。
「嘿嘿!我追到你了。」曼雅一臉邪惡的將「魔掌」伸向身旁的彩綾,卻見彩綾無動于衷的凝望著窗外。「彩綾?」
「打雷。」彩綾莫名其妙的吐出這兩個字,然而在她說完當口,原本晴朗無雲的藍天竟真的打起一記悶雷。
曼雅知彩綾的「老毛病」又犯了,遂拉拉她,「彩綾,醒醒。」好一會兒,彩綾才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蒼白的臉色好似她在一瞬間生了病,不安侵襲著她原本雀躍的心情,「曼雅,我有種怪怪的感覺。」曼雅笑著拍拍她的頰,「別空操心了,我們可是要趁暑假好好的去玩它一趟呢!開心些,不要想那些無謂的事啊!」為什麼她仍是覺得不對勁?但為不掃興,彩綾勉強點頭,將那股不祥的預感拋開,笑了。
「這才對嘛!出來玩就是要開心才對呀!」曼雅不知道,她口中那些無謂的事會對她和彩綾的未來造成多大的影響。
「哇!太好了,空氣真是太新鮮了!」一腳踏入山區,望見滿山遍野的青蔥翠綠,整個人都跟著輕松起來,曼雅手舞足蹈高興的喊著,「彩綾,我們來這兒來對了!」
「對,是我提議要來的,怎麼會不對呢?我們先去我們訂好的度假木屋把東西放好吧!」彩綾拉著一到此地便忘自己身在何處、先要做些什麼的曼雅到度假木屋去。
這兒的度假木屋專門租給準備在這兒度長假的人,每個小木屋都有一點距離,為的是不讓客人的隱私曝光,也給彼此一個空間享受寧靜,不過這份寧靜最近有些變質。
羅杰-吉爾,紅透半邊天的國際巨星,日前與台灣某產品代理商簽下了三千萬美金一部的廣告合約,現在正在這個人稱世外桃源的地方拍廣告,使得一向寧靜的山區一下子熱絡得比市區還熱鬧,不少迷哥迷姊、媒體記者全聚集到這兒來,要不是彩綾有先見之明,早在暑假前兩個月就已訂下小木屋,否則她們這趟旅行可能無法成行,而恰巧的是,她們的木屋正好跟羅杰,吉爾的木屋比鄰。「卡!」羅杰-吉爾自己喊卡,「導演,抱歉,我今天狀況不是很好,可以暫時休息一下嗎?」導演見大牌面露疲色,也不敢叫他休息夠了再拍,心想倒不如就放大家一天假好了。「我看不久之後可能會下雨,今天就拍到這兒吧!收工!」導演一喊收工,本來圍在外面的迷哥迷姊全一擁而上,但羅杰露出個疲累至極的笑容後,他們便體貼的不再上前,讓羅杰在經紀人的護衛下,回到小木屋休息!
「隔壁那間空的小木屋有人住進來了。」羅杰的經紀人透過窗簾觀望著不遠處的小木屋。
「是嗎?」羅杰不感興趣的躺在躺倚上,閉目養神,藉此消弭一下過度緊繃的神經,有時,他會覺得這種生活分明是在摧殘他,他應該是待在幕後的,結果一次陰錯陽差成了紅星,這實非他所願。
「你近來似乎很容易累。」經紀人抄了條毯子丟給羅杰。
「老了啊!」羅杰笑道,起身與他一同站在窗前,但未掀動窗簾。
「才二十四歲喊老?或許你該交個女朋友,可能會讓你年輕一點。」羅杰冷笑了一下,不語。
浙瀝嘩啦的大雨,以狂風掃落葉之勢落下,天空亮了下,隨即傳來一聲巨大的雷響。
在另個小木屋的彩綾在窗邊看個究竟,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竟然看見有個人在雷打下之際跟著從天空掉下,彩綾懷疑自己眼花了,但有股陌生的悸動佔住她的心思,她直覺的告訴自己必須救那個人,心念一定,她冒著傾盆大雨出門。「彩綾!」曼雅見彩綾反常之舉,跟著她跑出去,及時拉住她,「你在做什麼?」
「曼雅,有人……」彩綾接下的話讓雷聲給掩蓋住。
「彩綾,你說什麼?」曼雅沒听清楚。
「我一會兒就回來,你進屋去別亂跑!」彩綾說完後便跑開,留下曼雅一人,追也追不上她的飛毛腿,只有先進屋去等她回來。
彩綾一旦對某件事認真起來,阻止是沒用的。
現在她能做的,只有先準備吃的東西,等彩綾回來嘍!
彩綾撥開荊棘密林,在高聳入雲的林中正確無誤的找到她剛才見到從天空掉下的人……
或者不該說是人,他有一雙翅膀……黑色的,那雙黑亮羽翼保護似的將他包圍住,散發著一種詭譎難辨的氣息。
她伸手撫模那黑亮柔順的羽毛,決定將那蜷伏在羽翼內的人看個清楚,于是,她撥開翅膀,翅膀所包圍的是一名身著土色上衣、黑長褲的男子,但他服裝的樣式非常奇怪,有絲不屬于人類的感覺。
但惟一可確信的是,他傷得不是普通的重,彩綾環望四周,不行,地形的限制使她不能用拖曳的方式把他帶回木屋,這兒離木屋可有一大段距離,她對自己的體力有自知之明。
只好這麼做了。彩綾下定決心似的抱住那人,全身泛起一陣藍光環住他倆,待藍光消失,他倆亦失去蹤影。
黑色翅膀?!魔鬼呀……小雜種,離我遠點……來,我帶你回國……王位不能由混血兒擔當,否則會混淆王室血統……恭喜你成為上等級數的佔卜師……你好,我叫尚琦,人家都叫我藥罐子……對不起,我已是翔彥的妻子……尚琦快死了,救救她……哈哈哈……今天我要報你一年前給我羞辱的仇,把你送還時間流到人界去……
「不!」季翔由睡夢中驚醒,茫然的視線無準頭的留意著四周,原木牆及地板,床前有張矮桌,除此之外,就是衣櫃,還有用來采光的落地窗,擺設簡潔,卻有些呆板。
然後,他的視線回到自己身上,胸膛、手臂皆纏著繃帶,而且他感到肌肉緊繃、無法松弛,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
這也難怪,他受傷了,可是依他的記憶,他該是瀕臨死亡邊緣才是啊!就在他準備用魔法陣開啟人界和異世界的通道時,他遇著了一年前結下仇怨的仇人,他不知打哪兒學來那樣狠毒的黑魔術,將他擒住丟到時間流——那人人畏懼的地方,現在他奇跡似的活著,又身在此地,可能是有人救了他。
季翔自嘲的笑笑,他可能是惟一經過時間流卻沒缺手斷腳的人了?
從異次元來到人界的方法有二,一是請佔卜師或魔法師開魔法陣;二是經過時間流,但由于時間流是個氣流十分不穩定的地方,多數經過時間流來到人界的人,通常不是死就是傷,再不,就成了殘廢。是以,大多數的人寧願請人開魔法陣,也不願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而時間流更是個殺人于無形的好地方,因為把人丟下時間流死亡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八,沒想到他也成了時間流的犧牲者,但是,這兒……是哪兒呢?人界?還是……
「你醒了?」季翔聞聲抬頭,一名執著托盤的年輕女子朝他微笑。
「我……」他想起身,卻發現全身軟弱無力。
「先別起來。」曼雅放下托盤,硬是將他壓回床上。「你受傷很重,幸好彩綾救活了你,不然,你可能會在這片密林中因無人發現虛弱而死,所以,你千萬別亂動,以免傷口裂開,辜負了彩綾為你療傷耗費體力。」曼雅對季翔露出個溫和的笑容,面對曼雅的笑容,季翔原本想板起的冷臉,轉化成乖巧的順從。
「請問……這兒是哪兒?」
「花蓮。」曼雅說的名詞對季翔一點意義也沒,考慮良久後,他再問︰「你是人類嗎?」曼雅噗哧一笑,這是什麼問題啊?「你在問廢話嗎?我當然是人類,難不成你不是?」季翔不置可否的一笑,這兒是人界?那他可以開始找尋「藍彩綾」這號人物,沒想到因禍得福呵!
「曼雅,醒了嗎?」彩綾自樓下走上來,季翔不由得眯眼以躲避彩綾散發的刺眼光芒,但曼雅似乎沒感覺,季翔眨眨眼,再望向彩綾時,那刺眼的光芒已不復見。
「彩綾,你怎麼起來了呢?不多休息一會兒?」曼雅上前攙扶彩綾,彩綾反握住她的手,「我休息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消睡一會兒,失去的就可以再補回來。」她望向床上的季翔,笑著點了下頭,季翔不由自主回彩綾一笑,然後,他驚覺自己竟然笑了,他有多久沒笑,他沒計算過,但對人這麼親切可是他自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
「曼雅,我相信你餓了,樓下還有一些食物,你去吃吧,這兒我來便行。」曼雅別有用心的瞟彩綾一眼,點點頭,促狹道︰「別把帥哥吃了。」
「去!」彩綾賞了她一記小拳,待曼雅下樓,她才轉過身向他微笑,「你好,我叫藍彩綾,你受了傷在密林中,是我帶你回來的,這兒是山上的度假小木屋,你睡了一天,現在是晚上,該吃飯了,不介意由我來喂你吧?」未待季翔發問,她便將所有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季翔呆了呆,藍彩綾?她是藍彩綾?
季翔略微激動的掙扎著要起身,彩綾連忙推他回床上躺好,「別起來,你要什麼我幫你拿。」季翔緊捉著彩綾不放,抬首望進彩綾帶著焦急的澄澈黑眸,霎時,他什麼話都說不出,讓彩綾吸去了全副的注意力。
彩綾輕咬下唇,試圖穩下乍見季翔那雙沉靜黝黑的眼眸時,內心所受的撼動,她讓他看得不好意思的臉紅了。
「我很聒噪吧?我是想你痛得沒法說話,我才……」季翔自知失態的放開彩綾,「抱歉,我……我剛才沒听清楚,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藍彩綾,藍天的藍,彩虹的彩,綾羅綢緞的綾。」彩綾這次解釋的詳細些,「來,我扶你起來。」她小心的扶他坐起來,將枕頭塞在他背後,才拿起托盤上的稀飯要喂他,但季翔無心吃,他不確定的再問一次,「你真叫藍彩綾?」彩綾莫名其妙的望著季翔,溫柔的笑了下,「對,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藍彩綾,來,把嘴張開。」季翔張嘴吃下那白白的稠狀物品,皺眉嚼著口中的「東西」,他不曾看過這種「東西」,相信是人類的食物,味道很清淡。
「這叫稀飯。」彩綾為他的眼神感到好笑,「絕對能吃,不必害怕。」季翔不苟同的挑眉,「害怕」這名詞不會出現在他身上。彩綾看出了他挑眉的意義,不由得開懷笑了起來。
這情緒深深感染了季翔,他亦漾著淺淺的笑意,奇跡,他從未覺得像現在這樣舒適,雖是初見面,但跟她在一起他卻一絲陌生也沒有,感覺她散發著一種令人板不起面孔、冷不下眼神的氣息。
「你叫什麼名字?」彩綾繼續喂他吃完整碗稀飯,抽張面紙想要替他擦拭殘漬,卻被他躲開。
「我自己來。」他咬牙忍著全身的刺痛,勉強擦了一下嘴,終無力垂下手臂。他對人的防備心很重,彩綾暗自想道,見此也不阻止,亦不訕笑,只重復問題。
「季翔-浩和明庭。」他答道。
彩綾明亮澄澈的大眼訝異的筆著他,接著,她又笑了起來︰「怎麼了?」她在笑什麼?季翔不明所以的問。
彩綾搖搖頭,不想明說她沒听過這麼稀有的姓,望著他背後的羽翼,她好奇的模了模。
季翔臉色大變,神情冷漠如斷冰般尖銳的瞪著彩綾,身形微動,在不動到傷口的情況下,避開彩綾模上他的翅膀的小手。
彩綾的手停在半空中,只呆愣了下便笑得比先前更加粲然,完全不受影響的說︰「別板著個臉嘛!你的翅膀只有我看得見,更何況,有翅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小心!生氣會減短壽命的哦!」季翔面無表情,不語,似乎將自己封閉起來,在身旁築了一道牆,不讓任何人靠近。
彩綾無辜的曲膝坐至床旁的地上,偏頭打量他,等著他願意開口說話!
季翔讓突來的靜默揪起一絲罪惡感,氣氛突然變僵,好像是他造成的。他察覺到彩綾在打量他,他一點也不回避的直視她,他發現她的頭發很長,沒有糾結,而且……她的發絲竟不是黑色,而是很深很深,如深海般的藍色,更令他驚訝的是它們還閃著銀藍色的光芒,充滿力量,人界的異能者皆像彩綾這般嗎?季翔呆了、愣了,放任自己忍痛舉手取一撮發絲在掌,果真如他所料的細柔。
「好柔的頭發。」彩綾微微一笑,他終于肯開口了,雖然他說的她早已習以為常,但他接下來的話令彩綾瞪大眼,「好漂亮的銀藍。」彩綾高興的露出一朵美麗的笑靨,捉住季翔的臂膀,眼中有著喜悅的光芒,「你看得見?!爸媽、曼雅他們都看不見,只有我自己看得見,我好高興你看得見。」
「為什麼?」季翔略感疑惑。
「總覺得有人一起分享是很好的,但是,我不要別人當我是妖怪,你是除了我爸媽、曼雅之外,頭一個不會對我投以怪異眼光,還稱贊我的人,總覺得這種感覺很好。」彩綾的笑如沐春風。
季翔不知道人類會排斥同是人類但只不過多了一點異能的人。
異次元,他生長的地方,只會對混血兒歧視,即使他是一國之大王子,仍因血統不純正,而讓那群老家伙用計逐出拉斯基王國,這次若非尚琦病重,無法拒絕翔彥一再的請求,他是不會再踏上拉斯基王國一步,縱使它是他的故鄉也一樣。彩綾敏銳的感覺季翔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層淡淡的憤恨,她的心像條人劃過一刀般難受,他否則也跟她一樣?她怯生生的伸出手握住季翔握拳的手,迎上季翔訝然的注視,驚覺自己的唐突,遂漲紅了粉頰,放開他。
「對不起……我……」彩綾邊說邊往後退,季翔竟驚惶于她的畏縮,不顧身體的疼痛掙扎著起身想追過去,彩綾見狀連忙撲過來扶住他,慌張的罵道︰「不是叫你別亂動嗎?你看,傷口都裂開了!」彩綾二話不說,立即集中精神,將手放在季翔的傷口上,季翔只覺一陣陣溫暖的暖流自彩綾手中傳遞至他的體內,她在燃燒她的生命力來救他!不!他拉開彩綾的手,阻止她再這樣做。
「季翔?」他為什麼阻止她?她是在救他耶!
「別這麼傻,耗費你的生命來救人。」季翔氣惱的說。
話一出口,季翔就傻住了,他為何對個才見面沒多久的人……或許是因她是尚琦的救星吧!對,一定是如此。
彩綾朝他露出個要他放心的笑容,「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先讓我替你止血吧!我可不想你失血過多而亡。」
「不,這點小傷不礙事,告訴我,我是你用這方法救的?」季翔認真的問,彩綾不回答他也知道答案,若非如此,他怎可能復原得如此快?
彩綾點點頭,不這樣救,難不成叫醫生來救?這兒可是僻遠山區,等醫生來他早就回天乏術,她知道每一次自己救了人之後總要一段時間來恢復,但這是她的異能啊!她也很少用,生怕讓人知道後被捉去研究,所以除非必要,她絕不會使出看家本領,季翔是例外,她真的不希望他死,而且,她覺得季翔跟她的未來有關,她不能放棄救他。
季翔攏眉警告彩綾,「別再用這種能力了。這點傷我可以自己治療,答應我,絕對絕對不要再用。」他覺得胸口悶悶怪怪的,等會兒他一定要卜個卦才行。
彩綾不明緣由,但見季翔如此不安,她也只有點點頭,「睡一下?」季翔頷首,在彩綾的扶助下躺好,「睡吧!」見他溫馴的闔眼,彩綾才靜靜的收拾好托盤,下樓去。
彩綾一離開,季翔馬上坐起,他盤腿而坐,闔眼集中注意力,腦中閃過數十個畫面,但快得他無法解讀,惟一一個看得較清晰的畫面竟是彩綾口吐鮮血的畫面。
季翔怵目驚心的睜眼,不了解他听見的意指為何,他生平首次佔卜佔到自己滿頭霧水。
一層又一層的迷惑包裹住季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