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麗涓只是貪圖可以有免費的好酒喝,但她從沒想過買個醉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剛過正午的周六,她連眼楮都沒睜開,杜展翼就上門來按電鈴挖她起床。
沒睡醒的腦袋是一團糨糊,從半眯的眼楮望出去,只有立繡笑得很曖昧地看著杜展翼粗魯地將她塞進車,再揮手跟她道別,隱約間還听到立繡要她好好玩、晚一點回來沒關系的話。
這是一個親眼目睹姊姊被壞人綁架的妹妹該說的話嗎?
坐在車上,吹過一陣涼風後她終于清醒,語氣不善的開口︰「喂,你要帶我去哪里?晚宴不是晚上才開始的嗎?太陽這麼大,你不會搞錯時間吧?」
「參加上流社會的晚宴不需要裝扮嗎?」自在地操控方向盤,展翼心情好得不理會她直沖的語氣。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麗涓這只烏鴉置身燕群中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也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吧?現在才一點,有必要花四、五個鐘頭打扮嗎?又不是要公演舞台劇。」她寧願多花些時間睡覺,也不要浪費工夫在臉上涂涂抹抹。
「你以為你那套粉女敕的套裝跟那雙傷人凶器的高跟鞋適合出現在那種場合嗎?」
他譏誚的撇了撇嘴角,看得麗涓很不舒服。
「既然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們這種高貴的有錢人,何必親自登門迎接呢?我是個知趣的人,懂得知難而退,所以,我、不、去、了!請你在路邊停一下車,我有腳,可以自己走回去,不敢再勞煩尊駕了。」
說完,她作勢要開門,展翼立刻緊張地煞車賠罪。
「我道歉,是我說錯話了,請你不計前嫌安分地跟我走吧!」心中暗嘆了口氣,他發現陰沉的麗涓比狡猾的卓伶更難搞。在她不動聲色的外表下,他看不出她真正的用意,想不出防範之道而被她吃得死死的。
不屑地冷哼一聲,這時她才算發泄完起床氣,識相的最好不要再惹她,否則不是隨口道歉就能解決的。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變身?先說好,我絕不上濃妝、不穿暴露的衣服、不準把我打扮成檳榔西施。」
听到她義正嚴詞的聲明,他倒覺得好笑。她連扮鬼都不在乎了,卻不能接受檳榔西施,這種邏輯吊詭得好可愛。
「你瞧不起我的人格也不能連我的品味一起貶低,這樣很冤枉人的。」他不奢望能扭正在她眼中他是萬惡不赦之婬賊的印象,但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的要求,當他是個有品味的雅賊呢?
收到他的抗議,麗涓仔細打量他後做出結論︰「你長得不錯,美感也還可以,差就差在你的心靈,實在污穢得可憐。」
她已經很客觀、很客氣地說出自己的觀感,如果他還不滿意,她也沒辦法了。
這次,展翼的嘆息格外大聲,也格外淒楚。
算了!他不會再自取其辱了,她要怎麼看他,他都無所謂了。
「走吧,我免費招待你全身保養兼作高級的Spa,保證你不會吃虧,也不會降低格調,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看到展翼沮喪的樣子,她心情太好地笑著答應。
今天有他來當消遣,她應該能暫時拋掉煩惱吧。
麗涓發誓,她絕對不會再相信杜展翼那只豬說的話了!
什麼絕對不吃虧?騙人!她虧大了!
她毫無反抗能力地任人擺布一整個下午,任憑一群陌生人在她身上又掐又捏、又刷又磨的,就連無辜的頭發也被削去大半,更別說美容師在她臉上花的工夫了。
呆呆地躺在床上三個鐘頭,她卻無法安眠,一群專家不斷地在她耳邊批評,一下嫌她角質太厚,一下夸她肌理勻稱,接著又說她的膚色健康得好看,但頭發有分叉。要不是有人壓在她身上按摩,她早不爽走人了。
而那只豬呢?他倒好命,把她丟到美容中心後就開著騷包跑車回去睡午覺了!
沒關系,這些帳他們可以慢慢算,反正長夜漫漫,不怕他跑得了。
麗涓突然陰惻惻地笑了,嚇得化妝師手中的粉刷差點滑掉,他緊張地加快動作。看來這位客人似乎不太好惹,他早結束早解月兌。
「好了。」收起調色盤般的粉盒,化妝師又是放松又是滿意地望向鏡中的人。
雖然他服務過的大明星無數,但她是他目前最滿意的一個。不知道是因為模特兒特殊,還是他的手藝精湛,總之,他讓她看起來順眼多了,即使她依舊是一副冷漠的酷樣。
當麗涓張開眼楮時,有點懷疑眼前那個瞪著她的人是自己嗎?那張面孔很熟悉,卻又有點陌生。
經過美容部隊的討伐後,她並沒有像灰姑娘一樣突然月兌胎換骨,只是有點變化,不過這些變化都是好的。
她臉上的妝不濃,淡淡的幾筆反而將她的氣質凸顯,變得更冷更野,有一股耐看的韻味。身上的小禮服也不暴露,黑色軟皮革服貼著身體的線條,由左到右的斜肩設計,裙擺不對稱的開叉交疊在大腿中段,沒有露到半點,卻方便涼快。她犧牲慘烈的頭發還是被扎成馬尾,用一只雕有圖騰的金圈環著,配上設計過的層次,變得很有型。
看在這種成績上,她決定原諒美容部隊的侵犯,笑著轉身想跟他們道謝。等她看清房里唯一剩下的人時,臉上肌肉瞬間凍結,冷得像個女煞星。
「我說的果然沒錯,你不但沒吃虧,反而賺到了。」展翼不掩飾激賞地走向她,一點都不在意她的殺氣。
現在她的凶狠沒有殺傷力,反而能替她的打扮加分,氣焰越大越狂野,很對他的味。
「哼哼!」本想氣氣他的,但為了符合全身的格調,她好心地放他一馬。
展翼也識時務地拉著她往唐家別墅出發,以防她忽然改變心意,放他鴿子。
一踏進會場,麗涓就嗅到不一樣的味道;雖然她沒參加過豪門聚會,但電視看多了,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唐家的祝壽晚宴不一樣,沒有刻意雕琢的浮華場面,也沒有冠蓋雲集的賓客,幾十個紳士名媛三三兩兩地散布在英式庭園中聊天,氣氛融洽得像是家族聚餐,卻顯得格外高尚優雅。
但地方太大、人太少,唯一的壞處就是看得很清楚,而且被瞧見了還躲不了。
一看到那對搶眼的男女,麗涓直覺地往身邊的掩蔽物靠去,展翼高大的身軀卻阻擋不了對方的逼近。
「這不是杜大少嗎?久聞展翼少爺的女伴都艷冠群芳,舉止落落大方,怎麼這位小姐卻躲到後頭去,不讓我們見識一下嗎?」
清雅的女中音在耳邊響起,麗涓只覺得它像喪樂一樣引人膽寒。
展翼好笑地等著紅衣女子慢慢接近,期待一場姊妹睨牆的好戲。
尹卓伶穿著一件改良過的紅色唐裝,裁去寬大的布料線條變得俐落,七分袖的設計增添些許女人味,但她把一頭短發全往後梳,只在兩耳垂上分別貼上兩顆晶鑽以及一圈火紅耳環,看起來俏麗中不失英氣。
伴著她的當然是俊美逼人的韓澈,一襲以海軍軍裝為原形的灰藍上衣配上石灰色褲子,英挺得不讓卓伶專美于前。
不過他們的出現卻出乎人意料。
見麗涓還是縮在展翼背後,卓伶沒耐心再哈啦了,一把揪出她的回避。
「尹麗涓,你別躲了,我都看見了,不出來解釋的話,後果你自行負責。」
麗涓無計可施,只好听話地走出陰影,一副老鼠見到貓的樣子,哪敢有半點惡形惡狀?
為什麼無論她到哪里都會遇到卓伶呢?尤其跟杜展翼在一起的時候,被捉包的機率是百分之百。
這下她跟展翼的曖昧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先發制人的問。
「你都能來了,我為什麼不行?」卓伶沒好氣的說。
她不是警告過她們少跟杜展翼扯上關系,怎麼麗涓還三番兩次地跟他一起現身呢?
「你討厭人多的地方,應該不會出席這種場合才對呀。」雖然理由不同,但卓伶跟她一樣都是拒絕舞會往來的個體戶,她想破頭也料不到竟然會在這里遇上命中的克星。
「唐氏新一代的接班人是我在急診處的病人兼朋友,他邀請我跟韓澈過來,說是要跟我道謝順便餞別。你也知道我十一月就要跟韓澈去美國深造了,現在不好好玩玩,下次回來,搞不好就老得玩不動了!以上報告完畢。那你呢?」雙臂在胸前環起,卓伶一臉興師問罪。
麗涓頭痛地給身旁的展翼一個暗示,要他出面說明,她現在氣勢比人弱,說不出話來。
展翼會意地替她解圍︰「我找麗涓來當我的女伴,代替我爸媽出席。」
「你今晚的選擇真是別出心裁。」韓澈開口搭腔,一出招就說得展翼接不下話。
他干笑兩聲,「大家都是朋友嘛!」
「今晚這里你的朋友也不少喔。」韓澈意有所指地環顧四周暗地注意他們舉動的名媛們。
展翼的笑更尷尬了,卓伶卻注意到麗涓的改變,忘了先前的不滿,驚呼出聲︰
「展翼,你去哪里找來的設計師啊?我一定要拜他們為師,他們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力實在是太驚人了!」眼角瞄到麗涓的臉刷地變得鐵青,她趕緊澄清道︰「你別誤會,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純粹是拜倒在他們物盡其用的手藝上。他們保留了你的本質,強化你的優點,這分心血很教人推崇。」
難得卓伶沒有嘲笑她,一時間麗涓也不曉得該作何反應,默默地讓臉頰的溫度漸漸升高。
韓澈別有深意地瞧了展翼與麗涓一眼,對卓伶耳語幾句後,兩人突然詭異的笑了,唇角上揚的角度讓人感到不妙。
「既然麗涓是你找來的,你就必須負責到底,保證她會平安回家。我妹就交給你嘍!」
說完,卓伶挽著韓澈的手又消失在樹叢後,跟出現時一樣教人措手不及,可是她語意里的暗示卻讓人一頭霧水。
「你姊剛說的話你听懂了嗎?」他困惑地轉身問麗涓。
回答他的是一個不以為然的聳肩,今晚麗涓才不想管那麼多,醉到天旋地轉才是她的首要目的。
「我餓了,食物在哪里?酒在哪里?」
對她總是妥協的展翼只能認分地帶著她走往大廳里的長桌,那里有比他更吸引她注意的東西。
將她安頓好後,展翼自行去問候主人,放她一個人在牆角大吃大喝。正當她灌得盡興時,忽然出現一組香到嗆人的美女團將她包圍。麗涓不予理會,猶自享受美食,千金小姐卻受不了冷落,帶頭的那一個勉強維持禮貌地開口︰
「我是李瓊真,你是展翼的朋友嗎?」
聞聲麗涓抬眼隨意瞥了對方一下,立刻又低下頭灌了一杯紅酒。
「尹麗涓。」連回答都很敷衍。
听到她散漫的回答,眾家千金倒抽了一口輕視的悶氣。李瓊真為保持她閨秀的風範,笑得很假的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次麗涓連頭都懶得抬,直接否認,「不知道。」
李瓊真再也裝下下去了,口氣變得傲慢。
「你見過我姊姊,也知道我家跟杜家的關系。你很明白我們兩家有意要結成親家還故意裝傻,你以為這樣就能將展翼哥佔為已有嗎?」
麗涓困惑地盯著她瞧,半醉的腦袋逐漸浮出一個人影和一個陌生的名字。
「你是李瑤真的妹妹?」
「沒錯!」李瓊真神氣的點點頭,心想她也該露出心虛惶恐的樣子吧。
原來她就是那天在餐廳被她跟卓伶實驗的女強人的妹妹,可是她跟李瑤真又不熟,她找她做什麼?
「你找我做什麼?」她隨口問道,態度自我得理直氣壯。
李瓊真快捉狂了!這個女人是沒神經還是臉皮厚到刀槍不入?她怎麼可以這麼不當一回事呢?
「你還有臉問我找你做什麼!要不是你糾纏著展翼哥,他會帶你來這種場合丟臉嗎?」不是她說話刻薄,實在是尹麗涓的氣質跟這種祥和的宴會格格不入。哪有人一來就直沖餐桌廝殺的?再說,她的樣子也太冷悍了,跟俊朗的展翼站在一起一點都不協調。
麗涓懂了,原來這些怨女們是杜展翼的桃花爛帳,而她又無辜被牽累了。
「請問你是來為你姊姊伸張正義的嗎?」如果是的話,她馬上甩頭走人,她最受不了這種肥皂劇的姊妹情深了。
「不是,我是為我自己來的,我不覺得我姊姊適合展翼哥。」在她心目中自己才是展翼的天命真女。
麗涓看她的眼光多了點欣賞;她佩服敢坦白的女人,因為她們有她窮極一生也聚集不到的勇氣。
「其他人呢?是你的親友團,還是杜展翼的親衛隊?為了討伐我,所以你們情敵間暫時結盟?」她最感興趣的是,解決她之後,她們要怎樣分贓?該不會又一次次的聯盟把情敵一個個地排擠掉,最後剩兩個人廝殺?那場面應該很有看頭吧?
大伙被她一問,登時啞口無言,她們沒想到這麼久以後的事。
李瓊真力圖鎮定,不客氣的說︰「你別想扯開話題,先交代清楚你跟展翼哥的關系。」
「那家伙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們爭成這樣?」
她轉頭一望,剛好看見隔著大廳與人聊天的展翼。他今天穿著一件灰色V領的針織衫,黑色皮褲,外罩一件黑風衣,看起來是很狂放瀟灑啦!可是也僅止于外表而已。內在的杜展翼氣量狹小,愛耍小聰明卻常被欺負,沒有操守,見一個愛一個,簡直毫無可取之處!她不懂,為什麼有這麼多女人把他當神一樣的崇拜呢?
「展翼哥家世、教養都屬一流,為人聰明幽默又溫柔體貼,更是一名卓越的律師,學問好、能力強,到目前為止從沒敗訴過;又極富正義感,他從不幫壞人打官司,積極幫助弱勢。這麼完美的一個人,不許你用輕蔑的語氣詆毀他。」李瓊真情緒激動地為白馬王子辯護,其他人跟著猛點頭。
偶像被褻瀆比自己被欺負還嚴重,她們絕對無法忍受麗涓用那種態度批評展翼。
麗涓被她們的氣勢震懾住,楞了一下,接著不識相的說︰「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家伙也是有優點的。可是萬一有一天他的優點全消失了,沒有家世背景,他變得又笨又丑又粗魯,你們還會喜歡他嗎?」
再一次,嬌弱閨秀們被問得噤口,頓時間場面冷到極點,最後還是得由麗涓出面打破自己造成的僵局。
「抱歉,我問了個爛問題。如果他真的淪落到那種地步,他就不是杜展翼了,所以你們也別想太多。不過我懷疑,只看見他優點的你們是真的喜歡他嗎?算了,你們就繼續盲目地崇拜他吧,不打擾了。」說完,她搜刮桌上各種酒品跟一些點心後,端著托盤就往外頭走去,毫不在意身後嬌美的小姐們臉上的表情有多復雜。
她始終沒把杜展翼放在心上,現在又何必為他傷腦筋呢?
巡視一圈後,笑僵的展翼回到長桌旁,還沒找到麗涓,目光就先被一抹紅色儷影奪去。
「你找麗涓嗎?她喝多了到外面吹風去了,先過來陪大姊聊聊吧。」卓伶坐在廳旁的白沙發上笑得很甜地對他招手。
看清楚她的笑容,展翼反射性的想逃,卻沒勇氣將想法付諸行動,忐忑地在卓伶身邊坐下,任憑她用算計的眼光串割他。
「你跟麗涓交情似乎不錯,還特地帶她來見世面,真是辛苦你了。」卓伶意有所指的說。
他們現在坐的位子視野相當良好,一眼望去,不但能看清大廳與庭園七成的情形,就連一些偏僻的角落也不會錯過。因此她剛才就悠哉地坐在這里欣賞了一出「酷妹訓嬌」的好戲。
想不到麗涓的腦袋直歸直,還是能把眾家小姐唬得一愣一愣的,她沒把她們吃癟的樣子看仔細就走了,實在是她人生中一大損失。卓伶真恨當時沒有相機,能把名媛們張口結舌的樣子拍下來,一定會比某周刊的封面更加聳動吧。
也許展翼邀麗涓來,等的也是那種場面吧?
從卓伶的表情,展翼看不出她真正的用意,于是順著她的話跟她一起拐彎,用嘴巴玩邏輯游戲剛好是他的本行。
「托你的福,我才能從陌生人勉強變成她的朋友。」
要不是麗涓對卓伶有所忌憚,他也無法威脅她做任何事。這樣想來,他跟麗涓也算是一種孽緣吧。
「只是朋友嗎?像我一樣的朋友嗎?」挑起一邊眉毛,卓伶問得曖昧。
展翼頓了一下,在心中衡量她們的異同,赫然發現他對麗涓居然多了絲不知名的牽絆。
一想到那是種前所未有的掛念,他震驚得忘了反應。
卓伶很滿意他臉上驚愕的表情,乘勝追擊的說︰「麗涓跟你那邊的朋友也不一樣吧?」
她抬起手,輕輕指向長桌邊一群面色不佳的淑女們,展翼被動地順勢看過去,眉頭不自覺地緊了些。
現在他怎麼突然覺得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是可愛的?明明有七、八個打扮入時的佳麗站在他面前,他卻只看到一個類似的樣子,一個名為千金小姐的模式,讓人眼楮生厭。
他越困惑,卓伶的嘴唇就彎得越詭異。剛才韓澈在她耳邊說的話果然沒錯,要報復展翼就要趁現在。之前拜他所賜,讓她多繞了一個圈子才找回真愛,現在他的感情好不容易開了竅,她不好好指點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有仇必報的原則呢?
再說,她也不能隨便將妹妹交到一個浪子的手中,他不收斂濫情的習慣,就不能踫尹家人任何一根手指。
眼見他發呆過久,卓伶受不了地出聲召回他的神智。
「我們開門見山的說吧,如果你是抱持著好玩的心態接近麗涓,我先警告你最好馬上離她遠遠的。你也知道她外強中干,長相雖然凶悍,其實內心脆弱得要命,受不了再一次的受傷。如果你願意以真心相待,我們還能有商議的空間,但不表示我支持你染指我妹妹。別跟我裝傻,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見他欲開口反駁,她先一步地堵了回去。
心緒混亂的展翼也不多說什麼,靜靜地沉澱胸口忽然激起的漣漪。
卓伶把沙發留給他,自己帶著奸詐的笑容走開。
他趕緊做好心理準備吧!她的商議空間是很大、很曲折、很不安好心的喔!
展翼不習慣白費腦力在想不透的事情上,現在他雖不能厘清麗涓在他心中的定位,不表示他們會永遠處在模糊地帶。也許明天忽然靈光一現,所有的問題全沒了,那麼他此刻又何必在這里自尋煩惱呢?
輕輕撥弄頭發,展翼瀟灑地從沙發中站起,他認為直接面對問題人物才能找到真正的感情導向,他不做無謂的思考,也不願浪費時問等待,積極爭取是他一貫的作法。
繞過大半的英式花園,他終于在一座不顯眼的涼亭前發現麗涓的身影。
她隨性地坐在台階上,身邊散布著各式酒杯與餐點。從她的笑容看來,他可以確定她醉得差不多了,因為她從不會以好臉色迎接他,現在她居然笑臉盈盈地招手要他靠近,由此可見她已經神智不清了。
「你應酬完了嗎?我剛好少一個酒伴,過來跟我喝兩杯吧。」揚起手中的調酒,麗涓極不秀氣地打了酒嗝。
展翼不認同地搶下她的酒,口氣微慍的說︰「我待會還要開車,不想喝酒。」
「真可惜,這里的酒都很好喝的說。不過沒關系,我有這個,你還是可以坐下來跟我聊天。」
她從身後拉出一壺錫蘭茶,獻寶似地遞到他面前。展翼哭笑不得地接下,卻沒有坐下來喝茶談天的興致。
麗涓見他有點遲疑,補充解釋道︰「你一定很奇怪我喝酒就喝酒,干嘛藏一壺茶在背後?其實也沒什麼特殊原因,我只是聞到茶很香,看茶壺很美,所以順手帶了出來。你一定會笑我無聊吧?」
說著說著,自己倒先笑了出來。展翼看了,不住地搖頭,再次肯定她絕對是醉了,否則話不會這麼多。
無可奈何的他只好在她身邊坐下,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麗涓順勢貼向他的肩膀,眼里的金星因此少了些。
「可以問你努力喝酒的原因嗎?」感受她燒燙的體溫,展翼的心情居然也跟著溫熱,語調柔和的問。
靠在他身上,她舒服地合上眼楮,含糊地應著︰「失戀的人不都是喝酒解悶的嗎?」
「你覺得有用嗎?」
「除了身體上的麻痹外,我不認為酒能解決問題。不過,到這里來我有意外的收獲。」她輕輕吁了口氣,此時此地的氣氛平和得教人想永遠沉淪下去。
也許是這里風水好,讓她忘了惱人的俗事,就連身邊的杜展翼也變得可愛,所以她才能安心地閉著眼楮享受初秋的涼風。
「是嗎?」展翼不想破壞兩人之間難得的融洽,所有動作都盡量放輕,不願打擾到她。
麗涓繼續冥想似的自說自話︰「剛剛我被你的一群仰慕者圍堵,她們很好奇我跟你的關系。我沒有解釋,劈頭就把她們教訓了一頓,說她們只是盲目崇拜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你這個人。後來我自己想了想,那些話好像是在罵我自己,我對那個讓我失戀的他不也是一種偶像式的傾慕嗎?暗戀他那麼久,我只選擇性地挑我喜歡的看,故意忽略他的缺點,所以我才沒發現他真正的性向;現在會失戀也是自找的,誰教我盲目呢?但是今天我找到了癥結,也有所發泄,明天我就是全新的尹麗涓了!」
說完,她突然跳起來伸了個懶腰,轉頭對他一笑。展翼的心跳居然因此漏跳了一拍,開始嫉妒那個讓她目光追逐多年的呆頭鵝。
咽不下心頭那口悶氣,展翼煩躁的說︰「你的目的達成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回家,立繡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一定會擔心。」麗涓用力地搖頭強調。
依立繡的個性,一定會胡思亂想,然後眨著一雙水眸逼她招供。現在的她沒有多余的力氣應付,所以絕對不能回去。
「你能去哪里?卓伶那嗎?」
「不要不要不要!我才沒笨到去自投羅網咧,今天神智不清地送到卓伶手中,明天就會體無完膚地被她踢出門。我又不是笨蛋,干嘛自己送上門供她消遺?」她非常了解自己姊姊有多喜歡趁人之危,堅決不入虎口。
展翼發現她的酒品好得嚇人,她是醉了沒錯,思緒卻很清楚,還能分析利害關系。
「你直接告訴我,你還能去哪里?」
「隨便一家飯店或旅館都好,就是不要去那兩個地方。」只要能洗澡、能睡覺,要把她丟在哪里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