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明月,高掛夜空。
寶船的最高層甲板上,安瀾公主坐在交椅上賞月,可惜滿月盈盈,芳心戚戚?
他們離大明已經愈來愈遠,多想無益,可是又不甘心就這樣低頭認命。
趙咸信說與其怨命,不如做些什麼來改變命運,可是她又能做什麼呢?她忍不住嘆氣。
西洋真的有他說的那麼好玩嗎?真想再好好問問他。
想起他,一股甜甜暖暖的感覺流過心頭,嘴角泛起笑意。
宮女春兒和秋兒交換一個不安的眼神,這幾天公主一反常態的安靜,無精打彩的悶坐,一下子嘆氣、一下子偷笑,看得她們好擔心。
一隊士兵押著一個武官走來,隔著一段距離跪下行禮,帶頭的是這艘寶船的指揮使馬俊,他送上一個黃金團花鏤空香囊,請公主確認。
「沒錯,是我的東西。」公主瞄瞄跪在不遠處的趙咸信,他被打得鼻青臉腫,想必吃了不少拳腳,心中一陣不舍。
「你們把他怎麼了?」
趙咸信的頭壓得更低了。上次公主走後,他在甲板上撿到這個香囊,明知道要立刻奉還才對,可是他就是舍不得放手。
出航時,公主頭戴翠冠身穿大紅禮袍,在眾人的簇擁下昂然立于船前,那模樣比廟里的觀音娘娘還要神氣、還漂亮。偶然間,從未關的窗戶遠遠瞧見公主嬌嗔怒罵,可比家鄉街口的大娘還潑辣、還精神。
上一次,她像個孩子似的哭著要回家,哄了半天總算不哭了,她噙著淚、抿著嘴的看著他,害得他失了魂,巴不得再抱抱她、哄哄她。
于是,他把香囊收進了懷中,不時偷偷輕撫,他那不該有的青春情懷彷佛因此獲得了寄托。
誰知,這懷中的秘密被同僚發現了,這種高貴的東西豈是他一個小小九品武官所能擁有,所以他們認定他是賊。
他既不想承認是賊,也不能說出痴心妄想,任由他們毆打就是不吐半個字。
「這個惡賊嘴硬得很,當然得教訓一番。」
既然公主認了贓物,趙咸信的罪名便已成立,馬俊準備好好懲治這不知死活的家伙。
「胡涂,香囊是我賜給他的。」
公主輕描淡寫的說出上次差點跌出船舷被救的事。
趙咸信訝然抬頭,旁邊的士兵們一臉疑惑,指揮使馬俊更是臉上無光。
公主蓮步輕移,走到趙咸信跟前,不露喜怒的瞧他,那種悸動又回來了,她好想每天都能見到他、都能和他說上話。
其實,也不是不可能。
「馬大人,他的口風很緊,我喜歡,我要你立刻把他調過來。」
一陣驚訝,趙咸信更是錯愕。
「公主,這不合規炬,不成。」馬俊一臉為難,這公主殿下刁蠻任性,老是給他出難題,害得他的頭一天照三餐痛。
公主柳眉一挑,「要我守規矩也成,馬上給我掉頭開回大明,送我回皇宮,什麼規矩我都守。」
「公主,您這不是為難下官嗎?」
「要是你做不了主,去把三保太監給我找來,我自己跟他說。」
「這種小事怎敢勞煩大人,就依公主的意思了。」
算了,不過就是調個守衛,他還做得了主,他現在反倒同情起跪在腳下的趙咸信了,犧牲這小子,圖個幾天清淨也是值得的。
趙咸信好生感激,公主不但沒有怪罪他,反而替他遮掩,還擢升他,為了報答公主的大恩,他一定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翌日。
剛上崗位的趙咸信就被叫進船艙,他滿懷興奮的站在外廳,等候公主差遣。
「呃……恕下官冒昧,請公主再說一次。」
「我要你跳支劍舞來瞧瞧。」
端坐在廳上的公主口齒清晰的重復命令,旁邊的宮女們以袖掩面,竊竊私笑。
趙咸信剛剛還以為自己听錯了,萬萬沒想到公主把他叫進來是為了此事,他錯愕的說︰「我……不會。」
「狡辯,要套劍法,配上絲竹彈奏就是劍舞,有什麼會不會的。」
公主不理會他的辯解,手一舉,下面的宮女便開始彈箏吹笛。
趙咸信僵直不動,公主一雙美目不容妥協的直視他,要求他照做,他無奈的站起,抽出長劍,完全不合節拍的要了一套劍法。
公主嘴角彎彎,這大個子傻不隆咚,回話也不會修飾,要完劍就愣愣的站在原地,真是有趣得緊。光看著他那個傻樣子,心中就獲得某種滿足。
雖然他不是很樂意跳什麼劍舞,但見到公主嘴角那抹微笑,他也就無所謂了。
隔日。
趙咸信又被叫了進去。
「你識字嗎?」
「讀過幾天書,認得幾個宇。」
公主眼楮笑-成一直線,吩咐宮女磨墨。
「我的字很丑、真的很丑……」趙咸信嚇出一身冷汗,叫他耍劍還可以,叫他寫字可真的會要了他的命。
「公主沒叫你說話,不許說話。」春兒輕斥自行發言的武官。
秋兒提袖掩嘴,小聲的說︰「別怕,沒叫你寫字。」
「多嘴。」公主瞄了秋兒一眼,回頭提筆沾墨。
秋兒吐吐舌頭,這幾天公主心情好得很,成天忙著整這個老實人,她才不擔心受罰。
「听好了,地沒有天有,妻沒有夫有,我沒有你有,馬沒有犬有。」公主拿著筆慢慢踱步到趙咸信面前,笑問︰「是什麼?」
公主的笑容令他心神一蕩,腦袋一片空白,愣愣的反問︰「是什麼?」
「是『人』宇。」
「等一下,現在是在猜字嗎?」趙咸信回過神來,終于搞清楚狀況了。
「沒錯,答不出來就要受罰。」公主提筆走到他面前,他整整高她一個頭,站得又直又挺,她笑著說︰「你太高了,彎子。」
「等一下,公主該不會是要寫在我……臉上吧?」他想到等一下頂著一張大花臉出去,一定會被同僚笑死的!
「正是。」公主嫣然一笑。
別說公主的命令他不能不听,光看她笑著招手,他就無力抵抗了,他乖乖彎下腰,把臉湊過去隨她處置。
筆尖落在他額上的瞬間凝住了。
視線對上的兩雙眼楮專注的看著對方,她略微驚悸的輕轉眸子,微啟的雙唇欲言又止,一種微妙的氛圍悄然包圍兩人。
她的心跳得好快,慌得連人字怎麼寫都忘了。
投射過來的目光讓他的心沸騰起來,壓抑的愛慕鼓噪不已,他突然有股想要冒犯公主的沖動。
兩人之間的時間就此凝住了……
「公主?」春兒和秋兒不約而同的叫喚出聲。
公主和趙咸信都嚇了一跳,同時慌張的回過頭來,一筆就這樣橫過他的額頭。
「公主,-寫錯了。」秋兒笑著說。
「這不就成了。」公主機靈的補上一筆-
著狂跳的心,她捏了一把冷汗,要是讓旁人看出她的心思就慘了。不行,她得對他壞一點才行。
不過太遲了,春兒是個明眼人,已瞧出其中的微妙。她為他們的處境感到不安,卻也同時為公主芳心得到寄托感到欣慰。
「要不要繼續玩?」春兒提醒公主。
「當然。」
公主接連問了十幾道謎語,趙咸信沒一題答得出來,直到一張臉給畫滿了,再也找不到地方下筆,公主這才開開心心的放人。
趙咸信走出船艙,甲板上的弟兄也顧不得在崗位上,抱著肚子放聲大笑。
他悶悶的到下艙甲板。
雖然早就知道對公主的愛戀是以下犯上,他也早就決定默默守候以為報答,可是愈待在她身邊,他愈無法壓抑愛慕之心,這種折磨好難受。
他覺得胸口悶得緊,他想大叫,大聲的叫--
「啊--」
南中國海傳出一聲有史以來最大、最慘的叫聲。
艦橋上、甲板上所有的人聞聲狂奔到船尾,只見王蠻如喪考妣的呆立現場,另一頭是一臉茫然的向北辰。
幾十個青花大磁盤洗得雪白平鋪在太陽底下曬干,看樣子是大小姐的杰作。
「完了--」張清慘叫一聲。
這些古物在海中沉睡了六百年,看起來完好,事實上脆弱得很,在未做好處理之前,都先浸泡在原來的海水中保存著,驟然的鹽份變化、溫度變化、濕度變化都足以摧毀它們。
這幾十個青花磁盤是完蛋了!
過了半晌,嚇呆的王蠻終于恢復說話能力。「-這個笨蛋、白痴,誰讓-動這些東西的?!-……-干脆一刀殺了我比較痛快!」
「你干麼那麼凶!我看這些盤子很髒,才好心幫你洗。」向北辰委屈的反駁。
「好心?-好狠心!這些、這些全給-毀了。」他激動的指著滿地冤魂,心疼得差點死去。
「我哪有,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她不服氣的舉起一個大磁盤,干干淨淨、光可鑒人,這可是大小姐她辛苦洗刷的成果。
「別動!」王蠻臉色慘白的大喝。
說時遲那時快,細小的冰裂紋快速的游走、擴張,大大的磁盤在她的手中崩裂、瓦解,一陣灰飛湮滅,轉眼滿地殘骸。
她的雙手僵在半空中,驚慌的望苦他,——的說︰「怎……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要亂踫!」這下沒得救了,他的心也隨著那盤子碎了一地。
「人家只是想幫你,你懂不懂?!」天大的委屈梗在她喉問。
向西平過去護住妹妹,「反正海里還有幾千、幾萬個,少這幾十個也無所謂,你不要再罵她了。」
這話讓王蠻更生氣了,在他的眼中每一件古物都是獨一無二,都是不可替代的,怎麼可以說是無所謂!
他氣瘋了!
「拜托你把她看好,別再讓她惹麻煩了,你要是不想管她的話就把她送下船,別再塞給我,我受夠了。」
向北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要不是覺得他人還不錯,要不是想為他做點事,她才不會去踫這些髒兮兮的東西,沒想到一片好心竟換得他這番絕情。
她難過的哭了。
其實他也不想對她這麼凶,只是心疼古物,一時控制不住脾氣。「喂,-……別哭,做錯事不是哭就好了……」
「不然你想怎樣?臭阿蠻,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啦。」向北辰一跺腳,生氣的跑開,向西平則急忙追上去。
黎安娜笑笑,男人喔,一定要等到吃了虧才知道厲害,那幾個盤子倒也死得不冤枉,至少讓王蠻明白那個大小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是早早趕下船的好。
例假日,大伙兒上岸休假。
向北辰住進了港邊最高級的旅館,雖說是最高級,也不過是一間設備還算不錯的老式洋樓,唯一值得夸耀的是建築物本身韻味盎然,頗有電影「情人」的味道。
兄妹倆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向西平當然少不得被爸媽念上幾句,妹妹留下來的帳也一並算在他頭上。
「媽找。」向西平沒好氣的把話筒遞給妹妹,她那張臉可比苦瓜還苦。
听到媽媽慈愛的叮嚀,受到委屈的向北辰差點哭了出來,怕她擔心,趕快裝沒事。
不放心女兒待在蠻荒之地,電話那頭的向母催著她回家。
「不要,我還想再待一會兒。」她才不要夾著尾巴逃走。
「我真不懂,那邊有什麼好玩的,-三哥去了就不回來,-也一樣。對了,庭偉也很擔心-,要不要讓他去接-回來?」
「不要,-別讓他來,時間到了我自己會回去。」
向母知道女兒一拗起來誰也拖不動,母女倆聊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掛上電話。
「-想回去就回去,干麼拿我當擋箭牌?」向西平無奈極了。
「還不都是你的錯,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用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也不用被他欺負。哼,別人都把我當寶,就他把我當草,這口氣我吞不下去啦。」她把悶氣全發在三哥身上。
「是吞不下這口氣?還是想把他吞下去?」他們沒事瞧來瞧去,做哥哥的早就發覺不對勁了。
「你胡說什麼?!」向北辰羞得直跺腳。
「隨便啦。我回宿舍了。」
她不明白的問︰「三哥,你為什麼不住好一點,干麼跟他們擠鴿子籠?」
「這叫同甘共苦,-要是想跟阿蠻在一起的話,最好學著習慣這些事。」
「誰、誰……誰要跟他在一起?!」這下她連耳朵都熱了起來。
「好好好,沒有,是三哥亂講。」他瀟灑的揮手離開。
向北辰氣嘟嘟的躺在床上,才一不注意,王蠻那張臭臉就跳到眼前,她惱怒的-打著枕頭。
「臭阿蠻!死阿蠻!就會對人家凶,也不會說句好听的,笨蛋--」
難得上岸,大伙兒回家的回家,幾個外國人、外地人則住在辦事處後面的宿舍里,今日,向西平海派的請大家吃好料的。
孫念祖邀請王蠻飯後一起去逛市集,其實他的目的就是找機會讓王蠻和向北辰和好。
「不要,我要回去睡覺。」最近狀況不斷,疲于奔命的他累死了。
孫念祖和向西平交換了眼神,向西平偷偷打個手勢,表示這笨蛋交給他。
而向北辰知道孫念祖也邀王蠻一起同行,她緊張的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等著答案,確定他不去,她才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感到一股悵然。
唉,怎麼會這麼難受呢?!從小到大,她可沒吃過這種苦呀。
飯後,孫念祖帶著她去逛街。
這港邊城鎮雖小,倒也還有幾條街可以逛,紅磚建的老武洋樓,純樸親切的商家,琳瑯滿目的當地特產,越南原汁原味。
女孩子就是愛漂亮,櫥窗中的越南傳統服裝吸引了向北辰,她立刻進店試穿。
越南國服長衫的上半身像旗袍一樣合身,自腰際開高叉,長長衣-配上寬寬長褲,走起路來飄逸似仙。向北辰的身材本來就好,穿上純白的絲衫更顯得風姿綽約。
「哇,好漂亮,西貢小姐都被-比下去了。」
「阿祖,你別笑我了。」如果夸她的是阿蠻,她會更高興的。
「走,去給阿蠻瞧瞧,他一定會嚇一跳。」
孫念祖爽快的付錢,興匆匆的拉她往宿舍去。
「還是別去了,他還在生氣。」她遲疑的停下腳步,那種不踏實的忐忑感又在折磨她了。
孫念祖拉她坐到路邊的樹蔭下。
「唉,也難怪他會生氣了,誰叫他是考古學家,考古學家不都是把那些老玩意看得比性命還重嗎?他不是老愛說『歷史是活的』嗎?-一下子在他眼前殺了幾十條性命,叫他不喊疼都不行。」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幫他,他怎麼可以罵我……還說得那麼絕。」
「哈哈,那是-,要是別人的話,早就被他當場打死了,還用得著罵嗎?」
雖然他這麼說,她的嘴還是翹得半天高。
「著名的英國偵探家克麗思汀的第二任丈夫是個考古學家,人家就問她為什麼找一個無聊的考古學家當丈夫,-猜她怎麼說?」孫念祖笑著說︰「她說,對女人來說,考古學家是最好的丈夫,因為妻子愈老,他就愈愛。」
「你別亂說,我又沒有要嫁給他。」為什麼每一個人都這樣說她跟他呢?她只是稍微對他有點好感罷了。
他裝出夸張的表情,「-對他沒意思?那阿蠻太可憐了,枉費他難得對女人動心,枉費他對-痴心一片。」
「你說的是真的嗎?」向北辰臉上涌起一波波紅潮。
「當然是真的,我認識他大半年了,他從沒正眼瞧過一個女人,更沒看過他這麼能忍過,這中間沒有鬼才奇怪。我看得出來,他很後侮一時沖動罵了-,可是他就是笨,看-生氣,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更別說和好了。」
「沒錯,他就是笨,又凶又笨。」她痛痛快快的臭罵那個不識趣的王蠻,孫念祖連聲附和。
看她嘴角泛起了甜蜜的微笑,孫念祖想他的任務也差不多完成了,等一下把他們送作堆就沒事了。
看人家成雙成對,想自己孤家寡人,就算是樂天的他也忍不住咳聲嘆氣起來。
「你怎麼嘆氣了?」她關心的問。
「-們女人是不是都喜歡像阿蠻那種高大強壯的男人?」他三聲無奈。
她噗哧一聲笑出來,「我們女人?說,你在為誰傷腦筋?」
「……黎安娜。」
她愣了一下,想象一下又高又壯的黎安娜,小鳥依人的靠在身材中等的孫念祖身上,感覺有點好笑。不過,愛嘛,身高不是距離,還是要鼓勵他。
「喜歡就去追呀!」
「可是她嫌我矮,她喜歡高大強壯的男人,就像……」
「就像阿蠻。」原來如此,難怪黎安娜對她不友善。她擔心的叫出聲,「那阿蠻他……」
「他笨,根本就沒察覺到黎安娜的心意。黎安娜平常看起來大剌剌的,可是說起感情,臉皮薄得很,結果就這樣沒有交集、沒有進展。」他又嘆了一聲,「我呀,看得清楚,卻一樣沒有辦法。」
「你體貼、熱心,這些都是阿蠻比不上的優點,你應該要讓她明白你的好才對。」
「可是她老嫌我矮,老給我釘子踫。」
「現在放棄還太早,你幫我這麼多,這次換我幫你。」為了孫念祖、也為了自己,這個忙她幫定了。
用餐後,向西平和王蠻兩人回宿舍。
進了門,王蠻直接回房,倒頭就要睡,向西平硬把他從床上拉起來。
「先別睡,我妹妹這幾天心情很不好,你也想想辦法。」
「我心情也不好,麻煩你也想想辦法。」
「既然這樣,就快點和好,你不要再欺負她了。」
「有沒有搞錯,是誰在欺負誰?!」
他這輩子沒給人整得這麼慘過,明明是他遭殃,為什麼反而覺得對不起她呢?這是哪門子的鬼道理呀?
一時沖動罵了她,馬上就後悔了,想跟她說話,但一看到她那含悲帶怨的表情,他的話就堵住了。結果就這樣僵著,感覺好悶呀!
「一個大男人這麼愛計較,真是的。她可是我們家的心肝寶貝,你竟然這樣糟蹋她。」
「我糟蹋她?!」王蠻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喊冤。
「對,糟蹋她的心意。」
王蠻傻住了,向西平一個飛掌拍過他的頭頂。
「你是真笨還是假笨?!也不想想看,我妹妹干麼沒事幫你洗盤子?不就是要討你歡心!她干麼討你歡心?不就是喜歡你!你不但不體會她的用心,竟然還臭罵她、趕她下船,死沒良心的。」
黝黑的臉上一陣燥熱。
他喜歡她,可是沒敢說出來,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怕她看不上粗魯的自己。知道她的心意,心里頭像鍋煮開的熱水,翻騰不已。
「你真是只大棒槌,不敲不響!」
這下,他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