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慶煒急匆匆地疾步回拘風院,直往寢房而去。
「雁雁!」推開房門,見美人兒正坐在桌旁,他焦焚了一下午的心才總算寬松下來。
「雁雁,你到哪兒去了?我找了你一下午都找不著,教我好擔心。」要不是方才僕役前來告知他,俞落雁已回居院,他八成要在王府當一個晚上的無頭蒼蠅了!
他走近,欲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傳達一些溫暖,她卻面無表情地移開了。
男子愣了一愣。她是因為他沒能在二哥面前支持她而惱怒嗎?
「我不是有意隱瞞,雁雁。」他嘆道,「我著實沒有想到,你們寨子的事,會同我二哥有關;更沒料到那塊紫玉,會和十九年前的懸案扯上關系呀!」
「如果真相全如你二哥所言,那麼,我就是盜匪的女兒了。」她蟯首黯垂。
「沒關系,我不是那種死愛面子的人,你是什麼身分,對我都不重要。」他文文淺笑,「只要你是我的雁雁就好。」
「會走到今天這境地,都是因為我遇見了你。」甫開口,珠淚已先滑出泫然的眸眶。「你救了我,帶我離開酒樓,為我安置好所有族人,付出許多許多。因為遇見你,所以我的生命開始有了更多意外︰愛上一個滿人,跟著來到親王府,還見到了那個將軍……如果最初見面時,你沒看上我,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了,對不?」
「但這些都發生了,沒有人能挽回,也沒辦法重來。」他沉聲道。
她淚光鄰鄰的鳳眸直勾勾地對他,投出質問——
「如果,我的臉蛋和成端郡王福音不是那麼相像,你就不會看上我,也不會帶著我走到今天了,對不?」
慶煒臉色大變。
「你……怎麼知道她的?」最不願她知曉的事,終究紙包不住火,在這最敏感復雜的時候,前來沾足。
「我不僅知道,還見過了。」小女子戚然一笑,「她真的很美,比我更美,是以即使她是你的嫂嫂,你對她也沒法忘懷,所以你……拿我來代替她,替你的感情找到了著落。」
因她腳有不便,故白玉瓏想辦法請郡王福晉到她這個未來五弟媳的居處蜇了一趟,輕聲笑語間,她也在隱匿處,悄覷著了那絕世的雪艷容顏。
那張臉,果真與她甚是相像。蛾眉翠黛、鳳眼水亮,瓊鼻俏挺、朱唇瑰麗。
但,她的妍媚比福晉薄了點,她的艷麗比一幅晉淺了些;她不及福晉的儀態萬千,也不比福晉的天生嬌貴。甚而,她連幸福的顏色,都比福晉要淡了稍許她不得不撕心地承認,自己正似福晉身後黯淡的影兒!
「不是這樣,雁雁!」慶煒趕忙辯解,「我承認自己確實曾經喜歡過郡王福晉,甚至拿她作為我未來擇偶的範本,可我現在有你了,我愛的是你,不是她。」
「因為我是你能得到的,而她是你永遠也得不到的!」她哽泣吶喊。
風采俊爾的男子就站在眼前,但,他其實遠在天邊;他明亮的眼楮正望著她,但,他其實是透過她看著別人。
「雁雁……」
「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是不?可是……可是你是我的全部啊!」俞落雁哭得心碎成片片,「你怎能這樣待我?你怎麼可以……」
回想起一路過來,他對她種種的好,原來都是出自一份早已存在的情感。而她,竟當真以為自己是讓他一見鍾情的‘夢中情人’、是他尋尋覓覓多年的寶愛;結果到頭來,她只是個有幸蒙受恩澤的傻瓜罷了!
「雁雁——」慶煒擁住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讓她明白他此刻已經不同的心意。
俞落雁掙開他的健臂,一跛一跛地步至門邊。
「你的腳……」
「我想休息了。」她只有簡短一語。同一天里連續兩個打擊,震得她頭昏眼花,全身氣力早已用磬。
她打開門,他疑惑地前來制止。「不是說想休息嗎?床就在那里,你開門做什麼?」
「我今晚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這是你的房,我該到客房去。」
遽然間,高大的男人已經把她打橫抱起,將愕訝的她抱往他的床鋪去,輕輕放下。
「你的腳有傷,不許你再亂走亂動。這床讓你睡,我不打擾你便是。」他為她蓋好絲被,大掌柔撫她的額,「好好歇。其他的事,明兒以後再說,嗯?」
放下臥帳,他便出了房,讓房里只剩她所要的寧靜。
未熄的明燈,仍散發著柔和的光亮,映入俞落雁眼中,將她充淚的視界化成一塊塊破碎的水晶。
模模額上他掌印留下的餘溫,他的聲音、他的面容、他的溫暖,依然為她所深深眷戀。戮心的驚人事實,並不能抹殺她對他濃厚的感情,也損及不了她對他的愛。哪怕她必須承受人們批判她對被殺的父叔們不孝、對被毀的家寨不忠、對被害的族人不義,她也不會改變愛慶煒的心意。
但事到如今,她已經不能繼續待在親王府,再待下去,亦無意義。
她恨不了真心所愛的男人,改變不了幾年前已經定讞的案子,無法阻止慶煒即將到來的大喜婚親,還有……
她撫了撫肚子,含淚的眼楮笑了。
這是她將要用心保護、絕不失去的寶貝,所以,即使離開那個會對她淘氣邪笑的俊美男子,她也不至於似先前那般過不了接下去的日子。
再一次,她又要離開他,帶著一份最重要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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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玉瓏和紫蘇來到拘風院。
一見到她,慶偉眉心立即蹙起深深的溝褶。
「白小姐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
「瞧瞧,這是什麼態度?」白玉瓏明媚的秋眸沒好氣地對他一瞥,「我是特地來看俞姑娘傷勢如何的。昨天要不是我好心救了俞姑娘一把,只怕她不知道還得躺在花園小徑邊多久呢!」
「你救了她?」他訝異至極。
紫蘇站上前,晃晃拎在手上的藥包,「我家小姐還請了大夫來幫她看了腳、配了藥哪!」
「她受的是腳傷,為什麼配這藥?」
「這個是給她安——」
白玉瓏猛拍住丫鬟的嘴巴,「這是安神補品,專吃身體虛弱的。你到底給不給見?再站下去,藥材都要發霉了!」
「她在房里。」男子跨開頎長的腳步,親自領路。
來到寢房前,他尊重地叩門呼喚︰「雁雁,白小姐來看你。」
一听敲門聲響起,俞落雁急忙將正打算收進包袱里的衣物塞至被下,撣平被面,確定不容易被人看出後,蹣跚地趕回桌旁坐下,假裝平靜。
「請進。」
門一開,她看著白玉瓏與慶煒一同走入。兩人影像投射進眼簾,看來是一樣高挑修長、風華出眾,男俊、女艷,他們真的很相配。
「俞姑娘,身體好些了嗎?」白玉瓏前來握住美人兒的縴手,親昵得好似結拜多年的姊妹。「我把昨天的補藥帶來了,讓紫蘇再去熬一碗給你,你現在的身子很重要,不補不行。」語畢,她轉頭吩咐紫蘇去熬藥,也瞪了瞪立在一邊的男人。
「你也可以出去了,我和俞姑娘有女孩家的體己話要聊,不要一個大男人在這里礙事。」
體……體己話?慶煒難以置信。
上一回見面,白玉瓏還趾高氣昂地直對他撂下馬威,要他盡速轟走小女子,否則將不留情面地要他好看;而今,她反倒和俞落雁成了要說體己話的好姊妹?她在耍什麼詭計?
但看俞落雁淡笑著微微頷首,他只得瞥未婚妻一眼以示警告,爾後認分地退出房去。
待門扉切實攏上後,白玉瓏細聲問道︰「方才看見他那張臭臉,就知道你還沒告訴他肚子里有消息,對吧?」
俞落雁點頭,「我沒打算告訴他。」
「為什麼?」白玉瓏瞠大眼楮,「若是他知道,你就馬上母以子貴了;沒準還可能被扶正呢!為什麼不說?」
「我的出身不好,恐怕將來孩子在王府里難以立足。我想……我想離開王府,到外頭去生活。」
「離開王府?」白玉瓏不以為然,「王府里吃好、穿好、住好,你在外頭帶著孩子,有辦法比這樣好過嗎?」
「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只想離開王府,平淡地過自己的日子,安穩地把孩子養大。」她還有精湛的繡技,過日子該不成問題。
「哇,你可真是個超然的世外奇人!居然有骨氣舍棄屬於你的榮華富貴?」白玉瓏輕笑,但語意頗帶佩服。想她白玉瓏就算有時過煩了太富有的生活,也還沒想過把富貴這樣棄如敝屐哩!「想離開的事,你跟他說過了嗎?」
俞落雁面露難色,「五爺可能不會答應讓我走,告訴他,不只讓他為難,也讓我為難。」
「那你時間安排好了嗎?打算從哪里出王府?」
「這……」俞落雁怔然,這才想起自己對王府生疏極了,走出拘風院,她興許連王府大門都找不到。
「出去了,你想到哪里落腳?準備了多少盤纏?」
「我……」是啊,她該去哪里?
如果回雲河莊,勢必很快就被慶煒找回。可在外舉目無親的她,又能去哪兒?
錢,更是甭提了。在王府幾個月,她半毛錢也沒花過,哪還記得盤纏這事?
看她期期艾艾,白玉瓏嘆了口氣,「看來你根本一點計畫都沒有。這樣就想出去?只怕以後要帶著孩子淪落街頭當乞丐了!」
「我……」小女子這才發現自己因依賴慶煒太久,而退化得幾近不解世事了!
「你的肚子已經近兩個月了,再磨蹭下去遲早被發現,到時只怕你還來不及想好要怎麼出去,孩子就要出生啦!」
「我……」這下她可方寸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好了好了,你也別再‘我、我、我’了,如果你當真下定決心要走,那我來幫你唄!」白玉瓏如是說!「在這里兩個月,我早把王府逛熟了,知道哪里比較方便你走,听我的準沒錯。」
「白小姐?」
「怎麼?」白玉瓏轉了轉明晰的皓眸,「你毋需驚訝我會幫你出走王府。別忘了,我給五世子的成婚條件,就是要你先離開;五世子一表人才,英俊不凡,我中意得很,所以我很樂意幫你離開他。如何,願意接受我的安排嗎?」
睇著白玉瓏,俞落雁彷佛看見一場盛大隆重的婚禮,在她走後舉行。新郎、新娘乃眾望所歸的一對璧人,祝福聲音不斷,他們會相親相愛,幸福美滿
攏上澄眸,她微啞地應道︰「麻煩白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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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正是老王爺的生辰,附加兩個雙生外孫的滿月慶。這一天,王府可是從早上就喧騰起來了。
雖然靖親王府只打算舉辦家人聚會,由王府親眷們自行慶賀,但一早便有來自其他王公大臣饋贈王爺的賀儀、祝語。
或者派遣家僕送賀,或者自身上門親賀,王府大門步履紛杳而至的景象,整天未息;眾人向老王爺祝壽,而一對孿生寶寶的滿月禮,也沒人輕忽。
滿清向來重視與蒙古的關系,如今蒙古達爾漢親王和大清和碩格格的聯姻有了好消息,皇宮自然少不了派遣大內總管前來宣旨賜禮。出生才一個月的姊弟,風光程度可不下他們的親王外公。
府里的奴僕佣婢進進出出地忙和了一整天,全是為了張羅傍晚的家宴。今晚筵席不但露天舉辦,還請了京城最響一見的戲班,來唱場好戲呢!
是晚,王府西側桂園掛滿宮燈,燈火璀璨,不僅園里設有華麗筵席,園外也設下酒席犒賞世世代代為王府家奴的僕佣。他們之於王府而言,也算是重要的家人。
靖親王就座時,一家三代眷屬已按輩分位階依序入席。
放眼環望,身為第二代的六個兒子,無一不是優秀俊挺,三個兒媳靈秀美麗,唯一的女兒也有了好女婿的疼惜;而第三代的孫兒們,不論是正端坐在席間,抑或尚在保母懷抱中、母親月復中者,個個皆是未來可期。
他滿意地拈須頷首,露出快慰的笑容。人生至此,再多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也不比此刻全家和樂團圓的場景,更能吸引人了!尤其缺席多年的五兒、平時行蹤飄忽不定的六兒,與未來的五媳婦今天都在列,更屬難得!
全家在嫡長子成端郡王慶照的帶領下,舉杯齊聲同賀;接下來由納海總管指揮園外的奴僕們,成群分批上廳,衷心叩拜祝賀。
美酒佳肴開始一一端上席桌,眾人享用好酒好菜時,管弦絲竹悠揚,歌舞節目接連而上,仙樂飄飄、彩帶翩翩。歌伎嗓音如出谷黃鶯,舒暢听覺;舞全身段似輕盈飛燕,撩亂視覺。
酒足飯飽後,熱茶奉來,戲台上好戲開鑼,唱上一出‘貴妃醉酒’。
大夥兒的眼楮全盯在戲台上,入戲迷醉了……
慶煒掏出純金洋懷表,看了看時間,隨即二話不說起身離席,步出華燦如白晝的桂園,逕自沒入夜晚的幽暗中。
白玉瓏一面擊扇打板,一面側眼瞄著他離去的背影,得意地勾起唇,似是得逞了什麼詭計。身旁的紫蘇亦見,又犯起嘀咕。
「小姐,你真的好奇怪,為什麼要把俞姑娘的事告訴五爺呢?」
「我就是想測一測他對俞姑娘的心,是真是假!」
「那你怎麼不順便告訴他,俞姑娘有孕的事?」
白玉瓏打了她一下,「拜托!如果連這都告訴他,那就只有天知道他是為了孩子所以留下俞姑娘,還是真愛俞姑娘所以才留下她了!」
「基本上,五爺怎麼對俞姑娘,好像都和小姐你沒關系吧?」紫蘇暗自咕噥。
「紫蘇你快看、快看!咬杯了,哇!下腰了、下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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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北側門,對坐南朝北的王府而言是為後門,由於離主屋和各個館樓甚遠,因此平時是較不被注竟的地方。尤其今晚王府大半人力都集中至西側桂園,參與熱鬧筵席,這兒更是乏人關照。
俞落雁扶好肩上簡單的包袱,回首一望,恨不能有望穿一切、直達桂園的千里眼,好讓她用眸光再吻覽一遍心愛的男子。今夜一出此門,他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白玉瓏替她安排了十分得當的逃走計謀。
今日是重要的日子,慶煒必須出席晚間筵席,但不會攜她前去;這是最恰好的空窗期,她能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離去。
柔荑按在肚月復上,她提醒自已,此去即便再無相見之日,她亦無遺憾。
小女子蓮步移往緊閉的雙扉。門外,有白玉瓏為她準備好的馬車,待她上車,只消吩咐一聲,車夫將驅策馬兒朝她欲往的目的地奔去。
驀地,一道沉冷的低音,從黑邃的冥暗中傳來——
「你想去哪里?」
她驚了一跳!抓緊包袱,慌張地回過身。「誰……是誰?」
如幕的黑暗中,浮現一張剛稜俊美的面容,緩緩淡出合影,盡顯其下一具英挺昂藏的身軀。
俞落雁大愕,「你……」
竟是慶煒!
怎麼會?他不是該在桂園那里,和家人同樂嗎?怎會突然出現在北側門前?
「告訴我,你想去哪里?」他又冷冷一問。
她垂首顰眉,咬唇穩住自己的決心。「如你所見,我又要離開你了。」
「為什麼?」
「我……我想了很多天,發現我真的沒辦法跟你繼續下去了。我現在只想走,也請你放我走。」她不敢看他,怕自己眼中有著易被察覺的情絲。
「我不準。」他圓亮的眸子牢牢地捕捉住她,「我不讓你走。」
「你……」美人兒怔仲抬頭,正對上彼雙瞳中堅毅的神光。
她明白,他是說真的。
「何必扣著我不放?你再過不到十天就要成婚了,到時你要將我置於何地?」
「你說過你要陪著我,即使我成親、甚或什麼身分都給不了,你也不管的。」
俞落雁嬌影微弱地晃了晃,幾乎要被自己曾許下的諾言擊敗,軟化投和了!
「那不是身分的問題,而是我真的沒法再待下去了!」她振作起,悻瞠向他,「我有我的尊嚴,我不要留下來當郡王福晉的替身,讓你拿來安慰自己!」
「你不是她的替身,我清楚自己愛的是俞落雁,不再是那個人,你要我怎樣表示才肯相信?」
小女子心酸了。天!別再說愛她,那會令她提不起腳步啊!
她不得不找尋更嚴厲的藉口說服口口己,也說服他。「你已不再是個普通滿人,而是仇人的弟弟!你二哥是毀了我們寨子的凶手,每每想起,我就心痛得不能不恨你!見著你,我會想起自己報不了的血仇,與其這樣和你共處一生,我寧可選擇永遠離開你!」
「你真的又要離開我?」
她困難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
男子的聲音出乎預料地淡然,俞落雁輕訝。
他允許她離開了嗎?他終於要放她走了嗎?
黑夜中,陡見慶煒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他手執利刃出鞘,寒光耀動,照上他冰冷的面孔。「你回到我身邊的那天我便說過,不許你再拋開我。倘若再有第二次,我說什麼都不會放你走。」他步步向她走近。
她打了個寒顫,全身涼透,被他凜然的神情逼退。
刀影在面前晃動,他是要殺了她嗎?他的愛,竟是那麼激烈?強烈得不許她違背他的心意,否則寧可玉石俱焚?
「你……你不可以……」包袱滑落 旁,她護住肚子。這兒有他的骨血啊!他怎能……
下一刻,慶煒捉起她一只手,反將匕首柄交到她掌中,讓她握緊,然後抓著她握刀的手抵向他的左胸。
「刺進去,你就能報仇,我來替我二哥還那筆血債。如果你一定要鮮血才能撫平撕心裂肺的仇恨疼痛,那我給你!」說著,他驟將刀鋒的尖端推進了胸口——
俞落雁震駭的瞠大吝眸!
她驚慌地想抽開手、拔出匕首,卻受制於男人強大的力量,縴手不但掙不月兌,甚至跟隨他的掌握,一點一點地把匕首往他胸口送進。
「刺進去,你就能看見我赤果果的心,究竟上頭印著的是你俞落雁,還是我的大嫂。」
「不!你瘋了嗎?放開!你放開我,別再做了!」她哭喊。
慶煒發白的俊容勉力一笑,冷汗滴滴,「你把仇恨和猜忌看得比我的愛還重,不就是想逼瘋我嗎?再深一些,你就能如願,永遠都看不著我了。」
「住手!求求你住手!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
「為什麼?你不是想永遠離開我嗎?除非你還愛我……你還愛我嗎?」
「是!我還是愛你,不管我是不是福晉的替身、也不管你二哥是誰,我都還是愛你呀!」她淚流滿面,再也受不了了,「你要是死了,我肚里的孩子怎辦?你要他沒了爹嗎?快住……」
他的手,終於停止推入利鋒的動作。「孩……孩子?」
她使勁點頭,「我有了,是我們的孩子,所以你千萬別再……」
他松開手,伸去貼撫她還平坦的月復部,臉上有驚喜的笑顏。「終於……盼到他了。」
「你這傷……這刀……怎麼辦?」她驚慌失措,面色剎白,「我、我去找大夫來!」
「不,你只要……親親我就可以了。」他忽然俏皮一笑。
「呃?」
她怔見他輕松地拿出了匕首,方才被戳入的胸膛壓根不見丁點傷痕。
「你……」她驚覺——原來自己被耍了!
俞落雁氣憤得漲紅了臉,掄起粉拳猛力捶打這個差點把她駭死的男人。「你騙我,你又騙我!你該死、你該死……」
慶煒箝住她的素腕,「我的方法是假,可我的心情是真啊!!雁雁。你如果拋下我走了,那跟剜走我的心沒什麼兩樣,會教我生不如死。再者,你心里如果老是存著仇恨猜忌,不論離不離開我,都一樣不好受。更何況……」他望向她的月復部,「你這樣會教壞孩子。」
她嬌嗔地撇開臉。「你到底想怎樣?」
「還能怎樣?」慶煒大嘆,「當然是跟著我的妻兒一起走啦!門外有馬車不是?我看咱們一塊兒回雲河莊好了。」
「你……現在?」美人兒一愣,「那……你的婚事呢?如夫人怎辦?」
「婚事已經吹了,而且我已經向我娘報備過,她知道的。」白玉瓏早在幾天前便把俞落雁的心思告訴了他,要他在數日內拿出點魄力解決問題。
舍去身為世子的權勢和地位,便是他最後的答案。
「我只要你。」他摟著身旁的最愛,誠摯表白。
俞落雁笑開亮麗的芙顏,「我也是!」
眼前這扇小小的門外,有著遼闊的大世界,也有屬於他們的未來前程。
兩人牽著手,去拉開了小門,迎向王府外清新的空氣。他們也會牽著手,繼續接下來的路程——不論是眼前的旅程,或是往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