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金蝶兒隨同慶焰乘車輦回靖親王府。
初踏進親王府,她深深震懾於府內更勝門面的氣派與豪華。
所見皆是巧奪天工的華麗鋪陳。曲折婉蜒的回廊無一處不精麗,雕梁畫棟的建築無一處不美致;一塵不染的潔淨,使其在艷陽的金光下耀眼炫目,光燦奪人,尊貴壯麗的氣勢和景致,是怡沁郡王府無法比擬的。
她的將軍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的……
垂眼暗覷身旁高姚身影的尊偉風範,她更為自己的低微感到心揪。
就在她暗自神傷之時,迎面閃出了一陣狂暴的旋風,飛快席卷而來,她末及抬頭,無意地給狠狠撞上了肩頭!她細嚀了一聲疼,天旋地轉地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慶焰在她險些跌坐下前及時攬扶住,看她吃疼得眼楮都泛上一片薄光,登時心擰了一下。
撞上金蝶兒的是個年約十七、八的少年,他倨傲浮躁地瞥瞪她一眼,撫著手臂先怒吼,「去!哪個奴才這樣不長眼?見爺來了不會讓路啊!」稍後一個定楮,這才見著小女子身後的慶焰,稍微收斂了怒氣,「二哥?」
「你在府里橫沖直撞個什麼勁?」慶焰沒好氣地望著五弟慶偉,「又跟瑾姨娘犯沖了?」脾氣暴躁的老五向來專和自己親娘過不去。
慶偉翻了個白眼,曳開長袍後擺就坐上回廊的憑欄,怒氣沖沖大嚷,「還說呢!居然要我跟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定親,什麼她家大業大,我往後不愁……我呸!不希罕!」他愈說愈暴怒,「更可惡的是,也不管我說了不要,我娘擅自就給我定下了!氣死我,真是氣死我!」
他說著就揮拳狠擊廊柱,巨響伴隨長廊的微微震動,金蝶兒怕得緊往慶焰懷中偎去,尋求安全感。她從未見過如此狂佻野傲、桀騖不馴的年輕男子,他是與慶焰同出一門的兄弟嗎?
慶焰在人前表現出的,是冰酷霜寒的冷靜沉穩,從來不輕易動怒或表現出情緒;眼前這個少年,卻絲毫不在意有外人在此,火爆狂浪的情感浮動表露無遺,有如旋侵天襲地的烈火颶風,教人害怕稍微站近一些,就會被他吞噬。
「你嚇壞人了,老五。」感覺到懷里嬌人兒的緊張畏懼,慶焰提醒弟弟,
別再繼續「目中無人」。
慶烽這才多瞟了金蝶兒幾眼,有些訝異向來少近的二哥,也會有當著別人的面抱女人的時候。懷里那個丫頭打扮的女子生得清麗秀妍、甜媚嬌俏,還有一臉無辜的楚楚可憐……還算不錯!不過比起他心儀戀慕的絕世傾艷,尚差了一截。
「沒見過。新買來的?很漂亮的丫頭啊!」他月兌口而出。
這話在金蝶兒心頭重重一擊!是啊,她就是……一個丫頭,她就是……買來的。
原來她一身低下的氣息,在有身分的人眼里,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對了,我倒忘了應該恭喜你。」慶烽妄浪地挑了一下眉,抱拳作揖,「听說你總算找到丟了十年的未婚妻,這下應該成婚在即了吧?」
金蝶兒耳朵一豎!
「正是。」慶焰也揚了揚飛挺的劍眉,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你怎麼知道?」
金蝶兒的眼楮驚愕地瞪大!
「何只我知道,今早就傳開了,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慶烽聳聳肩,「這下可好,你馬上就可以成親,不用操煩什麼格格的事情了。哪像我,喜歡的人錯過在我的生不逢時上。唉……」他煩躁不已的起身,揚長而去。
好下容易逮到空檔,金蝶兒愣望著慶焰,呼吸有些急促。「將軍,您……找到未婚妻了?」
他只是看著她,笑而不答,摟著她的肩頭繼續前進。「走吧!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還沒把人連同金釵帶給父親看過呢!怎麼五弟就曉得了?
尋獲金釵的事情只有小栗子和慶煖知曉,口風緊的小栗子是不可能在沒有獲得允許之下胡亂泄密,那麼說來……大抵是最不怕死的慶煖,大嘴巴說出去的吧。
眼前下想跟他計較,畢竟,事實遲早都要公諸於世的。
走到品德樓的靖親王書房前,小栗子受慶焰吩咐,早捧著內裝金蝶釵的木盒在門旁等著了。
見主子前來,他急忙迎上,臉上還有些微的惶恐,細聲稟報,「爺,苗頭有些不對。」
「怎麼了?」
「今早有個自稱是您未婚妻的姑娘找上門來啦!這會兒正在書房里和王爺說話呢!」
「什麼?!」慶焰閃過一絲愕訝的神情,隨即恢復冷靜。
金釵在這兒不是嗎?竟還有人敢不知死活地冒名頂替!她憑什麼?
他奪過小栗子手上的木盒,拉著金蝶兒經人通報後進了書房。
步入書房,迎面便見一名女子從座椅站起,綻開歡顏。她嬌小清瘦,姿容頗佳,見到慶焰似乎就要喜極而泣。
慶焰故意視而不見。
「焰兒,過來見見錦繡。」靖親王在書桌旁說道。
「不,那不會是錦繡,阿瑪……這才是!」他把金蝶兒拉至父親面前,同時將木盒打開,出示里面的金蝶釵。「您瞧,這是當年的信物,證明她才是錦繡!至於那一位……」他陰冷地睨了一旁的女子,「八成是不知從哪里來的冒牌貨!」
「不,焰哥哥,不是這樣的!」那女子听了隨即淚漣漣,哀哀泣道︰「當年遭那場劫難的時候,所有值錢的家當,都被那些匪徒給搶光了!七歲的我只顧著逃命,怎麼可能會有閑暇帶走什麼信物?信物被搶了,被搶了呀……從那一場劫難里幸存,我輾轉流徒逃命,好不容易才讓人收留,有個棲身之所。我不敢隨意告訴別人自己的身世,怕說了會有人找上門要殺我。前幾年,收留我的大娘沉痾病榻,我更不能離開她,一直到今年初……大娘辭世,我料理了她
的後事,才動身上京。」
「那你今天來,憑靠著什麼要我認你?」面對眼前這個企盼了十年、等待了十年的畫面,慶焰冷凝的唇角勾動不起分毫。
女子忙從頸上拉出一條紅細線,紅線穿繞過一個似是戒指的東西。
「這個,是我要隨阿瑪到山東去任職前,你送給我的琥珀玉扳指!」
慶焰上前取過她手上碧綠的琥珀扳指凝睇,霎時大震!
人,仿佛被打回十年前,那場已被淡忘的記憶場景。
沒錯,就在錦繡要走前,他拔下了她一直喜歡跟他討來把玩的琥珀玉扳指,轉贈給她,還提醒下回見面時要還他--或者是她回京城的那一天,或者……是他倆成親的那一天。
記得當時什麼都不懂的小錦繡,只知道高興他願意把扳指給她,笑得好燦爛,明亮得讓他忘了什麼琥珀玉扳指。只要博她一燦,什麼都值得,什麼都舍得!
那天她就在臨回府前,特地告訴他她會小心珍惜,而且要用細線串起掛在脖子上,才不會弄不見,下次才能還他……
「她所說是真是假?焰兒。」靖王打斷兒子的追思,問道。
「是真的。這琥珀玉扳指是我贈與錦繡。」他不得不承認。
靖親王點點頭。「你身邊的姑娘又有何憑證,證明自己是錦繡呢?」
「阿瑪,她……」慶焰這才發覺自己太過欠思量,「她有這金蝶釵。至於其他……她七歲那年受傷生病,失去記憶了,除了金釵沒有什麼憑證。」
靖親王眯皺了一下,向來心思縝密冷斷的次子,不知怎的有了失常的表現。他將注意力轉至金蝶兒身上,「姑娘,你可否說說,這支金釵的來歷?」
面對威嚴迫人的靖王,金蝶兒困難地咽了口唾液,著實不了解跟前究竟是怎麼的情況。
「啟稟王爺,那是……奴婢的爹,留給奴婢的。七歲那年,奴婢和爹都受了傷,奴婢先挺過來了,可是爹……卻沒熬過去。爹走前,把這釵交給奴婢,千叮萬囑要奴婢搋在身上,萬不可離身;至於為什麼,爹沒來得及說……」
「僅此而已?」看著金蝶兒輕頷首,靖親王不禁要對慶焰投以責怪的眼光。
「阿瑪,是我失慮了。」情勢轉變得太突然,慶焰只能先退一步。
靖王大手一揮,「也罷。錦繡找回來了,信物也回到王府,看來你也該開始準備婚事。近期內就讓你迎娶錦繡。」
「慢!阿瑪,誰能真的確定,那個就是錦繡,而這個不是?」慶焰急忙制止。這真是太突兀!原本他等了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這一刻,然而當它真的出現在眼前時,他卻又一時不能接受,只因……他無法坦然地去娶別的女人。「我認為應先確定『真假錦繡』的身分,再談親事。兒子萬萬不願錯娶!」
「錦繡從今早就在這兒跟我談,往事她都能清楚記得,我認為她的確就是納蘭東照的女兒--納蘭錦繡。你身邊的女孩不知是哪個王府出來的丫鬟,沒有其他憑證,你卻偏要說她是錦繡?」靖親王面露不悅,「焰兒,阿瑪不多管你的婚事,你要怎麼處理身旁的姑娘我也隨你,但若想娶個丫頭當妻子,我絕不允準!」
听金蝶兒剛剛短短一段話里所用的「啟稟」、「奴婢」等辭語,出身不難知曉。他不在乎兒子多養幾個寵妾小婢,但正妻該有怎樣的條件,卻不能松懈分毫;王府有王府的體統,應有的禮制不能崩壞。
王爺語調沉穩但氣魄懾人,金蝶兒被籠罩在頭頂的烏雲壓得把頭垂得更低。
慶焰也回以沉冷的意見,「阿瑪,無論如何,我堅持這兩人之間必有真假之分。現下光靠手上持有的物品,都算不上絕對的證據,希望阿瑪能寬容一些時間,讓我去查辦辨別。」
面對父親的權威,他首次沖動地打破了以往靜默服從的規則,予以反駁。
靖親王心頭也不禁眺過一絲訝異。他知道次子的心性是執著到近乎頑固,今天甚至為此頂撞,可見此事對兒子何其重要。他不可再施壓,真要把人逼上死胡同,只怕大家都難看。
他換個轉折的方法。「焰兒,按規炬,你既要成家就該分府了,明兒個就開始經手整頓你的將軍府,準備喜事。我給你三個月的期限,這段時間里,『真假錦繡』的事情你自己解決;期限一到你還無法證明誰真誰假的話,就必須娶我認的錦繡。話到此為止,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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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總管納海本欲安排「真假錦繡」一同住入水婷新苑,然而在慶焰的堅持下,金蝶兒讓他帶往自己的居院,僅留另一名「錦繡」在此。
那女子在揮退幾個派來伺候她的僕婢後,獨自在屋內褪去柔順的面具,臉上真正的表情,盡是不甘和妒恨。
「居然半路殺出個多余的女人……什麼七歲受傷生病、喪失記憶,謊也扯得太過了吧!」她將琥珀玉扳指緊緊捏在指間,呢喃自語,「如果不是這玉扳指我太慢弄到手,說不定我早就成功,當上將軍夫人了!不過……沒關系。」
她走至窗邊,從精巧的窗欞間掃視水婷新苑的周遭景致,「靖親王府的記憶,對我可謂是刻骨銘心。只要熬過三個月,該是誰輸誰贏,遲早見真章。」
稍呈菱狀的唇,勾起了一道絕對的信心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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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焰的居院依傍著碧光瀲濫的大池,須越過一道拱橋方可到達。里頭佔地寬廣、樓館深闊。以白褕木雕襯梁柱、門窗及內飾的器具,白色的牆垣上有著仙鶴白雲的浮雕,一棟屋宇矗立在綠郁蓊菱松柏群的環繞中,其白淨好似以冰雕雪琢而成。
上迎太陽四射的金光,下映滄波綠樹的清新,以藍天為背景望去,恍似一座雲中樓閣,輝照繽霓,風采靜美,遺世而獨立。
見金蝶兒呆望樓院,眸里如夢似幻的閃爍,他想她是喜歡這里的。
「淩霄白雲……」一抹靈妙的悉稔感掠過心頭,她月兌口而出,「是淩雲院。」
「是啊!這是我的居院,淩雲院。」庭院的門上就有塊題區示名,對她無意道出院落名字,慶焰並不覺得奇怪。「走,我帶你去瞧瞧我住的地方。」
他握住她的小手,領她踏入了淩霄白雲中的館築。
一時間,金蝶兒竟驚訝得分不清是夢是真。這幢白淨出塵的院落,是最常出現在她夢里的建物,而此刻她仿佛走入夢中仙境,牽著她的人,從清秀的小哥哥變成現在俊秀的……大哥哥。太符合了!面對成真的夢境,她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這座王府里,還藏有多少這樣的美景?有多少是她在夢里見過的?她忽然
對靖王府有極大的興趣和好奇心。
慶焰帶著她巡視淩雲院的每一角,金蝶兒發現這兒比她在夢中所見還要美麗,尤其是慶焰牽著她的手一路溫存笑語,那低柔沉魅的嗓音更是令她如痴如醉。若說多年來的夢境都是在預言這一天,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在廳堂上、回廊間和庭院中,凡見到他倆的奴僕們,無一不感詫愕,個個呆愣愣地觀望著。王府雖大,但奴才間的消息流通可快得很,淩雲院的僕婢都知曉自己的主子正鬧著「真假未婚妻」的事情,而他帶回來的姑娘,即是主角之一。
雖說人總會變,但主子轉性轉得還真是快、真是突然!原是那麼冷漠酷寒的人,大家都當他要無情無愛一輩子的,誰知這會兒正牽著個姑娘的手,如入無人之境地有說有笑呢!
稍後奴才們被集體召集到廳里,听著主子厲聲囑咐叮嚀,得好生照顧伺候「蝶兒姑娘」,大家更是心知肚明︰不論「真假未婚妻」的結果如何,這個蝶兒姑娘都是不可輕忽的人!
接下來慶焰的安排,更是驗證了大夥兒的猜測。
不管怎麼說,這樁「真假未婚妻」事件,已成了王府里最沸揚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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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後花園最大的水色風景--雪玉湖,在晴朗的秋陽下翠波粼粼,湖畔一角艷綻的紼紅色海棠花與清綠的湖水相映,更將湖面裝點得風情萬種。
湖岸一艘精美豪華的畫舫內,側福晉如珍靠躺在貴妃椅上,接過貼身侍女月珠奉上的桂圓紅棗茶,一面與坐在近旁的另一個兒子慶煖閑談。
「湲兒,上回見過的趙大人千金,你覺得如何?我瞧她乖乖靜靜、閨儀不錯,將來應該是個會持家的好妻子。你該成親了,有個人管管,省得你天天就知道往胡同酒樓那兒鑽!」她愈說愈沒好氣。
慶煖大搖其頭,「娘,您生了我這麼個飄逸瀟灑、風流倜儻的兒子,兒媳婦也要配得上才行。要是叫我娶了不中意的人,只怕我來日若非以酒樓為家,就是妻妾成群到夠我開一問酒樓!」
「唉!你倒說說,要怎樣的姑娘呢?」這個兒子,說他生活太閑散,他倒也務實營商,讓王府近來財源滾滾;但真要說他過得認真,他又明明是個游戲人間、吊兒郎當的公子。她實在拿他沒辦法。
「這個呀……」慶煖撫撫下顎,有點脂粉味的俊美臉龐笑開了,一依我說,該要像我親愛的母親大人這樣,艷若桃李、風華絕代、沉魚落雁又閉月羞花,才會合我的意。所以您下回見到別的姑娘,只消拿她同您比上一比,有比您嬌艷、比您動人,才可能人我的眼!」
如珍听了笑得花枝亂顫,「你這兔崽子,就曉得拿我開心!」玉手又自然拂攏一下發髻。
當年她岑如珍可是京城第一大酒樓--傾城樓之花中魁首,以艷冠群芳的美貌迷倒眾生,多少達官顯貴、富侯公子皆拜倒石榴裙下,成了入幕之賓。至今她仍相信,自己是靖王所有妻妾中美貌之最,兒子這般盛贊,更教她心花怒放!
「既然如此,娘以後幫你挑選媳婦,不小心還不行呢。」看看深得遺傳的俊逸兒子,果真要絕代佳人相配才合宜。
「謝謝娘!」慶煖站起鞠躬。這一招,足以幫他擋掉過百個不上眼的庸脂俗粉。他的娘親深以美貌自傲,要她承認敗陣給某女的容貌,是難上加難。接下來他大抵可以清靜個三、五年,甚至更久。
如珍得意地放眼環視湖景風光,無意瞄到近處,一個女敕綠色的娉婷身影正與兩名丫鬟漫步在雪玉湖畔,隨意瀏覽四處景色。她眉眼微皺,「那是誰?沒見過的生面孔。」
「稟側福晉,她是二爺新收的……丫頭。」月珠可是十足的包打听,「她就住在淩雲院。雖說是個丫頭,可二爺這陣子差人忙給她張羅,又是新衣、又是珠寶首飾,還撥了兩個丫鬟,把她伺候得像個大小姐哪!」
如珍心生不悅,冷哼一聲,「你二爺真愈來愈沒規矩了!」
「月珠姊,可我听說的不是這樣哦!」慶煖用摺扇輕敲頭,笑容可掬,「她好像是我哥哥找回的未婚妻,也是這幾天熱鬧滾滾的『真假錦繡』主角之一。」
「四爺,月珠不誆您;甭說她是不是錦繡小姐,她丫頭的身分,可絕對錯不了的!」月珠口沫橫飛地敘述,「那名叫金蝶兒的姑娘,原來是怡沁郡王府格格的貼身婢女,也不知趁了什麼便,勾引了二爺,不僅被郡王爺開罰許給個千總為妾,還把格格氣得不肯嫁二爺呢!」
「什麼?!」如珍尖聲一嘯,「你二爺同媛格格的親事莫名地沒了著落,就因為她?」
「就是!」月珠猛點頭。
如珍可要氣爆了,「她不都嫁人了嗎?怎麼這會兒還在咱們府里瞎逛啊!」
「這……」月珠並不全然清楚。「反正她就是神通,讓二爺攬進來了。咱們二爺什麼時候對個姑娘盡心過?偏就她不一樣!听淩雲院的奴才們說,這姑娘將來就算當不上正夫人,也絕對會是二夫人啊!」
「去!差人去把她給我叫到跟前來!」如珍怒瞪著女敕綠的倩影,「我要瞧瞧她的神通有多廣大!」
金蝶兒在步道上蓮步輕移,時而翹首眺望跳躍於喬木問的鳥雀,時而低頭俯瞰灌木上合應時節綻放的花朵和蜂蝶,一邊與身後的丫鬟小陶、小莎鶯鶯笑語。
這些天慶焰忙於投入自立門第的各項事宜,難陪她在身旁,雖有些寂寥,但她領著丫鬟參觀王府各處,亦是自得其樂。王府的美景收攬不盡,她帶著丫頭一路看一路贊嘆;幅員遼闊的王府總讓她找不到回淩雲院的方向,所幸小陶她們識路。
最令她在意的是,自從來到靖王府,她所做的夢境不知為何,愈發清晰明朗。以往夢醒了大都會忘記,現在不但記得清楚,且能在王府內找到佐證,雖然物換星栘,真實的景色和夢境有些微出入,但仍無損最初的模樣。還有那個小哥哥,愈看……愈像慶焰。是因為移情作用嗎?
「難道我做的夢,當真都是在預料這麼一天?我會遇見將軍,會進靖親王府……是這樣嗎?」夢里的她不過是個孩子,若是預言夢,為何見到的不是長大後的自己和將軍?
心不在焉的同時,她不經意望見了一艘泊在雪玉湖岸的豪雅精致畫舫,舫上有衣裝華美的一男一女和許多僕從,其中一名奴僕打扮的人正朝她跑來。
「姑娘,我們主子喊你過去一趟。」
「我?」來王府數天,在偌大的花園里走動都鮮少踫上王府親眷,更甭說現在有人指定要見她,金蝶兒頓生莫名的不安。
眼尖的小陶認出舫上的人,「那不是側福晉和四爺嗎?」
小莎听了,忙勸金蝶兒,「主子,快些過去吧!側福晉就是二爺的親生娘,挺不好惹的。」
聞言更教金蝶兒訝異。將軍的親生娘要見她?
她抱著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跟隨側福晉差遣過來的奴僕走去。
第九章
低頭踩上畫舫,金蝶兒不敢直視地欠身行禮。「蝶兒叩見側福晉,側福晉萬福。」
「把頭抬起來讓我瞧瞧。」如珍稍微打量了金蝶兒。
這娃兒容貌清麗,嬌甜婉俏,尤其經過女敕綠亮綢旗服、翠綠精繡坎肩兒這一身華服打點,姿儀可比大家閨秀,不知她底細的人見著了,恐怕還當她是哪家的千金名媛呢!然而--
她輕慢地昂昂下巴--丫頭終究是丫頭!「你叫蝶兒?」
「是。」金蝶兒懾服於側福晉風韻猶存的冶艷,無怪乎能生出俊秀超群的兒子;但她瞥視的目光存有無盡的鄙夷,又令她的心重重一沉。
如珍移開不屑的眼光,冷哼一聲,「月珠,給我上去,賞這個不懂規矩的奴才幾個耳光!」
「喳!」雖不知原由,月珠仍照著主子的命令,上前去下由分說地就給金蝶兒送上了兩個耳刮子,聲音清脆響亮。金蝶兒粉女敕素白的淨顏隨即烙上五指痕。
這兩下不輕,打得金蝶兒頭暈、眼暈、心也暈,她不了解自己犯了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