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吵死人不償命的鬧鈴聲一聲一聲不斷響起,看起來很溫暖的棉被高高凸起,裹在被窩里的物體翻了個身,一只大手從被窩里伸出來,拍拍拍--試了好幾次才將鬧鐘按掉。
睜開眼,電子鬧鐘顯示現在的時間是上午六點四十。
真想多睡一會兒,睡到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賴在被窩里的孫弈頹廢地想著。
理智和睡意抗爭了片刻,意志力堅強的孫弈依依不舍地婉拒周公下棋的邀約,逼自己與纏綿了一整夜的被褥告別,掙扎著朝浴室走去,舉步維艱。
「早!」才開門,溫定嫻的聲音便自餐桌處飄來。
喝!她居然已經起床了?孫弈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清爽、站在餐桌旁的溫定嫻。
她還煮好早餐了?「-……終于睡飽了?」窩在房里連睡兩天兩夜的她,終于醒了?
「嗯,快吃。」她遞給孫弈一碗排骨粥,翠綠的蔥花灑在上頭,看起來美味可口。
她前一陣子忙得很,和玲子拼死拼活的趕在截稿日前一天將參賽作品交給主辦單位後,馬上淹沒在期考與報告的浪潮中載沉載浮。捱過了期考的浪頭沒滅頂,只剩半條命的她又被系上抓去幫忙展覽。好不容易活著穿過地獄,向來嗜睡如命的她一回到家,當然是倒頭便睡--整整四十八小時,她只起來喝杯水、洗個澡--第一年上大學,她就打破以往從不熬夜的紀錄,不知道以後會有多慘?
「你今天要到棋院去嗎?」
忙著吃飯的孫弈連頭都不想抬,回答非常簡潔。「嗯,比賽。」
呼!真是太好吃了!他有多久沒吃到溫定嫻親手煮的飯菜了?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貪戀溫定嫻的廚藝。「再來--等等,今天是幾月幾號?」
溫定嫻深吸一口氣,力持鎮定。「十二月二十三日。」
「喔……」孫弈壞心眼地搓著下巴,十二月二十三日……不就是冰川設計賞公布結果的日子嗎?看著小妮子一副緊張樣,嘿!
「那……再過兩天就要聖誕節了喔!」
她沒好氣的看他一眼。「對啦!」在他心中,聖誕節居然比她的商業賞重要!
「晚上回不回來吃?」最好不要,她怕今天比賽結果公布時讓人太失望,她一失望就忍不住要找點事情做做發泄心中的悶氣,而那件事情很可能是精心準備一頓「好料的」招待孫弈。
孫弈瞄一眼腕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出門了。」撈起放在椅背的長大衣,孫弈才往門口走了幾步,又踅回房問。
他在做什麼?溫定嫻看著孫弈的房門開啟又關上。
不管他,快八點了,她也差不多要出發了。
將餐具全丟進洗碗槽里,溫定嫻隨即到房間里套上那件穿起來很重但不甚保暖的外套。才定出房門,一個觸感柔軟的東西撲到她臉上。
「什麼東西?」溫定嫻皺著眉頭將臉上的障礙物拿開。這模起來像……
「大衣。」孫弈隨即響起幫她解惑。「天氣變冷了,日本的冬天可不像台灣只來幾個小寒流而已-那件大外套大概沒法子御寒吧。」
「這……」溫定嫻有些驚訝,但心底隨即升起一股暖意,藏不住秘密的臉龐因他的體貼而笑開,唇角綻出小小的微笑,宛如初春的雛菊。
「這件-穿可能有點大,先湊合一下。」
「喔……謝謝。」她赧著嬌顏道謝,心里因為他的舉動感到甜滋滋的。
「不客氣。」孫弈拍拍她的頭,笑得很溫和。「幸好-長得夠高夠壯,才能撐起這件大衣。」
哇咧……溫定嫻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謝、謝、你、的、贊、美。」臭孫弈!他根本是為了嘲笑她才借她大衣穿的吧?笑容沒收,不準他看!今天晚餐的菜色一定道道「精采」、「別出心裁」!
溫定嫻恨恨地轉過身去,背著他穿上外套。
「我出門啦。」孫弈柔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他拍拍她的肩膀。「別太緊張,認真投入過,對得起自己,就是最大的收獲了。嗯?」
忙著扣鈕扣的手停頓了一下。「嗯……謝謝。」
原來他是為了紆解她緊繃的情緒才故意來這招的……經過他這一鬧,她的心情確實沒有剛起床時那麼緊張了……
呵,原來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啊……糟糕,怎麼她的嘴角無法抑制地直往上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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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結束比賽了,他今天贏得有些驚險。將輸贏留在室內,孫弈走出棋院,準備回家。
午後兩點的陽光將每個角落的灰暗陰影全驅逐出境,他頎長的身材在地上只落下不到原本身高一半的影子。
天色會騙人。
他方才在室內見到燦亮的日光,滿心以為氣溫回升了,沒想到走到棋院外頭透透氣,才發現今天其實是個極度寒冷的大晴天。
真冷。才呼出口的氣馬上就成了白霧,孫弈抬頭看著它冉冉飄向晴空,在藍天的映襯下黯然消散。
不知道設計賞的結果如何?他也很想知道結果,共享她的快樂、分擔她的失意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孫弈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孫弈!我得獎了!」溫定嫻的聲音迫不及待的自手機那端蹦出來。「我得獎了!我和玲子的作品拿到銀賞!」
「真的啊?!」孫弈听著她因喜悅而顯得高亢的聲音,也笑開了臉。「恭喜了!辛苦這麼久終于有好結果了!」
「對啊!而且還有獎金哦!我今天請你吃晚飯!我們去慶祝,吃大餐!」
「啊?這麼大方?」她一定高興過頭了!
「當然!為了這比賽,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現在得獎了,當然要好好犒賞自己啊!再說,我讓你吃了那麼久的微波食品,請你吃一頓好料的,算是補償嘍!」
「說得也是……我已經厭倦快煮面和咖哩了。那-要請我吃什麼?」
「呃……不知道……」這點她倒是沒想到……「銀座餐廳這麼多,隨便找都有吧?」這問題不難解決啦!
「好,幾點?」孫弈一點都不-嗦。
「六點半,地鐵一號出口。」
「好,到時候見,Bye。」
「再見。」收了線,將手機放回口袋里,孫弈抬頭看向頂上的藍天。
她得獎了!那小姑娘得獎了!哈哈,他現在高興得想仰天大笑!
可是……她得獎,他怎麼會這麼高興呢?
止不住臉上的笑容……他現在看起來一定像個呆子一樣……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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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約定地點,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不斷走過,孫弈越發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傻瓜。
現在才五點五十分而已,他是神經病嗎?答應溫定嫻的邀約後,他居然就直接跑到銀座來了,像個初陷情網的小毛頭似的……
這下可好,還有四十分鐘才到約定時間,他該怎麼消磨接下來這段時間?四十分鐘,看電影太短、喝飲料嫌太長,而逛街踫巧是他最討厭的運動啊……
有人拍他的肩頭。
是定嫻嗎?孫弈連忙轉過頭來。
「嗨。」明日香溫婉的笑容出現在他眼前。不是定嫻!孫弈有些失望。視線再往上調,一名長相清俊的年輕男子站在她身旁,眸光如冰般冷冽。
「……-好。」孫弈顯得有點錯愕,為了明日香的突然出現,當然,還有站在她身邊的那名年輕男子,正用充滿敵意的冰冷眸光盯著他。「這位是……?」
「朋友。」明日香簡短的交代來人身分。「弈,等我一下好嗎?」
「當然。」
感受那男人的冰眸正上下打量著他,孫弈以一貫平靜溫和的眼神向對方示意後,便十分識相地踱到一旁,借著一旁玻璃櫥窗的映影,不著痕跡地觀察明日香和那男人間的互動。和他不同,那男人的眼神銳利,臉部線條略顯剛硬,微抿的嘴角顯示其人追求完美的挑剔個性,站得直挺的身子看來剛強堅毅。
咦?兩個人的表情看來都不太高興……孫弈饒富興味地看著不遠處那對男女的互動;兩人經歷一段短暫的交談後,男人將西裝外套月兌下遞給明日香,明日香卻不悅地將外套推回去……哇!明日香的脾氣好得沒話說,那男人居然可以讓明日香有這種反應,明日香一定是被惹毛了……他應該過去看看情況嗎?
算了,看來已經沒事了……他回過身來,明日香朝他走來,神情顯得有些煩躁。
「還好嗎?」孫弈體貼地詢問--雖然飽含醋意地質問她「那男人是誰」才是最符合他現分的表現。
解月兌似的呼出一口大氣,明日香的語氣有些敷衍。「嗯。」
一陣沉默後,明日香才開口尋找話題。
「你怎麼會來這里?」她記得孫弈向來不太喜歡這里的街道,很排斥來這種地方。
「有個……朋友,她請我吃飯。」孫弈回答得有些遲疑。
「她?」日文名詞分陰性陽性就是有這個好處,明日香敏感地察覺孫弈在說到「她」時的語氣明顯不同。她偏頭想了想。「是溫老師的女兒嗎?」那個秀眉大眼、身材高挑,暫居在弈家的小女孩?
「嗯。」孫弈點頭,臉上不自覺浮現微笑。「她的作品在冰川設計展里得獎,要請我吃飯。」
「冰川?」明日香瞠大了美眸。「好厲害!」真不簡單!
「那比賽很有名嗎?」
「嗯,那是信彥他公……」明日香硬生生的截斷語尾,閉口不再說話。
信彥?是剛才那男人嗎?他觀了她一眼,明日香咬著下唇,一臉懊惱。
……有意思!他們的關系很令人玩味。思忖了半晌,孫弈緩緩啟口。「明日香,-曾經問我,為什麼我想和-交往,-還記得嗎?」
「嗯。」她點頭。「我問了你兩次,你從來不曾給我回復。」
「現在,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是嗎?」問出口後,明日香才訝異自己的口氣竟是如此平穩。好奇怪,她一直以為這一刻來臨時,她會緊張得不知所措,但現在,她卻可以心平氣和地和孫弈談論這件事,彷佛現在在討論的不是他和她的情事,而是在檢討棋局。
「-很努力。」
柳眉一挑,明日香不解地反問︰「努力?」他的回答真奇怪!
「是的,-很努力。」他雙手放在褲袋里。「一直以來,我只想找一個懂我、了解我的人,這也是-當初對我感興趣的原因,不是嗎?」
「是的,可是……」她從沒弄懂他的心……
「有一陣子,我以為,那人就是-了-的嘗試和努力,讓我以為,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彼此相通的頻率,總有一天,我們會了解彼此。」
明日香的眼里有掩不住的黯然。「可惜我們沒有,對不對?」
「對不起。」孫弈向來柔和的聲音多了明顯的歉意。
「那麼……你找到那個懂你的人了嗎?」
「或許吧。」他低頭看著他和明日香並行的腳步。「未來的事很難說。」
深吸一口氣,明日香故作開朗。「所以,我們結束了?」
「……」孫弈定定看著她強撐出來的歡顏。「對不起。」交往兩年,他們都在對方的生命里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她曾為他付出太多,可是他對她傾付的情意,卻無從回報。
伸手覆住他的唇,明日香搖頭。「別說對不起,我們之間,誰都沒有錯,誰也沒有虧欠誰。」唯一不對的,是放錯地方的感情。
如果將愛戀擺在對的地方,得到的就是幸福了。錯置的愛情,只有兩個下場--被丟棄,或是原物奉還。
「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吧。」明日香若有所感的冒出聲來。「弈,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幾乎每次約會,都在對局?」
「嗯。」
「我先愛上你的棋,才愛上你的人。」明日香頓了一頓。「而交往之後的每一次對弈,我都想打敗你,挑戰你的才華。」
「……听起來很累人,嗯?」
「對啊,」明日香苦笑一下。「這場戀愛讓人談得很費神……」而她,只想談一場沒有負擔的戀愛。
「我們去喝一杯吧,前男友。」今晚的夜色有點憂郁,她想喝點小酒,透過迷茫的雙眼看世界,這個城市或許會變得比較美。今夜,她想……放任自己墮落。
「抱歉,我和人有約了。」兩手一攤,孫弈帶著微笑回絕她的提議。「這里的夜景很美,我想,一定有比我更好的對象能夠陪-欣賞。」
「或許吧。」明日香學他回答。
抬頭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一只玉盤孤零零地掛在天上,灑落清冷的月光,看來很淒涼。
不知怎地,她今晚有點疲倦。大概白天和人對弈時,耗費了太多精神吧!奇怪了……她的呼吸怎麼愈來愈急促?這感覺好象、好象是氣喘要發作似的……
「怎麼了?」孫弈感覺到明日香突然抓緊他的手臂,回頭看看明日香的情況,卻看到她臉色慘白,柔荑緊抓著衣襟,胸口急速起伏,豆大的冷汗直冒。「明日香!-怎麼……藥呢?氣喘噴劑呢?」
他緊張地翻找她的包包,卻找不到明日香的救命藥。
「明日香、明日香!撐著點!有人叫救護車了,-再撐一會兒!听見沒?」
明日香艱難地點頭,還來不及要孫弈別擔心前,她眼前一片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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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靜謐的夜里,鑰匙轉動門把的聲音造成極震撼的效果--孤寂,此時此刻第一個躍上他心頭的字眼。
推開門,一屋子的黑暗朝他洶涌襲來。
孫弈月兌下皮鞋,才要將鞋子放在鞋櫃里,瞥見慣擺亮黃用健走鞋的位置如今空無一物,動作不自覺地一頓。
好吧,定嫻不在,他最好趕快習慣過回單身漢的日子。
打開日光燈,點燃一室的光明,孫弈將自己摔在沙發里,疲憊地扯掉領帶。
「喵。」毛毛跳上沙發,蜷在他身邊,像團灰毛球。
「嗨,」孫弈模模毛毛溫暖的身軀。「你也和我一樣不習慣嗎?」家里突然間少了一個人,的確很奇怪。
「喵。」毛毛撇過頭,尾巴輕蔑地朝他手臂-了。
他好笑地抓住-尾巴。「你在向我抗議嗎?阿貓?」
毛毛回過頭來。「喵嗚!」廢話!
「見色忘主!」孫弈輕敲-的頭,以示懲罰。
「喵!」驚叫一聲,毛毛跳到桌上,逃離孫弈荼毒。
這房子好安靜,太安靜了……孫弈拿起電視遙控器,轉開電視。
他需要一點聲音,沖淡滿屋喧鬧的孤寂。
新聞播報聲。
連續劇對話。
流行歌曲。
綜藝節目的罐頭笑聲。
好多聲音,但沒有他最想听的那個聲音。
啪一聲關掉電視,室內又回復一片寂靜。他應該很習慣的,不是嗎?自十五歲搬出溫老師家獨立生活,長久以來,他早習慣獨居生活必然的寂寥了,而溫定嫻搬來這里不過幾個月,如今她的離開,不過是讓他的生活回復長久以來的型態而已。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比起溫定嫻當時的唐突進駐,他更不習慣她的離開。
那晚因為明日香氣喘嚴重發作,他急忙送她到醫院急診,明日香的家人全在關西,沒辦法立刻趕過來,他必須留在明日香身邊。偏巧手機沒電,他又沒記下溫定嫻的手機號碼,百般無奈下,只好失約了。等明日香的情況穩定後,他趕到約定的地點卻看不到溫定嫻的身影,從此以後,溫定嫻那小姑娘便不曾出現在他家,拒絕與他聯絡。
唉--女人!起碼該听他解釋一下,不是嗎?最令人感到無奈的是--他居然願意忍受她的無理和任性!
少了一根肋骨,男人果然容易呼吸不順暢。
看著在桌上蜷成一團的毛毛,孫弈半似自言自語的開口︰「我應該再打通電話到溫家嗎?」
毛毛的尾巴輕輕抽動一下。
「等比賽告一段落再打,應該也不遲吧?」
原本微微搖晃的尾巴馬上垂下。
「要打嗎?」孫弈低喃著,看著溫定嫻慣坐的沙發上,如今空無一人,他輕嘆一口氣。「好吧,打電話。」他投降!他永遠拿這一人一貓沒轍!
「喵。」毛毛又定到他的身邊,溫順地伏在他大腿上。
投降似的拿起話筒,孫弈按下幾個數字鍵,等著電話接通。
「請問是哪位?」悅耳的男中音自話筒那端傳來,是溫定逸。
他覺得有點丟臉。「……我是孫弈。」
「喔!」溫定逸好笑地應了一聲。「有何貴干?」
「我想找我那位無故失蹤的房客。」孫弈答得有些無奈。類似的對話自溫定嫻搬回溫家後,已出現不下十次。
電話那端的溫定逸輕笑一聲。「你等等!」
溫定逸似乎用手遮住話筒,孫弈听不太清楚溫家的對話,他只听到兩個模糊的聲音正在對談。好一會兒,溫定逸的聲音才又透過電話線路傳來--
「老答案,她交代我跟你說她不在。」這次溫定逸的聲音多了點揶揄意味。
孫弈在心底暗嘆一口氣,按摩發疼的額角,他挫敗地開口︰「請你幫我問問那個『據說』不在的定嫻,她什麼時候回家?」
沒依照孫弈的請求,溫定逸先幫妹妹試探孫弈的意思︰「哪個家?溫家還是孫家?」
孫弈一時語塞。回哪個家?要她回溫家,他就不會打這通電話了,可是他有什麼立場,要她回孫家?他要用什麼原因讓定嫻回他家?
還在猶豫,溫定逸的聲音已淡淡在他耳邊響起,這次的聲音听來嬉鬧味盡去,一本正經。「孫弈,想清楚你要問的問題再打電話來。」
「……我知道了。」
不甚滿意孫弈听來有些疲軟的聲音,溫定逸這次加重語氣。「希望下次你問定嫻在不在的時候,是當面問我,而不是透過電話,孫弈。」
「我知道了,定逸。」這次,他的聲音堅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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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溫定嫻坐在溫家的走廊上,看著銀白色的雪片自天際緩緩飄落,身旁那杯原本冒著熱氣的茶水早不敵冬季的氣溫,降溫成和周遭一般,令人抖瑟的酷寒。
「哈啾!」好冷!溫定嫻揪緊身上的長大衣,整個人在屋檐不畏寒地縮成一團。
她這輩子只從電視和書本上看過雪景,來日本後才度過生平第一個有雪的冬日,而她此生第一次見到雪的那一刻既不浪漫也不幸福,因為她「疑似」失戀了。
當她一個人在新雪初降的街道上,忍著寒冷,看著一對又一對的情侶攜手走過,苦苦等候孫弈前來赴約時,孫弈不知道在哪里。
當她久候孫弈不至,一個人賭氣似的跑進餐廳,坐在雙人桌前,泫然欲泣地望著只有一人份的精美菜肴和對面空座位發呆時,原本應該和她一同分享得獎喜悅的的孫弈,人還是不知道在哪里。整個晚上,他一通電話也沒打來過,連他的手機都關機了。
當她一個人坐在走廊上,看著細雪不停飄落,腦袋因為感冒而昏昏沉沉、聲音因久咳不愈而顯得-啞時,孫弈還是不知道在哪里--好吧!他的確有打電話來找她,但只憑幾通電話,她就應該原諒他放她一個人,在雪里枯等兩小時?
不、可、能!他起碼要登門賠罪、解釋清楚失約原因,否則,她才不願意回去住呢!不過……人家肯不肯讓她回去住,才是最大的問題……唉!談戀愛,大不易,真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為什麼她第一次談感情,就如此波折不斷?老天爺真是厚愛她!
一陣腳步聲自後頭傳來,听來很沉穩。
一定是爸爸。溫定嫻頭也不回。「我知道了,爸,再在外頭待一會兒,我就進屋子里去。」
來人沒有回話。
「爸,今天中午想吃什麼?湯面好嗎?還是想吃壽喜燒?」
站在她後頭的孫弈沒答話,眼神復雜地看著她身上的大衣,原本緊繃的心弦突地放松了。那是他借給她穿的那件大衣。溫定嫻還穿著它,是不是代表她也在等他?
「爸,你怎麼都不……」轉過頭的瞬間,未竟的話語也同時凝結在喉頭。
是孫弈!她心心念念的孫弈此刻就在眼前!
孫弈走到她身旁蹲下,澀澀的開口︰「都好。只要是-煮的,我都吃。」
「你、你……」溫定嫻張口結舌的看著近在眼前的孫弈,沒料到兩人居然會在這種場景下重逢!驚訝過度的溫定嫻第一反應是--逃、跑!
俐落的翻身爬起,溫定嫻拖著大衣在走廊上拔腿狂奔,沒綁好的衣帶因她的帶動在寒風中獵獵飄動,腳步聲在木制的地板上敲出叮叮咚咚的聲響,倉皇灑落一地紛亂的心緒。
踟躇了幾秒,孫弈沉穩的腳步聲也加入其中。逃?定嫻在心虛什麼?管她的!溫家就這麼大,等他抓到她,再好好的質問一番!
踩著怡然自得的腳步,孫弈沿著再熟悉不過的溫家庭院一路走到溫定嫻房間外,推開落地窗,大剌剌的登堂入室,走進溫定嫻空無一人的閨房內。
「定嫻?-在哪里?」孫弈對著空氣發問。他打量一下溫定嫻的房問,薄唇在看見自一旁大衣櫃沒關緊的門縫中、露出一片熟悉的衣角時,向上揚起莞爾的弧度。
躲在衣櫃里?她以為現在在玩躲貓貓嗎?
背靠著衣櫃坐下,孫弈扯掉頸間的領帶,拿在手上把玩。只有在溫定嫻面前,他才允許自己有如此放松的舉動。
「對不起,」孫弈先開口打破沉默。「我失約了。」
躲在衣櫃里的溫定嫻閉上雙眼。誰在哪里,隔著衣櫃門板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听不到溫定嫻的回答,孫弈只好再接再厲。
「我和明日香分手了,就在那天晚上。」
「……」
「沒赴約的原因是因為,明日香氣喘發作,我送她進醫院。」
這句話說完,衣櫃里開始有些動靜,溫定嫻顯然有些坐立難安。
「她現在很好。可是我現在不太好。」孫弈不疾不徐的供出溫定嫻想知道的答案。「因為,我失戀了-說我該如何是好,定嫻?」
「……」
「交個新女朋友,-說怎麼樣?嗯?」孫弈持續自言自語。
櫃子門咿呀一聲敞開,溫定嫻窩在一堆衣服里,聲音听起來悶悶的︰「這種事,我幫不上什麼忙吧。」
「錯了,-能幫的忙才多。」孫弈轉過身來,跪在溫定嫻面前,漾著討好的笑容。「我需要-做我的軍師。」
「喔。」溫定嫻冷淡地應了一聲,還沒決定是不是要原諒他。
「我現在有個心儀的對象,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那個女孩屬于我?」
眼珠一轉,溫定嫻丟給孫弈一個令人頭痛的答案。「不知道。」她才不會輕易讓他闖關成功!
「真的不知道?」孫弈站起身來,眼底閃爍著令人不安的眸光。
「不知道。」溫定嫻有點心虛地朝衣櫃里縮。他、他想干什麼?「談戀愛這檔子事,你的經驗應該比我豐富許多吧?」
「也才多一次而已。」孫弈噙著笑,慢慢逼近溫定嫻。
「你想做什麼?」溫定嫻背脊靠在木板上強自冷靜,臉上的表情卻泄漏她的慌張。
「我想……」孫弈慢慢撥開垂掛在櫃子里的衣服,溫定嫻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吻。」
話才說出口,他擒住溫定嫻東躲西閃的縴細頸項,雙唇霸道地覆上她的。
該死!他居然真的吻她!她還以為孫弈只是說說而已!在他的舌挑逗性十足的輕舌忝她干燥的雙唇、別過她的貝齒時,溫定嫻昏昏沉沉的考慮,該不該推開他呢?
驀地,孫弈放開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我好想-,我的小麻雀。」
啊--他說什麼?溫定嫻睜開迷蒙的雙眼,雙頰因方才的親密舉動而赧紅。
「我好想-,定嫻。」輕撫她的唇瓣,孫弈一秒也不想浪費,將滿腔的愛意透過綿密的細吻傳達。
他又來了……該不該推開他?溫定嫻的手緊抓住身旁的衣物。
討厭,感冒讓她頭腦昏沉沉的……讓她不能思考,不想思考……
算了,想這個有什麼用?她從來就不想抗拒不是嗎?將手改放在孫弈寬厚的肩上,溫定嫻放任自己沉醉在他的氣息里。
「孫弈、定嫻,出來吃午飯了!」溫青雲的聲音隨著敲門聲響起。
咦?怎麼沒人回他?他的寶貝女兒和愛徒的確是在這里面沒錯啊?
溫定逸的聲音也透過門板傳來。「爸,別忙著喊人了,我們先開動吧!」里面那兩只,現在應該忙得沒空理他們這種「閑雜人等」才對。
良久良久,孫弈才戀戀不舍地終止這個吻。
他和溫定嫻額抵額,鼻尖對著鼻尖。「定嫻,幫我一個忙,嗯?」
「什麼事?」她開口問他,聲音還透著甜吻之後的迷醉。
「下個禮拜,我就要和-哥哥展開本因坊挑戰者的資格爭奪戰了,我吃不慣外面的食物,他們煮的都沒-煮的好吃……」
「然後呢?」他這是在邀她回家嗎?
「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哪個家?」她已經在家了!
「我家。」這次,孫弈的聲音很堅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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