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凝聞訊趕到的時候,宋子淇已經辦妥住院手續,待在她大哥威脅利誘爭取來的頭等病房中,無聊的翻著雜志看一些八卦新聞,藉以打發等待一連串檢驗前的空檔時間。
「子淇,你還好嗎?」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問我這個問題呢?我如果不好的話,就不會回答你的問題了;我如果還好的話就不會在這里等著任人宰割了,你說我是好還是不好呢?」看見有人來陪她,宋子淇開心的開起玩笑來,早上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像「菲籍男佣」一樣隨侍在旁的兩個男生,一個給公司召去,另一個則像團麻薯般的卷成一坨,不知道睡到第幾殿去了。
也不管是不是在醫院,朱湘凝還是蹦的一跳,一擠到宋子淇身旁,抬起手就捏住她的鼻子。
「你這個小鬼,還有力氣說這些五四三的,應該算是還好啦!你呀!知不知道你大哥擔心得都快抓狂了?認識他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樣驚慌失措的樣子,說話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的,我知道他疼你,可是還不知道疼得這麼病態,我都快吃醋了。」她皺著姣好的面龐,酸酸的陳述。
「什麼叫病態,只是過分了一點而已,別說得那麼難听,況且跟我吃醋是劃不來的,你呀!快點生一堆小寶寶來分散我大哥對我的注意力,這樣才不會給你自己想象的干醋給噎死,大醋桶!」
「別開玩笑了,生一堆小寶寶,你當我是母豬啊?生一兩個來玩玩倒真的可以考慮考慮,那你呢?也生兩三個吧!這樣我們才可以交換著玩。」
這是什麼論調?生小孩來交換著玩?宋子淇很不以為然的低聲罵著︰「神經!」
「對了!那個王成浩長得人模人樣的,品種一定不壞,我看你委屈些,他將就點,兩個就湊合湊合吧!說到這個王成浩,怎麼沒見他來看你?嘿!還真小器連個花都沒有,枉費我們子淇對他一往情深。」
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雖然說不知者無罪,但這一提又讓宋子淇的心口像被猛戳了一下,笑容立刻不見,整個人也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趴趴的沒啥精神。
而善于察言觀色的朱湘凝沒有忽略她的不對勁,將臉一轉,面對面的質問︰「那個家伙又做了什麼事?他欺負你,然後始亂終棄對不對?」
「沒那麼嚴重,只是跟他有點不愉快而已,什麼始亂終棄,你太愛亂想了。」宋子淇從來也不會在人背後說人壞話,何況是王成浩的,于是她輕描淡寫的想就此帶過去,但朱湘凝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只見她手腳利落的一下就跳下床。
「別跟我打馬虎眼,你的臉上明明就寫著很嚴重,好!你不想說的話,大不了我犧牲一點到‘鷹揚’去問他好了。」
拎著皮包做勢要往房門外走,宋子淇知道自己絕對是斗不過她的,只好拉住她的皮包,請她留下來。
「我說就是嘛!你先坐下來再說。」拍拍潔白的床墊,請朱小姐的尊臀上坐。
「先說好,如果沒有什麼中肯的建議,不要打斷我的話,如果你硬要插嘴的話,我就不再說下去。」
朱湘凝同意的點點頭,伸手在嘴邊做了個拉上拉煉的動作,瞪大了眼楮,像個看到糖果口水就要滴下來的小孩子一般,渴望的看著宋子淇。
宋子淇很慎重、很小心的選詞用句,將她和王成浩之間的沖突說了一遍,當然,說的是故意東漏一點、西少一些的「B拷版」,當中加入許多自己的注釋,也少了很多戾氣,但這樣溫和的版本仍然讓朱湘凝很不滿意。
「天殺的那個王成浩,他把我們子淇當成什麼了,小狗嗎?高興的時候就搔搔它下巴親親他;不高興的時候就說一大堆屁話,不屑的一腳踢開,真是香蕉他個番石榴,什麼東西嘛!我非找幾個人去海K他一頓不可。」
義憤填膺、忿忿不平,這個朱湘凝如果生在古代的話一定是那種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之類的女俠客,可惜啊!她生不逢時,既非生在亂世,也沒有什麼盜匪好佞可除,連現在大聲的抒發內心的不平也被人家用手捂住嘴巴,不讓她繼續罵下去,真是太沒天理了啊!
「噓!拜托你小聲一點好不好?這里是醫院不能大聲喧嘩的,雖然我很討厭住在這里,可是也別讓我很丟臉的被趕出去。」宋子淇緊張的壓住她的嘴巴,放低聲量對她說,直到她保證的點點頭後才放下手。
朱湘凝夸大的作了個深呼吸,也將音量放得小小的,幾近耳語的程度。
「我真服了你,你就這樣任他莫名其妙的對你,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他到底在搞什麼東西嗎?」
「我怎麼會不好奇?他不說我又能怎麼樣?反正就這樣了,這次開刀誰也不能保證我能不能順順利利的走出醫院,如果能成功,我就當作從前的我死掉了,再復活重新面對生命,萬一失敗,那就一了百了,現在想的都變成空想,想多了只是更不舒服而已,這是我今天才頓悟的,怎樣,我也滿有慧根的嘛!」
宋子淇的話讓朱湘凝的眼眶紅了一大圈,伸手抱住她細瘦的肩,兩個情比姊妹深的好友緊緊相擁著,在這一刻已毋需言語的交流就能使彼此的心意完全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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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時候正值下班人潮、車潮塞得人仰馬翻的顛峰,一輛黑色的BMW不可避免的也塞在其中,蝸步慢行,開車的小王自得其樂的隨著收音機播放出來的音樂哼著流行歌曲,手指頭還不住的在方向盤上打著拍子。
而坐在後座的王成浩腿上攤了一堆公文,兩眼卻是凝視著窗外,沒有焦距的發著愣,記憶將他帶回了今天早晨——
一大早,就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樣,梳洗完畢的他下樓吃早餐,但讓他意外的是餐桌上竟然空無一物,沒有早點,更沒有他每天早上最需要的咖啡,有的只是兩個歐巴桑像菩薩似的肅穆的端坐著,根據多年同住的經驗,他的心里早有個譜,麻煩來嘍!
果不其然,在他還來不及找借口開溜前,外婆就命令他坐下,還沒坐定兩筒大炮就轟了過來。
「外婆打算和月嬸到廟里吃齋念佛,在那邊養老過完剩下來不久的白發歲月。」這一招叫聲東擊西由旁切人。
「為什麼?您和月嬸想吃齋念佛,我可以在後面再加蓋間佛堂啊!干麼一定要到廟里去,家里少了您和月嬸還能算是個家嗎?不行!我絕對不贊成。」王成浩焦急萬分的說著,馬上否定了她們的說法。
月嬸沒閑著馬上使出第二招,單刀直人、直搗核心。
「現在也沒像個家啊!人家電視都嘛有演,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有問題大家一起解決才是一家人,哪像我們這樣?你每天不是說要加班加到三更半夜,要不然就是喝酒喝得‘馬西馬西’站都站不穩,晚上你回到家我和老太太都睡了,早上想跟你說句話,你又趕著上班,咖啡一喝完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就出門,這陣子我們見到小王的次數都比見到你要多,我看你八成是嫌我們兩個老的拖累你,所以眼不見為淨啦!」
「月嬸,你怎麼這樣說呢?」可能是真的太久沒和月嬸聊天了,王成浩心里想,什麼時候她的口才變得這麼好,讓他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那要我怎樣說?」月嬸的口氣沖了起來,肥短的指頭指著他的鼻頭。
「月嬸我在王家也三十個年頭,打小你沒了媽,你那個老頭又跟你現在一樣永遠有忙不完的公事,小時候的你老愛黏著我和你外婆,有什麼事也都會向我們說,自從公司發生事情,你老爸又過去了,這段日子里你就像藏鏡人一樣,把自己的心藏在我們看不見、模不到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老太太和我有多擔心、多難過,但又不想跟你過問,就任著你這樣陰陽怪氣的,盼呀盼的,好不容易出現了個子淇小姐,那個丫頭我們喜歡不說,就憑著她讓你走出藏鏡人面具的這一點,我們都要感激不盡,可是咳、咳、咳……」說得太多又太快,月嬸被口水嗆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成浩連忙討好的倒了杯水來,讓她潤潤喉。
「接下來由我來說吧!月嬸別動氣,小心氣壞了身子,為了這個臭小子那多劃不來呢!」外婆拍拍月嬸的手背,縴手一指,王成浩又乖乖的坐下。
「你呀!也這麼把年紀了,還要外婆跟月嬸兩個歲數加起來百來歲的古稀老太婆為你操心,你說該是不該?外婆也不想插手你和子淇之間的問題,可是有問題不去解決卻要逃避,可不是外婆打小教育你的方法喲。
「這樣吧!反正再過個把個月就要農歷新年了,這段時間內讓你自己好好想個法子,把子淇給我娶回家來當孫媳婦兒,要不就如我先前說的,我要和月嬸一塊住到廟里去,再也不管你了。」下達最後通牒,最終的這招耍得夠狠、夠酷,不愧是上海灘的姑娘。
「外婆,我和子淇之間是有點誤會,我也有誠意向她解釋,可是她根本不听我說,我又有什麼辦法?我承認我是很喜歡她,可是誰知道她現在對我的感覺如何?搞不好她恨死我了,要我用一個多月的時間說服她嫁給我,那不是強人所難嗎?」他終于嘗到龍困淺灘的滋味了,沒想到兩老連手天下無敵,跟她們講理比講筆上億元的生意都要難。
月嬸端上沖泡好的咖啡和茶,只見外婆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又把問題丟回給池。
「說服她是你的事,跟我一點兒也沒關系,我只等著過完年辦喜事,要不就是到廟里去,其它的是你的問題嘍。上班要遲到了還不快準備出門?月嬸,這茶泡得真好,咱們端到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喝,八點鐘好像有部港劇挺不錯的喲。」說完跟月嬸兩人像小孩子一樣跑向客廳。
慘了,這下子真的慘了,捧著咖啡,王成浩覺得今晨已經不需要咖啡因來提神,有這兩個老頑童的訓話,和那個棘手的問題已經夠他振作的了,女人?他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做了哪些錯事,得罪了多少女人,這輩子才落得讓女人輪流整他的下場。
刺耳的喇叭聲將他由回憶中拉回現實,想了想,王成浩忍不住拍拍小王的肩,要他掉頭開往宋子淇家,雖然還沒想好怎樣讓她好好的听他解釋那場要命的誤會,但是這一切都得等到見到她的面再打算。
行經花店時,他還特地下車買了一串罕見的紫玫瑰,鮮花贈佳人,相得益彰嘛,站在宋家門口的那一剎那,有「冷血鷹」之稱的他竟然像個青春期的少年郎要晤見初戀情人般,手心冒汗心髒狂跳、渾身不自在,連按門鈴的手都有點發抖。
門一打開,他卻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那個子淇昵稱為「寶寶」的長發男子,披著件浴袍,頭發濕漉漉的趿著拖鞋來開門。
火冒三丈的王成浩丟下手中的玫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門板上,咬著
牙根一個字、一個字夾著怒氣吐出︰「你到底在這里做什麼……子淇呢……你對她做了什麼……」
衛浩恩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謝他父母給他生了一副健壯的身體,因為這副身體讓他掙月兌了王成浩的鉗制。
咳了兩聲,模模差點被破壞的俊臉,他才將手臂環在胸前,好笑的看著盛怒的王成浩。
這家伙鐵定愛慘了淇淇,才會像個瘋子般一進門就攻擊我,要不要多讓他誤會一點呢?衛浩恩在心里左思右想,他雖然單純可是卻不會笨得去捉弄生氣的獅子,
還是老實一點免得皮肉受苦。
「老兄放輕松一點,對你來說,我是完全無害的,淇淇是我表姊,我是她的表弟,她老爸和我老媽是兄妹,這樣的說明夠清楚了吧!進來坐一下,我去換衣服,站在門口快把我凍死了,喂!不知名的大哥,花要記得撿起來,門關不關都無所謂,隨便坐,當自個兒的家,別客氣。」衛浩恩邊說著邊往樓上走去,也不管客人是不是進門了或是怎樣。
拾起被丟在地上的紫玫瑰花束,王成浩嘲弄的露出一抹苦笑,似乎只要是牽涉到子淇的事,他都不能很平心靜氣,總是會失去控制,變成一個喪失理智的男人,單憑直覺行事的下場是傷了子淇的心,嚇壞所有與他共事的人及差點打傷無辜的旁人,和得到外婆和月嬸的不諒解。
這後三者容易擺平,麻煩的是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見著的宋子淇,他四下張望,期待她能從哪個角落里冒出來給他一個驚喜,待在听到劈劈啪啪的下樓腳步聲時,讓他欣喜的往樓梯口迎上去,可是他失望了,因出現的是換上套頭毛衣、牛仔褲的街浩恩,提著雙襪子坐到沙發上穿,穿好了才滿意的抬起頭。
「這位大哥,你貴姓大名,剛才忘了向你做自我介紹,我是衛浩恩,住在LA;回國度假住在舅舅家。」像在唱RAP,衛浩恩流暢的將自己介紹給王成浩,並有禮貌的和他握握手。
「你好,我叫王成浩。」面對著有一臉燦爛笑容的衛浩恩,看來他一點也不介意剛才進門時的那一段小錯誤,于是王成浩放開胸懷,伸出手來與他相握。
寒暄一過後,他迫不及待的追問︰「浩恩,怎麼沒見到子淇,她不在家嗎?」
「對啊!淇淇當然不在家,她住進醫院要準備開刀。」
「什麼!」一聲暴喝,震得衛浩恩連退了三大步。「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王成浩面色鐵青。
「你又沒問。」衛浩恩囁嚅的回答。
在心里從一到十默數了一遍,將激動的情緒稍微壓制下,王成浩這才放松語氣,央求的說︰「子淇在哪間醫院?帶我過去看看她好嗎?」
「好啊!反正我本來就打算要過去看她,就一起過去吧!你有開車嗎?我搭你的便車方便一點。」
衛浩恩-哩-唆煩得王成浩一把將其拖向門口,懶得再跟衛浩恩說話,現在他只想知道宋子淇的情況,好端端的怎麼住進了醫院,還嚴重到要開刀?他舉起手又爬了爬頭發,自從遇見子淇後,每當有什麼難題他總習慣要爬爬頭發,松一下神經,看來若不能早點把子淇拐回家,他那一頭濃密的黑發早晚要給自己爬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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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你把這個人帶來做什麼?」
匆匆趕到醫院的王成浩和衛浩恩才走到病房前,就被走出病房的朱湘凝撞見,將他們擋在門口,劈頭指住衛浩恩開口就罵。
「這個壞蛋傷透了你淇淇姊的心,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還帶他來這兒干麼?嫌你淇淇姊受的罪還不夠嗎?」
「我……我怎麼知道,我……」不知怎樣為自己辯白,衛浩恩支支吾吾有口難辨。
幸好跟著朱湘凝後頭走出來的宋子清幫他解了圍。
「噓!小聲點,好不容易才勸子淇睡下,你總不想再將她吵醒吧!」一句話就堵住了朱湘凝的嘴,她只好嘟著嘴不再發言,可是用她的眼楮在罵人。
兩個男人同時向對方伸出手,短暫交握後,彼此都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宋子清面帶微笑,和善的舉動卻又惹來朱湘凝一頓臭罵,「搞清楚耶!這家伙不知道安的是什麼給雞拜年的黃鼠狼心眼,你還在那里跟他說那麼多廢話?姓王的,你走吧!子淇不會想見你的,你要想硬闖進去,除非踩過了我——老公和寶寶的身體。
「別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怕你,我朱湘凝可不是被嚇大的,子淇就是太死心眼了才會被你傷得傷痕累累的,有我這個做大嫂的在,你別想給我進去看子淇。」
「湘凝!」一直插不上話的宋子清,見朱湘凝這般囂張跋扈,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也快听不下去了,急忙喚著她的名,不料卻給台風尾掃個正著。
「叫什麼叫?你沒見到我正在罵人嗎?宋子清,你真是個好大哥啊!好到將自己的妹妹雙手本上給一個沒心肝的混蛋,人家說物以類聚,我看你和他是一丘之貉,根本也是個無情、沒良心的東西。」
「朱湘凝,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混帳話?我哪點沒良心了?」宋子清忍不住也發火了,他板著臉口氣壞透了。
劍拔弩張的情勢眼看著就要吵起來,王成浩不得不出聲說話,「朱小姐,子清兄,請你們別再爭執了。朱小姐,我知道我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你對我的指控我無話可說,傷了子淇的心是我該死,她不原諒我也是我咎由白取,但是求你讓我見她一面,讓我當著她的面把誤會澄清,是對是錯由她決定︰是好是壞由我承擔,你也許懷疑我的誠心,但是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對子淇的情感不會比她對我的少。」
看他一臉誠摯,漆黑的雙眸也寫著真心,朱湘凝的心動搖了,難道她真的冤枉了這個看起來外表冷酷,內心卻柔情萬千的男人嗎?該讓他進去看子淇嗎?她好為難,不知道怎麼做才對?只能說句模稜兩可的話。「子淇已經睡了,你現在進去就算想跟她解釋什麼也不能吵醒她,等明天吧!明天再說。」
「讓我看看她,我保證不吵醒她,拜托讓我見見她。」
看到他的態度如此堅持,朱湘凝也軟化了,干脆將決定權丟給宋子清,因為要她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門兒都沒有。「嗯,問子清吧!那是他妹妹,我無權作決定。」
對他刁蠻的未婚妻這一套,宋子清早就習慣,反正收拾爛攤子的總是他,迎向王成浩盈滿期待的眼,他走過去很哥兒們的搭著王成浩的肩,拉開病房的門,拍拍王成浩的肩。
「進去吧!浩恩會在外頭等著,今晚他要負責陪子淇,你要離開時記得叫他進去,免得那小子又在外頭睡死了。」宋子清交代著,並給了他一些鼓勵,「我老妹是個好女孩,希望我沒有看錯你,給你個建議,女孩子最喜歡听動人的話,尤其像我們小妹那麼容易受感動的人,動之以情絕對效果百分百,看你的嘍!」
後面的一段話當然是壓低了嗓門說的,要是給湘凝听見了豈不是要跟他沒完沒了。
病房的門關上後,宋子清對衛浩恩做了一些交代,並答應他待會兒將朱湘凝送回家後會買消夜來犒賞他那無底洞般的胃後,這才拉著朱湘凝走進電梯,自己還有筆帳要跟她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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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淇醒來的時候天才微微的亮,看見街浩恩蜷著身只蓋了一件夾克,睡得正甜,她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抱條毯子蓋在他身上,信步走到窗前,俯瞰醫院的中庭。
昨晚她作了一個夢,在夢中王成浩拉著她的手貼在他臉上,對她說了好多話,
只是睡前護士小姐給她服下的那顆藥,讓她迷迷糊糊的昏睡,听到的只是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喃喃細語,但內容是什麼她完全分辨不出來。
那個夢真實得讓她想哭也想笑,甚至不想醒來。她將額頭貼向冰涼的玻璃上,呼出的氣息在玻璃面上凝成一片水霧,舉起手在上面寫了三個字——王戍浩。
看著那三個字,她不禁想著,如果那不是夢境的話,王成浩對她說的會是什麼呢?情字真是害人哪!表面上她堅強的抗拒他給的傷害,無畏的接受開刀治療,可是事實上她好怕,怕再也見不到他、怕空留余恨,這一切只能企求上蒼網開一面,
不要收走她的小命,再給她一次打開王成浩緊密封閉的心扉的機會。
如果讓她在手術台上一命嗚呼,難保她不會變成冤魂厲鬼,夜夜回醫院作怪。
想到自己變成鬼魂,披頭散發在走道上飄來飄去嚇人的模樣,便讓宋子淇噗哧笑出聲來。
太陽探出頭來,樓下的人車也漸漸多了起來,一部看起來滿眼熟的黑色BMW緩緩的駛進停車場,吸引了宋子淇的目光,看看腕上的手表,還不到七點,不可能是他,他總是要睡到八點,鬧鐘響了兩遍才肯起床,何況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她住院的消息?不可能的。
這樣想讓她安心不少,眼光仍然沒有從停車場上的黑色BMW移開,奇怪的是車子的駕駛者並沒有下車的打算,只見他趴在方向盤上抬頭望向宋子淇所在的這一排病房,因為光線反射的緣故,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把窗簾拉得更開些,想看看那個男子到底在玩什麼游戲。
果真沒被宋子淇猜對,趴在方向盤上的男人,正是那個她認為不可能的王成浩。
一夜不能成眠的他,一早就在他外婆和月嬸驚愕的眼光中自己開了車到醫院來,他沒把握宋子淇是不是肯見他,也不想再讓她太過激動,只好坐在車里,望著她的病房過過干癮。
本以為應不會那麼幸運,然巧的是卻好運的見到她拉開窗簾站在玻璃窗後,陽光遍灑在她身上,穿著白色高領睡衣的她,看起來像個少了翅膀的天使,給人一種寧靜恬適的感覺,他心里想著她是否知道我正抬頭看著她呢?伸出食指抵著車窗,王成浩勾勒著她映在窗上的身影。
天啊!他真想念她那溫熱細膩的皮膚,和令他百看不厭的笑容,這樣想著,手指升起一股熱流,彷佛是她柔軟的膚觸,引來他周身一陣燥熱,在十度左右的清晨,他搖下車窗,借著寒氣驅走那令他坐立難安的感覺。
這樣晝伏夜出——晨曦中伏在方向盤上呆望,晚上在宋子淇睡著後才出現在她病房中的情形,除了她開刀那天,在白天陪著她的家屬,焦急的等候手術後詢問醫生宋子淇的狀況外,其余的日子里他就這樣持續著如此的行動。
連一向最排斥他的朱湘凝都被他感動了,有時候會特地留下來向他說明宋子淇一天中的狀況,宋子清和衛浩恩早就對他頗有好感,現在三個人更是稱兄道弟,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只是他們有一點弄不清楚,為什麼王成浩非得避開宋子淇清醒的時間,偷偷模模躲著去看她呢?
「笨蛋,子淇剛開完刀不能再受到刺激,人家王成浩設想周到,選擇在她睡著後再去看她是不想讓她情緒過分激動,你們兩個粗線條的懂什麼?這叫體貼,是宋子清沒學會的,寶寶你得多學著點,免得將來討不到老婆喔!」
幫王成浩解釋的朱湘凝,老是不忘臭一臭宋子清,他們之間的坦誠和依賴叫成浩好羨慕,這些天相處下來,看到他們都能很自在的表達內心的想法,將自己的好惡表達出來,提出自己的看法,聆听別人的說法,經過溝通後,讓彼此更成長,那種滋味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因此他徹徹底底從頭到腳的檢討遇,決定加入他們的行列中,讓自己活得更忠實點,也讓別人不再畏懼他。
果然這幾天下來,不僅他自己輕松多了,公司的氣氛也不再沉重,每個人都腳步輕盈,間或有笑聲點綴,連空氣都活潑起來,大家都很訝異他的改變,流言也博來傳去,但是他們得到的共識是,這樣的改變他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