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絕不可能,我哥不會做這種事,你一定是看錯人了。」藍心儀看著鍾如蘊,一臉激憤的說著。
鍾如蘊癱坐在辦公椅上,只覺得疲憊不已,「不管他會不會,我都看到了。」
「那不是……我不信,你們就要去選禮服了,而且他是這麼的喜歡你,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喜歡我?呵,也許……」鍾如蘊輕笑了下,微揚的唇角顯露出淡淡的淒涼,「因為我不夠美、不夠好吧!」
「這可能只是一場誤會。」
「他幫她戴戒指,這會是誤會嗎?」她也希望自己剛才只是作了一場惡夢。
「這……好,就算不是誤會,你起碼也要當面問清楚,然後再狠狠地揍斐鷹雲一頓才對。」欺負女人的家伙都不是好東西。
藍心儀這下是準備大義滅親,連哥哥都不喊了,直呼其名。
她看著藍心儀,無言以對。
「別這麼蠢,這件事如果是真的,就揍死他,如果是誤會,你在這里黯然傷神,不是很蠢嗎?
「听我的勸,蘊姊,哥哥人雖然很好心,可如果不是真心的,他不會要娶你的。仔細想想,你看過他任何不情願,或是有所隱瞞的樣子嗎?」
「有!」鍾如蘊想起那次討論到同性戀時,他異樣的反應。
「啊?」藍心儀一臉訝異,勸人的氣勢不由得弱了下來,「真的嗎?我不相信。」
「我也不想相信」
「那……那現在怎麼辦?」
時鐘已經指向七點,斐鷹雲跟她們兩人約好七點半要在婚紗攝影工作室見面的。
「你還要去嗎?還是,你打算就這樣直接跟他分手?」
分手?!
這兩個字叫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可是再痛也要去承擔,這是她自找的,誰叫她要愛上他。
「還是找你哥哥們去問清楚?」
沉默半晌後,鍾如蘊下定了決心,「算了,找我哥哥去問,沒問清楚前,他已經先被打死,還是我自己去問好了。」
再難堪也要面對,再痛苦也要承受,這是愛人的代價,呵!真可笑。
哥哥們訂出那幾乎是超人才能做到的「完美飯票」條件中,為何沒有包括永不變心這一項?
到底什麼才是最完美的另一半?
是溫柔、體貼,還是永不變心的承諾?
「是嗎?那我們該走……」
「不!」她抬起頭,疲憊虛弱的臉上,雙眼卻炯炯有神,「我自己一個人去。」
「嗯……」藍心儀雖然很期待陪著去選婚紗,可是現在這種情形,她也知道不該跟去。
「不過,可不可以請你先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幫我打一份分手協議書。」
「啊?!」
在台北著名的婚紗街附近,有問特別的店面,設計簡單俐落的裝潢,看起來像個小俱樂部,但其實這是一家剛從私人工作室轉型的婚紗店。高大的身影站在二樓小陽台上,一點星火被餃在豐厚的唇間,隨著時間的流逝熄了又亮,熄了又亮。
斐鷹雲的心里沒有不耐,只有滿心歡喜,右手插在西裝褲的褲袋里,緊緊地抓著黑色絨布盒,里面有著他要與她共度一生的赤誠心意。
當他遠遠地看到鍾如蘊的身影出現時,他的嘴角勾起喜悅的弧度,忙不迭地趕著到一樓跟她會合。
一開店門,他愣住了。
她以前無論忙得多麼昏天暗地,總是精神昂揚,神采奕奕的臉,無論是笑、是怒、或是生悶氣,一向都透明純淨得像水晶一樣,讓人可以輕易地看出她的心事。可是此時她卻宛如被罩上一層寒冰。
「怎麼了?」斐鷹雲的語氣既焦急又擔心。
「抱歉,我遲到了。」她提著黑色的大手提袋閃過他,逕自往店里走。
「你看起來……」關上婚紗店的雕花玻璃門,他深吸了口氣,平穩思緒後才開口,「你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來試婚紗的新娘。」
「這里……」
鍾如蘊仰頭看向穿透三層樓,叫人驚艷的挑高空間設計,那看似不規則穿透空間的橫梁,充滿未來感的橫亙在光影交錯的挑高空間,且每一根上面都雕著神秘而優雅,宛如古老廟宇才有的龍紋鳳影。
單層只有十多坪的空間,總共規畫出四間更衣室兼招待室,每一間的門都是看似半透明的雕花玻璃門。
每個房間的設計都不同,無論是中式、歐式或是其中一問充滿植物,宛如熱帶叢林的空間,每一問看起來都叫人驚艷不已。
這里處處都充滿著高科技與古老神秘戚的矛盾,卻又不顯得突兀。
她整個人被店里的美包圍,不禁欽佩道︰「這里看起來完全不像婚紗店。」
「這是我大學時設計的,後來有幸被人看上,完成了我年少猖狂時,最美的夢想。」
「沒有接待人員?」幾乎處處可以看穿的空間,她看不到有其他的人。
「等你看過這里全部的禮服後,才會有接待人員幫你服務,所以,在看完禮服之前,這店是屬於我們的。」
那句「我們」刺痛了她,她冷冷地道︰「我們?如果你真的想要有我們,就先簽個名吧!」她從手提袋里拿出一份資料給他。
「簽名?」斐鷹雲濃眉不解地揚起,可又隨即按下心里的不安。喜歡弄堆條件可能是他們鍾家人的習慣吧!
「好吧!我上二樓再看吧,我們先去看禮服,那房間里有我最喜歡的古董床呢!」
他溫柔地挽起她的手,領著她走進位在二樓左翼的中式房間里。
等兩人坐上沙發後,挑高空間里的其中一個橫梁,正對著兩人的位置,緩緩降下一大片白色銀幕,接著,螢幕上出現宛如走秀式的禮服展現。
「啊?」
鍾如蘊輕呼一聲,沒想到台北會有這麼炫的婚紗店,不用新娘子動手挑起每件件沉重的禮眼,然後試穿看效果,而是已經有真人穿上秀給客人看。
隨模特兒展現著一套套的禮服,解說員的聲音低沉柔美,是亦男亦女的中性嗓音,听起來十分舒服悅耳。
斐鷹雲坐在她身旁,看著她表情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佩服與訝異,還驚喜專注地看著大銀幕上的走秀。他欣慰地笑了笑,畢竟這才是他熟悉的蘊丫頭啊!
他邊微笑邊攤開她剛才要他簽名的文件。
她總是這樣,用最純真、敏感又最努力的心,去欣賞跟對待每一件人事物。
他相信在未來數十年的日子里,兩人一定可以過著幸福美滿的……
突然「分手」兩字映入眼簾,他的心神頓時變得一片空茫。
「分手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爆出聲。
正高興看著禮服表演的鍾如蘊,在瞬間斂起驚喜的神情,面無表情的轉頭看了他一眼。
「就是……」她的聲音遠比平日來得低沉壓抑,視線重新專注地盯著銀幕上的禮服展示,「就是分手的意思。」
「分手!你……」深邃的瞳眸盈滿怒氣,連對那些千方百計阻礙他的鍾家兄弟們,他都不曾這樣的憤怒過。
「不分手也可以。我很感激你的委屈,這麼辛苦的跟哥哥們纏斗,但我想過了,只要月兌離了哥哥們,我就該自己獨立,不能再依賴任何人。謝謝你讓我得到自由,現在我該一個人走學習獨立自主了。總而言之,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幫忙。」她緩緩地道,聲音不帶任何情緒而且顯得很冷漠。
「感激?」如果他被人感激,為何他現在的感覺像是被獅子的利爪劃過心頭,稠紅的鮮血不斷汩汩冒出。
「嗯!我知道你從來千愛我,只是太好心,看不慣我被限制住自由。這樣也好,反正我只是希望哥哥們可以自由去交女友、結婚,再也不用被我牽絆住。而且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啊!」
手臂倏地被斐鷹雲狠狠一扯,她立刻跌入他懷里。
鍾如蘊錯愕地仰著頭看他,苦心營造出來的淡漠表情在瞬間粉碎。
她從來沒看過他這麼生氣的樣子,他的眼眸明明是黑色的,可是為什麼她仿佛看到了熊熊燃起的火光?
「你有種再說一次。」
看著他恐怖的模樣,明知道自己該比他更生氣、更憤怒,但他眼里那仿佛遭逢背叛的受傷卻讓她無法理直氣壯,只能吶吶地說︰「我……我又沒錯。」
「沒錯?」黑眸倏地大睜,除了怒氣外,更多了一層濃濁的晦暗光芒隱隱流轉,恍若狂風怒濤來襲前的暗沉天色。
「那……」斐鷹雲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才叫沒錯。」
猛然地,他低頭攫住她因錯愕而微啟的紅唇,不給她逃月兌的機會,也不做浪漫的調逗,只是盡情地發泄自己的,用那深沉的渴望化解對她的怒氣。
該死的!什麼叫人太好,謝謝他讓她自由?
他又不是保育人士專門在拯救動物的,他要的只有她啊!他要的一直是她,為什麼她不明了?
他的狂吻加深,欲火加上怒火,有如兩個相卷在一起,威力加倍的颶風暴雨,再也不像過去,僅止於偷一個吻、嘗一個香,就能壓抑住自己的。
在他的侵襲下,鍾如蘊意識逐漸昏沉,忘記了不該讓他這樣對她,更忘記了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的存在。
男女間最原始的渴望,頓時像狂亂的水蔓延她全身,吞噬了她,她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主導一切,將理智放在一邊。
就在玻璃門半敞著的小房間里,兩人的怒氣-徨與不安冷漠,都被這場驚人的風暴完全地取代……
「你太過分了,我知道大嫂難追,害你累積了不少的,但也不用在我家做這種事吧?」
的風暴還沒來得及到達宣泄的出口,突然被人硬生生地打斷。
「啊!」
鍾如蘊驚呼一聲,猛然從中覺醒。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已褪去一半,裙子拉鏈半開地掛在臀間。
當她還在清醒與混亂中掙扎,斐鷹雲已經從來人的手里搶過一件滿是珠墜裝飾的白色布巾,在最短的時間內蓋住了她。
「你不會看時間地點出現啊?」斐鷹雲混和著的壓抑聲調,充滿怒氣地響起。
鍾如蘊可以感覺到他的保護,那雙剛剛撫遍她全身的大掌,此刻正緊緊地摟著她的腰,將她抱在懷里。
可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緩緩地拉下遮住視線的白色布巾,赫然發現來人竟是下午那個女人。
「時間地點?說到這你才該給我個交代,我的古董床是裝飾品,沙發雖然可以坐,但也禁不起摧殘,你才是想怎樣?挑這種要選婚紗的時間跟地點發泄自己的。」
跟斐鷹雲對嗆的女人不但長得漂亮,聲音也中性的低柔優雅,即使帶著責備語氣,卻也悅耳好听。
「我正在挽救我的婚姻,要你來多嘴,且是你的店又怎樣,里面的古董還不是我幫你一個個找來的。」
幫她一個個找來的!他們彼此間說話的語氣好熟、好自然。
這認知,讓她心抽痛了下,她掙扎起身,想要月兌離他的擁抱。
發現她的掙扎,兩個彼此嗆聲的人像是突然發現到她的存在,立刻噤聲。
「等等,別站起來。」斐鷹雲緊張地想制住她,避免她的春光外泄。
鍾如蘊卻毫不理會地推開他,任由那件白色布巾掉落地面。這時,她才很諷刺地發現,蓋著她的是一件婚紗。
「你干什麼?」
斐鷹雲跟著站起身,緊張地站在她跟那個「美人」之間,高大的身影完全擋去了她看清楚下午那個美女的視線。
「我干什麼?她是誰?」
鍾如蘊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新仇舊恨全一古腦兒地爆發出來。
舊恨,指的是下午她受的傷害。
新仇,則是她剛才竟那樣忘我地渴望這個腳踏兩條船的臭男人。
「我是他……」「美人」從他背後探出頭,直接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一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模樣,才想要回答,卻被像是緊張不已的斐鷹雲打斷話——
「妹妹,這是我妹妹。」
他粗魯地把擱在他肩膀上的頭塞回背後,顯然不想讓他們兩人互相對看。
「不是,」「美人」皺起眉頭,索性站離斐鷹雲遠一點,一臉友善地對著鍾如蘊笑,「我是……」
「你是妹妹,該死的,你閉上嘴……」
「你才該死咧!」
啪地一聲,猛然地,一巴掌落在斐鷹雲瞼上。
「我知道她是誰。」鍾如蘊想起那只Tiffiny完美的六爪鑽戒。「都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想欺騙我,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她是你的情人,對不對?」
「什麼情人?」另外兩個人愕然地看著她。
淚水已盈滿眼眶的鍾如蘊哪看得清他們兩人的神情有多錯愕,繼續開罵,「可恨的臭男人,就算你曾經隱瞞我,就算你可能是同性戀,但我還是……那麼努力地去接受你、愛著你、崇拜你,但你對我做了什麼?」她邊說邊搖頭,想甩掉眼里的淚水。她根本不想這麼脆弱又情緒化地對他怒吼,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他做了什麼?」「美人」看斐鷹雲處於完全痴呆錯愕的狀況,好心地幫他問。
「做了什麼?你們這對狗男女,還問我你們做了什麼?我親眼看到他把戒指戴在你手上,你……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喜歡你,更不會再愛你,就算剛才不小心地很想跟你,那也不代表我仍愛你,懂嗎?混蛋!」她一說完,猛然轉身就走。
「慢著!」「美人」不像斐鷹雲那麼錯愕跟訝然,很快地恢復了神智,好心地叫住她,「你衣服沒穿好!」他覺得自己真是寬宏大量,都被人罵狗男了,還這麼地有風度。
「要你管!」
嘴里雖這麼對「美人」怒吼,她還是彎身撿起地上那件婚紗,遮住自己在外的肌膚,怒氣沖沖地朝著門外定去。
「啊!等一下,穿好再走……別拿我的禮服,那很貴啊!」「美人」見她不予理會,隨即哭訴地捶著斐鷹雲,「還發呆?你老婆要抱著我的禮服跑了啦,你還發什麼呆啊!」
「她……」斐鷹雲如夢初醒地看著他,一臉驚喜交雜地問︰「她剛才是不是說她愛我?」
「那是曾經……」他好心地提醒他,「她說現在已經不愛……呃……」
話還沒听完,斐鷹雲已經迫不及待地沖出去了。
「站住!」
斐鷹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那麼地清晰,又那麼地叫人心痛。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人都在看著她,可是鍾如蘊已經顧不了那麼多。
「你別再跑了。」
手臂猛然被他揪住,她一個身體不穩,整個人往後仰倒,但她卻毫發無傷,因為他連人帶著禮服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放開我!」她抬起頭對著他怒吼。
「不放!」斐鷹雲回吼過去,但是聲音里似乎充滿笑意。
他還笑得出來?
鍾如蘊氣死了,猛地捶著他,「你別逼我喔!我沒喝酒也是可以打人的。」都半果著抱著禮服跑這麼遠了,再丟臉的事情,她也做得出來。
看她怒氣騰騰,斐鷹雲反而咧開唇,笑得更開心了。
她剛才說就算他是同性戀,她也會愛他。
听到了那句話後,讓他覺得自己的隱瞞很蠢,他可以瞞著她的家人,但為什麼要瞞她?
「那個漂亮的人妖是我弟弟,親弟弟。」
「什麼弟弟、人妖?你在胡說什麼,不放開我要打……人妖?」她抬眼看著他,既困惑又混亂地問︰「你在說什麼人妖?」
「你剛才不是罵我們狗男女嗎?但是,很抱歉,沒有女人,只有我和我那人妖弟弟。」
「啊?!」她愕然地看著他,無法消化他所說的話。
「是因為你家人不喜歡這種性向迥異於常人的人,所以我剛才才說那是我妹妹,我很抱歉,不該瞞著你。」
鍾如蘊明白了,但心上那個被烙上的痛楚痕跡,仍叫她無法釋懷,「可是,我明明看到你把戒指戴在……」
「你說的是這個嗎?」斐鷹雲宛如變魔術般,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黑色絨布盒,輕輕地打了開來。
頓時完美的鑽石光芒,璀璨得幾乎要刺瞎傷她的眼。
「我不知道你下午有看到我跟他,小傻瓜,那時候我只是想試試看我會不會……」俊美臉龐的笑容帶著絲靦腆,「幫女人戴戒指。」
「啊……」她不敢相信,這一切全都是誤會,她的痛、她的淚!她在馬路邊的嚎哭全都只是誤會一場?
「以後遇到事情要直接問我,不要再自己亂想了。」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明了了一切,他輕輕放開她的腰,執起她的手,緩緩地將指環套上她的手。
「現在……小傻瓜,你可以嫁給我,並且保證,以後有問題都要找我問清楚,不要自己妄下結論,然後又跑掉嗎?」
「我……」
天啊!為什麼?在被套上戒指,應該感動得半死的時候,她卻只有想鑽入地底下,躲上千萬年也不想再出來的羞窘?
「你可不準逃喔!我好不容易才變成你的完美飯票,要是你想賴掉,我會一輩子追著你的。」
從她神情看出她的意圖,他輕笑地吻上那滿是羞窘跟尷尬的清麗臉容。
在他細碎得有如暖和春雨的吻下,她感動地泛著淚光,「對……對不起,我……」
「不要對不起。我愛你。小傻瓜!」斐鷹雲深情地吻上她想吐出歉意的唇,「幸好我看到你吃醋的模樣,這樣我才能安心地、努力地去達成完美飯票的標準。只有我可以當你的飯票,你這輩子如果想要逃月兌依賴,那不如跟我互相依賴,對不對?」
「嗚……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鍾如蘊主動環上他的頸,「你是最完美的!我愛你,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