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田機場等到上機前的最後一刻,冷雲拓才拿到戒指。
穿著合身套裝與一臉精致彩妝出現在機場的香取芸子,有著一頭如瀑布般的美麗黑發,古典優雅的美形與現代利落的氣質,在她身上輕易的合而為一。
冷雲拓看著本來是他最欣賞的女人走向他,卻再也感覺不到半分贊嘆。
「戒指呢?」他已經等得十分不耐煩。
「在這里,社長。」香取芸子的美眸里有著些微的血絲,語氣一如往常般恭敬優雅,「這戒指價值不菲,請好好保管。」
「嗯,好。」接過戒指後,她嚴肅的看著她,「至于你,以後我下達的命令如果無法達成,請直接跟我解釋。這次你讓我等,我不計較,但下次我會讓你接受應有的懲罰。」說完,他轉身就走。
「是。」
香取芸子頭低低的,在他背後恭敬的鞠躬,良久都沒有抬頭。
那美麗長發遮去了她大半容貌,可那優雅、美麗又委屈的模樣,叫一旁來往的旅客們,尤其是男人,都紛紛投注關心的眼神,惟獨轉身就走的冷雲拓,根本甩都不甩她。
對于她的遲到,他非常火大,因為他最痛恨自己的行程被屬下的無能耽誤。這次他不跟香取芸子計較,是因為他是臨時決定在星期五下午搭機回台灣,所以他才能忍受她的遲到。
就在他急匆匆出境,趕往登機門上飛機時,根本沒想到,香取芸子會遲到的背後,隱藏了什麼樣的心思。
她從沒讓冷雲拓知道,她從一畢業進了雲台集團工作開始,他就一直是她心中的最愛。
所以,她是不會這樣輕言放棄的。
過去她能忍耐,不管冷雲拓有過幾個交往密切的女友,只要沒人得到他送的戒指,且無法讓他因此改變行程,她就不在乎。
可這次,那個台灣女人卻讓他改變了太多,改變到她無法再忍受下去。
他先是為了那女人臨時異動行程,接著又要送出戒指。
不,她不能接受,絕對不能!
台灣時間晚上八點多,一輛黑色賓士停在一棟老房子前面。
老房子二樓一盞微弱的燈,應聲亮起。
車停下後,一個小小的身影下了車,跟著副駕駛座的門開了,一個穿著樸素洋裝的縴細身影也下了車,而另一頭的駕駛座,則走下一個身形修長優雅的男人。
在老房子二樓的窗戶旁,深黑色的眸子正不悅地眯起看著這一幕。
邱冷廷興奮的聲音響起,「哇!真的好好玩喔!下次還要讓我去玩喔?方叔叔。」
「嗯。」方慶杰語調溫和的回應,「好哇!只要是藍老師帶你過來,隨便你怎麼玩都行。」
「謝謝你,慶杰。」藍儀凡笑著走向自家大門,邊在包包里找鑰匙邊道︰「可是這樣會把小孩寵壞實在不太好。」
「不,別謝,我們之間的交情還需要說謝謝嗎?」
他有禮貌的在一旁等候,同時還注意著那個玩得太過興奮,一直跳上跳下個不停的邱冷廷。
「好啦!我要去玩,藍老師,我會好好寫功課,你明天再帶我去玩啦!」
「再說吧!奇怪,鑰匙到哪里去了?」
藍儀凡專心的在塞滿雜物的包包里找鑰匙。自從大門比較可以正常開關後,她就常常得跟自己的包包奮戰,在一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東西間,尋找那以往都只是掛在大門邊當裝飾品的鑰匙。
「要我幫忙嗎?」方慶杰關心的問。
「不用不用,啊!找到了。」高興的拿出鑰匙,她將鑰匙插入鑰匙孔中,轉頭又說︰「慶杰,今晚真的謝謝你的招待,要進來坐坐嗎?我泡個茶給你喝?」
「唔……我……」
他臉上有著一絲尷尬。過去在這棟房子里,他曾踫過的那些詭異事件,至今仍余悸猶存。
「我要去!我要去,讓我去玩啦!方叔叔。」邱冷廷還在一旁址他的手要賴。
「不行。對叔叔要有禮貌一點,跟你說快要期末考了,要去也得等考完試再……」「不準去!」
驀然,一聲嚴厲的低斥自藍儀凡身後響起。
「咦?雲拓!」她驚喜的回過頭,看著站在門邊的冷雲拓,「你不是說要明天才會回來?」
「舅舅……」一看到他,邱冷廷立刻收斂了不少。
「啊?」燈光太暗,方慶杰沒察覺冷雲拓渾身散發的不友善氛圍,听到邱冷廷叫舅舅,便笑道︰「原來這位就是冷先生。」
「對埃」藍儀凡回眸對著他點點頭,然後又看向冷雲拓,「你怎麼會在這里?我還以為你明天才回來。」
「我擔心冷廷。」他聲調平淡,听不出半點情緒,並一把抱起想從他身邊鑽入房子里的小鬼,用冷酷的眸光看向方慶杰,「這位是……」
「方叔叔說他是藍老師的老情人喔!」邱冷廷多嘴的道。
「冷廷,不要胡說八道。」藍儀凡喝斥一聲。
「呵呵!是啊!那是……」
方慶杰此時也終于看出冷雲拓的敵意,那高大粗壯的身材,加上那滿是胡子的臉龐,跟犀利得像是可以割碎人的眼神,讓他不自覺的往後退,「方叔叔跟你開玩笑的。好了,我想到我還有事……」
「咦?你要走了?不進來喝杯茶嗎?」藍儀凡不解的問。
「是啊,」冷雲拓的聲音有如寒霜,咻咻的刮起極地的冰風吹向方慶杰,「進來喝杯茶再走。」
「不了,儀凡,下次有空再來你家喝……」見到又是凶狠的一瞪,方慶杰連忙改口,「我是說,有空再跟你聯絡吧!也許最近……」匆匆的走到駕駛座旁,他趕緊打開車門。
他真的快招架不住了,這個高大的男人,是黑社會老大嗎?怎麼連說個話也那麼駭人。
「嗯嗯!我想我應該都會很忙很忙,再見了!」坐進車里前,他開口說了句。
「慶杰……嗯!」藍儀凡想叫住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車開走。
馬路上,路燈下,一片幾乎難以看清的煙塵過去後,她責怪的回頭瞪著冷雲拓。
「你干嗎對人家那麼凶?」
「凶?我哪有?」他彎腰放下邱冷廷,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還說沒有?」藍儀凡更是氣得用小手抓住他的衣領,並湊上前大罵,「你明明就一直瞪……唔!」
她的話聲頓時被兩片好熱、好暖的唇瓣給吞沒,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楮。
他……他竟然在冷廷面前吻……吻她!
「哇!不要臉,羞羞羞。」
耳邊傳來邱冷廷的笑聲,只覺得自己被吻得頭昏腦脹,分不清楚東西南北了。
邱冷廷洗完澡後,輪到藍儀凡用浴室。
她站在浴室里,靜靜的听著通往她母親房間的門後,傳來冷雲拓的低沉嗓音,是他在念故事書給邱冷廷听。
望著鏡子里那嫣紅猶然未褪色的臉頰,她指尖輕輕的撫上自己的紅唇。他的吻讓她心髒急速跳動、血液奔流,即使在過了兩小時後,依然令她渾身燥熱。
之前被他偷吻的,還有他們刻意找時間偷偷給予彼此的吻,都沒有這次在門口的吻來得驚人。
是因為久別重逢嗎?
呵!藍儀凡對著陳舊鏡子里自嘲的笑了下。才離開兩天呢,她就覺得是久別重逢了嗎?
她伸出雙臂,緊緊的環抱住自己。變成這麼脆弱行嗎?變成這麼依賴行嗎?
冷雲拓沒給過她任何承諾,而且他還想買下這棟她賴以生存,對她來說意義重大的房子。
天啊!母親啊!外婆啊!請告訴她,該怎麼辦吧!
她看著鏡子里自己清秀的容顏,神情看起來既幸福又惶恐,充滿了矛盾。
「你怎麼洗個澡發呆發這麼久?都沒听到水聲。」
低啞慵懶的嗓音自浴室門口傳來,藍儀凡不禁嚇了一大跳。
她猛地回頭,抓緊圍在自己身上的大毛巾,「你……你怎麼進來的?」
「我也覺得奇怪,你剛才不是還特地銷了門嗎?」
他聲音低沉充滿磁性,臉上蒙著淺淺的微笑,輕松的倚在門邊,她從他身後,隱約可看到在不遠處的大床上,睡得香甜的邱冷廷。
「我是上了鎖啊!」
她剛才還特別注意要上鎖的,可這會兒門卻被他打了開,這是怎麼一回事?
盡管心底的疑惑很深,可是空氣里那隱隱浮蕩著緊繃著的性感氛圍,卻更濃厚了。
「我也相信你有鎖,但我猜,這房子里一定有‘什麼’很擔心你,才會讓我這麼輕而易舉的就進來了。」他慢慢走向她。
剛才他只是沒听到水聲,想看她怎麼進去這麼久都還沒開始洗澡,沒想到只是輕輕的一敲,門就開了。
「你別過來。」
浴室原本很大,可是他一進來,藍儀凡卻感覺整個空間仿佛縮小了好幾倍,他明明還在距離她至少兩公尺的地方,她卻像是已經被他困住了般。
看著她側身用臀部抵著洗臉台,清秀俏容上隱約露出惶恐,跟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眼神看著他,他心一系,淺淺笑了笑,「你怕我?」
「我……不,不是。」
她本來想說是,但只是輕輕一頓,她就知道自己無法說謊,因為她其實怕的是自己,怕自己對他產生的依賴,那幸福感濃厚得叫她不敢相信,也不敢面對。
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放任自己接受他。
「我知道你不是。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
他走到距離她一公尺的地方伸出手,像是在茫茫大海中,那等待在盡頭的港灣一般,等待著她主動的接近。
「我……」淚水逐漸的模糊了藍儀凡的視線。
心底的傍徨,加上這幾年來一個人生活著的孤獨,那些在不知不覺中累積,她毫不自覺的壓力,因為他的存在,在這一瞬間排山倒海的涌向她。
「嘿!別哭。」見她哭,他慌了手腳。
他還沒想到該怎麼辦時,她那軟玉溫香的身軀已突然撞進了他懷里。
「我在這,我會一直在這,你別哭了。」
他擁著她,緊得連一分一毫的空隙都沒有,她的淚水刺痛了他的心,痛得連正抱著的幾乎是半果的她都沒意識到。
更別提她還是他渴望已久的女人。這一刻,他只想止住她的淚水,舍不得見她哭泣。
可無論他怎麼歡、怎麼說,她都只是一直埋在他懷里哭,他不知道她為何哭泣,卻想到有樣東西也許能夠止住她的淚水。
在過了幾分鐘,當她的哭聲漸漸止歇後,冷雲拓掏出放在褲子後面口袋的小絨布盒。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哭,但這個也許可以讓你開心一點。」
「嗯?」藍儀凡睜開哭得酸澀的眼楮,看著那躺在絨布盒里,看起來閃閃發亮的戒指,「這是!」
眨眨眼,再眨眨眼,她愕然的看著戒指,跟著又抬頭看著他。
他的臉頰淺淺的泛紅,而他的笑容則是從未見過的靦顛。
喉嚨一陣哽咽,她看著他,好不容易才眨掉的淚水,瞬間,又成了斷線的珍珠。
「哇……」她放聲大哭了出來。
「別、別哭啊!不喜歡嗎?唉!我知道我該自己去買的,我也覺得這太過華麗不適合你,可是我想趕著回來,偏偏工作又一大堆,所以才叫別人去買。你……你別哭,我再帶你去買一個就是了,好不好?別哭了!」見她又猛爆出哭聲,冷雲拓慌得連忙解釋。
藍儀凡啜泣的回答,「嗚……不……嗚……不……」他連忙將戒指擱在一旁,柔聲哄她,「你別哭了,不想要是嗎?好好好!那就不要了。」他對小孩子都沒這麼好說話,可一見平日堅強的她哭成這樣,剛硬的語調立刻放軟了數十倍不止。
「不……嗚……不。」
她猛地緊靠著他的胸膛,死命搖著頭,接著把頭埋進他懷里。倏地,一股熱流涌上她胸口,哽住了她想說的話。
「嘎?那……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呢?好好說啊!」
他這輩子還沒這麼手足無措過,見她搖頭,大掌戰戰兢兢的捧起她的臉頰,想看清楚她。
藍儀凡沒有反抗,可愛的臉蛋微微自他的胸口抬起。
冷雲拓瞬間呼吸一窒。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哭得這麼美的。
他打從心底發出贊嘆聲。奇怪,過去他不是最討厭女人哭的嗎?
為什麼她的哭泣卻讓他覺得如此可愛又美麗?
那淚水滿溢,晶亮得宛如明月的可愛眸子,睜睜的望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呆愣了祝哭紅的小翹鼻抽了又抽,甜如蜜的紅嫣小嘴張了又張,老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
冷雲拓沒說話,帶著些微粗糙感的大拇指,輕輕的撫過她細致且被淚水浸濕的臉頰,他只想讓她的眼淚止住,卻沒想到這個小動作,又令她眼眶淚水滿溢。
「你……」她終于比較能開口說話了,「別對我太好,我會怕……」「怕?」
「沒人……對我好過,你……有天會走……」冷雲拓看著那雙活著淚水的黑眸,心一緊,「我不——」「別說,我不要听,別說自己沒辦法確定的事。」
藍儀凡抬起小手按住他的唇,阻止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孤單了太久,一個人奮斗了太久,要她相信他會留下,相信未來兩人能幸福的在一起,那太難、太難了!
「儀凡……」
他會意她所說的意思,心底又是一陣抽痛。
沒錯!他是想跟她在一起,但還沒完全做好心理準備,在這件事上,她對他的體諒,遠比他要求的還更多。
心底愛憐的情緒泛濫,他再也忍不住,溫柔且小心翼翼的吻,如羽毛般輕盈卻溫暖的落在她的臉上,「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這戒指沒什麼重大的意義,但我是真的想送你。」
「嗯!這就夠了,夠了。」她迎上他的吻。
藍儀凡心底既難過又高興,難過他無法給她任何承諾,高興的則是他這個她真心喜歡上的人,是個願意誠實面對自己,也面對她的男人。
她的主動叫他滿心歡喜,忍不住更加深了吻。
兩人之間蕩漾著一股激昂,卻又性感惑人的氛圍。
她知道,這一晚她會放開自己所有的矜持,在明知道未來還是沒有定數的傍徨中,無怨無悔的將自己獻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