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
冷雲拓一出餐廳門,就感覺有東西撞上他的大腿,听見身下傳來的嬌女敕聲音,濃黑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他是怎麼了?從到了台灣以後,似乎就老是撞來撞去的,先是撞到一個不受金錢誘惑、難以搞定又愛發脾氣的女人,現在呢?
深邃的目光帶著一絲不耐,看向地上那個綁著麻花辮的小女孩,她身邊還有灑了一地的脆餅。
「你不要緊吧?」
冷雲拓邊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邊伸出大手扶小女孩起身。
左看右看,街道上哪還有藍儀凡那嬌小又氣呼呼的身影。
「幸運餅干……」
「餅干?」小女孩微帶著哭腔的聲音,讓冷雲拓的注意力終于回到她身上,「你的餅!」
他看著掉了一地的餅干,濃眉一皺,「抱歉,這些是你要賣的嗎?」
「不是。」
「不是?那多少錢?我給你錢再去買吧!」既然不是要賣的,想必是她去買來吃的了。
小女孩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他,忽地,哭泣的臉轉為驚人的燦笑,「這是錢買不到的,但還有一塊……給你吃。」
「買不到?」他濃眉又是一皺。該死!最近常踫到不買鈔票賬的家伙,除了藍儀凡跟那每到半夜就不被玩具收買的小鬼外,現在連個路上吃餅干的小女孩都要來跟他作對。
「嗯!給你?!
「謝了,你自己吃吧!」冷雲拓不耐的推開抓著餅干遞向他的小手,轉身就想走。
「等一下,叔叔……」
小女孩的聲音,莫名的讓他停下原本急欲離開的腳步。
叔叔……嗯!好好听的聲音,又好好听的稱呼啊!他有多久沒听到這麼悅耳的叫喚了。
他回過頭,聲調少了不耐,多了些滿意,「還有什麼……」驀地,他的話語被小女孩突然把餅干塞進他大手里的動作給止住了。
「你吃這個。」小女孩仰起臉看著他,稚女敕且堅定的道,臉上那甜美可愛的微笑,帶著叫人無法拒絕的魅力。
冷雲拓愣了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那是一塊中國餐館常見的幸運餅干。
「我真的不用……」他想把餅干退還給小女孩,卻被她堅定的用小手掌擋祝「要吃!」
「我不吃這種玩意。」
「要吃!」小女孩一雙可愛的大眼骨碌碌看著他,充滿期盼且堅持的眼神,顯然是一定要他吃了才肯罷休。
冷雲拓看了小女孩兩秒,輕嘆口氣,「好吧!我吃……」餅干一丟進嘴里。嗯?!這是什麼?他用舌頭頂出口中的異物,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張紙條。
「他輕蔑的哼了聲,又來了這種騙人的玩意。」但吃都吃了,他還是把簽詩打開來看。
計劃也許成形,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濃眉一皺,這是什麼鬼簽詩啊!
冷雲拓低下頭想尋找那個小女孩,問她為何堅持要他吃有這莫名其妙簽詩的餅干,不料這一看,卻不見任何影子。
「小妹……咦?小妹妹。」
他抬起頭,前後左右梭巡了一圈,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哪還有那個可愛小女孩的身影,惟獨只剩一地的小脆餅在他腳邊,還有那莫名而起的一陣輕風……「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看到冷雲拓一臉疲憊的從房里走出來,冷簫劈頭就問。
「嗯……現在別問我,我沒力氣想。」
好不容易才幫一路哭得十分帶勁的邱冷廷洗完澡,然後哄他睡在床上,而不是趴在床底下,他已經快把接下來半年的精力都預支光了。
都是那藍儀凡給的什麼鬼建議,叫他幫小孩洗澡,該死!他情願花一萬塊請人來干這種事。
「我了解,但事情還是得做。」冷簫面無表情的道。
冷雲拓倏地眯起眼瞪他,語氣十分懷疑的問︰「你確定前幾天他都很乖?要他洗澡就去洗澡,還會自己寫功課、自己上床睡覺?」
「當然,我不喜歡浪費精力在無意義的事情上。」冷簫輕輕點頭。
他不懂這幾天都視那小鬼為無物的冷雲拓,今天為什麼會突然興致一來的說要幫小鬼洗澡,不過,這不關他的事,所以他也懶得問。
「但那小子看起來很痛恨洗澡。」
「這我不知道,他進浴室後我就不管了。」
「怎麼能不管?萬一他在里面摔跤或是……」冷雲拓猛然止住自己的聲音。他在說什麼?只是短短一頓飯的時間,他就被藍儀凡那女人傳染了嗎?
「醫院離這不遠。」冷簫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他瞪著他,好半晌才道︰「你……好!我總算知道,你就跟臉上的表情一樣,是個沒血沒淚的家伙。」
「下這種斷論無益于任何事,回日本後的行程排得相當滿,你跟那位藍小姐談好產權過戶的問題了嗎?」
在今天之前,冷簫之所以會幫冷雲拓照顧小孩,是因為冷雲拓說事情會解決得很快,所以他才不得已的幫他照顧了三天。
雖然這對他來說,就跟照顧一只寵物一樣,沒什麼好費心的,可再怎麼不費心,工作也還是要按照進度進行。
「嗯……」冷雲拓遲疑了下-想起晚餐的情形跟那沒還成的兩千塊鈔票,「可能有點困難。」
「困難?啊!那個女老師就是那老房子的主人?」冷簫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瞄了一眼調查報告上的照片。
「對。」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昨天下午被他踹到臉的猖狂小女人,竟然就是那棟老房子的屋主,而且他完全沒料到她會是小鬼的老師。
「是嗎?」冷簫不著痕跡的揚了揚眉。冷雲拓對那女人的態度,跟平時似乎不太一樣,這不是件好事!
「那房子若是到不了手,那後果……」
「我當然知道!」冷雲拓打斷他的話,走到他身旁癱倒在一張軍人沙發上,「房子是一定會到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
他縱橫商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以賺到這麼多錢,雖說祖上留下的那些產業有點功勞,但畢竟守成不易,都是靠他不斷的努力,冷氏家族這些龐大的分支族系,才能過這麼舒適的日子。
「當然,我懂。」
他永遠是家人第一,金錢第二,事業等等,朋友閃邊,女人用完就丟。
冷簫理解的點點頭,「但我不打算繼續陪你留在台灣慢慢耗,日本方面不能就這樣丟下,我看我先回去好了。」
「嗯,也是。等過幾天弄到房子後,我就回日本。」
「需要在我離開之前,找人搞定那女人嗎?」
「不,我自己來就好,不過是個女人,既嬌小又失業的老師而已,以我的能力,要解決這種麻煩並不難!」
想到要找人對付藍儀凡,冷雲拓的心莫名揪了下,並不想用往常對付敵人的手段對付她。
「你們不可以欺負老師。」
突然,一個小小卻堅定的聲音從後方走道傳來,兩個在客廳的男人同時回過頭。
冷雲拓濃黑的眉像刀一樣凶惡的揚起,瞪著那小小的身影。
「還不睡干嗎?怕你的小老師被我們玩死啊?死小鬼!」可惡!他花了那麼多時間,這小子居然只是給他裝睡。
「我不是小鬼,爺爺!」邱冷廷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一聲稱呼正好打在他的痛處。
他假裝自己看不見那小鬼,徑自走向吧台自言自語道︰「我需要來杯不加冰的威士忌。」
「嗯!那我來杯咖啡就好。冷廷,你要什麼?」冷簫事不關己的問得自然,完全不在乎冷雲拓丟給他的白眼。
「我要汽水!你們不要欺負老師喔!」邱冷廷差點被飲料收買,隨即又想起自己原先的堅持。
「放心,她在學校不敢對你怎麼樣的。」冷簫以為他是怕老師遷怒。
「老師明天是最後一天上課,以後就不會再到學校了。都是被我害的……」邱冷廷的眼眸滿是愧疚。他知道老師是因為他,才要離開學校的。
「嗯?你說什麼?」見他嘟起嘴,說得極為憤慨的模樣,冷雲拓好奇的問。
「老師……昨天吵架……校長室那里被欺負,所以就不來了。」
「你這小鬼可不可以把話說清楚啊?」冷雲拓不悅的道。想到有人欺負那個臉上還掛著他腳印的女人,他就感到心里不舒服了起來,他知道她失業,卻沒想過這件事跟小鬼有關。
「我才不跟你說。」邱冷廷抬頭瞪他,賭氣的說完便轉身跑回房間里去。
看著他的背影,冷雲拓的表情高深莫測,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半晌後,他緩緩開口,「冷簫。」
「明天我會去調查清楚,後天再回日本。」
「嗯。」
冷雲拓眯起眼,看著那扇被邱冷廷關上的房門。那女人顯然是因為小鬼,才被被人惡意踢出學校的,而既然是為了小鬼,那豈不代表他欠她一個人情?
唉!看來原定計劃可能得有點小小的變動了,然而這對他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赫然,那張簽詩的下半內容浮現在他腦海——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莫名的,冷雲拓在空調舒通的房間里打了個冷顫。這種詭異的感覺跟隱約的不安,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嗎?
真是夠了!
難道她的衰運還沒結束嗎?
瞪著腳底板那一坨黃褐色的軟女敕物體,藍儀凡眯了眯眼。今天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似乎自從例霉的被惡勢力辭退後,她就沒遇過好事。
一想到今天是最後一天代課,得和那即將來取代她的新老師辦理交接,還要跟那些可愛的學生告別,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唉!她也知道心痛這是沒有意義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該好好想想按下來她該找什麼樣的工作,好維護那棟動不動就要花錢維修的老房子。
「老師再見。」
心煩了一個上午,下午收到學生們送的可愛卡片,是她最感高興的時刻,可是到了傍晚,看著學生們一個個被家長接回去,她心頭的惆悵不免越來越深。
今天邱冷廷請事假,沒辦法跟他說再見,這讓她心頭有一絲莫名的失落。從此以後,真的就再也見不到那可愛的孩子了嗎?
腦中思緒伴隨著的,還有一個大胡子。真可惜……可惜?!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藍儀凡隨即甩開腦海里那不受控制而冒出的怪怪思緒,轉身回到已空無一人的教室,拿她的私人物品。
進了教室才要走上講台,倏地,一個莫名的阻力阻擋了她腳踝的移動,「礙…」一個重心不穩,眼看那堅硬的地板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突然,一只大掌撈住了她的腰際,讓她在千鈞一發之際停下。
還驚魂未定,就听到一個低沉的嗓音自她頭頂上方傳來。
「沒想到你這麼喜歡在臉上制造痕跡啊!黑白郎君。」
「你……」一听到那聲音,還不用听到最後那四個污辱她的字眼,藍儀凡就知道來人是誰了。「你來干什麼?今天不是請事假嗎?」
狼狽的站穩身子,她立刻甩開了他的大掌。
「是邱冷廷請事假又不是我,更何況,你不覺得沒先說聲謝,就用這種口氣對救命恩人說話很沒禮貌嗎?」
「你……」她轉身看向他,不期然的撞上一對湛黑深邃的眼眸,心沒來由的怦跳了好大一下。
「嗯?我怎樣?」
性感的濃眉一挑,那別具深意的眸光,靜靜的注視著眼前所見。
今天的她看起來有一點點沮喪,不過那一身簡單的灰衣白裙,加上能突顯縴細腳踝跟美麗小腿的系帶涼鞋,襯托出她樸實外別有一番性感的風情。
藍儀凡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甚自在,緩緩的深吸口氣,她輕撫了自己的衣裙,優雅的挺起胸膛慢聲道︰「謝謝。可是既然冷廷請事假,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當然是來找你。」
「找我做什麼?道歉嗎?」
光是那句黑白郎君就夠氣死她了,更何況直到現在,他還沒為她臉上那已經逐漸消退的鞋印道歉過,還是說……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所以為了冷廷而來向她討教對待孩子的方式?
「我昨天幫協…我是說幫冷廷洗澡了。」
「啊!真的?」藍儀凡驚訝的看向他。
沒想到他真的會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那感覺如何?很棒對吧!」她也好渴望有個孩子可以跟她相親相偎,就如同母親跟外婆對她的呵護一樣。
「棒?我可不會這麼說。」想到昨夜那場浴室大戰,冷雲拓只感覺渾身骨頭像散過一次又再組合回來似的。
「怎麼了?他不喜歡跟你一起洗?」
「大概吧!」何止是不喜歡,他簡直是痛恨。
「是嗎?但你還是會再試試吧?」
「當然。」听出她的期待,冷雲拓怎麼可能蠢到去否認。
「嗯……真想不到。」藍儀凡眯起眼,換個角度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粗獷高大的男人,就連他左眼上那凶惡的疤痕,看起來也沒那麼可怕了。
「可是……冷廷很害怕。」
「嘎?」聞言她不禁皺起了眉頭,露出擔憂的神色,「他怎麼了?」
「他……」
「說啊!到底怎麼了?」
「我想,你最好自己來看一看比較好。」
她猶豫了下。說真的,冷廷也只是她教了幾天的學生,她對他這樣關心,是否會太超過?
她的猶豫看在冷雲拓眼中,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怎麼?懷疑我對你有企圖?」
「那倒不是,我知道自己入不了你的眼。」
她隨口應著,心里卻也難過了起來。自己是怎麼了?怎麼能因被校長辭退這種小事,就忘記自己曾經發誓過,要努力的當個好老師呢?
「怎麼這麼說?」
藍儀凡對自己的貶低,叫冷雲拓莫名的有些不悅。她難道不懂自己的美是內斂且真誠的——只有她這種女人,才會讓男人有想娶回家好好珍惜的感覺嗎?
珍惜!他被自己心底的念頭嚇了一跳。
「通常像你們這種混黑道的男人,想也知道,有良心的都不會去踫自己真正愛的女人,只對那種可以用完就丟的女人感興趣。」
「嗯……嘎?你在胡說什麼?我才不是那種男……我是說,我不是混黑道的好嗎?藍小姐。」
藍儀凡看著他,發現他沒有否認那個用完就丟的說法,只否認自己不是混黑道的,心頭莫名攀上一絲不悅。
「怎麼?難道你這老師學的跟教的,就是這些關于男人的負面理論嗎?」
「那不是被人教的,是自己體會……算了,讓我去看看冷廷吧!」
差點說出自己心底那深藏著,從沒讓人知道過的想法,她連忙住嘴,改口說要去看邱冷廷。
外婆跟母親都是被命運擺弄的女人,她親眼看著跟自己息息相關、愛逾生命的她們,被感情羈絆了一輩子,最終卻是孤獨慘淡的走完一生,讓她更體認男女之間的現實狀況。
「自己體會?」
濃眉深深的皺了一下,跟著像是發現自己的表現不當,才又舒展開來,可這會兒,他臉上的神情已不如先前那般自在。
「不關你的事!」
「好……我知道。」說知道,但冷雲拓心底卻感覺到十分的不舒服,「我們還是走吧!協…我是說冷廷一個人在飯店等我們,一定等得很不耐煩了。」
「什麼?!你把他一個人丟在飯店?」
「呃……」
「你更是太過分了!」虧她剛想說,這男人還有點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