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
黎嫻一進公司,即明顯感覺到公司里彌漫著沉重詭譎的氣氛。進到辦公室後,詹森已在里面等她了。
「黎小姐,這是昨天有人拿來給我,向我求證的雜志。我希望你能看一下。」他遞上拿在手中的雜志。
黎嫻瞄了雜志一眼,沒有接過來,篤定的神態讓詹森知道她早有心理準備。
「你早知道了。」詹森以陳述事實的口吻說道。語氣中帶著幾乎無法令人察覺到的冷血,但黎嫻卻捕捉到了。
「呃……我知道這不關公事,但公關室的電話線一早就被各家媒體佔滿,都是打來詢問這件事的……」警覺到自己似乎泄漏了不該有的情緒,詹森口氣轉弱。
「不予回應。」黎嫻淡淡丟下這句話,離開辦公室。
她需要出去透氣,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十分鐘後,經過一陣激烈爭執,一臉氣憤下平的小刀將一顆看似鈕扣的物品塞人她蒼白得幾近透明的手里,叮囑她︰「把這個別在襟上,不要走太遠。」
雖然這顆追蹤器的範圍廣達整個東岸,是極精良的追蹤設備——當然也是「天戟」的產品——小刀還是不放心地叮嚀著。
看著黎嫻將追蹤器別在衣領上,小刀以無言來表示他的支持。雜志上的報導他早上一進公司就有所听聞了,對于殷灝和黎小姐的事,他沒有立場評論,下過他知道,自從那天在殷灝住處底下與眼神空洞的黎小姐會合的那一刻起,黎小姐就不再是以前的黎小姐了。
「謝謝。」黎嫻輕輕敲了小刀肩頭一下。
為避開大門前守候的記者,她特地選擇從後門離開。誰知後門也早已經聚集了一些記者,他們一看到正主兒出現,瞬間像潮水一般向她淹沒過來。一陣混亂之後,她被擠鑽進停靠在路旁的一輛計程車。一上車,雖然被如蝗蟲掠境蜂擁而上的記者嚇得腦子暫時停止運作,黎嫻仍記得吩咐司機快開車。
「小姐,去哪里?」開車的黑人司機以開朗高亢的聲音問道,對這些混亂一點也沒放在眼里。在紐約開了二、三十年的計程車,還有什ど光怪陸離的事他沒見過?
「隨便,可不可以先把後面的采訪車甩掉?」她現在只想擺月兌這些記者。
「當然,沒問題。抓緊了!」司機扯著大嗓門,高聲回答。
于是,一場瘋狂追逐戰就在紐約市區堆滿積雪的街頭上驚險演出,坐在後座的黎嫻緊抓把手不放,但仍被表演特技的司機摔得七葷八素,不禁害怕得驚叫連連。
「別擔心!美麗的小姑娘,我老巴比駕車的技術一流,紐約還找不出幾個比我熟悉路況的人哪!」
見他以極大的動作撥轉著手中的方向盤,而在這ど驚險的追逐中,他居然還轉過頭來和她說話,黎嫻驚得緊張大叫︰「注意看路,注意看路!」
「安心,安心啦,你看……這不是快將他們擺月兌掉了嘛!」司機邀功地說道。
她轉身回頭一看,果真後頭追趕的采訪車只剩下一輛。
「呵呵!下一個路口再轉個彎,鐵定就能將它甩掉了!注意看羅……」司機握住方向盤的黑色大手猛然用力往左一落,車子轉進一條街,強大的離心力將她甩離座椅,手肘撞到車門,讓她感到一陣吃痛。
「看!已經都被我解決了!」司機興奮地告訴黎嫻後頭已無追兵了。
她拍著驚魂未定猛跳下停的心口,確定記者下再追趕後,正想開口請他放慢速度,一輛鮮紅亮眼的車子倏然從街口高速飛奔,朝他們疾沖而來。
尖銳刺耳的煞車聲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交鳴聲,天旋地轉後,隨之而來的強大撞擊力將她震摔出車外。
全身劇烈疼痛,眼前一黑,她失去意識,跌入陰暗無底的黑甜鄉中……
☆☆☆
威爾遜醫生走出病房。
「大忙人,你再不和我們聯絡,艾蓮娜小表妹就要讓你去娶了。」一個帶著歐洲口音的爾雅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威爾遜好奇回頭。看清來人時,高興的大叫︰「文森?!你怎ど會在這里?」
「咳咳……說來話長……」想到那件烏龍的徘聞他心里就嘔!
不提也罷!文森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惱怒紅潮,趕緊轉栘話題。
「你怎ど忙得連續兩天都沒回家?」害得你英明的表哥我差點露宿街頭。文森心里另外加上這句。
「我幫同事值班,兩班之間休息時間太短,所以我就待在醫院宿舍了。」威爾遜熱絡地拿手中的病情報告拍打文森的手臂,指示他向右轉進一間辦公室。
文森進入威爾遜的辦公室,隨口問了一句︰「今天有什ど大事嗎?我剛剛進來時看到好多記者。」身為皇室的鎂光燈焦點,敏銳偵測方圓二十公尺之內是否有記者出沒,早成為他的眾多看家本領之一了。
「是費氏總裁的遺孀座車與記者的采訪車相撞,幸好不是黛妃事件重演。」威爾遜揚了揚手中的紙張說道,然後像是想到了什ど。「咦?你是不是有個叫殷灝的朋友?似乎和他有關哦!」如果他方才沒听錯的話,殷灝的名字被記者們重復提起過好幾次。
「哦?!」文森根本不感任何興趣。
反正殷灝花名在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費氏總裁的遺孀又怎樣,有夫之婦殷灝還不是照樣追求,也沒見他捅出過什ど大摟子。他自己現在徘聞纏身,已經快把他煩死了,誰有精神去管殷灝的風流史?
一笑置之,文森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
陰暗的辦公室內。
「是……我會設法盡快將那個婊子解決掉……是……沒問題。只要她再消失一次的話,我就有把握!」男人恭敬唯諾的回答中,可知他極尊重電話彼端的人。「是……我會馬上回報給您知道。」男人以狀似虔誠膜拜的手勢將手機關上。
走到吧台倒了一杯白蘭地,站在玻璃帷幕窗前,殘酷算計的眼神凝望遠處。
要采取行動了!他們之前在紐約的據點被CIA抄了,滲透費氏現在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原本以為黎嫻那個婊子很好控制,只要使弄一些手段就能讓她乖乖听令于他,這樣一來,既容易全面掌控費氏,又不會引起懷疑。但是最近他卻發現她不但事必躬親,還每天待在公司至少超過十六個小時查帳。再繼續讓她查下去的話,事情遲早會露餡。
美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將自己推到地獄門口的,不能怪我們心狠手辣不顧情誼。只要是擋到我們的路,就得死,就像費上輊一樣。
真是可惜了那張美麗的臉蛋兒!即將來臨的殺戮使他興奮得輕顫,男人臉上掠過一抹嗜血凶殘的笑。
眼中發出冷酷的光芒,彷佛一頭正在黑暗中等待出擊的猛獸。
☆☆☆
三天後,黎嫻出院回家靜養。
這天夜里,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這並不稀奇,這段日子以來她總是無法安睡。剛回紐約之初,為了擺月兌糾纏胸口莫名的疼痛,她讓自己不停地忙碌,以讓自己疲累不堪來做為解套的方法。只有這樣,她才能戰勝思念與回憶,不讓它們在夜深人靜時啃噬她幾近瘋狂、崩潰的靈魂。
不過,今夜令她無法成眠的原因與之前並不一樣,甚至還可說摻入了一點點的興奮與不安。
試過各種入睡的方法後,仍無一絲睡意,黎嫻索性起身扭開床頭燈,翻開枕頭,拿出今天下午去書局買回來的育兒書籍。
撫著封面可愛粉女敕的嬰兒照片,她唇角勾起的笑,既勇敢又脆弱。
其實,懷孕一事她早有所警覺了,但一直不敢面對事實。直到威爾遜醫生親口向她證實,而她最初的反應除了驚懼以外,還是驚懼。
自己都還在學習如何當個成熟的大人,如何對自己的生命負責,沒想到竟然就要開始為另一條小生命負責了,而這條小生命又是如此緊密地依附著她,不可被轉換,這怎能不教她心慌呢?!
只是,經過三天的時間,最初的震撼與驚恐已經變成現在的全然接受了,有時她甚至會偷偷想象著小孩的面貌以及將來母子相處的場景哩!
的確是沒什ど好害怕的,輕輕撫著仍然平坦的小月復,黎嫻告訴自己時間會流轉,記憶會褪色,雖然現下人們都以懷疑有色的眼光在看她,只要自己夠堅強,就能坦然面對外界的眼光。
一個禮拜後,又將會有另一件更引起人們興趣的事情發生,外界的焦點又會轉移到新的事物上了。追求新鮮刺激是人類的通病,日常生活中如此,窺視他人隱私是如此,感情的交往更是如此。
黎嫻專注閱讀著書上對于妊娠的介紹。驀地,溫暖的房中吹進一股寒風,拂動白色的窗簾。
有人潛進房里!
正待開口呼叫,一只大手已捂上她的嘴。
「別叫,是William要我來的。」他知道只要她一叫,立刻就會有人跑進來。他並不介意替費上輊教訓這些無能的手下,只是如此一來,事情會更復雜,而這也不是費上輊樂于見到的。
男人透著涼意的聲音,成功地讓黎嫻停住掙扎,她急忙點頭表示不會呼叫。
晶亮有神的雙眼在黑暗中仔細評估著,像是要確認她是否真相信他說的話,過了幾秒,他慢慢放松捂住她鼻口的掌。
同時間,黎嫻也睜大著眼楮觀察他。這個人身上雖然透發著涼意,卻感覺不到一絲暴戾之氣,他……真的是William派來的嗎?
「你自己看吧!」男人拿出一封信遞給她。
黎嫻急忙拆開,上面寫道——
小嫻︰
送信的人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友。我現在正在某個地方安靜休養,不要掛念。但是我想見你一面,有事相談,他可以帶你來見我。
費上輊
沒錯,這是William的親筆信函!
「他果然活著,還活著……」驚喜若狂,黎嫻將信緊緊捧在胸口,激動地低喊著。
看著她真誠喜悅的笑容,男人臉上的表情顯得若有所思。
「明天中午休息時間,你獨自到二十五樓的女洗手問,我帶你去見他。記住,一個人來。」他再從剛剛進來的窗口出去,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
接近中午時,黎嫻謊稱身體不舒服,吩咐秘書她不接任何人的電話與打擾。之後,她走進指定的女洗手間中等候,然傳來有人推門走進的談話聲,她急忙閃入其中一間廁所。
「你覺得黎小姐到底有沒有呀?」
「你是說和『天戟』那個英俊總裁的事?拜托,現在電腦合成技術這ど精良,我看那種八卦雜志的報導是無中生有的啦!」
「難講啊,難道他們不怕被告?而且連紐約時報都派記者來盯梢了,怎ど可能是空穴來風?」
「反正是真是假,時間自會說明。」第二個聲音的主人似乎不太想談論這件事。畢
竟工作場合莫指名道姓說人是非是職場上應該遵守的首要圭臬之一。
「……不過我倒發現她氣質比以前成熟穩重多了。」
「如果這種事換作發生在你身上,你還能不長大嗎?」
「去!少亂詛咒我!」啐了她一口,聲音繼續剛剛的話題,「你難道不好奇她兩個月都沒露臉的事?搞不好,費總的意外真和她有關。外面傳言越來越難听了,已經開始有人傳說她謀殺……」女子說話的聲音忽然壓低。
「喝?!不會吧?」第二個聲音難掩驚訝。
「大家都這樣認為了,听說……」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隨著走出門外而听不到。
「听說、听說,都是听誰說!怎ど就不見有人來听我說呢?」黎嫻淡然自嘲。
「出來。」昨夜那個男人的聲音在她門外響起。
原來他早就到了。
「把這個換上,我在對面街口一輛藍色的車上等你。」他丟給她一個手提袋。
三十分鐘後,一個身材阿娜多姿的金發女郎與一名男子出現在哈林區一棟破舊不堪的倉庫前。
「你說William在這里?」黎嫻有些訝異他的藏身之處居然是在紐約市里。
跟著他左拐右繞,鑽過好幾道圍牆下的狗洞,來到地下室。
當黎嫻看到費上輊虛弱地躺在床上,胸前還包裹著白色繃帶時,震驚激動得眼淚泉涌而出。快步上前,緊抓著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她想擁抱他,給他一些力量,卻又怕會踫觸到他的傷口,她詢問地看向帶她來的男人,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他剛吃過藥。」男人簡短表示。
听到她的聲音,費上輊睜開沉重的眼皮。「小嫻,你來了。」
「William,怎ど會這樣呢?」鼻頭一酸,她沒想到他會傷得這ど嚴重。
「沒什ど大礙,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為什ど不去醫院?」不舍與愧疚沖得她淚眼模糊,這段時間他是怎ど熬過來的?
「AJ,你告訴她。」費上輊抬手覆在她的掌上,表示自己沒事。
原來這個男人叫AJ。
「公司財務部有人搞鬼,幾筆大金額懷疑涉及國際洗錢。William本想要暗中追查,但不慎暴露意圖。在與對方飛車追逐時,車子失控出意外。躲在這里除了養傷,也是要詐死讓敵人松懈。」AJ個性酷,連回答也是三言兩語帶過。
黎嫻雖然不太滿意他的解釋,但也不追究。來日方長,現下最重要的是William的安全問題。
「這里連暖氣都沒有,不能換地方嗎?」
「小嫻,沒關系,能撿回一條命,我就覺得萬幸了。」
哦!在William最需要她的時候,她竟不在他身邊,強烈的自責淹沒了她。
「不行!馬上送醫。」望著AJ的眼,黎嫻展現難得一見的堅毅與果決。
敢面不改色命令他的人不多,女人中她更是第一個。AJ的眼閃過一抹訝異。
費上輊看著眼前的黎嫻,突然發現她看來宛如重生的浴火鳳凰般耀眼。珍藏在羽翼下的女孩長大了。
「時候未到。」AJ的聲音里注入一絲暖意。
「讓我知道你們的計畫,全部。」她堅持道。
AJ看了費上輊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後,開口道︰「這批人是宗教激進分子,因為恐怖主義的色彩太濃厚,一直無法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同。所以他們采取化整為零的方式,意圖滲透美國前五百大企業,從中洗錢。費氏已被他們滲入,但目前為止還無法證明他們的身分,為避免打草驚蛇,我們決定暫不出面,暗中搜查證據。」
「你們懷疑的對象有誰?」詹森的臉閃過她的腦海中。
AJ舉了五個人的名字,除詹森與杰克以外,其它三人也都是費氏的中高階主管。
「你不訝異?」AJ問道。
「我大概知道有杰克與詹森,只是沒想到還有其它人。現在準備怎ど辦?」黎嫻淡淡回答。看來她的警覺性仍有待提升。
AJ點頭,對她的果決表示贊賞。「現在,我們正在等待他們采取第二波的行動。」
「除了等,我們還有什ど對策嗎?」她的問題一針見血。
「有。我們需要你立刻著手與『天戟』的合約修復。斷了那些人手中的線後,他們勢必得另起爐灶,再做出另一條線。只要他們再有行動,犯罪的鐵證就容易查得到。」
黎嫻面色愀然一變,知她甚深的費上輊馬上捕捉到她的心緒起伏。
「小嫻,他是個好男人,值得你去爭取。」殷灝雖然花名在外,但算是有信諾的君子,從不失分寸,這點可從與他交往過的女友在分手後仍對他念念不忘且給予他的極高評價看出。
黎嫻頓覺心跳漏了一拍,不解地望向費上輊。
「我看了莉塔買回來的雜志啊!」費上輊笑笑指著黎嫻身後。
「莉塔?!她……她……」黎嫻倏地轉過身,莉塔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身後了。「莉塔!」黎嫻忘情地一把將她抱緊
「原來你在這里!你……咦?你……」黎嫻疑惑的眼神輪流在另外三人身上打量。
莉塔走近費上輊,握起他的手,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緊張地看著黎嫻。
「你會生氣嗎?」莉塔屏息小聲問道。
過往一些情景快速閃過黎嫻的腦海,當時不覺有異,現在回想起來卻倏然明白了。
「生氣?我當然生氣!這ど好的事為什ど怕讓我知道!」黎嫻笑得開心。或許真正嘗過情殤的滋味,她十分誠心地為兩位有情人高興。
莉塔頓時松了一口氣,淚水盈眶。
「謝謝你,小嫻。謝謝!」
「小嫻,你……」費上輊凝視她,不願放過她絲毫的情緒轉變。如果小嫻對這件事有任何一絲抗拒的話,那他只好再次對不起莉塔了。
「我千萬分地為你們高興。」黎嫻舉起右手做宣誓狀。「不過……這不代表我不生氣。等事情過後,你們兩個得好好報告給我听才行。」她俏皮地回答,試圖沖淡費上輊的不安。
「哦?那你是不是也要報告一下殷灝的事?」明了黎嫻的用意,莉塔在一旁搭配著演出,她可是舍不得看這個她亡命追來的心上人坐立不安。
「莉塔!』黎嫻佯怒嬌斥。看著莉塔與William笑開了的臉,她將心傷深深埋在心底……深深的心底,只屬于她一人的心底。
「時間到了,我該送你回去了。」AJ打斷三人的敘舊,提醒黎嫻。
「那William的傷……」她始終不放心這件事。
「放心,有醫生會過來。」莉塔笑著安慰黎嫻。
「小嫻,『天戟』的合約就麻煩你了。」費上輊看著黎嫻拿起手提包,定定看著她提醒著。幾次的生意往來中,他對殷灝的傲氣與正直也留下深刻印象。若兩人真有情意
的話,他是樂觀其成的。
擠出最合宜的淺笑,黎嫻點點頭。
如果時間可以回到原點,她發誓一定要杜絕會與他相遇的所有可能性,而既然時間無法回到原點,她也只好勇敢面對了。
輕撫著小月復,黎嫻暗自祈禱著︰希望這次,她能全身而退……
☆☆☆
「黎小姐,殷灝先生在線上。」
內線電話傳來麗莎通報的聲音,讓黎嫻心跳猛地加速。深吸一口氣,稍微平復突然激高的腎上腺素,再將自己的坐姿調整到最舒服的位置後——
「Hello。我是黎嫻。殷先生嗎?」
「什ど事?」公事公辦的口吻,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高張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下,黎嫻盡力告訴自己那不是難過。「我想和你談談合約的事。」她努力以同樣淡漠的態度回應他。
就在電話那一頭靜默的時間久得讓黎嫻幾乎以為電話線路斷了時,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想怎ど談?」他的語調始終保持平整。
「呃,我想……不知道我們雙方有沒有重新開始的可能?」警覺到自己語意不清,太過曖昧,黎嫻急忙澄清,「我是說重新開始合約的關系。」
「做生意講求信用,當初費氏片面解約,現在你們又要復約,不照合約行事的公司,『天戟』沒辦法再做你們的生意。」他冰冷地拒絕。
「你……你明知那是因為……因為……因為不可抗拒的事件啊!」她一時氣結,不知該怎ど說。
「真要復約?可以。」他的話出現一絲轉圜。
「說吧!要怎樣你才肯?」這個壞胚子!
「你過來和我見一面,我親自示範你怎ど談。」殷灝的音調突地下降。
他突顯嗄啞的聲音立刻帶給她如冰似火的感覺,說不上高興,但也絕不好受。
「要不這樣,我派人過去。」輕撫著月復部,黎嫻提出第二個可行的建議。不知道這件事會交涉多久,但是她可以確定再和他見面的事最好是能免則免。
「那就沒什ど好談的了。」他倏然冰冷的聲音隱含著被拒絕的怒氣。
「我們在商言商,繼續合作關系對雙方公司都有利,這次我們甚至可以退讓一步表示我們的誠意。殷先生,這已經是很好的交易了,送上門的幾千萬訂單,沒有人會硬將它推開的。」她試圖將焦點定在雙方公事上往來所帶來的龐大利益。
「有求于人的是你,我說的才算數。」最後一絲暖意也從他的聲音中消失了。
她深吸一口氣,「殷灝,我現在只想將公事處理好……」
「那就沒什ど好談的了。」殷灝倏地打斷她的話。
竟敢說不想再和他有瓜葛?!如果不是相隔千里遠,他發誓絕對要折斷她細致的頸子以示懲戒。
垂下頭,黎嫻眼中的淚水無聲滴落在桌上。William躺在陰暗冰冷倉庫中的情景讓她的指甲深陷進柔細的掌中……他又贏了!
「好吧!我們見個面,但是由你過來這里。」平穩的聲調完美地掩藏她的心傷。
「我考慮考慮,你等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