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山看著師父用大把銀子買來的紙屋、紙車、紙人、紙電器用品罩著紅紅的火光,心頭不禁為之抽痛。
雖說那幾千元還不至于讓他生活困頓,可是一想到自己辛苦賺來的錢就這麼化為灰燼,燒給了另一個世界的好兄弟們花用,他就覺得心好痛。
好不容易等到那師父說,只要將畫好的鎖情符燒掉,就可以驅使好兄弟們為他的愛情奔走,韋-山心痛的感覺才稍稍得到一點紓緩。
只見那身穿黃袍的師父拿著沾了朱砂的毛筆在黃紙上又寫又畫了好一會兒,再見那師父比手劃腳了一番,才將用朱砂寫畫而成的符拿至蠟燭上點燃。
就這麼地,那道名為鎖情符的紙沾著火苗,迅速地燃燒了起來。
跳動的火紅映進韋-山的眼底,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而他也在這時猛地發覺自己雙眼有些怪怪地,就好像累了一星期,一放松下來眼皮就張不開似的。
可當他終于忍不住合上雙眼,讓自己陷入黑暗時,不知怎地,他竟然覺得有人靠近自己。
是誰呢?
為什麼他會覺得黑暗之中有人呢?
這真是太怪、太怪了!
暗,一片沉沉的暗。
這種黑暗是她熟悉的,就如睡著後進入夢鄉中一般,可這暗卻與以往不同,只因它少了景象,只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她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她明明記得自己在那間叫什麼武帝宮的廟宇里,看著那個身穿道士服的師父開壇施法,拿了一堆有的沒的說是要燒給好兄弟,再畫那鎖情符什麼的,然後以鎖情符驅使好兄弟們去幫那個脾氣沖的男人尋回愛情。
可為什麼她會睡著?又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還進到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夢中?
是夢還未開始嗎?凌痕不解地暗付。
就在這時,她看見兩道黑影……不,是比夢中的黑暗還黑的黑影,緩緩地往自己飄來。
莫名地,凌痕對那兩道黑影起了股俱意。
怕什麼?她不曉得,只曉得自己打心底害怕起那兩道黑影。
她想逃,可是不知是不是在夢中的緣故,雙腿竟不听使喚,動彈不得。
不一會兒,那兩道黑影竟飄到她的身邊,各自架住她的一條胳臂,然後朝著他們飄來的方向緩緩地飄了過去。
她想開口問「要帶她去哪里」,可是喉嚨卻發不出聲音,她焦急、害怕,想掙扎卻怎麼也動不了。
突然、凌痕听到好慢、好慢,慢得讓人發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忍不住往那聲音的主人瞄去,未料竟在黑暗中看到一張令人膽寒的面孔——蒼白的臉龐上有兩個如死魚般的眼眸,潰爛了一半的鼻子露出了鼻骨,浮腫的嘴巴斜垮著,嘴角還泛著血痕……
天哪!天哪!凌痕的內心驚懼地哀叫著。
那張面孔恐怖得讓凌痕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拒絕再繼續細看。
她害怕得顫抖,怎奈身不由己,只能任由那兩道黑影架著自己往不明處飄去。
忽然,有個細小的聲音引起凌痕的注意,好奇心令她的雙眼忍不住睜開一條細縫偷看。
這一看,她看到了那個求鎖情符、脾氣沖、讓人印象不佳的男人與自己擦身而過。
接著,她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莫名地飄遠了……飄遠……
「叭喳叭喳七叭……」
假扮成師父的師兄邊念著听不懂的話,邊燒完最後一道符紙後,再踏走該法的步伐,作法才正式完成。
只見他抹掉臉龐上的汗水,轉頭對著小宗說道︰」完成了。小宗,將剩下的金紙、銀紙拿去燒了。」
「好。」小宗七手八腳地將不久前才買回來的銀紙一疊一疊地往外搬去。
花了近一小時才作好了法,他原以為會听到迫不及待的聲音,詢問自己施法完成後該怎麼做之類的話,一怎知韋-山並沒有如自己猜測般地追問,反而在一旁打起瞌睡來。
霎時,這位師兄有種受人忽略、鄙視的感覺,臉上浮現一絲不悅。
「韋先生、韋先生,已經完成了。」他推了推似乎睡得很熟的韋-山。
正在睡眠中的韋-山雙眉微蹙了起來。
「醒醒,韋先生。」
「嗯?」他的眉頭蹙得更加緊、
「醒醒……」
他睜開雙眼,眼神有些茫然。
那位師兄見他終于張開了雙眼,立刻咧出了一抹好大好大的笑容,「已經完成了。」他等著眼前男人做出自己料想中的反應,或是對自己露出崇拜的神情。
未料……
「對不起,我不姓韋,也不是先生,而是小姐。」
「韋-山」有些不悅地說。
師兄聞言一愣,正當他想對韋-山質疑時,卻听到廳外有個女人驚聲尖叫起來。
「女的?我變成女的?」
宮內所有人皆循聲望去。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變成女的?」
「韋-山」見到「凌痕」驚慌、手足無措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看」她」,再看看自己,霍地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並開始四處尋找鏡子。
「我……我的身體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面半身大的鏡子,卻無法置信鏡中倒影就是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不,是她猛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正站在自己身邊,露出與自己同樣困惑的神情。
「為什麼這樣?」
她在這里,而身體卻不是自己的,那她……是誰呢?
而自己又怎麼會變成那個討厭的男人?
「你是誰?」
「你是誰?」
凌痕與韋-山異口同聲地問著對方,又同時指著對方的身體,再次異口同聲地說︰「這個是我的。」
同樣的話說完,兩人同時一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擁有韋-山皮囊的凌痕忍不住轉頭對著師父大叫。
只見假扮成師父的師兄神色慌張地看著小宗,怯福地間︰「小宗,你知道怎麼回事嗎?」見小宗搖了搖頭,他不得已只好強擠出笑容,「兩位,你們就別開玩笑了,你們怎麼……怎麼會……」靈魂對掉?這四個字猛地跳進他的腦海之中。
只見擁有凌痕身體的韋-山滿臉怒容,蹬著高跟鞋筆直地走向那個幫他施法的師父,「開玩笑?我還想問你跟我開什麼玩笑?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他雙手往胸前比去,在觸及胸部的前一秒驀地發現自己的胸部已不是原有的平坦健壯,而是……而是兩團看起來軟軟的!再想及他是個大男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模女人的胸部而及時止住。
緊跟著跑過來的凌痕一見他險些觸及自己驕傲的雙胸,整張臉霎時變成豬肝色,「喂!那是我的身體,你不準亂模。」
韋-山沒好氣地抬頭看著自己的臉龐,「你以為我想呀?你這兩團大肉瘤要給我模,我還沒興趣哪!」
凌痕一听見對方把自己傲人的胸部形容成大肉瘤,差點把腦子給氣炸掉,「你這個身體也沒好到哪兒去,又重又笨拙,行動起來跟只大笨豬沒兩樣。」
「大笨豬?」本想捉住那個把自己搞成男不男、女不女的師父,一听見凌痕用自己的聲音罵自己的身體,霍地回頭,「什麼大笨豬?我身高一百七十五,體格健美,雙腿修長有力,你居然說它動起來像大笨豬?」
因身體變了樣而喪失理智的凌痕低頭看著自己那張怒容,口不擇言的說︰「本來就像大笨豬,不然它為什麼重得像掛了幾十塊鉛塊一樣!這種身體有什麼好得意的!」
「那你的身體又有什麼好寶貝的?身高只及我的肩膀,兩只腳像鳥腳,兩只手像皮包骨一樣,偏偏身上還掛著兩團大肉瘤,走起路來頭重腳輕!」他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對了!我忘了人家說胸大無腦嘛!
難怪你會將我這麼好用的身體當成豬。」
「你——」凌痕氣得咬牙切齒。這輩子最恨人家說她胸大無腦,而他居然還當她的面說,「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一旁原本信心十足的師兄由他們兩人的對話終于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大禍!偏偏他跟在師父身邊多年,所學所聞就是沒有靈魂錯體這種事。
而他更不懂,自己不過是施了鎖情法,怎麼會搞得他們兩個人靈魂倒置?
是哪兒出了錯?
面對這樣的窘境,他不由得慌亂了起來。
就在這時,開戰的兩人似乎得到協議而暫時停火,並且同時朝他靠了過來。
「我不管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只要你讓我恢復成原來的我。」韋-山不容反駁地用那只皮包骨指著師兄命令道。
「我也是!」凌痕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師兄見對方來勢洶洶,不禁連退三步,手足無措地說︰「我……我……」
凌痕伸出手戳著他的胸膛,「你、你、你,你什麼?你不是這個宮的師父嗎?一定是你燒那個什麼鎖情符的關系,我才會見到那個恐怖得要命的鬼!」一想到不久前所見到的面孔,凌痕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也才會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我不管,既然是你惹的禍,就非得讓我們回到原來的樣子不可!」
「對!我也不想象現在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
韋-山在一旁附和。
「可是我……可是我……」
「可是你怎樣。」凌痕雙眉一攏,大有你不讓我回到原來的身體,就跟你拼命的模樣。
他不由自主地再退一步,吞了吞口水才老實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不知道?」凌痕與韋-山兩人同時尖叫了起來。
「對……對,我……我不是師父,我跟小宗一樣……只是個徒弟,我……我師父出國去了。」
「啥?」
「什麼?」
不是師父?只是個徒弟?凌痕錯愕了。
不是師父卻對來求助的人施法?韋-山無法原諒這種欺騙的行為。
只見韋-山用凌痕那略嫌嬌小的身軀,一把捉住冒牌貨的衣領。「你不是師父卻作法,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試驗品了吧?」
「是……」師兄老實回答。
韋-山真是氣炸了。
「你不能讓我們恢復原狀嗎?」凌痕害怕得顫著聲音問。
那位師兄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應該可以,只是得去查查(道法大全》……」
早已怒氣沖天的韋-山猛地放開他,大聲斥道︰「既然可以,還不快點去查!」
「好、好。」他點頭如搗蒜地說。
接著就慌慌張張往廳後走去,而在走進廳後那道門的剎那,卻有意無意地瞥了廳外的小宗一眼。
韋-山並沒有錯過他那一眼,立刻循著那冒牌貨的目光往小宗瞪去,並罵道︰「你跟你師兄串通騙人,看我會不會找律師告你。」
小宗一臉歉意地低下頭,一副不作任何反抗的模樣。
韋-山與凌痕兩人心焦地等了好一會兒,猶不見那個冒牌貨出來,不禁暗覺有些不妙。
凌痕雙眉緊蹙,「怎麼還沒出來?是不是沒找到破解之法?」
韋-山惡狠狠地瞪了廳外的小宗一眼,「你進去叫你那個騙子師兄快一點,不然把那本什麼《道法大全》拿出來,在這邊找。」
「好……好。」
小宗連忙跑進廳後,不一會兒,只見小宗神情既緊張又慌亂地跑了出來,手上則拿著方才師兄所穿的黃袍。
「他跑了!他跑了!」
「啥?」韋-山驚楞。
「不會吧?」凌痕頓覺天地變了顏色。
「我師兄從後門跑掉了。」小宗一臉怯懦,低著頭小聲地說。
「什麼?!」韋-山與凌痕同時面目猙獰地大叫了起來。
師父出國還未回來,再加上惹禍的師兄見到苗頭不對,已包袱款款落跑去,整座武帝宮就只剩下小宗一人,不得已,只好關上這間小宮廟的大門,暫時不對外開放了。
可憐的小宗,起初被逼著幫師兄試練功力,事後卻得收拾這根本就不可能收拾的殘局。
廳內一片寂靜,而束手無策的凌痕與韋-山則滿瞼沮喪與無奈,坐在大廳上大眼瞪小眼。
不知過了多久,小宗終于無法再忍受這片寂靜,囁嚅地問道︰「你們兩位要不要先回去啊?」
韋-山轉頭,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我當然想回去,可是我不能就這樣子回去,要是讓君蕙知道有女人踏進我的屋子,別說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看想要君蕙回心轉意的機會也會由百分之一變成零。」
「我也不希望這個樣子回去,最好是我回去之時已經恢復原來的自己了。」凌痕有氣無力地附和。
小宗搓搓雙掌,有些為難地說︰「可是你們留在這里,我也沒有辦法幫你們啊!現在惟一可能讓你們恢復正常的,也只有我師父了。」他看了四周一眼,「現在宮門不需要再開著,我每天只要來一趟,四處看看就好了,所以……等會兒我就要離開了,而大門我又必須鎖上……你們真的要留在這里嗎?」
他听從師兄的話成了幫凶,對他們,他真的感到很抱歉,若自己當初堅持到底,現在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想讓時間倒流重新來過、也不可能;且自己對靈魂錯體這種事也無能為力啊!
看著小宗那張憨厚又帶著歉意、不知所措的臉龐,凌痕不禁對他心生同情,同情他被留下來收拾爛攤子,也氣自己來收什麼驚,才會變成如此不男不女的樣子。
「唉!」凌痕自椅子上站了起來,看著韋-山,「你既然不能回去,不如就暫時住到我那里去吧!」
韋-山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點頭答應,「好吧!現在也只能這個樣子了。」
就這麼地,凌痕、韋-山相偕離開,只是當他們臨踏出門時,韋-山回過頭來,看著小宗問道「你確定你師父有辦法讓我們恢復正常嗎?」
原本見兩人終于肯離開而松了口氣的小宗被這麼一問,又猛地一愣。
「呃,應該可以吧!」
他自己也不甚確定,雖然知道師父真的很厲害,可是從未听師父說過靈魂錯體的例子……說真的,他也不曉得師父到底行不行。
雖然得不到肯定的答案讓韋-山頗為惱怒,可是面對此時的窘境,也只能將希望放在那位未曾謀面的師父身上。
韋-山嘆了口氣,「你師父大概還要多久才會回來?」
「大約還要二十天。」
二十天?好久哪,韋-山與凌痕兩人同時暗忖。
韋-山再嘆口氣,「你師父一回來就馬上打電話給我們。」
「好。」
走出武帝宮時,凌痕跟韋-山才發覺天色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暗了。
韋-山習慣性地抬手,想看看腕表上的時間,卻看到空無一物的縴細左手,這才又憶起自己現在是在凌痕的體內,有些懊惱地抬頭望著自己原來的身體。
「喂!你手上沒戴手表,麻煩你看看我的手表現在是幾點了。」
可能是因為還不習慣新的身體,凌痕不管做什麼動作都覺得很吃力。
只見她有氣無力地抬起手來,「七點半,快八點了。」
「難怪我覺得有些餓。」韋-山習慣性地模了模肚皮。
凌痕斜睨著他,不悅地說︰「麻煩你不要亂模我的身體。」
韋-山眉尾一挑,「我也不想啊!難道你要我這樣模嗎?」他模模那個原本屬于自己身體的肚子。
突然感到肚子被模,凌痕著著實實地嚇了一跳。
韋-山沒好氣地嗤笑道︰「很奇怪吧?別說你被模覺得怪,就連我這個模自己身體的人也覺得怪怪的。」
是很奇怪……凌痕面對這樣無能為力的窘境,不禁有種想哭的沖動。
韋-山重重地嘆了口氣,一臉「算了」的神情,「好了,從這一刻起,我暫時將你的身體當成我的,你則把我的身體當成你的,這段時間還請你好好地照顧我的身體。」他朝著凌痕做出三十度的鞠躬禮,鄭重地向她拜托。
見到韋-山鄭重其事的模樣,不願表現無禮的凌痕連忙回以一鞠躬,「也請你多多照顧我的身體,麻煩你了。」
「彼此、彼此。」韋-山對著凌痕露出一笑。
看到再熟悉不過的笑臉,凌痕真不知該做何反應,苦笑?窘笑?還是回以干笑?
她不禁對這種混亂的情況感到頭痛……
「你有沒有開車來?」
「我沒有車。」她聳聳肩地說。
「那就坐我的車回去吧!回到你家去。」
「嗯!」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凌痕暗忖。
就這麼地,韋-山領著凌痕走向自己的車。
「你將身上所有屬于我的東西給我,我將你的包包還給你。」韋-山邊走邊說。
「好。」她將口袋里所有的零錢、鑰匙、皮夾子掏出來還給韋-山,並將自己的包包拿了回來。
就在這時,凌痕腰間的手機突然響了,結結實實把兩人嚇了一跳。
凌痕有些驚慌地想將腰間的手機拿下,可韋-山卻立刻阻止了她。
「不要接。「
凌痕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麼?」
韋-山沒好氣地斜睨著凌痕,「你接了,你知道打來的人是誰嗎?又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說嗎?」
凌痕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你接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接的話,對方不是以為我有女友了,就是被我嚇一跳,所以接也沒用,還有啊!如果你的手機……你有手機吧?」看到凌痕點頭,他才又繼續說︰「如果有電話進來,我看你也別接得好。」
「也對。」凌痕不禁露出無奈又沮喪的神情,「唉,好混亂喲!以後該怎麼辦?」
韋-山搖搔頭,露出相同地神情,「對啊!而且還是超級混亂。」然後對著凌痕招了招手,「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