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玄若霏帶著偷偷打包好的行李,靜靜站在哥哥的房門前。
關于那晚,在練琴室里所發生的一切,她這輩子都不後悔,因為她只是想在離開前再偷且點他的溫柔,再偷一點他們的回憶,這樣應該不算貪心吧?
今後,她會努力將對于玄知燁的愛,小心翼翼地封印在心底,並真摯的給予他無限祝福。
即使他的身邊將有女人名正言順的進駐,但,只要他的心曾經完整屬于過她,那麼她應該要懂得知足了。
他們永遠不屬于彼此,就像磁鐵的兩級。
即便,因為固執一度拉近過距離;最後,仍舊必須各據一方。
佇立了好一會兒,她總算下定決心,將手上的信封塞入房門底下的縫隙。
「再見了,知曄……我親愛的哥哥。」她梗咽說完,傾身將累濕的臉頰依靠在門上,禁不住又低聲啜泣了起來。
良久,努力收拾好淚水後,她終于忍痛轉身離去,獨自前往未知的將來。
當她即將消失在樓梯口前,那道房門,卻無聲無息地被打開了——
「再見了,霏兒……」玄知曄的雙眼彌漫著濃濃霧氣,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深情的喚她。
他一手使勁抓住門框,另一手則緊握著拳頭,提醒自己別想再試圖挽回什麼。
放手吧!就這樣默默地目送著她,走出他的世界。畢竟,現在的他,除了衷心的祝福,與永無止盡的想念之外,根本無法再給予她任何東西了。
他緩緩掩上酸澀的眼眶,對著空氣沉痛低語。「霏兒,這輩子,我永遠欠你一個幸福的未來。」
但願,少了他和這個家的牽絆,她能夠活得更加自在、快樂,這是他此生僅剩的願望。
她無法親眼看著玄知曄走上幸福紅毯,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悲傷的重量,只好選擇不告而別,在哥哥婚禮前幾天,趁夜悄悄離開台灣。
她先回到芝加哥繼續完成學業,希望借由忙碌的課業與生活,轉移自己極度悲傷的心情。
後來,她如願取得研究所學位,又在教授的鼓勵下,以全額獎學金朝企管博士之路邁進。
乍看充實,但卻空虛寂寞的日子,就在漫無止盡的思念中,緩慢度過了一年又一年。
「若霏,你的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對座的華人好友關心道。
「我沒事,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玄若霏隨口道,面色蒼白得憔悴。
「又夢到你哥了嗎?」好友小心翼翼地試探,深怕不慎觸痛到她的傷口。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旁敲側擊,好友總算大致了解這對「兄妹」的揪心戀情,也深深為他們感到遺憾。但身為局外人的她,不方便發表任何意見,只能多關心一下姐妹淘。
「沒辦法,我想忘也忘不掉。」玄若霏習慣性地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目光落在不知名的遙遠方向。
盡管他們已不再聯絡,但她總是不忘提醒自己要微笑生活,千萬不可成天以淚洗面,辜負了他當初的一片苦心。
好好照顧自己,讓自己活得更加多采多姿,即是她唯一能回報玄知曄深情意重的方式。
「他不是結婚兩年多了,或許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就算你再怎麼舍不得,也該把他放下了。」
「你有沒有經歷過一種無力感?」她將投注在遠方的視線收回,垂眸凝睇著自己平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當玄知曄在台灣舉行婚禮時,置身在芝加哥的她,特意跑去刺青,在自己那白皙的左手無名指上,紋下一枚小小的火焰圖案。
那枚火焰印記遠遠一看,就像是戴在手上的戒指一樣。那火焰正象征著她心目中,如同火焰一般耀眼燃燒的玄知曄。
「什麼樣的無力感?」好友不免有些疑惑。
「明明用盡力氣需要遺忘,卻反而記得更牢。」玄若霏雙手掩面,聲音听起來充滿了沮喪。
這些年來,她已經盡量避免踫觸任何有關台灣、有關玄知曄的消息。可是,為何他每晚依然出在她的夢里?
「若霏,也許是你用錯了方法?」好友起身,繞到桌子的另一端,輕輕拍撫著肩膀開始顫抖的玄若霏。
「到底該如何去遺忘那麼深愛過的人呢?」她轉身抱住好友。
「如果,有個男人曾教你刻骨銘心,為什麼非得把他忘掉不可?」好友忍不住跟著鼻酸了起來。
「可是,不斷地反復思念,讓我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玄若霏突然放縱大哭。
以往只能淚珠暗吞的孤寂日子,她真的受夠了!現在她完全不想繼續裝作堅強、勇敢,她只渴望盡情釋放所有的委屈。
兩個旅居異國的年輕女孩,就這樣抱在一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末了,還是個性較為豁達、樂觀的友人,率先恢復冷靜——
「若霏,你的痛苦是因為無法遺忘,既然忘不了,那就停止吧!」
「停止?」玄若霏吸了吸鼻子,不明白好友的語意。
「停止跟自己過不去。」好友說完,又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接著解釋。「其實,思念就好比溺水一樣,你越拼命掙扎,越容易往下沉淪。不過,你要是可以試著放松自己,很快地就能夠
自動浮出水面,及時獲救。」
「不要過度壓抑自己,那只會得到更大的反效果。」好友柔聲說道。
「所以?」她下意識地屏住氣息。
「不要堅持跟自己的心抵抗,思念他的時候就盡量去想吧。等到有一天,你徹底適應了那股思念,你就不再感覺到痛苦了。」
聞言,玄若霏豁然開朗了,眸底堆積的憂郁逐漸淡去,她破涕為笑,細致的臉蛋上總算露出了許久不見的朝氣。
「我決定了,等寒假時,我要去一個對我意義非凡的地方。」
只有那里,才能將我心中無從投遞的思念,全數轉化成最美的紀念。
晚間八點,結束一場沉長的海外視訊會議後,玄知曄隨手松開脖子上的領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偌大的總裁辦公室里,只剩下他疲憊的孤寂身影。
片刻,一陣細微的高跟鞋腳步聲,漸行漸遠,驀然驚醒了听力敏銳的他,他地睜開眼眸,看向來著。
「麗穎……你怎麼突然跑來公司?」
「我爹地砸了那麼錢投資的公司,我不多抽空來關心一下,怎麼行?」徐麗穎優雅一笑,「再說,你這位年輕有為的玄總裁,萬一不慎過勞死,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放心,禍害遺千年,我的命還長得很,吃過飯了嗎?」他淺笑道,起身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一下久坐的筋骨。
「還沒,專程來邀你共進晚餐的,順便拿這個給你。」她邊說邊打開皮包。
「這是?」他注視著手中的紅色信封,表情有一絲錯愕。
「我的喜帖啊!喂!就算是世界末日,你也要準時出席哦!」她莞爾道。
「那是當然啊!」他笑了。「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決定結婚了。」
「難不成為了你終身不嫁?」她挑眉,故作不以為然地看向他。
「麗穎,當初臨時悔婚,我真的很抱歉。現在能看到你過得幸福美滿,我實在為你感到開心,希望你們永浴愛河。」
「哈,謝謝你的祝福,其實我早想通了,與其和你貌合神離地煎熬一輩子,倒不如當你終身難忘的恩人跟摯友。現在回想起來,真多虧你當年的堅持,才讓我有機會尋找到真正愛我的男
人。」她有感而發地說。
「坦白說,你真的是個很棒的女人,能夠娶到你一定非常有福氣。」
「少狗腿了!年底的股東分紅,我可是一毛錢都不會少收。對了,你也該去找你的「寶貝妹妹了吧!都兩年了,難道你不擔心她被其他蒼蠅搶走?」
「多謝你的提醒,順利的話,我跟霏兒會一起參加你的婚禮。」
「別忘了紅包記得包大一點,我再把新娘捧花丟給你們。」
憑著貴人相助和自身努力,玄知曄花了足足兩年多的時間,終于讓家中事業東山再起。
當初,他堅決要放棄娶徐麗穎,寧願辛苦地扛下父親的爛攤子,為的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與霏兒永遠在一起。
這八百多個日子以來,玄若霏是支持他奮斗的唯一動力。
就像當年他信守承諾,努力克服右手的傷,讓自己重新站上小提琴首席的國際舞台一樣。同樣的道理,在他尚未解決她掛念的家中危機之前,他情願任由思念不斷地侵蝕他的靈魂,也不
肯事先找她說明自己的想法。
也許,是他的自尊不允許。
在他還沒獲得一個滿意的結果之前,過程中的所有艱辛與痛苦,他只想自己承擔,不願意讓心愛的女人跟著吃苦。
如今,辛苦終于有了代價,他總算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去追求自己執著一生的感情。
洛杉磯聖莫妮卡。
間隔多年,玄若霏終于又回到這個美麗的沿海城鎮。
重新踏上眼前這片沙灘,面向熟悉的蔚藍海洋,她的情緒顯得異常平靜。
「哥,我回來了。」她宛若呢喃。
對著浪花說……
對著碧海藍天說……
對著,記憶深處的玄知曄說。
冬季的海邊,寂寥蕭素,冷冽的風聲,仿佛也憑吊著往日情懷。
當她一抵達這座海岸小城,頭一個拜訪的當然是曾經與他忘情相擁,甚至,依偎一整個冬季的時光。
驀地,一個魔魅般的聲音,如夢似幻地在她腦海掀起漣漪。
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想辦法找到你。
這句話,是玄知曄當年在這片沙灘上,紅著眼眶對她說過的。
這句話,從此成為她心上的一道緊箍咒,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讓她擺蕩在希望與失望之間不得安寧。
就在她幾乎要被突然涌現的哀傷給徹底擊敗之前,另一個友善的聲音適時響起,那是好友溫柔的叮嚀——
不要堅持跟自己的心抵抗,思念他的時候就盡量去想吧。
等到有一天,你徹底適應了那股思念,你就不再感覺到痛苦了。
好友說得對,越是害怕去面對自己心里的脆弱,越無法掙月兌「思念」這道無形枷鎖。
她將雙手圈在嘴邊,如同宣泄似的,朝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放聲呼喊。
「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然而,回應她深情呼喚的只有冷颼颼的風聲,以及永不停歇的浪濤聲。
還有記憶深處,最、最、最眷戀的小提琴聲。
「不可能!這、這是一定是幻覺。」她渾身一凜,下意識地環臂抱住自己。
那琴聲似乎越來越近,近得仿佛就在她身後一樣,她不敢回頭,也不敢去確認。寧可像只逃避現實的鴕鳥,假裝自己真的听見了他所演奏的熟悉旋律。
下一秒,一句似曾相識的台詞隨即傳來——
「看來,你似乎不夠想我,枉費我總是找你找得那麼辛苦。」
聲音的主人顯得非常落寞,語氣里還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滄桑感。
無預警地听見那不容錯認的嗓音,她竟不爭氣地兩腿一軟,跌坐在沙灘上。
「數到三,你不回頭,我就要走了。」對方居然出言威脅道︰「一、二……」
震驚過度的玄若霏,心里迫不及待想轉身,偏偏卻使不上任何力氣。
正當對方的耐心即將被磨盡之際,一個可憐兮兮的梗咽聲終發出了。
「哥……真的是你嗎?」她不確定地問,眼眶即刻濕潤。
「除了我,還有哪個傻瓜願意為你在這要白痴浪漫,邊吹海風邊拉小提琴?」
玄知曄郝然自嘲道,俊臉難得浮起了淡淡緋紅,略微靦腆。
他再度丟下手上的小提琴,跟著坐在沙灘上,再將她綿軟無力的身子,整個摟抱在懷里,讓他們緊緊地擁抱著彼此。
「你怎麼越來越單薄,都沒有認真吃飯嗎?」他嘆息道,皺起眉宇。
她緩緩回過神,一開口就說︰「你不應該來這個地方。」
「什麼叫不應該?」他面色由紅轉青,,不自覺地用力咀嚼這句話。
難道她一點都不高興再見到他嗎?
她立刻搖搖頭,急忙解釋︰「哥,你別誤會,我只是——」
「只是怎樣?」他又眯起迷人的雙眼,醞釀著肅殺之氣。
她若不馬上給個好理由,休想他會善罷甘休。
「你實在不應該背著老婆,跑到這個地方來。」玄若霏始終刻意移開視線,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深怕自己的意志會受到動搖。
「玄若霏,你抬頭,看著我的眼楮。」他豪不溫柔地命令。
「我……」她抿了抿被海風吹得干燥、龜裂的唇瓣。
「嘴唇很干?」他眸光微斂,突然轉移話題。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腦子亂紛紛的。
「過來。」語畢,他俯首吻住她的嘴唇,絲毫不容拒絕。
熱吻像火焰一樣,瞬間蔓延開來,燒得她思緒更加紊亂,掙扎不到三秒便自動投降了。
她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的焚燒,完全無力抵抗,也根本不願抵抗。
片刻後,玄知曄才心有不甘地離開她的唇。努力調勻急促的氣息後,他捧著她發燙的小臉,神情無比慎重地宣示道︰「霏兒,有件事,我必須很認真地告訴你。」
「嗯!」她慵懶應道,眼神依舊迷離,似乎還沉醉在方才的熱吻中。
「我,玄知曄,三十三歲,誠征妻子一名,請問親愛的玄若霏小姐,你有意願來應征嗎?」他深情地凝視著她。
「呃,應征什麼?」她猛然回神。
「工作內容是當我的老婆,還有我未來孩子的媽。」他笑著介紹。
「可是你不說已經結婚了?」她一臉困惑,隨即,瞪大了晶亮雙眸。「難道你離婚了?」
「我根本沒和徐麗穎結婚?」他雲淡風輕地說。
「怎麼會……」她簡直難以置信,整張臉馬上呈現出呆愣的模樣。
「因為我不甘心就此買斷我們之間的幸福,所以在你離開玄家的隔天,我就將婚禮取消了。」趁著她目瞪口呆之際,他又低頭竊了一枚香吻。
「你怎麼能做出這麼沖動的事,那爸跟公司,該怎麼辦?」她焦急地揪著他的衣襟追問。
他的情深意重確實令她感動不已,卻也為他的沖動捏了一把冷汗,臨時退婚的代價絕對超乎旁人所想象。
「你別緊張,我有空會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盡快去處理。」他利落起身,拾起一旁的小提琴塞給她。「拿好。」說完,他便直接將她攔腰抱起。
「我們要去哪?」她蹙起秀眉,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去任何可以讓我們徹底解月兌的地方。」他眸底清楚地閃著某種邪惡的光芒,讓人見了不由得臉紅心跳了起來。
雖然她還有滿月復疑問,卻也明白若不先好好喂飽這家伙,什麼答案都別想套出來。
好吧,就像他說的,等他們「有空」之後,再問個仔細問個清楚。
看來,她滿滿的思念,完全不敵某人的邪念。
一年後,關島某個風和日麗的春季午後。
「霏兒,我終于可以在你愛的蔚藍大海,以及美麗的夕陽下,在這著名的彩虹教堂中,與你共同許下真愛誓言。」玄知曄感動莫名地說。
「哥,謝謝你。」玄若霏又忍不住眼眶泛紅。
「今後,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你是不是應該改口了?」他提醒。
「改口?」她一臉不解。
「不要繼續喊我「哥」了啊,感覺很煞風景。」他微皺眉頭。
「人家習慣了嘛!」她咬了咬唇。「要不然,應該改喊你什麼?」
「隨你高興啊,老公、親愛的、達令、寶貝、小親親……越肉麻越好。」
「我喊不出口嘛!」她害羞地努了努小嘴抗議。
「好吧,暫時不勉強你,我們就無從最基本的開始。」他失望地退而求其次。
「什麼是最基本的?」她眨了眨長長的睫毛,頗有裝傻嫌疑。
他撇撇嘴。「就直接喊我的名字。」
「玄知曄。」她立刻從善如流。
「霏兒,你真的很沒誠意耶!我看,咱們待會兒結婚證書也別簽了,就當來關島度假觀光好啦!」他轉過身,佯裝賭氣地說。
「好嘛,別生氣了,親愛的老公大人。」她連忙撒嬌賣乖。
聞言,玄知曄馬上笑得合不攏嘴,回身將她抱個滿懷,隨即專注凝視著身穿美麗白紗的玄若霏。
「霏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真的好愛、好愛你?」他深情款款地問。
「唔,我仔細想想。」她刻意思索了下,才甜蜜一笑。「今天還沒說過。」
「哎呀,我真健忘!那現在立刻補償你,準備好了嗎?」語畢,他旋即低頭吻住她帶著幸福笑意的唇瓣,以具體行動證明;霏兒,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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