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亮,凌芊縴就醒了,然後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熟睡中的關偉棠。
盯了一會兒,還不見他醒來,凌芊縴一雙玉手忍不住又捏上了關偉棠的臉頰。
「醒來,醒來。」
「唔……」他翻了一個身,順便把她壓在身下。
「喂。」
看她來個「四兩撥千金」……
呃,無效。
原來那只是武俠小說里隨便寫寫的,任憑她力氣已經比一般女孩子大上許多,還是敵不過一個右小腿骨折的殘障。
「小寶貝,還想要繼續玩昨夜的游戲是嗎?」關偉棠半夢半醒地說。
「玩你的大頭鬼。」
此刻的凌芊縴想玩「包公審案」的游戲,拿出狗頭鋼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呵呵,我的‘小頭’也很有看頭喔。」他真的是學壞了。
怎麼會這樣?
凌芊縴本以為他一反往常排斥娶她排斥到一個極點的信念,只是昨天入戲太深,才會跟她入了洞房,沒想到現在的他還沒從角色扮演中抽離。
「關偉棠,」她直接在他耳邊大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凌、芊、縴,你打死不想娶的人。」
關偉棠在她的河東獅吼功之下,完全清醒。
他當然知道他現在抱著的人是凌芊縴呀,除了她,還有哪個女人會在新婚的第二天,這樣放肆又不溫柔地大吼?
「我都認識你二十幾年了,難道有可能認錯嗎?」不管在關偉棠心中,還是在一般大眾的觀感里,她是僅此一家,絕無分號的。
「那你記得嗎?你昨天不僅娶了我,還跟我洞了房。」沒道理一整天都這麼入戲吧?
「我當然記得啊。」那麼美好的記憶,「你昨天出嫁時哭得可丑的呢,還有,昨夜你對我的‘服務’可是贊譽有加,對不對呀?我的女王。」女王?
他還記得昨天她是這樣命令他的,可見他昨天真的從頭到尾都是清醒的。
「你忘了嗎?你的心上人是那個該死的王紫雲。」一想起來凌芊縴就生氣。
王紫雲?好象曾經是吧。
「可是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我愛你,你忘記了嗎?」關偉棠記得他昨晚反復表達了愛意許多次,她有失憶癥嗎?
他愛她?
「你怎麼會愛我呢?你是不是小腿骨折造成細菌感染,引發神智不清了?你怎麼會愛我呢?我是凌芊縴耶。」凌芊縴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
「我知道你是凌芊縴。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的名字還是當年五歲的我取的呢。」世上有多少人能親自為自己的妻子命名?「本來你媽咪要幫你取名為‘芊卉’,我就跟她說‘芊卉’听起來很歹命,不如叫‘芊縴’。」
「很好,你知道我是凌芊縴,你還敢玩我。」不殺了他怎麼行?
「我玩你?」她是女王耶。
「你竟敢騙我你愛我。」她認真了怎麼辦?
「我沒騙你呀。」他是說真的。
「那你就是騙我不想娶我。」他確實一直這麼表明著。
「我如果不想娶你,干嘛派王紫雲去阻止你逃走?」
「你不是派她來跟我說照計劃行事?」凌芊縴還以為他會安排個搶親,逃婚之類的戲碼。
「我們是照計劃行事呀。」關偉棠一臉無辜,「我們的婚禮不是早已對外宣布很久了?當然是照計劃行事呀。」
嗯,也對。
「才不是。」休想拐她,「你明明一點都不想娶我,這哪是照計劃行事?」
「我後來想一想,娶你也不錯,省事多了。」省事多了?
「你娶我只是為了省事?」凌芊縴用力地捏著他的臉,「你這樣會造成我的麻煩耶。」
太過分了。
娶她竟然是為了省事!
「造成你什麼麻煩?會害你愛上我,是嗎?」關偉棠邪氣地舌忝吻著她小巧可愛的耳垂,「會讓你無法無拘束的自由自在嗎?放心吧,嫁給我,你還是照樣可以過著自由,開心的日子,馬照跑,舞照跳,一切無更改。」
也只有從小看她長大的伴侶與家庭,才能讓她在婚後完全保有自我。
凌芊縴望著他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所以說,你愛我,你是有預謀地娶我?」
「是啊,小寶貝。」他痞痞地說。「噢!」
凌芊縴順手給他一個拐子,「你真是太有膽了。」
「好啦,你不喜歡我叫你小寶貝,那我還是叫你女王吧。」關偉棠裝模作樣地揉揉自己的胸口。
「關偉棠,你真是好樣的,原來你騙婚。」害得她跟杰克去環島旅行時,每天都失魂落魄的。
「我沒騙婚,只是不敢拂逆‘上意’。」感謝關,凌兩家明智的父母呀。
「明明在你出院之前,你還非常反對婚事的,不是嗎?」凌芊縴指控著,
關偉棠撐起身軀,深情地凝視著她,「說實話,你愛我嗎?」嘎?
「我?」怎麼問題會丟回她的身上?
「你也愛我,對嗎?」關偉棠收拾起痞態,用無以倫比的認真態度對她說︰「芊縴,我愛你,我是真心想娶你為妻。」這……
凌芊縴的腦袋突然空白了。
他說他愛她,真心想娶她為妻?
情況怎麼會這麼無預警地急轉直下?她才環島旅行兩個星期,怎麼才一回到台北,原本不情願的婚禮,就變成真心想娶她?
「想不到真的有人敢娶你,對吧?不用太感動。」關偉棠也覺得自己的情操頗偉大,眼光頗獨特。
情況又再一次急轉直下。
「關偉棠,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嘎?」
「你愛我?你要娶我?」凌芊縴笑里藏刀地問。
「是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豈是出爾反爾之徒,「噢。」凌芊縴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一使力就把關偉棠推下床。
「你知道結婚游戲的前奏曲是什麼?」
「什麼?」送聘金嗎?
「求婚!」凌芊縴憤怒地指著跌坐在地上的關偉棠大罵,「你沒跟我求婚!哼!」
「求婚?」關偉棠有些傻眼,「這麼老套?」同為水瓶座的凌芊縴,不是向來也不按牌理出牌的嗎?
「沒錯,就是這麼老套。」
開什麼玩笑,求婚的戲碼,可是每個女孩子這一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回憶呢。
無論如何,她都需要一個完美的求婚。
自從出院後,關偉棠這個總裁終于回到公司上班。
在他專屬的總裁辦公室里,他努力想著到底要怎麼求婚,才能好好安撫正在氣頭上的凌芊縴。
他還記得今天早上他跟凌芊縴的對話——
「你根本不愛我,你娶我只是配合大家的意思,我凌芊縴才不要‘買單’這樁鬧劇,我要離家出走。」她會來真的。
「我只是順水推舟,我是真想要娶你……」
「娶我?你根本沒跟我求過婚。」她可沒失憶癥。
「我們都那麼熟了,還求什麼婚嘛?你早就知道我們雙方家長本來就希望我們結婚嘛。」水瓶座最不落俗套了。
「那也就是說,只要你在中午時候走進牛肉面店,老板也不需要問你,直接拿牛肉面給你吃,跟你收錢就行了?」凌芊縴慧黠地說。
好象也有點道理。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要跟你求婚?可是我們已經結婚了耶。」這樣順序不太對吧?都洞房了呢。
「哼,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我要退貨。我才不要當關太太。」
「哪有這回事?我們的關系已經昭告天下了耶。」除了他,還有誰敢娶她呢?而且她昨天「試貨」的感覺明明還不賴。
「我不管,我要去浪跡天涯,找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她又發揮她的女圭女圭音在裝可憐了。
「我就是真心愛你的人呀。」她敢逃家,他就張貼警告逃妻。
「才不是呢,求婚是一個很重要的儀式,沒有那一刻的感動,我就沒辦法安心地跟你相處。」反正她就是要享受被人求婚的感覺啦。
「好啦,親愛的芊縴女王,你願意嫁給我嗎?」順她吧。
「我、不、要!」凌芊縴一把推開他的俊臉,生氣地走進浴室。
想隨便說幾句話就打發她?
「喂,你這樣太不敬業了,你的台詞應該是YES,IDO才對。」關偉棠拄著拐柱跟著進浴室。
「滾出去!」她蠻橫地推著他,「在我答應你的求婚之前,你休想我會給你好臉色看。」
非常之好,才新婚第二天,他的新娘就跟他翻臉了。
果然應驗了水瓶座的「不按牌理出牌」。
才剛新婚的關偉棠,根本無法好命地享受甜蜜的兩人世界,賽神仙的蜜月旅行,不但被新娘排擠,還得苦命地到公司處理繁雜的公務。
誰教他娶到的是一個有龐大「惡勢力」的新娘。
他似乎也只得認命地,拼命地想,到底怎樣才能給凌芊縴一個讓她滿意的求婚。他的人生里,似乎只要搞定了她,一切就順了。
一旦他惹得她絲毫不悅,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會聯手起來整他。
求婚?唉,到底要怎麼求婚?
「陳秘書,幫我訂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紅酒,飯店……」他按下分機,命令著新任秘書幫他準備求婚事宜。
當晚,關偉棠盛裝打扮地前往飯店,並命令司機到關宅接新女主人凌芊縴到飯店,但只接到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你別想用玫瑰,燭光晚餐就打發我。你想得美。」非常好,司機還告訴他,他親愛的新婚夫人開著她的水藍色PBUGEOT206CC敞篷小跑車回娘家去了。
這代表著,她完全不愛世俗這一套,更代表著——
今晚他要自己一個人睡在孤零零的雙人床了。
關偉棠深深體會到什麼口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跟一般人比起來,他已經非常幸運了,出生在富裕之家,隨便就有總裁位子可以坐,明智的父母也在他還小時,就幫他訂了一個美女來當他的妻……
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是一個幸運的人。
自從他畢業,開始接手關氏集團後,他才慢慢體會,原來經營一間公司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並不是依恃著身上流著關家的血脈,就一定能夠穩穩地在關氏集團立足,他也是經過數年相當程度的努力,才能穩穩地坐在關氏集團總裁的大位上。
當上總裁,並不是職場游戲的結束,反而更是一種沉重的壓力,分分秒秒都要督促自己不能失常,也許一個錯誤的方案,就足以毀掉關氏集團。
當他娶了凌芊縴這個人人稱羨的美貌、富家千金、獨生女,將讓他擁有的財富更上一層樓,全天下的男人都嫉妒他天生的好運道,熟知凌芊縴根本不是一個值得稱贊的賢妻良母……
不不不,話不是這麼說的。
應該是,孰不知凌芊縴會給他出一個求婚的大難題,並且以挾持著雙方長輩的力挺而安穩的離家出走。
這是哪一門子的老婆啊?
但關偉棠只能無奈地接受。
上一次是關偉棠的失策。
行徑怪異的水瓶女,怎麼會喜歡傳統的「鮮花、燭光晚餐」式的求婚?
「十分鐘後,請行銷企劃部的全體人員到總裁辦公室開會。」關偉棠再次按下陳秘書的分機號碼。
十分鐘後。
「求婚?」行銷企劃部劉經理忍不住大叫。
「沒錯,就是求婚。」關偉棠神色自若地說。
「可是總裁跟總裁夫人不是結婚了嗎?」有人結婚後再求婚的嗎?劉經理沒想到自己被公器私用就算了,還用在這麼怪的地方。
「我跟總裁夫人都是水瓶座的,當然要與眾不同。」關偉棠硬拗。
「是是是。」他們這些為人下屬的,也只能附和呀。
「既然要求婚,當然免不了鮮花、燭光晚餐……」張副理說。
「閉嘴。」關偉棠大喝,「就跟你說過了,總裁夫人是水瓶座的,根本不甩這種求婚老招。」
不然他昨夜怎麼會孤獨地度過一個人的夜晚?
「水瓶座啊……」劉經理用筆敲敲自己的頭,「那就要運用一點天時、地利、人和才行,水瓶座的人本來就是思考邏輯比較特別的人。」
「天時、地利、人和?」關偉棠疑惑著。
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玩伴,完全符合天時、地利、人和。
再換個說法,哪一對能夠一同走入禮堂的情侶,不是符合天時、地利、人和?怯……
「總裁,您仔細想想,您跟夫人之間有沒有什麼浪漫、深刻的記憶?您不妨讓場景重現,夫人應該就會答應您的求婚。」場景重現?
他們之間最浪漫,深刻的記憶,就是前天的床戲……
「一定要浪漫的嗎?」他們的過去,浪漫的畫面不多耶。
「您跟夫人一起長大,夫人總有明示,暗示過她認為的浪漫求婚是什麼吧?」投其所好,才能百戰百勝。
「明示、暗示……」關偉棠陷入思考。
「例如想去什麼國家,喜歡什麼樣式的珠寶,喜歡什麼求愛的方式……看是喜歡低調點的,還是招搖點的?」劉經理亂槍打鳥的亂提供意見,「招搖點的,例如在101大樓求婚之類的,低調點的,就象唐明皇跟楊貴妃的‘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101大樓……」他想到一個點子了。
他想起了那天在象山六巨石上,凌芊縴逼他大聲喊出自己心意的情景。
嘿嘿,夠印象深刻、夠高調了吧?
不過,重點是要怎麼把凌芊縴拐到象山呢?
找王紫雲想辦法吧,她一定有辦法搞定的。
「什麼?」凌芊縴大叫,「你說他要到象山跳崖殉情,以示對我的愛?」
「對呀,他說你拒絕他的愛,讓他很傷心,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王紫雲無奈地說謊著。
「太超過了。」凌芊縴火大地往停車場走去,「他竟然要到象山跳崖!」
帶著盛怒,凌芊縴健步如飛地爬上象山。
遠遠地,她就听到關偉棠不怕死地大喊著「凌芊縴,我愛你」真是丟臉。
原來這是一件這麼擾民的傻事呀。
「關偉棠,你什麼意思啊?」凌芊縴揪著他的衣領。
「芊縴,我愛你,嫁給我吧。」這個眼神應該夠深情吧?
「你不是要跳崖?」
「嘎?」沒有啊,他只是要求婚,這一定是王紫雲想的招數。
「你到底有沒有道德感?這里是台北的觀景勝地,你在這邊跳崖,以後誰還敢上來這里?你要死,就去別的地方死。」她義憤填膺。
嘎?一副就是他「死不足惜,保持景點清潔為要。」
「我也不是一定要死啦,只要你答應我的求婚,我就不死了。」關偉棠最怕高了,要死也不會選跳崖。
「你就答應他啦。」昔日的老人們又圍上來了。
「他真的很吵耶,你快點答應他,就早早可以收工了。」老人們鄙棄著。
干得好,這些老人真是神仙轉世呀。
「對呀,對呀,你就答應嘛。」關偉棠也想早點收工回家,這里好高,好可怕呀。
「你,跟我回去。」家丑不可外揚。
凌芊縴拖著他下山,也不管他是拄著拐杖的殘廢,害他常常得單腳跳才能跟上她的腳步。
「你答應我的求婚了?」坐進凌芊縴的水藍色peugeot206cc敞篷小跑車,關偉棠傻氣地問。
「你想得美!」凌芊縴往關宅急駛而去,「你不覺得在山上大吼大叫很沒道德?吵死人了。」
「喂,你以前是這樣特訓我的耶。」太不公平了。
「人要求新求變嘛!」凌芊縴冷哼一聲,「你到底是想好要怎麼跟我求婚了沒?你這人怎麼沒創意又不積極?」
「我剛才明明就已經求婚了啊!」關偉棠也火了。
真不公平,為什麼一定是男生向女生求婚?
「哼,這樣也算?」太委屈了。
「不然你想要怎樣的求婚嘛?」關偉棠問。
「哼,老娘不嫁給你了啦。」看他不耐煩的臉,凌芊縴更形火大。
「好啊,我也受夠你的壞脾氣了。」關偉棠豁出去了,「你等一下送我回家後,順便把你放在我房間的東西全部帶走。」他、他、他……竟敢這麼沒耐心!
「你……」太過分了。「關偉棠,你居然敢這樣!」
好啊,走就走!
她把車停妥在關宅大門前,立刻火冒三丈、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樓,沖到他們的新房,準備收拾所有屬于她的東西。
「這……」
她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這是……
映入凌芊縴眼簾的,是類似她在娘家的房間「芊星球」的布置,房間內有各式各樣的幽浮,頭大大的外星寶寶,七仔玩偶……
太陰險了,居然把房間布置成這樣!
要她怎麼舍得離開?
「哇!是我的‘芊星球’!」凌芊縴興奮地大叫。
「歡迎光臨‘棠星球’。」一個怪腔怪調在凌芊縴身後響起。
太棒了!
凌芊縴轉身,看到一個頭大大的外星人。
全身銀灰色的外星裝,橄欖核似的大眼楮,大頭四肢小,要不是看到這個「外星人」撐著拐杖,凌芊縴一定會以為外星人真的來接她了。
「關偉棠,你好好笑喔。」她笑斥著。
「我來自‘棠星球’,我的名字是9527。」他仍演下去。
「那你是‘棠星球’的特使嗎?」凌芊縴巧笑倩兮地問。
「不不,我是‘棠星球’的國王,準備來迎娶我的皇後。」關偉棠繼續用怪腔怪調說。
「皇後?」凌芊縴心花怒放著。
「我親愛的皇後,嫁給我吧。」關偉棠單膝跪地,仰著有著橄欖核的大眼楮望著她。
原來,小時候的夢想真的可以實現!
真的有「外星人」來娶她了。
從「芊星球」出嫁到「棠星球」,她一定會幸福的,對嗎?
一定會的!
「好,沒問題。」
這輩子大概也只有關偉棠可能扮成外星人來向她求婚了吧?
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獨一無二的一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