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中的平靜短到只有可憐的兩個星期。
蕾妮坐在辦公桌旁,仔細地翻閱著成堆成堆的報表和文件。公司最近正在策劃要收購一家報紙,而蕾妮盯上的,就是幾個星期前爆料她和雷納多曾經情事的那家《羅馬每周星聞報》。
也許是一種報復吧!她在每一場戰爭中都只想當贏家。她不能失敗,原因是什麼?蕾妮自己也說不好。也許是自我膨脹的虛榮心和自負感吧。在和馬西莫一起的這麼多年里,雖然蕾妮不想承認,但是她自己卻也相當明白——她逐漸在被馬西莫同化著。
而雷納多,則是每個少女心中一段夢幻,看似美妙,卻脆弱得經不起打擊。能夠站在她身邊,始終幫助她決策和面對問題的人,只能是馬西莫,而不是雷納多。
對于前事,馬西莫能夠果敢站出來,陪她一起到公共場所,出席各種舞會、酒會,盡力幫她澄清。而雷納多,只一句︰「我和我的妻子很好。」之後,便和莫菲到瑞士度假,躲開這一切紛擾。
其實他是不敢面對吧!他怕什麼呢?是當初的情錯,還是害怕再一次受到傷害?
蕾妮想著,不禁輕輕地搖搖頭又繼續工作起來。
良久,她听到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是瑪爾戈,「今天中午吃點什麼?」
兩人不僅是工作上的好搭檔,也是生活中最要好的朋友。
以前,維葦也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不過隨時間的流逝,她們之間友情的空氣也漸漸稀薄了。更何況她只能在生活中做自己的顧問,而在工作方面只是無能為力了吧!
原本,維葦是可以幫助她的。蕾妮想讓維葦到她的電視台做主持人,但是維葦不願意。她需要的是平靜的生活,她要照顧她的女兒,那個殘疾但是可愛的女兒。
平靜,蕾妮突然想到了。
如果她和雷納多結婚,她的生活是否也像維葦般的平靜呢?不,應該不會吧,她的身上,始終壓著一份責任。
6年前,她選擇的是責任,為此,她忍受了6年平淡婚姻生活;現在,如果讓她再選,她仍然面對的是責任,比6年前更重的責任。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取今生擦肩而過的片刻。」
蕾妮相信,她和雷納多的緣分是上天注定的。她經常坐在鏡子前發呆,努力尋找著媽媽說過的,小指間那條斷掉的紅線。但她卻從來都沒有找到過。
這又說明了什麼?
「蕾妮,蕾妮,你怎麼了?」瑪爾戈伸出手在蕾妮眼前晃動著。
「沒、沒什麼?」蕾妮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我們去吃飯吧。
和往常一樣,蕾妮點了CostolettaaliaMilanese(女乃油炸小牛排)作為主菜,而RisotooaliaMilaneses(藩紅花炒飯)作為主食。吃這兩樣東西的習慣早已在米蘭就養成了,即使到了羅馬她也經常來這家以米蘭風味著稱的餐館。
吃完飯,在等待咖啡的空閑,她隨手拿一份報紙,像往常一樣隨手翻閱著,幾行大字不經意地掃進了她的眼︰「羅馬王子羅西尼另結新歡,舞蹈演員麗塔為其生子」。
「最近RTS電視台著名舞蹈演員麗塔對外宣稱,她將在下個月淡出演藝圈,專心在家做準媽媽。她向相熟的記者表示,孩子的父親是羅馬隊一著名球員,而且最近剛剛和妻子傳出不和的消息。麗塔表示,她與孩子的父親已經相識多年,一直關系良好。
「麗塔幾年前曾經與許多名流傳出緋聞,被傳媒界評為緋聞女王。但是6年前,在某聚會認識了羅馬王子之後,麗塔突然轉性,除了與羅西尼,再沒有傳出過其他緋聞。
而她也曾親口表示過,她最想嫁的人就是羅西尼,而且還想給他生幾個孩子。
「那麼孩子的父親是羅西尼嗎?答案只能在麗塔的孩子出生後,才能揭曉。」
不可能,不可能的,雖然馬西莫曾經非常花心,但是結婚後,他一直都扮演著一個好丈夫和一個好爸爸的角色。他怎麼可能和別的女人亂搞?蕾妮搖著頭,努力想把剛才看到的文字從腦海里抹去,但是越是想忘記,就越是忘不掉。
她開始渾身發抖。
「蕾妮,蕾妮,你怎麼了?」瑪爾戈看到蕾妮的模樣,被嚇了一跳。
「瑪爾戈,你去開車,我需要靜一下,我們快回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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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鐘後,蕾妮坐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旁,看著窗外的世界。各式各樣的汽車在寬敞的道路上穿梭著,如梳子一般梳理著她的情緒。
作為一個傳媒人,蕾妮當然知道,報紙上寫的相當大一部分東西都是假的,不足為信的,同時她也明白,如果沒有一丁點的事實根據,那麼那些記者也不會空穴來風。
更何況,麗塔大著肚子沖著鏡頭傻笑的照片明明白白地登在了報道的旁邊。這還不能說明些什麼嗎?
馬西莫背叛了她!這就是事實!
什麼信誓旦旦,都是一派胡言。在禁錮她的同時,他自己卻仍然用情不專。
時鐘滴滴答答地作響,仿佛在嘲笑她的愚笨。
夕陽從窗戶里斜了進來,照得一室溫暖。
那個女人,如果只有那個女人,蕾妮會輕易地原諒馬西莫。但是如果問題牽扯到了另一個孩子,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從瑞納多身上,蕾妮明白了父愛的重要性。她卻又很害怕,當瑞納多成年了,面對一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或是姐妹,他會情何以堪?
初夏,日光很燦爛,但是蕾妮卻感覺發冷。以為是冷氣開得太大,她抬頭,才發現空調根本沒有打開。
「蕾妮,我……」馬西莫這一次沒有敲門,直接闖進了她的辦公室。在接到瑪爾戈的電話後,他連忙從弗羅齊洛內姐姐的家中趕來。
蕾妮直愣愣地看著他︰「你有什麼要解釋的話,你就說吧。」她的言語里沒有顯示出絲毫的怒氣。是的,她不應該發怒的。她不愛他,從一開始他就知道。
「蕾妮,原諒我。」听了馬西莫的話,蕾妮的心一涼。原來是真的有過,原來懷疑不僅僅是猜測。
「蕾妮,在結婚前,我跟她的確有過幾次來往。但是,結婚後,我始終就只有你一個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絕對不可能是我的,我向你保證。」
不,不,不,這不是蕾妮願意听到的。
本著丈夫對自己的忠實原則,任何一個妻子都不願意看到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但是蕾妮不同,她希望這件事情是真的。雖然,內心有一點害怕。
如果,那孩子是他的,她就不會因為沒有為他生下一個繼承人而內疚。如果,那孩子是他的,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他提出離婚。
但是為什麼她會如此害怕呢?
想到他就要離開她,想到今後這整個家庭,整個公司就要靠她自己的肩膀來承擔,蕾妮卻一下子怯弱了。
不,她不會是孤獨的,她還有雷納多,永遠都有雷納多。
但是,如果雷納多不再是以前的雷納多,如果雷納多不再向以前那麼愛她,如果雷納多……許許多多的如果纏繞在心問,她又猶豫了。
「蕾妮,你要我怎麼辦?你說句話好嗎?」
「現在不是我要你怎麼辦,而是你想要怎麼辦?」她低下頭,擺弄著桌子上的筆。
馬西莫不說話。
靜默的空氣把觸角在房間里無限地蔓延著,和無數次他們倆冷戰的時候一樣。
「如果,我們離婚,但是此前簽定的所有合作計劃不變。你認為怎麼樣?」蕾妮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內心也在強烈掙扎著,馬西莫對她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她真的有點舍不得離開。雖然以前雷納多對她也很好,不過馬西莫卻近乎是寵溺。況且孩子,她的寶貝瑞納多,不能沒有父親。
事情還不僅僅是這麼簡單。她除了感情方面的事情需要操心之外,還有工作。不是她對自己能否承擔公司不自信,而是對雷納多沒信心。他並不具備承擔她家族公司的能力。而且,她不知道能不能再爭取回他,在現在這個非常時期。
「不,我不要離婚。」馬西莫大吼,門外幾個工作人員听到他的吼聲,不動聲色地好奇地往這里瞧著。
蕾妮忙站起來,把辦公室門關上,又拉上了百葉窗簾。
「那那個孩子怎麼辦?」
「什麼孩子?那孩子不是我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等孩子出生後,讓我去做DNA測驗。」馬西莫的眼滿是黯然。
蕾妮搖了搖頭。
她可以原諒他這一次,那麼,下一次呢?誰敢保證他沒有下一次?出軌,對于男人來說,只是家常便飯,特別是馬西莫這樣有錢有名而且又帥氣的男人。
「你執意要離婚?」
蕾妮又搖了搖頭。
她到底想怎麼樣?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究竟怎樣你才能相信我?」馬西莫使勁地搖晃著她的身體,「為什麼你從來就不選擇相信我,為什麼你從來不睜開眼楮看一看,我有多麼愛你!」
這樣的愛讓我幾乎要停止呼吸。馬西莫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馬西莫,我有講過半個圓的故事給你听嗎?」她仰起臉,瞳孔放射出痛苦的光,「最初的人類每個個體都是球狀的。長有四手四腳,脖子上頂著一個可以反向轉動的頭,頭上長著兩副完全一樣的面孔。由于他們過于強壯,又自高自大,經常攻擊諸神,宙斯便把他們劈成兩半……」
「夠了,夠了,別再跟我講你那該死的半個圓理論了,經過了這麼多風波,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就是你那半個圓嗎?」
他是她的半個圓,那雷納多呢?「不。」她痛苦地捂緊耳朵,不想把馬西莫的任何字句灌進耳朵里。
馬西莫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撫著她的背。
「你走,你讓我一個人好好地想想。」她狂怒地大吼著。
他猶豫了一下,覺得讓她冷靜思考思考也好。他輕輕地摟住她發抖的身子,在她的頭發上吻了一下,「親愛的,請你相信我,除了你,我沒有愛過別人。
夜靜悄悄地降臨了。帶著濃濃的霧氣,不僅籠罩了大地,更籠罩了蕾妮的心。冷,是她惟一的感覺,打了一個冷顫,想要加件衣服才發現沙發上躺著馬西莫的外套。
拿起外套,慢慢裹在身上,馬西莫的味道瞬間將她環繞,往事點點滴滴在眼前放映,膠片一般,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卻總有他的影子。
初見時的針鋒相對,第二次見面她居然拿咖啡潑他,然後還有一次一次的宴會,他總是在她冷的時候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根本不需要她開口。
她不知道,根本也無法知道,跟馬西莫在一起︰她到底是得到的更多還是失去的更多。為什麼,為什麼她首先認識的不是馬西莫?
如果,僅僅是如果,當初她首先認識的是馬西莫,她應該會愛上他吧。如此優秀的男子怎能讓她說不愛?她定會與他相伴,共享人間美景,同飲世間百味。她會攜著他的手,走過羅馬的街道,看遍巴黎的樹陰,直至暮靄沉沉,日薄西山,然後微笑著回家。這一切,只是為了馬西莫獨為她流轉的溫柔眼神,只為馬西莫獨為她呈現的體貼關懷,為他獨鐘情自己這般任性之人,為他……為他所做的所有。
只是,這萬千的人群之中,雷納多先他而出現。當自己嘗盡一生的喜怒哀樂與他相遇相愛。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這傷與痛,外人看不出,只在心底留個細微的口,令人經年不愈。時間會撫平傷口,卻再不會賜她愛人的能力了。
從今後閑看庭前花開花謝,漫讀天際雲卷雲舒,平淡了卻一生。只是,這一切若能重新選擇,她必定還是如此,毅然絕決地走向他。也惟有他,才能令她愛得這般心痛,失魂落魄,支離憔悴。當愛深了,當愛痛了,賠上的便是自己的一生。不會後悔,不能後悔。此生得他之愛戀,已是大幸。
自己又如何能要求更多?從此,蕾妮想著,自己只能安守平靜,寵辱不驚淡泊世事,自是幸福,不再有淚。只因那年太美,已窮盡她一生眼淚。
憶得高陽人散後,落花流水還依舊,斯人卻已遠非斯事。
又是一夜無眠。蕾妮一杯接一杯地續著摩卡咖啡。她只喝摩卡,因為雷納多的最愛就是摩卡。他說當他開始憧憬將來的時候,他就會煮一杯摩卡,讓希望在氤氳的蒸汽里自由地飛翔。這是咖啡香醇與巧克力甜蜜的精彩組合,也是他和她的精彩組合。
他是香醇的咖啡,而她,是甜蜜的巧克力。
蕾妮用咖啡匙攪拌著,明知道是個幻想,她也不後悔。
「你又沒有回家?」瑪爾戈上班時,看見蕾妮的桌子上擺著咖啡壺,生氣地說著︰「你怎麼能這樣不愛惜自己?看看,你最近又瘦了。」
蕾妮枯澀地笑了笑。
電話,不經意地響了起來。蕾妮示意瑪爾戈去接。
「是董事長,他堅持要你听電話。」瑪爾戈捂住電話,小聲地說。
「父親,有什麼事嗎?」蕾妮強打起精神接過電話。
「馬西莫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準備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想和他離婚,但是,如果我和他離婚,對于羅馬子公司的操作會有相當大的影響,所以我還在考慮。」她用手撫了撫頭發,等著父親的回答。不,應該說是指示,父親總是在有意無意地干涉她的生活。結婚前是這樣,結婚後更是這樣。她是站在幕前的一個傀儡女圭女圭,父親手中的線扯一下,她就動一下,根本沒有自主的權利。這麼多年,她也習慣了,完全習慣了。
「站在公司的立場上,當然你離婚是有百害而無一益的。」老杜邦慢慢地說。他的巴黎口音顯得既從容又高貴,「但是,你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能夠幸福。」
幸福?真可笑,她的幸福早在六年前就被他毀掉了,他現在還有什麼資格跟她說幸福?
「爸爸,如你的希望,我不會和馬西莫離婚的。」
「不,你別說得那麼肯定。這件事情最終還是要你做主,我和你的母親最多只能給你些參考意見。這樣,你最近先放松一下,去度個假。趁這個時機好好地考慮清楚,然後再給我答復。我從總公司派人到羅馬暫時接替你的工作,等你度假回來再說。哦,對了。」他停頓幾秒,「我寄了幾張有趣的照片給你,就快到了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正在說話問,便有人送來了一個特大號的信封。蕾妮匆匆掛斷電話,從里面抽出了父親說的那幾張「有趣」的照片。
上面的主角是雷納多和莫菲,他們兩人在瑞士度假時被狗仔隊偷拍到的。那個狗仔的攝影技術實在是精湛,不僅拍出了兩人的貌合神離,而且還拍到了兩人吵架的場景。看了這幾張照片,蕾妮果然動搖了。
也許她真的是累了,應該休息一下了。她撥通了航空公司的電話,預定了一張去阿根廷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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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Aires),在西班牙語中為好空氣的意思。如果有閑暇,在五月廣場邊的小餐館一邊品味用安第斯山東麓的葡萄釀制的曼薩尼雅(Manzanilla),一邊享用著用燒烤天然牧場上小牛的女敕肉,那麼就佔盡了阿根廷「三好」——好酒好肉好風光。
而蕾妮,並不喜歡這個美麗得能通向天堂的城市——這里實在太像巴黎了,高喬人和高盧人在城市建設方面有著相同的品位和愛好。她喜歡的,是草原,是潘帕斯。
潘帕斯草原,給人的感覺絕對不僅僅是一種美,而是震撼,對心靈的,百分之百的震撼。蕾妮記得,當年,她和雷納多來阿根廷旅游的時候,他們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齊腰深的草原邊沿,看著公路上偶爾開過來的一兩輛貨車,望著天空上翱翔的雄鷹或是听著時不時傳來的幾聲馬的嘶鳴。一種和諧的,自然的東西就此流露出來。就如高喬人的探戈,野性而熱情,他們不羈地將自己的獨特個性發散出來,淋灕盡致地獻給了潘帕斯。
和雷納多在一起的最後一個聖誕節,他們兩人曾相約來到潘帕斯。在游歷了聖胡安,門多薩等地之後,蕾妮卻在梅塞德斯鎮病倒了。多虧了雷納多的細心照顧,整日整夜地守候在他的病床前,不眠不休。蕾妮才能很快復原回到米蘭。短短幾年,潘帕斯俊美依舊,它同樣讓每一個站在它腳下的旅人屏息景仰。而身邊卻缺少了陪伴之人。
現在,蕾妮又站在相同的地方,看著那綿延成百上千的水渠,星羅棋布的池塘,那藍天,白雲,紅中帶著白點的山巒,深綠色的田園,斯地斯景,讓她不免有些感傷。
特別是天上的雄鷹像是發現了什麼獵物,一直在天上盤旋著,她不禁想起了保羅-西蒙和加豐科根據南美民族音樂改編的《兀鷹之歌》︰「I'dratherbeasparrowthanasnail,yesIwould,ifIcould,Isurelycould,I'dratherbeahammerthananail,yesIwould,ifIonlycould,Isurelywould,Away,Irathersayaway……」
如果,如果她是一只能夠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老鷹,她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快樂?
沒有選擇豪華的賓館,沿著記憶中那條道路,蕾妮又來到了以前曾住過的那家旅店。周圍的街景已經無比陌生,只有那高盧人的旅館,還伸出她熱情的手臂擁抱著來來往往的旅客。
「請給我一間房間。」招呼她的,仍然是以前那個女店主,只是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的痕跡遠比蕾妮多。
「您先等一下,坐下喝點瑪黛茶。」女店主熱情地笑著。在西班牙語國家旅行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只要你說意大利文,日常的交流問題並不算很大。
瑪黛茶,瑪黛茶……忍了好久的眼淚不知覺已經流下來了。那香濃的瑪黛茶所能帶來的回憶遠是蕾妮所無法承載的。
瑪黛茶對于高喬人,猶如香檳酒之于法國人。阿根廷有一句民間諺語說︰「燙瑪黛,是熱愛。」當年,她和雷納多來梅塞德斯鎮的時候,也一起喝過這樣的茶。
她記得,那時候,雷納多遞給她一杯剛用甜女乃沏上,並且表面全是泡沫的瑪黛茶。當地人說,這表示「我愛你。」而他留給自己的是一杯加橘子汁的,那代表的是「我等你」。
「se?ora(夫人),你怎麼了?」女店主端來葫蘆制成的瑪黛茶壺,看著淚流滿面的蕾妮,好奇地問。
「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對了,您還記得我嗎?我七年前曾經來過這里,和我的男朋友。」
女店主沖著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搖搖頭,「哎,人老了,記憶力也不好了。對不起,我實在記不住,……
不」她突然叫了起來,「你是那位從法國來的小姐,和雷納多-波蒂切里一起來的杜邦小姐。」足球在阿根廷的影響力和意大利不相上下,這也難怪女店主能記住她。
「你看,小姐,我們的牆上還有你們倆的照片。」她指著牆上一張泛黃的老照片說道。
蕾妮走過去,用指尖慢慢地摩挲著那張照片——她和雷納多那時候都還是那麼年輕。現在,年華已逝,情也跟著逝去了,只留下回憶,帶著毒刺一遍又一遍地傷她的心。
「老板娘,請給我一間二樓的房間。」無比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熟悉的意大利語語調,那……蕾妮轉過頭去看著來人。
四目相接,兩人都驚呆了。
是他!
是她!
天,兩人果然心有靈犀,居然選擇了相同的地方來回憶那段過去。
「你、你好。」蕾妮說道。
「你、你也是。」雷納多尷尬地別開臉。
長久的分離後,兩人都不知說些什麼才恰當,或許是兩個人都同時想起了過去,想起了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光。
一時之間氣氛竟有些尷尬,如果相遇的目的不是為了再續前緣,有些事,是不應該再提,也不應該再想的。但是不想過去,他們又能想些什麼,又為什麼要見這一次面?空氣似乎凝結了。
「來來來,喝點瑪黛茶,加了牛女乃和蜂蜜的。」女店主適時又端出了一個茶壺。
加了牛女乃和蜂蜜的瑪黛茶,象征的是愛情的甜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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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房間都被安排在二樓,對門的兩個房間。
入夜,蕾妮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走近窗邊,輕呵一口氣,擦開窗戶上隔著的那層朦朧,月光皎潔地照在地上,像是蓋著厚厚的一層雪。
他在于什麼呢?是否如她,也睡不著?
歸夢繞秦樓,只是已懶顧流年了。那條牽引著彼此的紅線,是否還纏繞在他的小指上?那已不重要了,她只是想找回她的幸福。從羅馬到梅塞德斯鎮,她逃不出的,永遠是那個禁錮她的牢。
她又想到了父親寄給她的那幾張照片,雷納多似乎沒有笑過了。她最愛看他的笑,純真和邪魅于一身的笑。
猶豫著,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雷納多的房門前。正要舉手敲門,門卻自己開了。
「蕾妮!」
「雷納多!」蕾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進他的懷里大哭著。
雷納多站在那里,一直緊緊地抱著她,然後是發瘋似的吻她。6年了,在每個重要聚會,在報刊雜志上,他總是可以看見風姿綽約的她。每到這個時候,他也總會想到,她曾經屬于自己。
6年的思念,在和莫菲爭吵之後完全爆發出來,所以他來了,來到阿根廷尋找他們之間的回憶。
吻,引發出的激情不可收拾。漸漸地,吮吸變成了親吻,親吻變成了糾纏。有一種最狂野、最激烈的痛苦,除卻肌膚之親,是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除的。無論多麼可怕、多麼強烈的狂風暴雨,都會過會。失控的激情在如同毀滅般的狂野交纏中被釋放了,被忘卻的天與地回來了。
「雷納多,你應該看到馬西莫和那個女人的緋聞了吧。現在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父親鼓勵我和馬西莫離婚。他要我努力去尋找自己的幸福。」蕾妮躺在他的臂彎里,撒嬌似的說道,仿佛她又回到了23歲,「如果我離婚了,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離婚?那莫菲呢?是不是要他也離婚,然後兩人在一起?雷納多突然內疚起來。
「雷納多,如果我們在一起,和以前一樣,可以幸福地生活。你愛我,我也愛你。還有我們的孩子,瑞納多,他長得很像你。」蕾妮見他不說話,又繼續說道。
瑞納多是他的孩子?雷納多搖著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蕾妮。
蕾妮認真地向他點點頭,「否則我不會跟馬西莫結婚的,如果沒有瑞納多,我情願去死,也不會跟他結婚的。
他答應我,只要我跟他結婚,他會幫我向父親求情,讓我保住這個孩子。」說著,說著,她開始淚眼婆娑了。
「不,不,不,你是騙我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雷納多還是不敢相信她的話。
「雷納多,這是真的。莫菲,維葦和Gracia都知道。」
莫菲也知道?雷納多驚得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蕾妮想拉住他,他已經下了床,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你讓我好好想想,你讓我想想。」
她想,讓他安靜一下也好,于是便沒有管他,沉沉地睡著了。
早晨,蕾妮再去雷納多房間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