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傳來的溫柔女聲,截斷楚涼不安的思緒。
楚涼側頭看去,雙眉軒動。
說話的女人美麗超然,十分高雅,可仔細看來,微微上揚的嘴角卻又散發一股不可侵犯的氣勢。
正當楚涼納悶之際,陌生女子身旁忽然又多了一對男女。
男人五官突兀,截然不同于雷東的冷峻。在楚涼心中,雷東是屬霸氣高傲的王者,而這男人,卻像極處在最陰暗、寒冷的地帶,加上俊臉上的刀疤,更給他添加幾分懾人的氣息。
男人稍稍牽動嘴角,笑意淡到吝于付出,除了對身旁小鳥依人似地女子外。
未幾,男人遞出邀請函,‘這是我們的邀請函。’
侍者剛收下邀請函過目,立即大怔,兩眼發直的如同看雷東一樣,萬分畏懼!
‘請……’侍者連招呼都忘了打,忙著請他們入場。
‘楚小姐,請跟我們走。’先前開口說話的女人,朝楚涼展露親切的笑容。
她認得自己?楚涼大感詫異,猶未來得及回應那女人的邀請,另一名侍者便搶著說︰‘這位小姐所穿著的服裝是不能進會場的。’
手持邀請函的侍者拚命對同事使眼色,暗示要是再說下去就大禍臨頭了!
無奈,那位侍者反應遲鈍,怎樣也意會不到同事在暗示什麼。
‘這樣啊……’女人對身後的隨從勾勾手指,口中道出流利的日語︰‘森高,請把車上的禮服拿出來。’
臉上有著刀疤的俊男一見沒自己的事,便摟著身邊的女子往別墅走去。
隨從一得到命令,趕忙從車里取出黑色皮箱。
女人掬著甜美笑容說道︰‘楚小姐來的匆忙,打算借用劉先生的客房更換禮服。’
楚涼雖沉默,卻從未停止打量這突然伸出援手的女人,但就是猜不出對方到底有何用意。
這個女人和雷東一樣,教她覺得高深莫測。盡管對方的笑容溫柔親切,仍掩藏不住那一分無人不從的尊貴氣息。
‘需要通知劉先生嗎?要我在這里等他出來也沒關系。’
女人一說完,就有人發出驚悚不已的抽氣聲。
‘既然楚小姐有準備禮服,那……里面請。’
侍者不再為難,大方伸手邀請他們入場,回頭竟見同事容色慘白得厲害。
‘你干嘛?’他納悶問。
‘早……早要你看了!’同事將沾滿冷汗的邀請函遞給他。
侍者白同事一眼,‘緊張兮兮什……’
侍者為之語頓,愣了半晌。
因雙手顫抖而掉落下來的邀請函,此時正大開著,呈現里頭的金色字樣——敬邀佐藤集團首領夫人林娟佐藤集團總堂主佐藤俊矢片刻後,別墅大門前傳出要死不活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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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跟上幾步,楚涼就忍不住發問。
女人繼續往前走,在大院前抓了一位別墅的佣人詢問客房的方向。
‘你不說,我不會跟你走。’楚涼停在原地,冷冷瞪著女人的背影,直到她轉過身來。
‘我是劉至勛的朋友。’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劉至勛的朋友。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女人攤攤手,對楚涼冰冷的態度顯得有些無奈。
楚涼回想剛才那摟著女伴的男人臉上的刀疤——那是極道界某位風雲人物的特征。
楚涼沉下臉,‘佐藤……’陡地神色嚴厲,‘那個男人是佐藤俊矢!’
女人側一下頭,咕噥著︰‘那張臉誰都認得,能說不是嗎?’
‘那你又是誰?’一確認對方是‘佐藤集團’的人後,楚涼的態度變得更加嚴酷。
‘我姓林。’
身旁的隨從森高低語︰‘夫人,你已經冠夫姓了。’
‘有差別嗎?’
森高大冒冷汗,差別大了……楚涼悶哼,轉身就走。這下她已清楚對方是什麼人了。
‘我好心幫你,連謝都不謝?’林娟朗聲試圖喚回她。
‘這個世界戴著面具行事的人多的很。’楚涼做了回應,卻沒停下步代。
‘你在擔心雷東,外面的人卻不讓你進來。’
提及雷東,遠離的腳步頓時停擺,楚涼猛然回頭,‘你知道一些事?’
‘香港是雷東的地盤,你防備我是多余的,我只是覺得你需要幫手。’
楚涼稍作遲疑,垂首看看自己的裝扮。若不是林娟的出現,她根本進不來,就算心里有多麼擔心他,也都是枉然。
可雷東向來不吃亞洲三大組織道義那一套,身為雷東護衛的她,本就該為了他對三大組織的不以為然而遠離林娟,但……每回一瞧林娟的笑容,心底就有股說不上來的暖和;再者,雷東只是不喜歡被道義規範束縛,以致多年來沒有交流,但並不代表他打從心里厭惡三大組織。
猶豫一會,楚涼若有所思地往宴會場地看去,想起塔爾的野心,就不禁擔憂不安。
‘我跟你走。’她妥協了,林娟的話點醒了她,她必須要為雷東防備的,絕不是三大組織,而是殺手集團。
林娟笑得燦然,掠過宴會大廳,反往建在屋外的樓梯走上二樓。
‘雷東不知道你要來?’
楚涼沉默,臉上悵然隱約。
林娟是個相當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縱使楚涼再怎麼熟稔隱藏心思,也難逃林娟銳利的目光。
充滿自信的嘴角再度上揚,‘雷東沒想過你為什麼這樣關心他?’
楚涼心頭一緊,平淡地回應︰‘我職責所在,雷先生要怎麼想輪不到我來猜。’
‘雷東似乎很強調主僕之分——王者的惡質原則。’林娟邊說,邊注意楚涼臉上的反應。
楚涼深深吸氣,猛然怒視林娟,‘沒人有資格說他,你也不例外!’
林娟搖頭笑笑,含義深遠地呢喃︰‘原來是陷下去了……’
貼身隨從森高快步走到前頭,從容地推開走廊上其中一間房門,‘請。’
剛進入房間,楚涼便駐足不前,直盯著房里的女子瞧。
待端詳後,方知這女子正是佐藤俊矢的女伴。
‘麻衣,俊矢沒跟著來?’林娟對隨從揮揮手,暗示他離開。
‘被劉先生拉住了,走不開。’叫麻衣的女子打開皮包,明亮美麗的雙眼眨呀眨地,配合甜美的笑容,宛如無邪的天使般。‘我想……幫楚小姐打扮,俊矢應該沒必要在場的。’
‘打扮?’楚涼提高音調,這兩個字對她來講好陌生。
林娟解釋︰‘之前看你站在門口,猜想你大概進不來,幸好車上多了一套禮服,你身材跟麻衣差不多,應該合身。’
‘我只是想進來,不需要穿禮服。’楚涼嫌惡地看著被麻衣攤開來的暗紅色禮服。
‘總不能穿這樣在宴會上游走。’林娟指著她黑色皮革勁裝說道。
‘我……’楚涼還是抗拒地退後一步,心里卻無法否認林娟的話。
林娟說的沒錯,自己總不能穿這樣去尋找剛才那個可疑男子,太引人注意了。
麻衣靠近楚涼,拉了張椅子過來,‘我們只是想幫你。’
楚涼別過頭去,很不希望雷東知道她與‘佐藤’的人接觸過。
‘林娟姐,她的頭發好長好漂亮……’麻衣驚嘆道。
回過神來,這兩個女人已在為她的頭發動手腳,‘你們……’
‘她的頭發烏黑,穿這紅色禮服正合適,出色的很。’林娟不理會楚涼臉上的不快,愉悅地與麻衣一搭一唱。
楚涼悶哼一聲,有著些許無奈,卻不知如何拒絕,愈是看她們的笑容,就愈不覺得她們有什麼敵意,反而有股寧貼的感覺正溫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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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端著托盤走向佇立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的兩人,恭敬道︰‘老爺,馬丁尼。’
劉至勛笑容頓逝,對侍者繃著臉。‘佐藤先生不喝這個。’
侍者顫了顫身子,‘我馬上去換。’
‘都一樣。’佐藤俊矢拿起托盤上的馬丁尼,揮揮手,讓擔心挨罵的侍者離開。
‘這里的人都希望我能邀請到三大組織的人,要給他們機會認識認識佐藤先生嗎?’
佐藤俊矢的表現和雷東一樣,厭煩極了。‘我們會到香港,是來參加你的壽宴,不想張揚。’
‘好的。起先以為「佐藤」首領沒空來,你也不來了。’
‘最近東歐的交易都是他在談,我沒跟去。’佐藤俊矢眯起星眸,看一看宴會上最受人注目的雷東一眼,再從容地打量在雷東附近的人。
‘不跟太子打聲招呼?’
佐藤俊矢喝了一口酒,驀地,銳利的黑眸鎖定出現在玄關處的兩名歐洲男子。‘太子不跟三大組織打招呼,也不是最近的事。’
或許會場沒人覺得那兩個人可疑,但之于佐藤俊矢強烈的直覺而言,這兩個人在監視雷東!
‘看在我是壽星的分上,我來幫……’
佐藤俊矢回頭發現林娟已出現在樓梯間,心想這里可以交給林娟去觀察了。
思及此,佐藤俊矢一口飲盡杯中殘酒,接著迅速離去。
當佐藤俊矢收回對周遭的觀察,快速跟上正要離開的兩名歐洲男子時,雷東的目光便轉向佐藤俊矢的背影失笑。
俊臉上的笑意,噙著濃濃的狂傲。仿佛早已看穿玄關處那兩名男子的異常舉止。
未幾,雷東向邦使個眼色,要他沿著佐藤俊矢離去的方向跟去。
轉過頭來,正想繼續商談的話題,視線不經意地掠過樓梯間。
霸氣的劍眉猛然挑起,目光再度回到樓梯間,定楮瞧著長發奪目的美人兒。
這個女子,美得令人側目,宛如幽遠明亮的星光,遙不可及。
就在雷東泛起有趣的迷人笑容時,長發美人正視過來,震驚了他——楚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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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涼低著頭,抓著扶梯,動作緩慢地一個階梯一個階梯的走。
林娟給她的高跟鞋太高了,高到讓她舉步艱難,早知會這樣,她便不穿了。
不知是不是跟她從未有這樣的打扮有關,除了衣服暴露讓她感到微涼外,頭也好沉,渾身都不舒服。
每當楚涼往下走一步,全場一半男性的頭,就稍微低一下,為的,就是想看因禮服開高叉而暴露出白皙又修長的美腿;而另一半,則瞪大雙眼由美麗的臉蛋一路看到引人遐想的上。
現場最不合作的,就屬雷東慍怒的眸子,他可說是比任何人還詫異,此時此刻的楚涼,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楚涼,那個向來以保守黑色勁裝打扮的她到哪去了?
他知道使男性們目不轉楮的女人是誰,那是他的護衛。可為什麼,他的心情好亂,且有著連他自己也不太理解的氣憤,如同早上發現邦溫柔地對待楚涼的情景般。
更奇怪的是,愈看這些男人色眯眯瞧楚涼的神情,他就愈火大!
腦子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要她換下這讓他情緒紊亂的該死禮服!
大口吞下杯中的烈酒,修長的雙腳開始一步一步地走向楚涼。
當楚涼走完最後一個階梯,松口氣抬眼時,就見一張俊臉臭得要命地擺在她面前。
還來不及想好出現在這里的借口,一句不得違抗的命令就已落下——‘月兌掉!’
‘什麼?’楚涼看著雷東憤怒的臉,屏住呼吸。
悻悻然的黑眸不經意地看向她的胸口,突然迸出另一團火,為他因氣憤而急促的呼吸加快節奏。
雷東咬牙切齒,低聲道︰‘給我把衣服月兌掉!’
‘現在?’
‘你不適合穿這種衣服。’雷東別過頭去,愈是看她,心里就愈是不斷浮現早上抱著她的柔軟感覺。
楚涼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這句話,殘酷地提醒自己的身份與身上貴氣的禮服是多麼的不配。‘我知道了。’
雷東看她轉身。走前一步,‘你去哪?’
‘換回我自己的衣服。’楚涼強忍酸楚,語氣平順地回答。
‘回去。’
‘你要我走?’楚涼猛然抬頭,視線莫名模糊。
‘我沒說過你可以來。’說罷,雷東掉頭就走。
‘我只是——啊……’
楚涼趕忙跟上他,才要解釋之際,突然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頭腦又一陣暈眩,以為自己就要直直地栽下去,萬萬沒想到她觸到的不是要人作痛的地面,而是結實又舒服的胸膛!
‘要不要緊?’雷東手臂一收,緊緊地摟住她的腰。
‘我……’親密的貼近,震驚了她,環在腰際的大手如有魔力般,傳進奇異的電流,熨燙了她。
‘你今天不太對勁。’雷東深吸氣,這才發現,她柔軟的胸脯正頂著自己健壯的胸膛。
他愕了下,想松手,小臉上的紅潤羞赧卻讓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加深力道,深邃的黑眸燃燒出一團火。
那瞬間,他仿佛看見一個極度需要保護的小女人,而不是堅強冷酷的女護衛。
‘雷先生……’楚涼大喘一口氣。他手臂的力道比她想像中還強勁,強悍地將她逼到弱勢一角,剝去她護衛該有的冷靜,顯露出女人被擁抱的害羞不自在。
頗具距離的稱謂,轟然擊碎男人體內即將成形的!
他推開她,英俊的面孔滿是驚愕。
楚涼沒有不對勁,真正不對勁的是他自己!
他幾乎忘了楚涼是他的護衛……‘把衣服換回來後立刻離開這里。’雷東冷瞪眾人好奇的目光一眼。
大伙為之一顫,忙轉移視線,像個沒事人一樣。
楚涼胸口狠狠挨一記悶拳,無論她做什麼打扮,似乎都留不住他的目光,甚至令他覺得反感。
忍著心中痛楚緩緩轉身,踏出第一步時,身子震了一下,腳踝上的劇痛突破她忍耐的極限。
輕快樂曲環繞每人耳際,雷東卻仍听見那微弱隱約的申吟——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你的腳怎麼回事?’
‘扭到了,但我還能走。’楚涼抽回手,佯裝一點事也沒有。
雷東眯起眼眸,往她的腳踝看去,神色俱變——白皙的腳踝明顯紅腫。
他強硬地轉過她的身子,一瞧見那慘白的臉蛋,一顆心就莫名難受的抽了一下。
‘扭傷了腳為什麼不說?’他再次靠近她,語氣憤怒嚴厲。
‘沒什麼大礙……換下衣服我就走。’楚涼皺一皺眉頭,腳上的傷已夠折騰她了,這下頭部的暈眩又湊上一腳,渾身難受到只要一離開雷東的雙手她就會倒下。
雷東緊緊抓住她的手不肯放,濃濃的劍眉愈鎖愈深。
驀地,楚涼身子騰了空,驚呼一聲後,斗大的俊臉教她屏息,未幾,她滿臉通紅,男人平順的呼吸清楚且迷惑人心——他抱起了她!
現場一片寂靜,像是在看電影一樣專注,也包括一張張因震驚而張大的嘴巴。
‘你能走哪去?’質問的口吻充斥著不容反駁的霸氣。
‘我……’楚涼咬住下唇,心跳得好快、好亂,在發現所有賓客都瞪凸了眼注視他們後,更加教她難為情,通紅的小臉不由自主地埋進他結實的胸膛里。
唯有看不到周遭每副評量的神情,才能懷著難得甜美的心去感受被深愛的男人破例擁抱的溫暖啊!
雷東向來不擦香水,身上卻有股獨一無二的迷人氣味,任誰依偎在他懷里,都會為之沉醉,此時的自己,亦同那些女人一樣。
‘衣服放在哪里?’雷東俯首詢問。
楚涼猛抬頭,雙唇就在沒有預料之下,輕輕觸踫到雷東迷人的薄唇。
當即,楚涼腦子一片空白,唯有的感受就是渾身發燙的厲害。
她無心的……可是,好興奮啊!
雷東閉起雙眼一會兒,再次張開時,仍是一張嚴酷的臉,沒有多余的表情。
‘我問你話。’他沒看她,卻不斷地深吸氣,仿佛在努力承受什麼。
‘……在……二樓客房。’冰冷的語氣降低了楚涼體內的燒燙,也抨擊到出現不久的甜美。
她高興什麼?就算與他再貼近、舉止再親匿,他也不會當一回事,在他心里,她根本不存在……雷東邁開步伐,朝寬敞的樓梯走去,而配合平穩步履的竟是略微急促的喘息,摟抱嬌軀的雙臂,比之前多加幾分力道。
當兩人的身形一消失在大廳,眾人便收回注視,議論紛紛;音樂亦隨著賓客們的放松再度響起。
數名侍者忙著由廚房推出點心,美味的食物一盤一盤地放置在偌大的餐桌上供人享用,在放置最後一盤時,侍者突然教眼前的兩名出子吸引過去,她們的交談,他一個字也無法專心听——
‘林娟姐,你應該去跟楚小姐道歉。’麻衣低下頭,恐懼地看著林娟所穿的尖頭高跟鞋,心想,要是被這鞋子踢到,她一定痛的嚎啕大哭。
‘為什麼?’林娟不以為然,神色閑適地吃起櫻桃來。
‘你不小心踢到她,我看見了。’麻衣想起楚涼疼痛的模樣,小臉也跟著皺起。
‘不小心?’林娟的聲音略微提高,靈活的眼珠子轉呀轉地,美麗的容顏擺出‘有種打我呀’的欠扁笑意——
‘我故意的。’